盯着桌上的芒果苗小盆栽,钮若琳心痛如绞,当初她将它视为象征龙俊麟和她的爱情重新发芽,如今却令她触景伤情,它长得极好,原以为两人的爱情也会这般日益茁壮,但现在看来却极为讽刺。
前天龙伯母还打电话给她,说家里金桔盆中又长出一株芒果小苗,问她要不要,还说要让俊麟载她到台南家玩……龙伯父和伯母的一番好意令她鼻酸,她喜欢芒果苗和丝瓜,两老惦记在心头,收成后要送人,总不会忘了她,似早将她当成未来媳妇看待,可他们却不知道俊麟背着她另结新欢。
但也许如她先前臆测那般,因她迟迟不答应结婚,俊麟才会逼不得已另寻女友,好在龙伯母对他催婚时,有所交代?
一整个星期,她以公事繁忙为由不见他,可她周遭的每个人似乎都串通好似的,总不时地提到他,一再刺痛她的心。
她的父母一看到她,老不忘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姊姊和她通电话时,也关心她和俊麟的恋情进展如何,她去医院探望安胎的大嫂,大嫂也劝她趁年轻早点结婚生子,别弄得要躺在医院安胎,可苦到自己和家人,连小智也问她坏叔叔什么时候会来家里,他已经有了新的玩具枪要和他对战……
面对亲人关心的询问,她都是一笑置之,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一次,她不再向姊姊哭诉,不管她是被劈腿、失恋或者被判出局,她会好好处理自己的感情,若他真是为了尽孝道想早点结婚,才另觅妻子人选,那她……
她该告诉他,她已改变心意要和他结婚?他能就此和那名女孩分手?若是两人真的顺利结婚,婚后她心中真的会毫无罣碍?
她爱俊麟是真,俊麟对她的爱也不会是假,只是他的爱多分给了另一个人……就算她不戳破,这个心结也极可能会搁在心上一辈子,难道她真要忍着,痛苦一辈子,甚至时不时担忧他们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两手贴在额头,她的心好乱好痛,思绪紊乱不已。
“若琳,妳人不舒服吗?”钮政钦走过来,关心的问。
抬起头,见到来人,她马上站起身微笑应对,“没有。大哥,我才偷懒一下下,就被你逮到,不要扣我薪水唷。”
钮政钦轻笑,面有愧色,“这阵子辛苦妳了。”
“我不辛苦,你和大嫂才辛苦,大嫂在医院安胎身心受折磨,你要好好照顾安慰她,她现在很需要你的陪伴。”
钮政钦点头,很欣慰有个懂事的妹妹帮他,“对了,今晚临时有个宴会,原本我要亲自去,但医生说妳大嫂可能会提前生产,所以我……”
“有什么事你交代就是。”钮若琳露出一个大笑容,等着领命。
“要麻烦妳陪康副总代替我去一趟,我已经跟他说了。”
“好,没问题。”
“若琳,俊麟他不会抱怨吧?”钮政钦打笑问。
钮若琳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才一眨眼便旋即消失无踪,俏皮地说:“他敢抱怨?你可是他未来的……”顿了下,她深吸一大口气,“大舅子。”
他不会抱怨,多出的时间他正好可以去陪那个年轻女友。
钮政钦开心大笑,“好,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钮若琳干笑着,心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喜酒,会有吗?也许有,但,是他的喜酒,不是她的。
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卸下伪装的坚强,她的心阵阵抽痛,把桌上的文件收好,她知道自己没空伤心,晚上要代替大哥去参加宴会,她得先去准备。
忙碌是疗情伤的最佳药剂,他在她心上戳了一刀,她必须借着工作麻痹伤口的痛楚,才能继续往前走,无论有他没他,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晚上,钮若琳和康文辉一同来到一间位于郊区的高级别墅,某位商界大老娶二房,原本想低调不公开宴客,但兴许是女敕二房不高兴,才临时决定在自己已入住一个月的别墅,以新居落成的名义办个自助晚宴,邀请平素有往来的商界重量级人物,算是给小女敕妻一个交代。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只见富商的女敕妻穿着低胸露背的晚礼服,像只花蝴蝶般在全场翩飞,钮若琳见状不禁感慨,以富商的年纪推算,其原配应该也不年轻了,她听闻富商是白手起家,年轻时,其妻与他胼手胝足一同打拚,如今青春年华不再,丈夫移情女敕妻,眼前的情景真是印证“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自己虽然才二十七岁,但俊麟另交的女友显然比她稚女敕许多,也许男人都爱比自己妻子、女友更年轻的女孩……
陪着康文辉和几位熟识的宾客打招呼,当然也包括富商和那名小娇妻,钮若琳突然好想离开这儿,平常的宴会她可以当成是应酬,但今晚宴会的主人令她感到厌恶无比。
虽然她陪康副总来参加宴会一事,令某人气得牙痒痒,让她有短暂复仇的快感……
下班前,俊麟直接打电话到总经理办公室,她一时不察接起才发现是他,而他一开口就是约她吃晚餐,她只好老实告诉他自己今晚的行程,彼端的声音听来有种压抑怒气许久,即将爆发的闷怒,他甚至还质疑问起前些日子她出差的前一晚,手机为何会落在康文辉那儿。
她想,这问题他一定忍了许多天,想问却不敢问,听到她又要陪康副总参加宴会,才会再也忍不住地质询她。
他可以另交女友,却不许她陪其他男性出公差,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男人太霸道可恶,他不让她点灯,她偏要点!
原以为能气气他,她心里会痛快些,但报复的快感稍纵即逝,心头徒留更多惆怅。
“钮秘书,这是云上的林副总。”
“林副总,你好。”
康文辉介绍另一家公司的副总和她认识,他们闲聊之际,她敛眸站在一旁,直到突然有人唤她。
“若琳!”
她回头一看,一惊,“森田,你怎么也来了?”
何森田独自一个人前来,听到她的问题不禁苦笑,两人闲聊了一会,她才知道原来他女乃女乃已接受他的妻子Evelyn,夫妻俩有回台定居的打算,刚好富商买给二房的珠宝首饰都是向他家购买的,今日他便随着父亲出来应酬兼见世面。
何森田很感谢钮若琳当初的帮助,忍不住关切地询问她和龙俊麟的感情发展,不想让他心怀愧疚,她开心的说:“我们很好,你不用担心。”
聊了一会,何森田被他父亲拉去和人打招呼,匆忙间,何父大概没认出是她,这样也好,免得尴尬。
钮若琳则又随康文辉四处去打招呼,她不得不说他看来斯文木讷,公关能力却超乎她想象,但就因为他斯文有礼,反而能更快认识其他同行。
今日来的宾客多得令她咋舌,原以为出席的贵宾会因富商临时发出邀请,一时腾不出时间而减少,未料,捧场者竟如过江之鲫,将偌大的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康文辉急于认识在场的每个人,往往她还在和前一个宾客打招呼,他已经又和另一个宾客交换名片了,她几乎快跟不上他的脚步。
“噢,觉总经理,久仰久仰。”
听到康文辉称呼另一个和他交换名片的人为“觉总经理”,钮若琳反射性的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那个和俊麟在牛肉面店门口谈话的男人!若她没猜错,他好像是那年轻女孩的上司。他来了,那女孩说不定也会陪同他出席。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年轻女孩和她一样,忙着和人打招呼,且也和她雷同,有点跟不上上司的脚步。
她微笑的和他打过招呼,没随着康文辉转往他处,而是杵在原地,等着那女孩前来—“你好、你好。”女孩向周遭人打招呼的笑容显得有点僵,虽然有精心打扮过一番,仍掩藏不住单纯的稚气,看得令人有些不忍,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是俊麟刻意隐瞒这女孩他有女朋友一事,还是……
没有让她有太多思忖的时间,那女孩已带着僵化的笑容来到她面前。
“妳好、妳好。”女孩见到她时,笑容陡地敛起,一脸狐疑地问:“呃,请问妳……”
钮若琳打断她的话,想也没想,劈头就问:“请问妳是龙俊麟的女朋友吗?”
“蛤?”她怔愣了下,见上司掉头朝她走来,她突地又咧嘴干笑着,“是啊,我是他女朋友。”
女孩的直言不讳,虽早在她预料中,但心头仍不免又被刺了一刀,狠狠的在淌血。
“妳……你们交往多久了?”钮若琳故作镇定,她总有权利知道自己何时被背叛的。
“多久?呃,五年吧,对,我们已经交往五年了。”女孩似乎急着走,“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和妳多聊。”她笑着拉住已走到自己面前的上司,急忙又往另一头走去。
钮若琳僵在原地,震惊不已,五年她说她和俊麟交往五年?那就是当初她和俊麟分手后,他们就开始交往,原来他早就另交女友,见到她回台湾,又瞒着女友和她复合,那……那不就代表她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钮秘书,原来妳在这儿,我一回头就不见妳,我……”
“康副总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想先离开。”钮若琳强打起精神,颔首示意后便往大门口走去。
“我送妳回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强撑起笑容,她道:“这里就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可是妳……”
“我没事,可能是吃坏肚子。”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她急忙离开,不敢回头,怕再撞见俊麟的正牌女友,她这个第三者没脸见她。
如果那女孩知道俊麟背着她有了新欢,单纯的她不知会有多伤心,五年了,她怎么就没想到俊麟会再结交女友呢,以他的条件,怎会没女人相伴……
是她傻,以为他真的痴痴等着她;是她笨,以为她永远是他的唯一。
郊区山路拦不到出租车,钮若琳一个人失魂地走着,突然后头有喇叭声传来,一辆车子缓缓靠近,她回神一看,“康副总?”
“钮秘书,上车吧,这里拦不到车的,既然是我送妳来的,如果没平安送妳回去,就算我结识再多同行,因此谈成多少大生意,也抵消不了这天大的罪。”
钮若琳苦笑,点头上车,一路上康文辉侃侃而谈方才认识多少大官,她却一径地呆望着墨黑的窗外,心,沉甸甸的,一句话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