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式在东宫上工,慕韬天原本随师元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她可不是这么没骨气的人,既然领了薪俸,自然就要好好做事,所以坚持要服侍他。
这对慕韬天而书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便由着她去,反正原本他为做好成为皇帝接班人的准备,平时便没有让宫女随侍的习惯,大部分事情都自己来,以达励精图治之效。如今多了一个贴身的宫女,还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偶尔享受一下做太子的特权也不错。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师元儿虽然受过宫女的训练,但因长期处在冷宫,没有真正服侍过皇室子嗣或妃嫔,所以只记得个大概,其余细节差不多全忘光了。
这日正值旬休,但师元儿知道慕韬天从不晏起,每日无论上不上朝,他必定起床操练武术,然后再读半天的书。因此她在五更就准备好了一盆水和洗脸巾,在太子寝宫外等候,待听到他房内有动静,才通报进入。
这是师元儿第一次看到刚起床的慕韬天,他懒洋洋的坐在床沿,看着她的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俊美外貌透着贵气,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威交织着佣懒放纵的随兴,即使是已经看惯他相貌的她,此刻也不免心中小鹿乱撞。
“殿下,请洗脸。”她将脸盆搁在一旁的架上。
慕韬天等着享受小美人替他洗脸的愉悦,想不到她就只是这么呆站着和他大眼瞪小眼,摆明了等他自己来。见状他忍不住暗自苦笑,心想服侍人她果然还是不行,一般机灵点的宫女仓帮他扭好巾子递到他手上,而心机点的宫女则会主动帮他擦拭,顺便再抛两记媚眼。
偏偏这些他最希望她做的事她全没做,看来他只好自求多福,期待自己未来的日子有她服侍,不至于变得太难过。
才刚怀着这个想法,他一手浸到盆子里差点没叫出声,这这这……这水是冰的啊!一般这种冷天气,送来给主子洗涤用的水应该都要先烧热,她肯定是在水井里随便打盆水就端来怎么,服侍太子盥洗跟在冷宫擦地板是一样的吗?他无量口地想着。
“怎么了吗?”师元儿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原本她这么殷勤,老早就在外面等着,是希望受到他称赞的呢,怎么他表情突然变得如此古怪?
慕韬天摇摇头,状似自然地洗了把脸。也罢,用冰水洗脸更可振奋精神,就当这小丫头在替他制造悬梁刺股的效果好了。
洗完脸后,他终于起了身,吩咐她替他着衣。她好不容易在衣柜里找到他的里衣和外衣,但第一次见到男子的衣服,不禁微微傻眼。
以往他需要上早朝,四更就会起身自己搞定衣着,今天恰逢旬休,是她首次服侍他起床,却没想到这男子的衣服上开的洞比女子还要多,究竟哪个洞配哪条带子?哪件衣服又是穿在里头的?
事已至此,她只好硬着头皮拣了一件最轻薄的,打算先替他穿上,结果当他看到她拿的衣服,只是微微叹气。
“那件是外裳。先拿纯白色的那件过来。”他觉得自己的头痛起来了。
师元儿尴尬地笑了笑,马上换来正确的衣服,正要替他穿衣时,慕韬天又幽幽地开口了。
“不是这一面,是另外一面。”
她干笑两声,急忙又把衣服换了个面,好不容易替他穿上了,接下来她拉着一条由他领口垂下来的带子,犹豫着该塞在哪个洞里。
抬起头看了看他,只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下她硬是忍住想开口问他的冲动。此事攸关资深宫女的颜面,怎可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瞧扁了?
她抬起他的手,带子就从他腋下的洞穿过,但这样子做,另半边的衣服就穿不上了。于是她又把带子抽出来,往他的腰上绑,不过显然这样依旧是错的,因为此时衣服看起来整件是歪的。
于是,她一双玉手就这样在太子尊贵的身上模遍了,令慕韬天从原本的啼笑皆非到后来目光渐渐变深浓,浑身也紧绷起来。
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他平时与她的亲热仅是浅当即止,她却似乎完全不晓得自己对他的影响力,竟用这种方式撩拨他?
“我真怀疑你是扮猪吃老虎。”被她弄得浑身燥热,他忍不住抱着她滚上床,恶狠狠地吻住了她。
师元儿一开始还抵抗,粉拳直挝着他的胸,后来却也沉浸在这样的温存里,两人在床上缠在一块儿,她任由他把她的小嘴吻得发疼,大手更伸进她的衣襟里……
“叩、叩!”一阵清脆的敲门声起,接着是通传太监清亮的话声,令床上的两人顿时定住所有动作。
“太子殿下,翰林朱学士求见。”
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拜见?慕韬天还来不及细想,便一把被师元儿推开,只见她匆匆忙忙地将他拉起,随便抓起衣带找个洞就塞。
“快快快!有客来了!”
结果在她的“巧手”下,他差点成了双手双脚都被缚住的朝廷钦犯。
他好气又好笑地止住她的动作,“你想用这种方式袭击太子吗?”
师元儿这才稍稍冷静,定睛一看,也不由得为自己做的蠢事噗哧一笑。“噗!抱、抱歉,我真不知怎么穿这男子的衣服。”
他好整以睱地望着她,“罢了,要是你很清楚怎么穿男子的衣服,说不定我还要烦恼呢。”
这番话自然引来她一阵娇嗔,慕韬天先叫外头的太监带客至厅内稍待,自己则利落地穿好衣服。幸好师元儿虽不会穿衣,束发的功夫倒还算可以,三两下便将他打理妥当。
“以后你呀……”他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别一大早就撩拨我,在我身上胡模一通,我自认还不到坐怀不乱的境界,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师元儿横睨他一眼,却也不敢真的太放肆,反而显得有些娇态横生。
自从两人感情明朗起来,黄毛丫头像突然长大了似的,举手投足都多了股女人的娇媚风情,让慕韬天有些受不了,怕哪天自己真的把持不住。
“难道以往服侍你的宫女替你打理衣着,你都有这种……呃,男子的反应吗?”她忽然有了个不妙的联想。
她的问话令他为之失笑。“不,以往我对任何服侍我的人都不会有反应。”
她闻言一喜,但他的下一句话却又令她气结,这男人显然逗着她玩。
“……因为以往会在早上服侍我的,都是宫里的太监,而不是宫女啊。”
慕韬天后头跟着师元儿以及两名太监和几名随层,一行人由寝室走到花厅,果然见到一名有着长长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儿,见到慕韬天来了之后,他必恭必敬地行了个礼。
师元儿知道这阵子慕韬天很积极在宫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将那些不亲大皇子的、主皇派的、中间派的全收拢到自己之下,想来这位朱大人应该也是其中之一,特来通传消息的,但他眉间隐带焦虑,足见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思绪至此,她免不了心里一沉。
“朱大人请坐。”
慕韬天先落坐后,朱大人也跟着坐下,由师元儿奉上热茶。然而当两名太监都退下后,师元儿却仍立在慕韬天身后,这令朱大人疑窦顿生。
“殿下,她……”他暗示着太子是否还退下人。
“无妨,朱大人尽可直言来意。”慕韬天很自然地道。
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代表这名宫女对太子的意义不同,朱大人在宫里这么久还没听说太子临幸过谁,不禁对师元儿多看了一眼。
可尽管十分好奇,朱大人却聪明的没有过问,直言今日来访的目的,“太子可知,狼族昨日提出要与我朝和亲的要求。”
“什么?”慕韬天俊颜微变。“说仔细些。”
“禀太子殿下,这事全在一日之内发生,狼族使者提出与我朝和亲的要求后,大皇子马上求见皇上,时机巧合得令人惊讶。太子应该也知道,皇上在政事上相当倚重大皇子,便问了他意见,大皇子马上建议皇上将小公主送去和亲。”
他所说的小公主,便是慕韬天同母的亲胞妹慕宛蓉,在皇上的四个子女之中年纪最小,个性也羞涩胆小,平时在宫里属于没有声音的一群,怎料如今居然也成了慕听天争权夺利的工具。
不过慕韬天压下了心中怒火,表情凝重的听着朱大人接下来的话。
“大皇子的理由是,若不接受狼族的要求,两国恐怕开战,但这几年我朝以三皇子为首的北方军队正在平定东北的高林国,若再与狼族开战,怕会激起民怨。因此皇上权衡之后,立刻接纳了大皇于的建议,并要臣连夜起草诏书。”
这番理由,连慕韬天也不由得佩服兄长的高明,若自己不是这几个月勤于政事,了解了大皇子和那些异族及异教的纠结,说不定也会觉得这是个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
可如今他已知道一切,又怎会让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妹成为政争下的牺牲者?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针对我而来。”他长吁口气,有些恨自己觉悟太晚,如今做什么都要用加倍的力气。“可惜我现在羽翼未丰,未能有实力和罗剃教一较高下,这等于和大皇子撕破脸。而大皇子此举果然高招,想让我之后完全不能对罗刹教出手,罗刹教和北方狼族有勾结,若宛蓉嫁到了狼族而我却对罗刹教动手,宛蓉将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朱大人听得直点头,他算是保皇派,全心效忠太子,太子自然也视他为心月复之,尤其他的工作是起草诏书,总能早一步知道一些重要讯息。
“太子此言甚是,属下与李相及几名大臣讨论过,这应该也是大皇子急于说服皇上在此时骤然答应狼族要求的原因。在太子您势力尚未扩张之前,尽快把小公主送至狼族,罗刹教与大皇子方有倚恃。除此之外,三皇子这几日亦将班师回朝,相信以三皇子疼爱小公主的程度,应该也是会反对的。”
三皇子慕戎天恰好在这时候回朝,以他冲动的个性,很可能不顾一切的揭起冲突,这是慕韬天不希望看到的。麻烦的事接踵而来,令他蹙眉深思着解决之道。
“此事我会详加考虑,将宛蓉送到北方,无异与虎谋皮,我得去和父皇谈谈,至少先请父皇多考虑几天,暂不发出诏书。”
“太子务必小心,此事不仅是您个人与罗制教或大皇子的恩怨,罗刹教与北方狼族更是国家之大患。”讨论至此,该说的都说完了,但朱大人却仍是表情复杂的直盯着慕韬天,仿佛欲言又止。
“朱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慕韬天问。
想不到朱大人清咳了两声,表情有些为难,却是相当诚恳地道:“眼下正是太子殿下欲行大事之际,这……这男女之事请太子适时收敛,免得误了大事。”语毕,他还特地看了看师元儿,再看向慕韬天,最后目光落在慕韬天的腰月复之间。
顺着他的目光,慕韬天低下头,赫然看到自己外衣的衣带不小心绑错了,导致天青色的外褂就这么歪到一边,十分滑稽。
也亏得朱大人能忍得住不笑,还和他商议了这么久,这下他稳重睿智的太子形象大概毁了大半。不过衣服是他自个儿穿的,他除了怪自己被这元儿丫头迷得晕了头,还能怎么办?
穿着一身不成体统的衣服,他只能苦笑着送朱大人出门,回头再准备和那个满睑通红的丫头算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