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那么久没搭客运了吗?现在这么人性化了喔?是兼顾游览车的功能了吗?竞争有这么强,需要这么拚吗?
“为什么在我的心海里摇啊摇……”
“小吴!”菜篮族妈妈打断阳光司机雄厚的声音,“唱错了,是这样。姑娘哟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
费巧狂笑出声。
其他乘客受到感染,也跟着笑出声。
吴伟恩抓抓头,“被抓包……”
“没关系啦,你的声音好听比较重要。”菜篮族妈妈很有自知之明,“我不会唱歌,你唱。”
阳光司机继续唱下去,“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的向你倾诉……”
“对着费小姐唱啊!”菜篮族妈妈好帮忙。
“呵呵,呵呵。”费巧笑得好尴尬。
费妈妈点头,小声的说:“真好听,对不对?巧巧。”
“姑娘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表示一下啊!”费妈妈小声的鼓励。
表示什么?献吻吗?费巧瞪了老妈一眼,礼貌的拍拍手。
大家也都大声欢呼,用力拍手。
接下来,纸做的麦克风传到谁的手上,谁就开唱,每个人都大方得不得了。
费巧好不诧异。这是什么情形?该不会大家都在家里练过?要不要约一约去唱歌?
“小吴,反正我们都住敖近,要不要找一天,大家去KTV唱歌?”
咦?还来真的?!
这位菜篮族妈妈真是曦宁流浪在外的同事,根本是捞过界的红娘。
“好啊!我要去。”第一个响应的人是个上班族,手伸进皮包内,“我这里有纸笔,大家要不要留一下电话号码?”
上班族有这么空虚吗?费巧瞪着那人。
“好啊!我也要去。”
咦?费巧马上回头,看着坐在她身后个人座上的老妈。
“老妈,你要去哪里?”
“唱歌啊!”费妈妈非常积极,“来,我留一下电话号码。”
费巧简直不敢相信,小声的问:“老妈,你是急着再嫁喔!”
费妈妈瞪了女儿一眼,“你老爸都还没死,我是要嫁给谁?死丫头!”
“厚……”费巧无语问苍天。现在是怎样?谁来告诉她?阴谋是这样演的吗?
结果,歌唱声在客运里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这个世界有这么寂寞吗?大家可以这样取暖得快速又自然。
好不容易,台北到了,费巧拉着老妈下车,看见老妈的脸上出现久违的红润,她感谢的对着阳光司机点头致意。
“如果有参加歌唱比赛,记得说一声,我一定去加油。”她还客气的露出笑容。
“谢啦!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去参加。”吴伟恩笑着回应,然后开车离去。
费巧转头,看着笑容满面的老妈,觉得气闷,也觉得好笑。
“高兴了吗?”
费妈妈往巷弄里走去,“朋友多交一些,准没错。”
是啊!未婚的好处,满街都是驴啊马的,看要骑哪一头,再换哪一头,任君选择。
可是她明明不想,只想好好的交个男人,直到结婚生小孩,为何……她喜欢的,不理想,不喜欢的,偏偏各方面都理想?
对,她喜欢长发鬼,说她庸俗好了,阳光司机也是俊帅一族,可是她就是喜欢萧骧一那不羁的坏样子。
她学不乖,一向只喜欢坏男人,顺着她、捧着她的男人太容易让她腻烦。
算了,思绪快快转开比较安全。
“妈,你要不要到我上次跟你提起的医院看病?那儿我认识不少医生。”
“不了,我这种小病还是看家医科的医生就好,你上班的那几间大医院,我可不敢恭维。”费妈妈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看个小病就得花掉一天的时间,还得在外头闲晃等你下班,算了。”
一切都是卖房子的错。
费巧扁扁嘴,乖乖的陪老妈走向诊所。
诊所确实亲切得多,只需要等个几号,就轮到老妈。
“妈,如果……”如果我现在有个不太会赚钱的男友……
“如果什么?”
“那个……没……没事。”她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是她老妈,会真以为没事?费妈妈斜睨着像极了她老爸的美丽女儿,这女儿从小受宠,她和老公总是将她捧在手里,却遇不到一个好男人。
费巧躲着老妈的眼神,她知道,江晏祥这一次的教训,让老妈对她选男人的信心消失殆尽,别说老妈怕,连她自己都怕。
她怕极了自己就是有那个本事,每次选都选中那种把理想当饭吃的家伙。
江晏祥坏吗?
她没那么蠢,看不清一个男人的坏,但是她被他的理想连累,这是事实。
他说他想做全台湾最顶尖的昆虫学者,所以他可以上天下海,寻找特有种,没日没夜的做实验。
台湾多需要这样的学者啊!
于是,他没工作,她工作;他没钱买实验器材,她买,领钱买,刷卡买。
最后,他留下一个实验室给她,还有占据了整整三面墙的柜子的昆虫。
那是一个高价的理想,确实可以折现的贵重物品,但是若等到买家来买,她恐怕已经被讨债公司抓去埋了,所以她把所有的东西送给母校,断绝依赖这些东西换钱的想法后,才死心的面对真正的问题。
“你先去上班吧!我看完医生后,会自己回家,小病而已。”费妈妈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知道她一定又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
“又不回家?”
“不是……”看着老妈,费巧几乎说不下去,“是会比较晚到家,要比赛了,又有课要上,你不要等我。”
“你别太累,我越来越习惯住在桃园,一点也不想搬回台北,你可别买回台北的房子,届时你自己住,我可不陪你搬来搬去。”
“嗯……”费巧应了一声。
老妈这么贴心,她怎么好再惊吓她,告诉她:上次让我负债的是个昆虫学家,这次情况更惨,是个画家,虽然还没让我负债她怕极了老妈会直接向大医院报到。
走出诊所,她信步走到最近的分店。
“叶子,今天的课,你和我一起去上,助手学费全包含在内,不用白不用,你记得七点过后把东西都收好,交给彤彤,在门口等我,我和阿弟会来接你。”
“你还在搭阿弟开的车?”
“不对吗?”老娘可是老板,用自己公司的车,不行吗?
“楼上一堆医生都可以开车载着你四处去,各种品牌的车子随你选,你现在还坐货车到处跑,是看不上这些穿白袍的就对了。”
“小儿科罗医生送你如何?”费巧笑着反问。
大家都知道罗医生花心又负债,姑且不以一粒屎弄坏一锅粥的观感来评断所有的医生,可是她确实对医生没太大兴趣,天之骄子就去配天之骄女,不然她无法容忍穿白袍的医生在她面前摆高姿态,她怕会直接叫他们去撞墙。
叶子翻个白眼,“还有,我不去上课喔,我还没到可以当助手的程度,请你找活泼可爱的喇叭花陪你去。”
“你再叫她喇叭花,她会杀了你。”
“我被叫叶子都没哭了,她至少还是一朵花,叫什么叫?!”
“叫叶子多好记,有什么不好?”
“我被以为是T已经很多年了……”
费巧狂笑。
叶子懒得理她,转身去工作。
忙了一会儿,费巧离开这间医院,搭乘捷运,前往另一间医院。
生活是这样的轻松,在平稳中求成长,虽然不是一定要依照世俗的节奏结婚生子,或者找一个长期饭票才是王道,可是……画家?会不会太叛逆了?
他不可能成为女人的饭票,反而比较可能靠女人维生,她要不要听叶子的话,随便选蚌医生算了?
台湾画风师承印象派,大多数都是以印象派为下笔宗旨,但是竟有一派自以为最懂印象派的学院学者将印象派框制在限定的颜色与主题里,长期以来,经过他们认证的印象派才叫印象派,其余的皆被打入二流画作,无翻身机会。
那些学者忘记米勒、莫内最早举办的画展叫做落选画展,他们就是不合时代潮流,所以打破框制,自成一格,可是这座小岛依旧由几个学院学者主宰艺术家的命运,结果是,台湾的画作只能留在台湾,没有外国人要收购,面临这种现象,不知几位学院学者要不要负责任?
最不入流的政客都愿意鞠躬认错了,将台湾推成一座艺术荒岛的学院学者们要不要出来鞠躬认错?
若愿意,萧骧一心想,他会出来支持台湾可怜的艺术工作者。
所以成名是什么?成名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下的炒作。
一般的工作可能要有大量的努力配合演出,但画家不是,画家的运气占比较大的比例,不然请年纪大一些再来画,因为距离死亡近些,愿意收购者众,说来心酸,因为收购者等着画家死掉后好飙高价,不过这样老画家画起画来可能比较不会饿死,也算功德一件。
萧骧一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位,不过依然欠下许多人情债,虽然他常常爱理不理,但是经纪人好言相劝,他听是不听?
于是,买家组团写生旅行,他卖脸同行。
经纪人张妙晴根本不敢现身,打一通电话,确定他已经出发后,便关机失联,让他一人陪伴他那个大学教授所招揽来的超强买家团出游。
教授的画也是抢翻市场,不过萧骧一知道很多次这老教授是夹带着自己是萧骧一大学老师的名号增添知名度,他也不反对,因为将来自己老了,说不定也会需要带些金枝才能增加光彩。
可是连这种带团出国写生兼旅游的计画都来,那就有些过分了。
看得出来他脸色不佳,胡教授乘隙挨到他的身边,“小子,你看见那位苏小姐了没有?”
萧骧一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不悦的盯着教授,可是其他人像是很高兴与偶像见面,出现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且人人有气质,谈吐不俗。
“你那幅‘天敌’就是她买走的。”
“嗯。”那又怎样?现在也已翻倍,买家是利多,却还是要他出来卖笑。
看着教授,萧骧一很想大吼,让教授明白,他当艺术是一种操作,难怪自己的画会一蹶不振,但他萧骧一不是,再怎样,他坚持着是拿生命画画,这样的东西不需要操作,艺术会给自己一条出路,说他理想派好了,但他就是不爽出来和买家见面。
靠!家里就有女人等着,他为何要出来浪费时间?
正当他冲动得打算走人之际,手机铃声响起,他转开臭脸,接通电话。
“喂?”
“你在哪?”费巧鼓着腮帮子问。
他正不爽看不见电话那头的女人,口气很闷的问:“要干嘛?”
“我今天晚上不回桃园,要去你那里。”她噘起嘴巴,笑说。
萧骧一霎时更加火大,“我三天都不在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教授一眼。
胡教授感受到他的不善,赶紧走开,免得遭殃。
“你的口气干嘛那么凶?你真的很讨厌耶!没礼貌!”费巧最受不了这个臭男人接电话的态度,没想到他对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