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其实你的本名是巫天风吧?”
罗南此话一出,巫天风立刻起身摆出防卫攻势,乔钰小手紧捉他衣角,两人同样高度警戒起来,等着看此刻神态自若的南里国帝君有何动作。
原本以为会在这里遇见他纯属巧合,未料他竟已跟踪他们一段时间,直到耐不住性子才出现街头,看似拆红衣小姑娘的台,其实只是想引他们出面。
可他既已知巫天风的本名,可想而知就连南里国女皇——巫天风的姑姑都知道侄子的其实身分了,姑丈帝君远从南里国追到赤洛国,又跟踪他们来到幽垣国,到底有何目的?
“别这么紧张,我要是想出手杀你,就不会陪你们绕这么远的圈子了。”罗南轻曝一口茶馆热卖的上等好茶,口气悠哉,的确不像要杀人的模样。
但巫天风不敢掉以轻心,长年居住南里国的他最了解什么叫“心口不一”,南里国人可是习惯扬着笑脸杀人哪。
“坐下吧,不然我要不高兴了。”罗南瞄了乔钰一眼,向巫天风警告着。他们再用这种防备姿态面对他,就别怪他生气拿人开刀。
接收到他的警告,巫天风只好顺从地拉住乔钰手臂一同入坐,他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姑姑若是要他的命,他只希望不会牵连乔钰。
“帝君……不,姑丈,您千万不能杀风,您可是他的亲姑丈呢。”才刚入坐,乔钰就急着攀关系,为巫天风说好话,南里国帝君要是杀了她的未来夫君,放她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喷,还没过门呢,这一声『姑丈』你叫得不羞啊?”罗南轻嗤,连巫天风都还没亲口喊他一声姑丈过,这丫头未免也太性急了。
“可是,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啊,而且也答应嫁给他了……”乔钰被糗得羞红了脸,忍不住用手肘轻撞沉默不语的男人一下,“你倒是说说话呀。”
“是的,我非她不娶了,如果姑丈想为我们做主,那再好不过。”巫天风只得接话道。其讽刺,还没认姑姑就先叫了姑丈,姑姑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巫苍儿子的?
“敢情你是忘了自己还有亲爹和一个姑姑是吧?帮你们做主的事应该是轮不到我,我只是奉南里国女皇的命令来找你和我义子的。”罗南又笑,不过心知他们恐怕是等不到巫苍做主订亲的那天了。
“那请问帝君找我和皇子殿下所为何事?”既然不是来杀他的,又何必硬要找到他?他都已经离开南里围了,本来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姑姑。
“女皇知道巫山死了很生气。”罗南只提了个头,主要是套问他的话,想知道国师之死他有没有参与一份。
“这师父是让皇子殿下杀死的,我也是事后才知晓。”难道姑丈以为是他与皇子殿下同谋杀死师父的?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他哪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是吗?巫山一死就没人递补他的位子了。”罗南状似苦恼的说。
“南里国一向由巫姓男子继承国师之位呃?”原本是想替姑丈想办法的,但巫天风话才说到一半忽然想到,师父已经是南里国最后一位姓巫的男子了,如今又被皇子殿下杀死,哪里还有人可继承国师之位啊?“难怪姑姑会生气了,皇子殿下亲手将南里国最后一位皇族男脉截断……”
果然是个很令人苦恼的问题,师父又膝下无子,这下该怎么办?
“你不就姓巫吗?”还有巫苍也姓巫呀,乔钰见他们一脸伤脑筋的表情,忍不住多嘴提醒,“况且姑丈,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巫家男子还这么多个,哪有被小弟给断根,要是不够,她家大哥现在也姓巫才是,她记得叫……巫天墨?
“对,皇子殿下是最适合的人选了。”真是的,他怎么会忘记皇子殿下这号人物?
“不,他不姓巫,那孩子没有巫家的血缘,所以没资格当国师。”罗南解释,这是南里国传统。
乔钰讶然,他竟然说出这种话?!“那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巫山给他取了小名『邪』,我与女皇便唤他『邪儿』,其他人一律尊称他『皇子殿下』。”罗南别有深意地望着她,诚实以告。
这下不只乔钰震怒,连巫天风都暗诧不已,皇子殿下没有名字?!
“那你们收养他做什么?!”乔钰顿时怒火攻心,为小弟在南里国的待遇打抱不平,她记得小弟让巫山抱走的那天,她哭得渐沥哗啦,眼睁睁看着小弟被送养,而且也记得巫山曾当着爹娘的面说:“就唤这孩子为『邪』吧。”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邪”字当真成为日后他们唤小弟的小名,竟从来没给小弟取个正式的名字。
“我知道你是邪儿的亲姊姊,会生气是理所当然,不过『邪儿』也是个名字不是吗?平心而论,南里国不是一个和平的国家,多得是隐姓埋名在外竞争逐利的人,好比巫天风,不也是靠单名『风』才存活下来的?
“当初巫山抱来邪儿,是看上他天资聪颖,希望邪儿长大后能成为我南里国下一任帝君。”罗南蹙眉道,可惜邪儿似乎对他女儿没兴趣。
下一任帝君?乔钰眨着眼睛,有些吓着了,那等于是一国之王了啊!
可是……南里国有公主吗?她怎么没听巫天风说过?看来改天得问清楚才是,说不定那位公主就是小弟未来的娘子耶。
“这么说,你们也知道我爹与乔家的事情了?”巫天风苦笑低喃,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姑与姑丈。
“所以女皇的意思是,国师之位非你莫属,巫苍早已失去资格。”只是此事尚不急着办,罗南迅速喝下最后一口茶水,看看时间是该离开了。“女皇这次还交代给我一件任务——带南里国的背叛者巫苍回去复命。你们若还想见巫苍最后一面,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事了吧?”他笑咪咪地站起身,在他们尚未回神之际便闪身离开茶馆。
他已经够好心了,没有立刻上天刹魔教抓巫苍回去复命,这是念在巫天风十五年来都待在南里国,或许会想见见自己亲爹最后一面。
还有更好心的事情他没告诉巫天风,他与蓉儿都知道,巫苍是邪儿的大仇人,邪儿肯定想亲手夺去巫苍性命,因此他想先去找邪儿,谈谈手刃巫苍的“转让权”,这段时间,就算是让巫天风与巫苍享受短暂的天伦之乐吧。
蓉儿亲授邪儿御梦术,他猜想邪儿应该已经预知巫苍有可能死在他与蓉儿手上,所以至今才没对巫苍下手,相信谈转让权一定能成功。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没有再下着令人感伤的冰雪,可是巫天风与乔钰并没有心情游山玩水,而是驾着马车飞快地直奔天刹魔教。
真是应验了念红知情后的一句感叹——巫苍的人头似乎挺抢手的,人人抢着要呢。
不只乔家小弟要他的命,连他的亲姊姊、姊夫也不放过他,已经过了整整十五年,全赶在同一时间要他的性命。
过了会,马车缓缓停下来,乔钰伸出小手搭上巫天风的大掌跳下马车,放眼凝望眼前的景象。
“哇!好壮观呀!”主子还没开口,念红抢先发出赞叹,这真的是专干坏事的魔教巢穴吗?排场与建筑跟她前几日才亲眼观摩过的蝴垣国皇宫有得比!
“走吧。”巫天风没时间继续拖拉,牵起乔钰的小手就要走上前。
“等等!”她突然用开他的大手喊暂停,只因在她眼前的,是一座仿佛没有尽头的黑色阶梯,阶梯又长又宽,两旁各种植一整排茂密树木,看来必须走完这段累人的阶梯到达顶端,才是天刹魔教的大门口。
望着遥远的楼梯口刀一端,乔钰还没走就已想宣告放弃。
“风,你抱我用轻功飞上去好不好?”她才不要走这条宛如通往地狱的鬼阶梯,肯定走到一半就累得趴倒在地了。
“可以是可以,你家念红怎么办?一旦落了单,很容易再也看不到她了哦。”
他恶意吓唬她,但这确实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那……你抱我走上去,念红要跟紧。”反正她就是不走。
“娘子这是在考验为夫的体力吗?”唉,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乖乖将她打横抱起来,认命地一步一步往上爬,“念红,我得先告诉你,走上顶端进了大门,接下来又是相同长度的下坡阶梯。”
念红清秀的脸蛋早就苦苦的皱成一团,她跟风公子一样不能开口抱怨,谁教她自己要跟着主子,最重要的是,她身边没有一个好男人疼爱她,呜……
“念红,要怪就怪他家吧,没事建这么多楼梯做什么?”落得轻松的乔钰笑嘻嘻,满脸幸福地躺在爱人怀里,只出一张嘴说风凉话。
巫天风苦笑,天刹魔教都是练武之人,这段阶梯根本算不了什么好吗!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走到顶端,乔钰跳下巫天风的怀抱,眼神黯淡地凝望大门口那四个令她内心纠结已久的大字——天刹魔教。
曾经,她光是听见“巫苍”二字便愤恨不平,如今她人就站在他的地盘上,心情却奇异地平静许多,有的只是近亲情怯的紧张。
难道她不再仇视巫苍了吗?但她怎么可能不恨他?他是手刃她爹娘的凶手啊。
她低着头,小手轻握巫天风大手,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巫苍是巫天风的亲爹,所以她愿意为了他,放下自己长年怨恨巫苍的想法。反正巫苍的报应迟早会到,她没必要硬将对他的仇恨放在心中,这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乔钰……”巫天风轻柔的将她拥入怀中,低声抚慰她,“对不起,要你不得不跟杀你爹娘的人见面,我不希望你见到他,又让他伤了心。”
靠在他的胸怀,她扯出一抹淡笑,摇摇头道:“是我自己决定见他的,但是,你别告诉他我是谁好吗?就让他当我是赤洛国九公主,再帮我问他,他杀我爹娘的原因,还有打听我大哥的下落。我想见我大哥,可是不要你爹在场。”这样她才能问出大哥有什么得为虎作怅的苦衷。
“好,你说的我都会帮你做到,而且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委屈。”只怕她得知他爹杀了她爹娘的真正原因后,无法冷静地不反击。
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受人欺负了还默不吭声的弱女子,要她违反直来直往的个性忍耐住火气,那真是委屈她了。
总之,一切就等见到他爹后见机行事了。
“喂!打哪来的?来天刹魔教的目的是什么?”乍见陌生客来访,几名守门教徒疑惑的迎面而来。
“找天刹魔教教主,告诉他,他见子回来看他了。”巫天风命令,唉,这是他家不是吗?堂堂教主的儿子要回家,居然还不得其门而入?
“你是教主的儿子?要骗人也该打草稿吧?我们少主谁不认识啊,凭你也想冒充?”守门教徒们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
时机地点完全不合宜没错,偏偏乔钰就是忍不住掩嘴偷笑出声。
“呵,谁教你离家出走,这下没人认识你了。”吃到苦头了吧?
“啧,看来只好硬闯了。”巫天风脸色冷沉到极点。这些瞎眼的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