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下午一点,五月的阳光白花花地自头顶上狠狠落下,晒出了纪湘怡一身的汗。
她一如以往骑着小五十来到郊区一间算不上大的保龄球馆,也习惯性地买下了适当的局数,坐下后自袋子拿出自备的鞋子换上,并巡视这个她已熟悉的球馆一圈。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他,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在隔壁的球道,上身一件Benetton的POLO衫,一件卡其色的百慕达裤,身材匀称,不胖不瘦,隐隐看得出隐藏在POLO衫下微微起伏的肌理,身高约有一八五左右吧?
纪湘怡做出大概的估量,男人脸上一副无框眼镜为他添了几分斯文气质,然而镜片下闪动的双眸,却有一种绝不放弃的韧性。可纪湘怡真正注意到他的原因并非男人算得上出色的外表,而是他的……球技。
说真的,纪湘怡曾有一度也是初学者,可她真不敢置信有人的球技竟可以这么、这么的……烂。
是的,烂。
只见男人豪气干云地把十三磅的保龄球……丢出去?她吓住,保龄球在球道上匡的一声落地,继而笔直地向球沟咕噜噜的滚去。
好烂,纪湘怡心想,顺道瞄了眼上方的屏幕,不瞄还好,一瞄更惨,一局十盘,十盘中光是鸭蛋便占了一半,剩下的似乎都是运气来的,有七有八,可第二次的成绩往往是零,没有一次全倒。
可男人还是一脸认真地回到供球台,再一次拿起了球,此时她发现男人有一双骨骼分明又漂亮修长的手,然后……掷,对,真是掷。她不禁咋舌,说真的,球道都要给他打出一个窟窿了,服务人员是死到哪去了,不会阻止一下喔?
她现在知道了,他是一个球打得很烂的男人。
这样的关注并未持续下去,她只看了一会,然后套上自己带来的手套,轻轻捧起了八磅的球。
她一双细长而敏锐的眼直直望向球道另一方的十个球瓶,Strike,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接而一个漂亮的动作将球流畅地月兑手而出。
她的球不是直球,而是呈曲线向球沟那儿滚去,可就在洗沟之际,球忽然来个急转弯打中了中央的一号球瓶。匡啷啷啷啷,好一个全倒,正如她的预料。
接下来的三盘也都是Strike。顶上的电视画面出现了一只火鸡,Turkey,连续三次全倒。
甩了下马尾,纪湘怡优雅地回到供球台,看到隔壁球技十分差劲的男人停下了动作,黝黑的双眸似乎正直直望着自己。
接着下一秒,她看到男人放下了球,让她瞬间想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接着毫不迟疑地往她这儿走来。她愣了一下,只见男人向她露出了一抹友好的微笑,莫名地,她竟然脸红了。
男人不笑的模样像是阴天,乌云密布、雷雨交加;可一笑,天气又彷佛在这一刻雨过天青了,不可否认的,他的笑令她很有好感。
然而直到他开口,纪湘怡才真有一些愣住—
“小姐,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
下午一点,中午的太阳有点烈,白昱槐是第一次来到这一间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的保龄球馆。会挑上这儿的理由不难,无非是因为人少,不易遇到熟人,他可以安心磨练自己笨拙到不行的球技。
不,正确而言,不只是笨,而是烂到无药可救。
在白昱槐第一千零一次打出洗沟之后,他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铁铮铮的事实。
他吐了一口气,因运动而冒出的汗水使眼镜不断地滑落,他推回去,告诉自己铁杵总有磨成绣花针的一天,不懈地再一次拿起了沉重的保龄球。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隔壁球道的女人。
那个女人很瘦很瘦,穿着米色七分裤,露出细白的小腿,上身一件直纹的小可爱,纤细的腰、扁平的胸部、瘦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臂……
说真的,他实在怀疑这样一个瘦到营养不良的女人,下一秒会不会被手上八磅的保龄球活活重死。
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在女人用十足漂亮的动作打出连续三个全倒之后,白昱槐的表情已由讶异转成了不可置信。更妙的是,她并非用直球打出全倒,而是以高难度的曲球!
一连三次,没有丝毫落差—于是他明白了,这是一个球打得很好很好的女人。
他望着她,只见她轻轻一甩马尾,姿态轻松而惬意。她的身上有一股慵懒的气息,彷佛与世无争;她不是一个长得太好看的女人,单眼皮、雀斑,加上薄唇,然而她的举手投足间,却散发一种只属于她的魅力。
白昱槐注视她一阵,不否认她的球技十分高超,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那一点点的指导。所有的利弊得失在他脑中一一闪过,说真的,他今天到这儿来打自己一辈子也没兴趣的保龄球不是没有缘故的。而为了这个“缘故”,他相信找一个有经验的人指导自己,绝对比一个人没头没脑地模索要好上一百倍。
反正只是一会,他想,也许也不是不可行。
所以下一刻,他露出了一抹友好的笑,走向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