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好好休息。”老医生慈爱的语气令人安心。
“谢谢康叔。”喻福曦白皙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顽皮的笑。
“唉!”康医生收拾着手边的医疗用具,忍不住叨念她几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不要让情绪太激动,外出也要有人陪着才保险哪。”
“有磷陪着我呀。”她仍带着毫无忧愁的笑,安稳地枕着脑后一头蓬松的长鬈发。
“真是不知道害怕耶。”康医生摇了摇头。
“有康叔你在,我什么也不怕。”喻福曦笑得无畏无惧,彷佛天塌下来都不足以让她皱一下眉头。
“呵呵。”康医生苦笑,最后只能再三叮咛道:“小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状况马上教人联络我,知道吗?”
“嗯。”她用力点头,然后朝站在房门旁的年轻男子道:“磷,替我送康叔。”
那名一脸不苟言笑的男子名叫喻磷,年纪仅二十出头。
十岁那年,他的父母遭人陷害,他险些跟着双亲一同丧命,是喻春承将他从火海中抢救回来。父母双亡后,他成了孤儿,于是改名换姓留在喻春承身边勤学武艺。
历经灭门惨剧,使他变得寡言少语,但因为个性忠厚,深受喻春承信任,因此喻春承安排他成为女儿的贴身保镖。
喻福曦和父亲一样,都非常信任喻磷,将他当成亲人看待,虽然两人同岁,但由于她大喻磷三个月,便当自己是喻磷的姊姊,并不是以主仆的关系使唤他,而是像手足一般。
可是喻福曦毕竟贵为恩人的千金,喻磷心中并不敢有丝毫踰矩,向来听命行事,从无赘言。
喻福曦躺在床上,巴眨着灿亮有神的双眼目送康医生离去,看起来不像个生病的人。
送康医生离开后,喻磷回到喻福曦房里。
两人相处时,他总是扮演倾听者的角色,有时候甚至陪她一起发呆,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像影子一般,但对喻福曦而言,喻磷却是唯一的伴。
“康叔很担心呢,真对不起他老人家。”虽然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喻福曦仍笑着这么说。
康叔是喻家的家庭医生,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替她诊治,虽然无法让纠缠着她的大病痊愈,但是有突发状况时,康叔总是像救世主一样来挽救她的小命,让她非常感激。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这次心律不整是因为终于见到我心爱的男人呢?”她那顽皮的笑脸下有着异常的兴奋。“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没见,他变得更高大、更强壮了,而且本人比报章杂志上的照片更好看、更迷人!天哪……真的好喜欢他。”
喻磷倚着墙,面无表情地听着小姐欣喜若狂的表白。他的眼神虽然冷漠,但是唇角却带着一丝莞尔的笑意。
“当他靠近的时候,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和他四目相接,我觉得自己像巧克力,差点就在他的注视下融化……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呢?我没坐过云霄飞车,可是这样的感觉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吧?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你说说看,言后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迫不及待想和生活中最亲密的同伴讨论这个男人。
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隐去,喻磷微偏着头,困难地思索着,却找不出适合的话回应。
“我直接说他做的甜点难吃,他没生气,还当着众人的面诚心向我道歉,魄力满分!当下我真的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怎么会这么有气度呀?喔,让我更喜欢他了。你说说看嘛,你们都是男人,应该比较了解男人的心态吧?他是怎么想的?”
喻福曦对他惜字如金的个性已习以为常,仍然和他聊得热络。
“嘿,你觉得言后军这个人如何?”她眨巴着眼望着喻磷,谈起心上人,眼底尽是光彩。
喻磷感到有点为难,但是脸上仍然没有太多表情,开口缓缓地说:“可怕的人。”
“可怕?”她愣了愣,随后笑出声来。“哈哈哈……你是觉得他会让我呼吸不过来很可怕吗?”
喻磷沉默,肯定了这个答案。
“是呀,没错,对我而言,他真的是个可怕的人呢,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什么办法也没有,想要更亲近他,却无法说出适合的话,我又不是你,竟然找不到话题和他聊。”她仍笑得开怀。
这时,一阵骚动从屋外传来,喻福曦立即僵住笑脸,没好气地瞪向喻磷,然后身子一沉,将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黝黑的大眼睛,仍然瞪着他,有点埋怨起她最信任的伴。
臭喻磷,干嘛通风报信呀?
他什么都好,可惜有个缺点,就是更效忠她父亲。
“女儿!我的宝贝啊!”人未出现,震耳欲聋又带着满满焦虑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
喻磷上前打开房门,喻春承如旋风过境的身子便横扫过他眼前,直扑床沿。
“宝贝呀!你没事吧?你康叔来过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人还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回美国……”
“爸。”被子下一声深深的呼唤,有效的了制止这些担心的话语,但她接下来的话又让父亲的心跳差点停止。“我快窒息了。”
“快窒息?!”喻春承立刻回头,连忙挥手催促一旁的喻磷道:“快点教老康……”
忽然,一双纤细的手臂横过喻春承面前,捧住他的双颊,用力扳回他的脸。
喻福曦笑盈盈地对父亲叹气,苦笑道:“不要总是这么大惊小怪,这样会让我窒息。”
“呃……”喻春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嗯?”她慧黠的双眼迸出警告意味浓厚的光芒。
“喔。”喻春承呐呐地应了声,表示明白。
他确实总是因为女儿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但能怎么办呢?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宝贝女儿啊!她是他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如果她稍有差池,根本是要他生不如死!要他镇定真的很难。
喻福曦朝置身事外的喻磷投了一记“都是你做的好事”的白眼,但嘴角带着笑意,并不是认真的责怪他。
“康叔要小姐躺着休息。”喻磷难得主动开口。
“那你赶快躺好!”喻春承拉下女儿的手,替她放好枕头,扶她躺下,并为她盖好被子,只差没说床边故事助她入睡。
喻福曦在心里叹笑,看来要她亲爱的爸爸别大惊小怪,可比登天还难,但她心里仍因为感受到满满的父爱而深觉温暖。
她扬起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你不是在南部处理公事吗?”
“我一接到喻磷的电话就急得快发疯,哪还有心思处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可是搭私人飞机赶回来的呢。
她眨了眨纤长的眼睫,微笑道:“我没事,别这么担心。”
“教我怎么不担心呢?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明明……”一提起这件事,喻春承就忍不住哽咽。
“爸。”有时候喻福曦觉得自己不像女儿,反而比较像个母亲。“真的没那么严重,看你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你会不好受呀?”喻春承抬起盈泪的双眼,像个无助的孩子。
“嗯,因为你是我最爱的爸爸,你伤心,我会心疼呀。”她点点头,柔声安慰父亲道:“既然已经是事实,我们应该把握当下,好好生活,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嗯?”
“喔……好。”听了她的话,喻春承立即变成一个乖孩子,傻笑着坐在女儿床边。
爸爸其实很可爱呢。
喻福曦笑了,伸手轻抚父亲脸上的皱纹,感到好不舍。
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二十几年,尽管外头的世界风风雨雨,但在父亲的羽翼下,她的生活始终风平浪静,除了八岁那年的那场绑架意外,父亲不曾让她受过任何苦难,极力保护她。
在父亲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她的人生应该不会再有曲折,偏偏身体健康却出现状况,尽管如此,怨天尤人不是她的风格,既然生命的长度已受限,就更应该及时一偿宿愿,因此,她开口拜托父亲完成她此生唯一的心愿。
“言家的人答应了吗?”喻福曦的语气充满期盼。
想起女儿交代的事,喻春承立刻展现黑帮老大的魄力说:“那是当然!谁敢不娶我喻春承的女儿?”
闻言,喻福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称赞道:“对,爸爸最神气了,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
“真的吗?呵呵呵……”被宝贝女儿一捧,喻老大整个人醺醺然,满足的笑了。
女儿聪明懂事,从小到大没有主动向他要求过任何东西,这次开口,竟然是想要嫁人,一开始他很吃惊、很讶异、很难接受、很想对天咆哮,甚至很想一枪毙了女儿心仪的对象,可是一想到这是宝贝女儿最大的心愿,即使再舍不得、再不甘心,也要努力达成女儿的托付才行。
“但是,爸爸真的很替你感到委屈……”喻春承叹息,又感伤了起来。“你长得像你死去的妈妈,天生丽质又这么可爱,怎么偏偏……唉,总之,一年的婚姻真的太委屈你了!”
“才不会呢。”喻福曦心满意足地说:“如果能和心爱的人曾经拥有,一年的婚姻也远胜天长地久,爸爸不要觉得我委屈嘛,其实被勉强、深感委屈的人是他呀。”
“哼!能娶你是那小子的福气!他敢有任何委屈,我立刻教人……”对上女儿笑咪咪的双眼,他顿时撂不下狠话,再怎么说,那个臭小子幸运的得到他宝贝女儿的爱啊!“咳,虽然我不觉得他哪里特别好,但是只要你喜欢,爸爸就没有意见。”
“呵呵,你们讨论过婚期了吗?”她害羞地问,心情就象是个待嫁的新嫁娘,对婚姻充满期盼,又感到羞怯。
“呃……”喻春承不禁面有难色。
喻福曦知道,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这种突如其来的要求,就算不是不可能的任务,也不会太简单。
“是不是他本人不答应?”她虽然不了解言后军的个性,但是从他不卑不亢的说话态度,不难看出他是脾气强硬的人。
“嗯……言老弟倒是一口答应婚事,言弟媳也非常爽快的应允,只是那小子好像有女朋友,所以目前状况有点棘手……”怕女儿失望,喻春承本来是想搞定所有事情后才告诉她。
“这样呀。”喻福曦点点头,说:“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想不难解决。”
“你有办法?”喔,他的宝贝女儿就是这么聪明绝顶哪!
喻福曦一笑。眼前的难题并不足以影响她的好心情,希望美梦成真,自然要付出相对的代价,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这个道理她懂。
何况她追求的是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幸福,即使必须不择手段才能达成目的,也得跃身一试。
只要想起和她牢牢对视的那双黑眸,她虚弱的心脏彷佛瞬间被灌注一股源源不绝的力量,像救命的电流缓缓窜遍全身,让可能随时衰竭的心能保持活力,她相信,为了言后军,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