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是风仪城的三大巨贾之一,紫旭国最大的茶叶之家,最最有名的是他家出产的云间春毫,茶香清雅醇厚,味道尤为独特,这种茶叶只有顾家才种得出,而且只在顾家大宅的后山才能种出来,所以产量不多,乃达官贵人们的最爱,一片茶叶快比得上一片金叶,每年为顾家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顾家不仅仅只有云间春毫这一种茶叶,还种出许多不同品种而且质量一流的茶叶,全国各地的好茶、名茶他家都有,生意做得极大,分铺一间一间地开,基本上各地都有顾家茶庄,堪称大富之家。
四年多前,辅政王爷龙庭澹娶了顾家的大小姐顾遥夜为正妃,顾遥夜是顾老太爷唯一的嫡亲孙女,原本是从小寄予厚望,希望由她继承家业,谁想到她有她的姻缘,嫁入了帝王家,自然不能再打理顾家生意。
这几年顾老太爷因为年事已高,慢慢地将家业交给自己的小孙女纪君眉打理,因为从小带在身边细细教导,再加上她是一个天生的商贾,对茶叶也非常有研究,什么茶叶拿到她面前只需一眼,就可以把特点、产地、采摘期等,说得一清二楚。
纪君眉冷静果断,做生意的手腕比男人还要雷厉风行,完全不似闺阁中人,把顾家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家里也管得井井有条。
尤其是近年来,她独创的将各季鲜花加入到茶叶中,什么花配什么茶,制出带有花香的茶叶,花与茶搭配得天衣无缝,既有茶香又有花味,深受大家夫人和小姐们的青睐,更是将顾家的生意推上高峰,顾老太爷每年看着账簿都眉开眼笑,于是干脆将生意全部交给她,自己乐得享清福。
虽有辅政王府可当后盾,然顾家并没有仗这个势,但官场上的人,谁不是眼亮心明的?风仪城太守都要对顾家客客气气、恭敬有礼,得罪谁都行,就是不敢得罪当朝的辅政王爷呀,不夸张地说,王爷可是当今最有权势的男人。
官家不为难,生意场上自然也是无比顺畅,再加上纪君眉的生意手腕,顾家的家业自然是成倍地增长,然,这一切都是要用辛苦换来。
从每天清晨睁开眼睛,纪君眉就忙得没有喘气的时间,在风仪城,顾家就有十家茶铺、三座茶园、两个制茶场,不只巡铺看茶园,还要去制茶场关心制茶的进度,再加上还有顾家那么一座大的宅院要打理,于纪君眉来说,完全是脚不沾地地忙着。
朴素舒适的马车,稳稳地在风仪城的主街清泉街行走,车内纪君眉微微靠在车壁上,清灵的水眸轻轻地闭上,眉间有丝倦意,她刚刚从清泉街的总铺出来,就连午膳都在铺子里用的。
“小姐,要不要用些点心?”车内的小桌上摆放着几碟茶点,还有一壶热茶,晴月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有妳最喜欢的五心斋的莲粉糕。”
今儿一天都被群管事来来回回地禀事,她忙得连午膳都没有用好,这会子该饿了,但纪君眉轻轻地摇了摇头,双眸依旧闭着。
“小姐,前面东门街人太多,马车过不去,我们绕道明前街回府可以吗?”车夫在外问道。
“嗯。”走哪条路都无所谓,今天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她去过制茶场看过,金桂的窨制进行得很顺利,相信过不了多久,顾家特制的桂花茶就可以上市,她最近真的忙得有些过火,自己也是清楚的。
在马车转入明前街时,她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阿华,在芙蓉庄停一下。”
“是。”马车慢慢地缓下来,稳稳地停住,琦玉撩起车帘,晴月扶着小姐踩着木凳下车。
芙蓉世家庄是紫旭国最大的织纺世家,开设的芙蓉庄遍布各地,绣功举世无双,布料也是精致昂贵,质量一流,纪君眉想到已快要入冬,每年她都要亲手为家人准备冬衣,往年她忙的时候,会叫芙蓉庄的人将布料送到顾家,今天刚巧自己过来,就顺便带回府吧。
芙蓉庄的掌柜,老远就看到顾家小姐的马车过来,立刻很有眼色地出店迎接,“纪老板,敝店今儿真是有幸,能让纪老板亲自光临。”
“冯掌柜,我来看看布料。”纪君眉微微一笑,一身粉色的团锦刻丝流彩飞花裳裙,如春日里亭亭的一枝桃花,在枝头轻巧绽放。
“好的,纪老板楼上请。”
该说芙蓉世家就是会做生意,因为手工精致、布料昂贵,所以来光顾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就在店铺的二楼专门设置了雅间,既可以试衣裳,也可以选布料花色,为贵人们提供舒适隐密的空间。
“刚巧今儿到了批新料子,我让他们拿上来给纪老板挑选。”掌柜的手脚利落地为纪君眉倒上热茶,顾家可是芙蓉世家的大客户,这个伺候自然很是殷勤的。
“我今年想为爷爷做一件大氅。”纪君眉喝了口茶,眉尖舒展开来,“嗯,我们顾家的安溪雀舌,冯掌柜你们换茶叶了?”芙蓉庄一向都用顾家的南苑毛尖来待客,没想到今年换了品种。
掌柜的笑道:“我们家大小姐尝着这雀舌倒好,说是今年换换口味。”不论哪种,那价钱都贵得可以,也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拿出来用。
纪君眉淡淡地笑着,接过掌柜的递上来的画册,慢慢地翻来看。
“这大氅用的料子有很多,水貂皮、雪狐皮、麝鼠皮等;顶好的还有紫貂,软的有猩猩毡……”冯掌柜很熟练地介绍起来,并指着画册上的图画,“这款式也有好多,顾老太爷用的话,这几种都比较大方。”说话间,伙计已经把各色料子的样品拿了上来,整齐地在一旁的样品桌上摊开,任由挑选。
纪君眉细细地抚过那些细软光滑的毛皮,果然都不错。
“纪老板妳慢慢选,小五就候在门外,有什么吩咐直接唤他即可。”冯掌柜微微弯了弯身子,“我先告退。”
这些个贵客有时并不喜欢人多嘴杂在那里胡乱建议,冯掌柜心里有数,说完自己该说的,留一个人在门外候着,等客人有需要时唤进来就好,这样的安排,大家都舒服。
“有劳冯掌柜。”纪君眉淡淡地点了点头,纤白的手轻轻翻过那些油光水滑的毛皮。
挑选其实并不难,爷爷有自己喜爱的颜色和款式,再加上纪君眉做事一向爽利,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把布料和款式都选好了,纪君眉抚着指下那匹浅蓝色的棉布,嘴边浮起的笑很温柔,“这个做件棉袄肯定很好看。”
琦玉和晴月的脸上都笑得很甜,“没错,而且很衬肤色。”
想象一下做好后穿起来的那个画面,纪君眉的眼里越发温柔,“就要它吧。”
琦玉扬声唤门外的伙计进来,指着纪君眉挑出来的布料,“这个紫貂皮和这个棉布都拿两匹,还有上好的丝棉给备下来。”
“是。”伙计低头行了个礼,“纪老板稍候,我立刻去库房拿料子。”
纪君眉再浅尝一口茶,起身慢慢走到窗边,随手推开窗户,芙蓉庄她来的次数并不多,今天还是第一次有兴致细细地打量一番。
窗户推开就是一个天井式样的后院,二楼是围着这个天井建成的,深秋的暖阳从天空上撒落,将四方格局的后院映照得朴素无华,很典型的江南庭院的风格,不奢华,简简单单。
水眸微抬,对面房间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从她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对面房间的一切,那边也是窗户大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娇笑声,煞是动听甜美。
“金爷,你看人家穿这件漂亮吗?”
“瞧瞧我这件,这个大红最衬我的肤色。”美人柔柔地抱住男子的手臂轻轻地摇晃,“你昨儿晚上还夸我的皮肤又白又滑呢,是不是?”
昨儿晚上,嗯……
“我说这袭裙子才最适合我,把我的身材都展现出来了。”另一美人不甘示弱地揉入男子怀里,“金爷,你前天晚上不是一直说我的身材最好吗?玲珑有致。”饱满的胸用力地一挺,眩花人的眼,哪里好,有目共睹。
“我这套也……”
两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围绕一个素袍男子的身边,莺声燕语,吴侬软调,听入耳内,心都酥了,她们偎在男子身边,娇软的身子不断地往高大男人的怀里挤,撒娇、揉蹭,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男子的青睐。
两人吵了半天,男子都唇角含笑地望着她们,任她们怎样,好像无比纵容的样子,那漆黑眼眸里的光,慵懒魔魅,诱惑力十足,让两位见多识广的美人儿脸蛋都红了,身子软下来,乖乖地熄了争斗之火。
“金爷,到底哪件漂亮,你说句话啦。”她们抱着男子的胳膊,搂入怀里在柔软处磨蹭。
“唔……”男子沉吟着,声音清澈迷人,懒懒地低喃:“我说,不穿最好看。”
“欸呀,讨厌!”两声含羞带怯的声音,不依地跺脚带嗔带娇,果然别有风味。
男子的低笑声像是搔入耳内般,“不是吗?我记得……”一阵低语,让两位美人的脸蛋越来越红,“是不是,嗯……”最后那个字拖得很慢,非常勾人。
这个伤杀力太大,美人儿都羞得粉脸通红,靠在男子怀里让人无比爱怜。
“那到底……买哪一件好?”软软女敕女敕的嗓音,像是在颤抖一般。
男子抬手轻轻地捏了左边美人耳垂上滚圆的珍珠,“当然买布料最少的那件。”
“金爷,你真坏!”美人儿不依地轻捶他的胸膛,调笑的声音从推开的窗大剌剌地飘出来,甜媚的嗓音让人头皮都麻了。
“伙计,这件、这件还有这件,我们都要了,你做好直接送到迎香阁。”细白光滑的柔荑飞快地指了一堆的裙裳,要嘛是布料透明,要嘛就是胸前布料极少,果然还是乖乖听男人的话。
紫旭国与前朝相比,风气已经开明好多,比如女子可以出街不需要遮面,裳裙的样式也渐渐有些大胆的风格,芙蓉庄又是最大的布庄,自然款式最新最全,这类刚刚风行的衣裙全都有。
一张银票递过去,伙计恭敬地接过来,谢过男子的慷慨,可到底年纪还轻,被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一阵狂嗲,哪怕不是冲他,也让他的脸红了,有些紧张地说道:“两位姑娘,请让小的度量一下……尺寸。”美人儿婀娜地走过去量身。
芙蓉庄里随便一条手帕都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用,这金爷随便买买就是那么多套裳裙,真是……好大的手笔,果然财大气粗。
利落地打发掉两位美人,男子微微地侧身望向窗外,一转头就凝入一双水眸之中,深邃慵懒的眼眸,在看见对面的人儿时,亮了亮,一点都不意外地缓缓朝她一笑,魅惑十足。
真是够妖孽!
纪君眉指间紧了紧,他笑着的样子,足以让良家妇女脸红心跳,可纪君眉就是纪君眉,她一点都不慌乱,只是有礼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窗边。
没坐一会,伙计在外面轻敲房门,“纪老板,布匹准备好了,我已经为妳放上马车。”
“有劳。”晴月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入伙计的手中,主仆三人起身往外走去。
熟料刚到楼梯旁,男子在两位美人儿的簇拥下也走了过来,美人娇俏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金爷,大家都说我的腰是最细的,你觉得呢?”
男子但笑不语,抬头看见了她,迷人的唇角又缓缓地往上勾,神情愉悦,“纪老板,真巧。”
巧什么?纪君眉有礼地一笑,“金老板,你好。”寒喧什么的,一向都难不倒她。
本以为就这样彼此有礼地打声招呼,就可以走人,谁知道龙庭渲居然直直地走过来,“可否借一步说话,纪老板?”
她沉默了会,点头,“好。”
“小姐?”两个丫环都担心地唤道。
她给她们一记安抚的眼神,随着龙庭渲往楼梯的转角处走,大约十几步,既没有离开众人的视线,又确保他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金老板有什么事吗?”
他还是朝她笑着,漂亮如墨的眼眸里有着清亮的光,“其实……没有。”
他是故意的!纪君眉非常肯定,这死男人在逗弄她,真是死性不改,她感觉到引以为傲的自制又快离她远去,但她还是克制下来,“既然没事,那我……”
“唔,好像有事。”他眼底的笑意更浓。
咬牙,“什么?”
他像是不经意地侧了侧身,巧妙地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目光,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想说,其实妳的腰……是最细的,又软又柔。”
“轰”的一声,纪君眉感到体内的火山终于喷发了,这个男人居然又调戏她!很好!
她不怒反笑,朝他很甜很甜地一笑,脸蛋凑近他,“喔?是吗?”拎起过去曳地的裙襬,出奇不意地用力一脚踩上他的脚背,“我也要说,你是我见过最讨厌、最无耻的人!”转身便走。
“这么讨厌,妳还想要跟我做生意,嗯?”小姐脾气真大,龙庭渲脸上的笑更明显,瞧她一副甜丝丝的模样,脾气居然很坏,不过,他就是喜欢看她气得要命的样子,啧啧啧,真是不应该,恶趣味。
急匆匆脚步一顿,她看了他半晌,在那张招惹桃花的俊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端倪,“你不是说,不打算卖吗?”
“妳可以试着说服我。”他慢慢地说道:“我很期待。”
试着说服他?可能吗?
◎◎◎
“兴扬城的分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小姐妳看就定那天开张怎样?”常孝正坐在书房的左边首位,沉声禀报。
纪君眉的书房十分阔朗,进门两座红木座椅,正首放着一大张花梨书案,上面整齐地铺着文房四宝,厚厚的账册放在一旁。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无比灿烂,推开了窗棂,桂子飘香,纪君眉坐在首位,琦玉站在她身边研墨,顾家三大管事坐在下首,座椅旁的海棠几上的六安瓜片韵香幽幽。
“兴扬的管事邓海已经过去了吗?”纪君眉一边翻账册,一边轻声问道。
“是,三天前已经到了。”
“那就让他盯着点。”徐徐翻过一页,快速地看着上面的数字,“何时开张就由他看着办吧,他做事一向仔细。”
“是。”
拎过放置在书案上的朱砂笔,将总账圈出来,“这次有四间新铺子,我也使了四个新管事过去,既然我已经把他们都提起来,自然是信得过的,新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打理。”
“是。”
换另一本账册,细细地打量了下,“这个月,碧溪雪芽卖得不错。”
负责入货、清货的顾家二管事郑云河,连忙开口应道:“是,我们已经入了三次货,但出货还是很快,存货目前不多。”
“有没有问水江乡的福管事?”顾家在水江乡有几十亩的茶园,供应顾家一半的茶叶,其中碧溪雪芽就出产自那里。
“小姐放心,新茶已经在运送的途中,很快就可以发到各家分铺。”
“嗯。”点了点头,将账册搁到一旁,抬头问道:“我们在水江乡新买的茶山,交接事宜已经处理好了吗?”
“小姐放心,都处理好了。”三管事刘申认真地回答,他知道小姐这几年一直在购置一些新的茶山、茶园,想要将顾家的茶叶产量扩大,所以对这事也非常上心。
“好。”纪君眉满意地微笑,“三位管事辛苦了,君眉有你们的帮助,果然省心不少。”
三位管事,一个管店铺、一个管买卖、一个管茶园,各司其职,忠心耿耿,这几年真是让她轻松很多。
“小姐客气了。”他们同时起身行礼,“老太爷既然将顾家交给小姐,小姐就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自当效力。”纪君眉点头,心情愉悦。
“小姐,府里的管事、婆子要进来回事。”晴月在外面清脆地禀报。
“那我们就先告退,小姐。”三位管事立刻起身。
“好,各位管事慢走。”纪君眉有礼地颔首,他们三人鱼贯而出。
书房的门再度推开来,家里各处的管事婆子进来回事,又是一顿忙碌,时间在这种繁杂的事情中过得也是很快,午膳过后,总算有一刻的清静。
纪君眉揉了揉眉头,低低地吩咐:“琦玉,备车。”
琦玉端茶的手一顿,不安地迟疑了下,“小姐,今儿还要去吗?”
“嗯。”
“那金老板……”小姐都这样经常到金府拜访,可那金老板就是不松口,偏偏小姐性子倔,一定要做成这笔买卖,这般僵持到底要怎么解决?如果被齐嬷嬷知道小姐这样,那后果……
“琦玉,妳放心,我有分寸。”纪君眉怎么会不知道丫环担心什么呢。
事实上,换成是她也担心,那个龙庭渲,完全是个风流王爷,这还没有几天,身边的女人已经换了好几个了,环肥燕瘦皆有,个个美丽非凡,她每次去,他完全不知避忌,自然地亲热亲热、调笑调笑……也是了,他为何要避忌?明明清楚他根本就不会同意,那天那么说就是为了逗她,可她还是想要再努力地说服他。
这么坚持的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她想要西华山而已,她翻找过以前的记录,这座西华山,七年前是风仪城一个茶叶大户钱万其的茶园,每年可以采出上万斤茶叶,这个数量真的是非常非常可观,最重要的是钱家曾经在西华山上培育出了云碧青,如果不是钱家子孙败了家财,可能钱家至今仍是顾家的强大对手。
所以她才对西华山念念不忘,偏偏这山被龙庭渲在七年前买了去,如果他买来是有用的,那她也无可奈何,但他明明就是把山放在那里任它荒废着,这样她才不甘心,从小到大,她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有绝对的毅力来完成,何况她看中这座山已经好几年,怎么都不可能轻易放弃。
哪怕她一个女子到男人家里去,不合规矩,惹人非议,她也顾不得了,难得龙庭渲这次没有立刻就离开风仪城,她当然要抓紧这个机会。
幸好爷爷和齐嬷嬷都不在城内,不然她哪来的这种自由,想到厉害的齐嬷嬷,就连纪君眉的头都是痛的,齐嬷嬷是顾家的老人,顾太夫人的陪嫁丫环,顾家大小姐顾遥夜的教养嬷嬷,严厉保守,当年顾遥夜被自己父亲下药送给辅政王爷龙庭澹一事,一直让齐嬷嬷引为耻辱,她认为是自己失职,才让小姐……
后来顾遥夜出嫁,齐嬷嬷被顾老太爷指派成为了纪君眉的教养嬷嬷,熟料后来又……
总之接二连三的事情,让齐嬷嬷越发严厉起来,这次幸好她跟着顾老太爷出了城,到别院休养去了,否则,纪君眉的日子可没有这般逍遥。
“准备一下,我要去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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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庭院里的花红柳绿,依旧是懒洋洋斜斜躺靠在软榻上的俊美男子,不论什么时候看到龙庭渲,他都是一副随性自在的模样,好像万事都无所谓,只要舒服度日就可。
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却反常地没有暖玉温香、春色无边,这位风流倜傥的王爷身边居然会没有女人?天要下红雨了吗?
他手里握的,是一本书吧?书!他会看书?
纪君眉倒是吃惊不小,可能是她眼里的惊讶太明显,所以他的桃花眼里满满的笑意。
漆黑的眼眸欣赏似地滑过她的身子,苏绣细锦月华裳,妆缎素雪细叶兰花薄绢裙,漆黑的发斜斜地插着一支云凤纹缠丝翡翠金钗,明眸皓齿,肤白胜雪……
被他用那样的眼神打量,纪君眉脸蛋有些微的发热,但表情却还是平静的。
他眼眸带着灼烫的温度,扬了扬手里的书,“有兴趣吗?这可是难得的孤本。”
某人那么热情,她突然有不好的感觉,“不用。”他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跟一群莺莺燕燕在那里调笑亲昵,突然这么认真看书,那书会是什么好书?
纪君眉虽然不敢说自己阅历丰富,但却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有的事情她多少也明白些,那书……
“妳想到哪里去了,嗯?”他的声音里的笑意深深。
“没有。”
他的笑太过妖魅,只是这次却很好说话地没有继续逗她,眼眸扫了扫旁边冻鼎理花石桌上摆放的茶壶、杯子、点心,示意,“妳自便,这会子没人伺候。”
她也不跟他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某人空掉的杯子移到她的手边,她很顺手地也为他倒了杯茶。
这几日跟他见面,虽然每次被他气得要命,但那种生疏感却在这样的恼怒当中退却不少,慢慢地举杯抿了一口热茶,那到唇边的浓郁醇香,让她眼里闪出惊艳的光芒,再次品了一口,“这茶……”
他左手撑在颊畔,含笑望着她,“味道怎样?”
绿盈盈的茶叶静静地飘在水中,女敕绿隐翠,叶片紧实纤细,茶水饮入喉内,清香淡雅,回甘幽长,而且层次丰富,既有花香又有果香,那种奇妙的香味一直在舌尖萦绕,很美妙!
“这是什么茶?”她抬头望向他,眼里的光很灼热。
虽然不敢夸口说天下间的茶她俱已尝遍,但至少大部分她都可以品得出来,就连爷爷都说在品茶方面,她比姊姊顾遥夜还要有天分,可今天这般让人惊艳的茶,她居然品不出是什么茶。
他笑得无比灿烂,凑近她,“这个茶有很个美的名字,『绕君眉』,是不是很动听?”
什么,乱七八糟!纪君眉身子往后倾,拉开与他的距离,并瞪他一眼。
他只是望着她笑,“我一直很喜欢前人的一首词,『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凑近她,声音低沉:“妳刚刚那眼神,颇有一番『笑向檀郎唾』的味道,那个『唾』字可真美妙。”
“喔,是吗?”纪君眉的面色依旧平静,伸手慢慢地将茶壶里滚烫的热茶倒出来,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白烟,“我觉得改一个字更贴切一点,笑向檀郎泼,你要不要试试看?比起『唾』字,我觉得『泼』字更尽兴些。”
她恼了,真的恼了,看她水灵的眼眸里,隐藏不住的怒火,龙庭渲的心里更是愉悦,“这么说来,我便是妳的檀郎?”
这男人!纪君眉发现他的无耻是无下限的,手指扣着那雪白的瓷器,冷冷地望着他。
逗到这种程度,龙庭渲知道已经够了,只是笑着,不再惹她,毕竟,那可是滚水!
见某人识趣,她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因为她再明白不过,说下去也只是平白让这个男人取笑一番罢了,她真的敢拿滚水泼他?他可是当朝的七王爷!
抬眸正色直视他,“金老板,不知道你对于西华山的事,考虑得怎样了?”
他唇边的笑更浓,轻轻地摇头,“伤脑筋,妳一向都这么固执的吗?”
连续八天,每天来都问他同样的问题,然后不断地试图说服他,不要将西华山放在那里浪费,那座山是多么适合种茶叶……
这女人看起来娇娇甜甜的,让人以为小姐脾气好、个性甜,谁想到却是个强性子,而且胆子很大,两次见面被他那样调戏过一番,居然还敢再来见他,唉,不知道是他的威胁力下降,抑或是她胆大到完全不在乎?后面的这个答案,他好像并不是很喜欢。
“如果金老板不想让我来烦你,不如与我做成这笔买卖,这样你也可以耳根清静。”她更乐得眼睛干净,每天看他与一堆女人亲昵,她眼睛都亏得慌。
“唔,其实我还挺喜欢妳来烦我的,怎么办?”漂亮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清俊的容颜诱惑力十足。
他王爷不做,要做痞子是吧?怎么会这么无赖,这么让人气闷,纪君眉发现自己每次面对他时,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荡然无存,咬牙,硬是忍了下来!
“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真的什么都可以?”他的眼睛一亮。
呃……
“以身相许怎么样?”他的笑邪气十足,“这样我就把它送给妳。”
真是……好大的手笔!纪君眉气得手痒,直想把这壶热茶浇到他的脸上,让那可恶的笑容消失!
气氛僵持间,金府的大管家金成从花园入口处朝他们走过来,“主爷。”行完礼后直起身子禀报道:“孙耀田孙老板已经前往迎香阁了。”
“嗯。”龙庭渲慢条斯理地饮了口杯中的茶,放下,轻轻地理着衣袖。
“孙耀田?”纪君眉微皱着眉望向他,“别告诉我是济恩城的孙耀田。”
“眉儿真聪明。”
她心里高兴地无暇注意到他的称呼,“你要跟他见面?”
“嗯。”
她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