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了?!”唐美嘉大惊,原来敌方已经潜入领地,狡猾地收买人心。
还以为他变得那么听话,叫他别跟就真的没跟回来呢,况且还这么巧在她家附近碰到面。
“你见过他啦?”
“刚刚在前面遇到了。”她没好气地说。一提起那个男人,满腔泄了气的怒火又再度燃烧生热,搞得她心情毛躁,还带股焦味。
“那你有没有跟他好好聊聊?怎么不和他去喝杯咖啡?我一直留他吃晚饭,他都说不用,那孩子还是那么客气,真有礼貌……”
“吃饭再叫我。”母亲厚此薄彼的态度让唐美嘉更想喷火,她不想再留下来听老妈夸奖那个挑不出缺点的完美男人,反正那些赞美她从小听到大,考默写都能得一百分了。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唐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她。“这是祁英的电子信箱,他现在在一家很大的科技公司当副总经理,说可以帮你介绍工作,你快去他们公司网站看有什么想做的职缺,再把履历表寄给他。”
“妈!你干么跟他说我在找工作的事啊?!”火山终于爆发。她尖叫抗议母亲的自作主张,为什么偏偏让那个家伙知道她待业中,全世界她最不想被看扁的人就是他了!
天啊,老妈该不会把她经常失业的事情也都告诉那个人了吧!好丢脸……
“臭丫头,你这一喊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了。”唐母揉着耳朵,真不晓得女儿那身瘦得秤不出几两肉的身子里,怎么会藏有这么气震山河的肺活量。
“不说哪里有机会,你要脸皮也别忘了顾肚皮,人家是帮你介绍工作,又不是白白给你钱花,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况且由蒋祁英介绍的工作,她这当妈的反而安心,不用怕女儿会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坏人,被拐进哪家不正派的公司里吃了大亏。
“我就是不喜欢跟他扯上边。”她不悦地嘟囔,好不容易摆月兑蒋祁英那个恶梦,过了几年不用被人处处比较、也没人会拿她的姻缘和童年来开玩笑的生活,现在又要跟那家伙扯上关系,她真的有很大的阴影欸。
“人家是台湾区副总,你不过去应征一颗米粒大的小职员,能和他扯上什么边?”唐母指着名片上的头衔,由始至终都看不见女儿头上的那片黑影,只觉得她傻乎乎的不懂把握机会。
不过说到机会,她这当妈的又忍不住要关心地多问一句。“还是你要改应征副总夫人?我可以帮你跟祁英——”
“妈!”火山二度爆发,六亲不认地轰炸亲娘耳膜。
“妈什么妈!你妈我才没你这么不知好歹,一讲到祁英就这样反应过度,人家现在还不见得想娶你啊……”唐母回吼一声,嘀嘀咕咕地走进厨房去准备晚餐。
唐美嘉真的气死了。瞧那个男人一回来就害她被母亲数落,又被当成一个高攀人家的“次级品”,这股委屈……这种屈辱……
她会喜欢那个男人才怪!
咚咚咚……
唐美嘉气急败坏地冲回房间,丢下皮包,跪在地上,拉开柜子最底层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大纸盒,使劲往地板上倒——
哐啷——九个大小略有不同的表盒散落一地。
她睨着它们,随便抓起一个透明表盒就像逮住某个誓不两立的仇人,满肚子火地开骂。
“混蛋,谁稀罕你回来!怎么不移民到火星算了!”她狠掐那支手表,打算将它丢进垃圾桶里泄愤,却在瞥见上头的时间,动作一顿。
心,瞬间被某种情结扯了下,犹如一股强烈的软劲打在她心上,使她迟疑、乏力,最终虚软地垂下手臂。
她盯着那些散落的表盒,一一打开它们,逐支排列……
五点二十分。九支手表都停在相同的时间,传达相同的讯息。
一开始她并未察觉,也不在乎,直到第二年、第三年,她终于发现表上的时间全都停留在5:20。
520……我爱你,这是一组很好解读的数字,连着九次出现在他寄来的手表上,她再迟钝也不可能错认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爱她。年复一年,每年生日,唐美嘉仿佛都能听到他在耳边这么说,告诉她这时间并非无意义的停留,而是不变的告白。
她看懂了,一度有些感动,屡屡回想起他那日要她等他回来的片段,虽然表面上嘲笑这年头还有谁会用这么老套又无聊的方法追女孩子,心里却不禁隐隐期待他的归来,或者给她一封信、一通电话,任何由他捎来的消息都好,甚至还幻想他可能会在她某次生日突然现身,捧着一束鲜花对她示爱、给她惊喜,可是……
全落空了。
唐美嘉呆望着眼前这九支摊开的手表,人像忽然被掏空,心情却莫名沉重,层叠着多种情绪,复杂地拉扯,最后……又是愤怒月兑颖而出。
“大骗子!以为每年寄这种烂东西给我,我就会开心得忘不了你吗?休想……你休想我会等你!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她抓起手表,气愤地一个个往纸箱里丢,再把它们全塞到柜子的最角落,用力关上那些骗人的谎言。
他真的爱她,有那么喜欢她吗?
不,她才不信呢!不然这九年来怎么可能都不和她联络,一次电话也没打过,一封信也懒得写,只会按时丢支表给她,留下一个看似浪漫但不切实际的讯息,实际上却对她这个人“置之不理”,完全把她晾在台湾没下文。
美国再远,机票再贵,九年都不回来一趟是不是太夸张了?有谁会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闻不问长达九年?!不管她怎么想破头都想不通这个道理,如果他真的喜欢她,有把她放在心上……不,一定是假的,寄出那些手表说不定也只是那个双面人耍着她玩的烂把戏,其实在国外都不知交过多少金发碧眼的女朋友,生活过得多采多姿,所以逍遥到没空理她。
哼,没错,他就是这么可恶又讨厌的家伙,光会用一张嘴骗人,消失了几年又突然变魔术似的出现,还有脸摆出一脸白马王子的笑容,以为自己很帅气,多潇洒啊?
“我才没在想你!”她愈想愈气,踹了柜子一脚,立刻疼得跌坐在地,红了眼眶。
不甘心的怒火熊熊燃烧,唐美嘉揉着脚,噙着泪,心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被那个臭男人骗,更不可能会喜欢他那种“有口无心”的烂咖……
不过为何不直接扔了那些表,把它们送去资源回收?
激动的情绪自然不可能想到这种细节上。
然那微妙的差异,却是真实存在着。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
要是有得选,唐美嘉绝对千百万个不愿意把自己的履历表寄到蒋祁英的信箱,靠那家伙任何一丁点关系找工作。
不过母命难违,唐老妈从当晚吃饭吃到女儿上床睡觉,隔天一早又接着唠叨,甚至下令她不寄出履历表就不准回家吃饭,往后三餐都要自行解决。
拜托,她现在失业耶,老妈居然还拿她的钱包来开刀……
考虑现实,她还是乖乖上网浏览职缺,寄出履历表。
几个小时后,蒋祁英来电。
“我收到你的履历了。”
“是,麻烦你了。”她笑得很假,尽管在电话里也要装一下礼貌,毕竟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呐。
“我觉得你很适合在客服部工作,不考虑?”他看过她的履历,觉得她过去几份工作经验应该可以在这里加以运用,有不错的发挥空间。
“上头应该写得很清楚,我想应征的是贵公司的行销企划人员。”她笑归笑,用字遣词却有藏不住的锋利。
很多人都觉得她适合去做一些直接面对客户的工作,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她的容貌很吸睛,尤其男性客人的目光,一见到她就很少舍得移开,有时气冲冲的跑到门市准备找人理论,一看到她走出来就火气全消,甚至花钱多买几组产品都有可能。
她并不是骄傲的不屑这份上天赐与的外貌优势,只是愈来愈讨厌只被人当成花瓶看待,好像动脑的工作她都做不来。其实她早就想尝试企划方面的工作,但仅有两次的录取经验,却都因为碰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主管而黯然退场,自动请辞。
难道在蒋祁英眼里,她也是一只摆着好看的花瓶而已!
“那工作不轻松,压力很大。”他纯粹是不希望她太辛苦,每天要压榨大脑对上司交代、跟客户周旋。这份工作不单是要负责各项策略活动的发想、分析,还得能跟客户沟通,进行通路推广与行销计划,总之是个挑战性十足且考验身心的高难度工作。
“如果我怕工作压力,只想找个轻松的位置坐着等领钱,干脆去找个人嫁掉,每天待在家给老公养好了。”哼,少看扁她!她的抗压性可比他想的高很多,脑子也比他以为的有用。
“好啊,我愿意娶你,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他爽快应允,话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唐美嘉几乎可以想象那男人俊朗的面容漾起一道轻快波纹,清澈如泉的瞳孔却挟带着一丝坏心的戏谑——
“我没有在跟你求婚!”可恨可恨可恨,她又被他偷吃了一口豆腐。这家伙百分百跟九年前一样心机狡诈。
“当然,求婚是我该做的,到时候你只要点头就行了。”他大笑起来,听得她更是握拳磨牙,真想把他说的这些话录起来拿去给老母听不行,那她老妈一定会乐得跳起来,马上call他过来“求”给大家看。
“如果你没有其他跟工作有关的事情要说,我要挂了。”她镇定的把话题拉开,强压下想砸烂自己手机的不智之举。
“我们那么久没通电话,你就这么急着打发我?”依依不舍的口吻,简直温柔得要命,在她耳梢形成一阵不可能有的微风,搔得她脖子发痒。
“那就当是你打发我吧,再见。”她迳自收线,扔掉手机,模着颈子上的一片小疙瘩,不理解自己这是什么反应。
只是一通电话而已,她的临场感未免也太强烈了点……
而且!那个家伙有什么脸在这里装多情,还敢说出“很久没通电话”这种话,好像他真的多想她一样。
屁啦,他要是真的不舍,真的想念,过去三千多个日子,不是随时都可以打给她吗?可是他什么都没做,让她一个人傻傻经历了期待、失望、愤慨,觉得自己真的很呆,怎么会被几支不会走的手表给打动?
幸好她现在已经彻底清醒,无论那男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自己笨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