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我不是真的生你的气,别哭好吗?”他拍着她的背,急拿桌上面纸为她拭泪。
“你家族的人那么欢迎我,我、我不想看见你被我家族的人恶言排挤……”她说得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更不愿你独自去面对,你该相信我、依赖我,我不是娇生惯养的男人,不可能没能力应付任何难关,就算你的家人亲戚全是豺狼虎豹,我也不怕。”他表达出他的坚决,要处理这件阻碍两人交往的棘手问题。
“他们……只是有偏见才口不择言,不是真的坏人……”她抽噎着,不禁为自家人澄清,他们就算再不欢迎他,也不可能拿刀砍人。
“我相信。从你身上我可以看见你亲人的影子,他们不会永远排拒我,他们只是还不认识我而已。
“韦伶,让我去见你爸妈,我会用我的方式去说服他们,我知道若直接登门拜访可能发生言语冲突,我会用智能去选择最适当的方式跟他们见面,相信我好吗?”齐格非温言劝说,心里已有了计划。
她抬眸,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无法轻易点头。
“别人的言语再尖锐再不堪也伤不了我,只有你的话会影响我的情绪。那日你跟你大哥说我们只是试着交往,不合就分开,没结婚打算,我听了其实很难过、很受伤。”他坦承心里仍介意她当时否认两人关系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只是害怕,才想以两人只是一场游戏为由,让大哥不要将他们交往的事告诉父母,继而受到干涉拦阻。
“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不过当下还是感觉受伤。之前你对感情扭捏,有些口是心非的言行,我可以一笑置之,甚至觉得你别扭得很可爱,但这次情况不同,我们的关系也已不同,你在别人面前否认对我的感情,我没办法装无谓,尤其那人还是你重要的亲人。”齐格非神情严肃道。
不管她是口是心非想否认两人的关系,或有意将他藏起来,不让她家人跟他接触,他都不能接受这种状况。
“对不起……”钱韦伶只能再次面露歉意。
“我不要你道歉,只要你放心把让你心烦的事交给我,相信我自有能力去应对就好。”他一双蓝眸定定地凝望她,要她全然信赖他。
她抿唇,轻轻颔首。
圣诞节这天早上,在桃园新屋乡一处纯朴社区,一条街巷从巷口到巷尾摆了五、六十张红色圆桌,俨煞是要举办一场流水席婚宴。
“谁家要嫁娶啊?怎么都没听说?”几个婆婆妈妈在倒完垃圾后,开始交头接耳谈论着,这社区的住户多是相处二、三十年的老邻居了,谁家有什么婚丧喜庆,很快便会知晓。
“不知道啊!不过我刚才从那边走来,发现主桌就摆在老钱他家外面,该不会是他那在台北工作的女儿要嫁人了?”黄太太讶异地推敲道。
在流水席中主桌的桌子比其他桌大些,且桌巾和椅套也不同,一眼便能认出来。
“真的吗?我昨天还遇到钱太太,怎么都没听她提起?”李太太好奇不已。
这时一位太太匆匆走来,边挥着手上传单。“你们有没有收到传单?这不是婚宴,是什么葡萄酒试喝酒席!”林太太忙将传单给几个在揣测谁家嫁女儿的邻居太太看。
“葡萄酒试喝?”看着夹在今天早报的传单内容,一干婆婆妈妈无不疑惑。
“这不是外国人喝的酒吗?怎么会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办试饮?”按理说,该在台北那种大城市举办才合理呀!
“这上面写得很奇怪,说要把葡萄酒跟中华料理和台湾小吃做结合,怎么结合啊?”
“管他怎么结合,你们看酒席是免费的!中午开桌,说欢迎社区的人全来试吃,不但有免费的酒可喝,还能吃到饱,甚至有圣诞礼物可以拿!”一看到免费,太太们各个兴致浓厚。
尽管对洋人的葡萄酒没什么兴趣,但对免费吃流水席兼拿礼物,倒是不愿错过。
于是,街头巷尾,争相走告,楼上约楼下,阿母找阿爸,阿公找阿嬷,全家大小纷纷出来凑热闹,等着中午开桌的葡萄酒配中华料理大餐。
钱韦伶醒来,已过十点,昨晚是圣诞夜,齐格非带她去吃了顿浪漫烛光晚餐,之后两人回他下榻饭店缠绵一夜。
想到他再过一天便要离开,这是两人共度的最后一夜,她格外依依不舍,对他非常热情回应。
贪欢一夜的结果,就是全身酸疼,睡到差点起不来。
她坐趄身,不见男人在身旁,之前只要是周末休假日,他都会任她睡到自然醒,却是坐在一旁,等着她醒来。
她跨T床,环顾四周,仍不见他身影,有些疑惑,决定先进浴室盥洗。
昨晚,他告诉她,已经做好准备,今天将跟她父母碰面,钱韦伶不禁又担心起来,害怕他被冷言数落或直接就吃闭门羹。
当她盥洗完走出浴室,才换妥衣服,就听到开门声。
“Honey,你醒了,那正好,赶快吃完早餐就可以出门了。”齐格非走近她,原想着若她未醒,他也只好将她给吵醒了。
“你去哪里?”奇怪他刚才不见人影。
“打几通电话,怕吵到你,去楼下咖啡厅做联络工作。你家那边靠海风大,还是多带件外套。”见她身上只穿件长袖毛衣,他迳自走到衣柜挑了件毛料外套,还拿了条围巾。因这阵子她常在他这里过夜,衣柜里也放了好几套她的衣物。
虽然今天没有寒流来袭,但据气象报导她老家那边气温比这里低几度,他体贴地为她多带衣物。
“一定……要今天去吗?”钱韦伶心生忐忑,直想劝他打消行动,而他又怎么知道她家靠海风大?
“Honey,我说过你要相信你未来老公,我全部打点妥了,届时还会亲自下海,来个宾主尽欢。”他自信笑说。
一听他用到“未来老公”这字眼,钱韦伶顿时心一突,不禁幻想两人结婚的美好情景。只是一想到现实,想到要说服父母的漫长挑战,她再度感觉沉重。
“呃?你刚才说什么下海?”忽想到他刚才所言的另一特殊字眼,不禁提出疑问。“天气这么冷,你该不会要表演跳海,以示决心吧?”她紧张了下,就算他会游泳,也不许他做这种蠢事,而且这种苦肉计也未必有效果。
齐格非怔了下,蓦地扬唇轻笑。
“我倒没想过这种方式。”如果苦肉计有效,他也不排斥尝试。
“你不要害我担心,否则我不带你去桃园了。”她眉头一拢,非常不认同。
“没有苦肉计。”他微笑澄清,要她放心。“我只是善用所长,办场轻松的葡萄酒品酒会而已。”
“蛤?”钱韦伶瞠眸愣住。
葡萄酒……品酒会?!
在那个纯朴的渔港乡村,对没几户喝过葡萄酒、多数以捕鱼种田维生的村民,办葡萄酒品酒会?!
她感觉这比跳海还更愚蠢,心里的忐忑不安更加扩大了……
钱韦伶搭着齐格非的座车一路惶惶不安地回到桃园的家,车子在巷口时已无法进入,整条巷道摆满酒席,街坊邻居携家带眷全都出动,好不热闹。
“谁结婚啊?”看这排场,该是议员等级的人娶媳妇或嫁女儿吧?
“这是我特地为你办的宴席,也是我们重要的宴席。”齐格非领她下车,走进人声鼎沸的巷道。
“为我办的?我们的宴席?”钱韦伶一脸困惑,忽地看见一旁走动的服务生,蓦地瞪大眼。
那服务生身材高跳,穿着白衬衫搭黑条纹背心,领口系黑色领结,为黑色西裤及黑皮鞋,俨然像五星级饭店的服务人员。
她讶异的不仅是因为在流水席看见打扮正式的服务生,而是对方的面貌,根本就是外国人!
放眼望去,服务生全是身材高跳、五官深邃的外国人,且个个年轻俊帅,就像欧洲伸展台上的“麻豆”!
“他们是我从法国精挑细选、空运来台的帮手,全都会说中文。”齐格非笑说。“是来帮忙做葡萄酒解说的,而我也会下海做服务。”补充道。
钱韦伶太过惊讶,瞠目结舌,这时听到隔壁桌传来温润的嗓音,以字正腔圆的中文、用着专业口吻介绍道:“各位女士、先生们,这支白葡萄酒为葡萄品种lOOu/o琼瑶浆(Gewurztraminer),酒色呈些许的柠檬黄,带有荔枝、玫瑰、蜜桃的浓郁香气,口感圆润,轻微苦味夹杂一点矿物味,甜酸度弱,酒精不强烈,余味有微甜戚,非常适合搭配亚洲料理,尤其可与这道四川菜及湖南菜相结合。”服务生详细介绍完,边开始为在座的人一一倒酒。
“这个好喝欺!”一位太太对俊帅的阿都仔服务生笑说。“我还以为葡萄酒都又苦又涩,没想到还可以配中国菜。”
服务生特别对在座的婆婆妈妈们回以微笑,稍后从送酒餐车取另一瓶酒,接着介绍道:“这支白葡萄酒为葡萄品种lOOu/o雷司令(Riesling),酒色是淡鹅黄色,香气优雅迷人,口感在不甜与微甜间游走,非常适合桌上这道海鲜与广东菜。”
尽管面对这一长串专业解说,大家有听没有懂,但实际品尝起来,跟推荐的料理搭配合宜,好酒好料完全是双重享受,尤其对婆婆妈妈而言,有帅哥服务,更是一大养眼享受。
原本这乡下地方少见阿都仔,居民面对他们都生疏得紧,不料今天在场的每个阿都仔全都能说一口标准中文,态度彬彬有礼,绅士得不得了,令许多人轻易对外国人改观,就连在场的男性也因喝了好酒,心情愉快,而不能喝酒的孩子们,则改喝汽水、果汁,也是吃喝的很高兴。
“Honey,你先去你家外面那桌入座,我随后就会过去。”见身旁的她一脸惊愕地怔在原地,齐格非开口说道。“待会见到我先别急着相认。”补充笑说。
接着他便往一旁搭棚的临时厨房走去,准备跟几位厨师交代一些事。
满月复疑问的钱韦伶只能先走往家门口,惊见门外那张圆桌围坐着她熟识的亲人,除父母外,大伯父大伯母、三叔叔三婶婶、小阿姨和二舅妈,住附近的亲戚全都团聚在一起,简直像过年吃团圆饭的情景,只差在外地念书工作的孩子没回来而已。
“韦伶,你回来了!”一看到女儿,钱父高兴叫唤。原本打算在女儿回家时对她好好数落一番,但现下一伙人吃喝得热闹,他心情愉快,也就忘了训女儿了。
“快来这里坐,给你留了位置。”钱母也对她招招手,一时忘了要训诫女儿尽快斩断不当恋情的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钱韦伶困惑不已。他们不知道这场另类品酒会是被他们唾弃的齐格非所办的?
“早上夹报里的传单,说举办什么葡萄酒品酒会,办在我们这种地方真的很奇怪,不过左邻右舍都好奇来参加,免费吃喝也没什么不好。”钱母笑说着。这村里的居民大多勤俭持家,有免费的当然就欢喜参与了。
“我以为葡萄酒是外国人喝的酒,没想到能配我们的菜,这比配啤酒还爽口。”钱父笑道.尽管女儿在葡萄酒代理商公司上班,他过去可从没想过要试喝这种洋人的酒。
若不是有免费酒席,大家全好奇来凑热闹,他也不会有机会喝到这么多种葡萄酒,还一点都不排斥。
钱韦伶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心下却对齐格非如此大费周章的作为又惊又佩的。
他竟会想到这种方式,不仅让她的亲人,甚至连附近居民都来尝试对他们而言生疏的葡萄酒,藉此做亲切的接触。
“不过真的很奇怪,又没选举,谁会花这么多钱在这里办流水席?”大伯父再度纳闷。“韦伶你不是在葡萄酒代理商公司上班,你们酒商会办这种试喝酒席吗?台北是不是常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