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一抽,老宫女身子一颤,整个人栽进一旁的池子去。
“救命啊——”水虽不深,但她受到惊吓,一时间爬不出池子,惊慌大叫着。
一旁的人虽然见着这景象,却碍于刘公公的婬威竟无人敢下水去帮她一把,任她挣扎着眼看就要灭顶。
冰爱这时提水过来见到这景况,想也不想的就跳进池里,费了一番,力气才救出老宫女。
只是她一上来,立刻就吃了刘公公的藤条。“好你个奴才,这老东西都六十了,还在浣衣局里吃白食,咱们都养她这么多年,正好让她回去老家吃自己,要你多事!耙下水去救她上来,你讨打?!”
张嬷嬷对初日示好的事刘公公早就知道了,尽避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刘公公还是看这小白脸不顺眼,现在逮到机会还不整死对方。
冰爱气结,“刘公公,她哪里吃白食了,她都在这浣衣局洗了三十年的衣服,没给退休奉就算了,还嫌她老想害死人,你有没有人性啊!”对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欺侮,她可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忍受,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给自己的惩罚,但在她面前欺负老人家,她就无法忍受了。
“退休奉?你这是发什么白日梦,敢跟咱家谈退休奉?到了浣衣局就等同进了地狱,你听过地狱有给薪奉的吗?”
“不给薪奉也不能害死人,你掌管浣衣局却草菅人命,这事若举报上去,你也会有罪的!”她振振有词。
刘公公是浣衣局的监工太监,向来横惯了,哪有人敢顶撞他,闻言,他气得全身发抖。“你当浣衣局是什么地方,来到这的都是罪人,罪人的死活谁会关心,信不信我先整死你,瞧你死了,谁来问我罪!”他恼羞成怒的发狠道,提起藤条就再往郭爱身上抽去。
“你住手!”她痛得大喊。
“住什么手,咱家还没打死你呢!今日就让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奴尝尝咱家的厉害!”刘公公打得兴奋,更有意当着众人的面立威。
他扬起藤条拚命往郭爱身上招呼,郭爱被打得抱头躲到墙边,可刘公公还是不放过她,追过来打,一副真要打死她的样子。
那名被她救下的老宫女吐了几口水卖力的爬了起来,见没有人敢出面帮她,自己上前去阻止刘公公打人,但一把老骨头受了一拳后,人就昏死过去了。
“你这王八蛋,连老人家都敢打!”郭爱怒极,也不管自己被打了几下,冲向对方甩去一巴掌。
刘公公又惊又怒,反手就回她一巴掌,而且力道之大当场把她打趴在地,他冲过去想压着她再打,但人才坐到她身上,倏忽间,不知发生何事,他竟就飞出去了,栽进池子里,他呛了几口水,狼狈的浮出水面后怒恨的吼道:“谁敢丢老子进水池——”
“大胆,敢在太孙殿下面前放肆!”吴瑾怒道。
“太孙殿下?”刘公公这才看清教训了自己的人是谁,登时大惊失色。太孙殿下怎会来到浣衣局这粗鄙之所?甚至还亲自对他动了手?
“你这奴才要不要瞧瞧,她若死了,你的皮会不会被剥下来?”扶着被打的郭爱,朱瞻基火冒三丈,神情宛若要杀人。
刘公公这一惊可不轻,眼珠一翻,当场吓昏过去,身子直挺挺的跌回池里。
皇太孙宫。
“让我看看你的伤。”朱瞻基捧住冰爱肿高半边的脸庞,忧急的说。
“放开我,殿下又何必带奴才回皇太孙宫,奴才要回去了,浣衣局的活奴才还没干完,一天若没提上一百桶的水是不能歇息的。”她推开他的手道。
“你这么说是非让我懊悔难受不可吗?”他一脸的后悔。
“奴才没怪殿下,相反的,奴才在浣衣局过得很好,身子虽累,至少心里舒坦。”
“当然。”她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若真这么好,你又怎会在辛苦工作后每到三更才能入睡,一天的三餐加起来吃不到半碗饭,谁的活没干完,你就抢着去做,有人出事,你就奋不顾身的出头,你想做什么,真想死吗?”他心痛的问。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派人监视我?”她惊愕的抬起头来。
“你以为我让你去浣衣局就真的放下你了?没有,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停止关心你。”他深情的说。
“你……”这是何苦。
“你以为是谁把张嬷嬷调走的,又是谁警告那些宫女不能再欺负你?”他舍不得她吃那么多苦,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马上就会被她察觉,但那些欺负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他抓过她的手,“我还是错了,你的手整天泡水泡得红肿起皱,我舍不得,所以让你从洗衣换去提水,可这手每天提水,磨破起水泡,最后都长茧子了……不知道我有多心痛,多不舍。”瞧着她手上的茧,他心如刀割。
“若不是吴瑾拦着不让我上前,今日那狐假虎威的狗奴才哪敢打你,我早已劈了那蠢蛋,你也就不会多出这些伤。”他悔恨不已的拉高她的衣袖,替她身上挨了藤条的伤痕上药。
她心惊,原来他见到了她挨打的一幕,那么狼狈的模样……郭爱眼眶一红,强撑着不让泪水流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去浣衣局受罪的,更不该看着你挨打——”
“吴瑾公公是对的,你不该出面的。”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了,“我一个奴才何德何能让太孙亲自到浣衣局来搭救,你根本不该出现的,请不要再造成我的困扰,希望你以后别来了,更别再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的一切跟你无关!”她抽回被他紧握住的手,推开他起身往外走。
“不要走,不要回去,就算你是苏丽,我也不在乎,要死,我陪你一起!”他蓦地圈抱住她,不让她走。
她大惊。“你说什么?”
他紧拥着她,“我知道你是苏丽了,我知道皇爷爷要杀你,但我会保护你,我定会保住你的”他激动的说。
她整张脸一片死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是因为不能泄露身分,怕连累其他人才说谎的!你对我是有感情的,那些什么还爱着朱瞻析的鬼话都是骗我的,对吗?”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眸底有着恳求与无尽的心痛。
她看得心疼又愧疚,再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所以……你不怪我骗了你?”
朱瞻基闻言狂喜。他就知道她也是喜欢他的,他的感觉没有错!“不怪,我若是你,也说不出口的。”
“可我是赵王的外甥女。”
“但你不是他的奸细。”
“你相信我了?”
“我信自己爱上的人绝不会背叛我!”他斩钉截铁的说。
“但藏匿不交出我是欺君……”就算朱棣再喜欢这个孙子,也容不下被欺瞒的事实。
“这罪我愿意承担。”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永不言悔。
她眼眶四周火辣辣地刺痛着。“你这是什么傻话,你要因为我而失去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她用力的挣月兑出他的怀抱。这家伙没了理智,但她还有,她不能害了他!
他不放手,再将她用力抱回,牢牢锁在怀中。“我会让皇爷爷赦免你的,一定会的!”他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拥有她!
她热泪盈眶。“你傻了,真傻了,吴公公,你若真为你的主子好,还不进来带走我一-吴瑾!”她含泪朝门外大喊。
吴瑾进来了,见主子死抱着不让她走,他神情难辨,心绪复杂。
“吴公公,你还不帮我,阻止你的主子做傻事。”她急道,此刻只有长年伴在朱瞻基身边的吴瑾能劝他了。
“苏姑娘,你留下吧。”吴瑾把心一横,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她愕然停止挣扎。她是不是听错了?
吴瑾一向最保护朱瞻基的,明知她是个祸害,为什么还要留下她?
“苏姑娘,若殿下坚持不放手,任我如何劝阻也是没用的,既然这是殿下的决定,主子要冒险,做奴才的也只能陪到底。”吴瑾沉声说。
殿下这段期间是如何度过的,他都瞧在眼底,清楚主子对这女子的深恋已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既是如此,他何忍拆散。
朱瞻基感激一笑。“吴瑾,多谢了!”
“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吴瑾恭敬道。
瞧着主仆俩情义相挺的模样,郭爱傻住了。他们真的决心要留下她这个烫手山芋在身边?
初日回来了。
皇太孙宫上下欢喜地传递这个消息。
当初日被撵去浣衣局时,可有不少人暗自垂泪伤心不舍,如今初日回来了,且又回到太孙殿下跟前当差,太孙前一阵子的心情极差,可初日一回来,主子的笑容似乎也回来了。
皇太孙宫的气氛因为初日的回归而轻松愉快起来,其他宫里的宫女们听闻这件事也放下一颗心来,没多久,郭爱的屋里就又塞满她喜欢吃的各种零食。
简直比坐云霄飞车还大起大落,这戏剧性的人生,她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好。
就在她喜孜孜的吃着蜜饯时,某人忽然冲进她的小屋子。
“我不是要你搬到我寝殿去吗,你为什么不肯?”朱瞻基气急败坏的质问。
她悠悠转过身去,继续吃自己的零食不理他。
“你!”脾气不是甚好的男人火大的夺过她的零食扔到一旁,扳正她的脸,就是让她非面对他不可。“告诉我不搬的理由。”
“你的寝殿已经有吴公公在伺候了,用不着多一个我。”她眼珠滴溜溜的转,就是不看他。
“谁说让你搬来是伺候我的。”
“难道是你伺候我?”
“那也来尝不可。”他露齿笑了,样子贼兮兮的。这“伺候”人的方法他也不是不会。
她咬牙瞪他,当然晓得他打什么鬼主意。“别想!我搬去做什么?夜里与太监共处一室,你也不怕传出闲话。”
“什么闲话,皇爷爷的寝殿里不也随时有宦官伺候着。”
“那也要是真的太监,我又不是。”她红着脸说。
他瞧她杏脸桃腮,双颊嫣红,眼神不由得痴迷起来。“不是才好,若真是,我虽然也要,不过麻烦了点。”
她忍不住惊愕,“我若不是女人你也要?”
他苦笑,“之前以为你是太监时,我还不是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再这样下去,相信不管你是男是女,最后我都会食了你!”
听他说得露骨,她脸更红了。“你就真这么喜欢我?”
“嗯,就这么喜欢。”他毫不掩饰,眉飞色舞的点头。
她香腮染赤。“你骗人,若真这样,那还高高兴兴去娶亲,而且一次还娶了两个回来。”她哼声道。
“那两个可不是我要娶的,是皇爷爷的意思,况且,我哪有高高兴兴的——”
他忽然就住了嘴,眼光一嘿,半眯的眼里充满调笑。“你吃醋?”
“谁吃醋了!”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热呼呼的,赶紧将脸转开,不看他了。
“还说没有,原来你在乎这个?”他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抱着。
“谁在乎了,你放开我,主子抱着奴才,这成什么体统,若让人进来看见,你的名誉就全毁了。”她提醒他。
“放心,吴瑾在外头守着,不会有人闯进来的。”他有恃无恐。“告诉我,你真在意那两个女人?”他蓦地又正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