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心沈静的眸子静静的落在赫连茉儿那绝美粉女敕的娇容上,原本对传言不甚上心的她,竟下意识地希盼传言为真了,若是如此,那不也表示阎爵亦有相同的心思,所以才会长年面对这美丽佳人而不为所动?
“你想吃就来吧。”赫连茉儿只想着要快快离开此地,也不跟他争,转身就跑了出去。
出人意料之外的,阎爵竟抛下众人,随后跟了上来——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一个箭步上前,他长手一伸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她现在不想看见他,他偏要跟上来,是怎样?茉儿甩了甩手想把他给甩开,他却扣得更牢。
“你怎么来的?”他突然问。
“当然是骑马,难不成还坐轿子吗?”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赫连茉儿!为了快快见到他,她哪一次不是快马飞奔而来?
“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长点脑袋?”他冷冷提唇,抓着她的手腕便往东边走。
“你干什么?”她被他拖着,不走都不行。“你要带我去哪儿啦?就跟你说我要回家,你干什么一直拉着我?”
“晚一点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要,我可以自己回去,为什么要跟着你和她一起回我家?”她边走边嚷。“你快放开我喔,不然我叫我爸打扁你。”
“那也要他舍得打。”他轻哼了一句,转眼已把人拖到一座偌大的院落里。
她认得这里,是他住的房,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进来过,但小时候她可是常常来爬他房外院子里的树、铲他院子里的泥、摘他院子里的花……猛然一想,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带我来你院里做什么?”她懒得再乱动乱叫了,突然安静下来看着他。
阎爵看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一颗大石头旁。“坐下来,等我一下,不准乱动,听见没有?”
说完,也没管她,迳自进房去,过了一会儿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挺熟悉的箱子,她认得,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她送给他的医药箱,说是要他备着用的,可印象中好像都是她在用……
“手伸出来。”他蹲在她身前。
她看着他,一丝疑惑染上她眼眸。
阎爵眯起眼,见她依然呆呆的看他,索性自己拉过她的手掌摊开,拿出一块湿布擦去她掌心里的泥及脏东西,再捧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拿出草药膏慢慢替她敷上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似的。
有多久了?他上次替她敷药的时候距离现在到底有多久了?她怎么的就记不起来了呢?
一滴泪盈在眼眶里兜兜转转地,终究还是掉了下来,恰巧就落在他的手背上,惹得他抬头看她——
“会痛了?不是还骑马来的吗?受伤的手还拉着马缰,就不疼?”他微眯的眼控诉着她之前的“罪行”,清清冷冷地,听不出喜怒哀乐。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还是在取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从来都弄不明白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思是什么,永远都搞不清楚他对她是否有一丁点的喜欢?抑或只是哥哥对妹妹那样,不得不照顾的一种心情?
“庄婉心,是你带回来的?”她轻轻地问,怕问重了,心里头更加承受不住。
“嗯。”他无谓的应了声。
“你要娶她吗?”这话,贸然问出口,要后悔已然不及,茉儿狠狠咬住唇,暗恼着自己的心直口快。
丙然,阎爵似笑非笑的瞅着她。“不会吧?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脑袋瓜子装着的,依然只有嫁给我的念头吗?没其他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说你没长进,还真没长进。”他又冷哼了一句。
就这么瞧不起她吗?茉儿幽幽地望着他。
究竟,她想着嫁给他有什么错?是什么天大地大的恶行?竟让这男人说起来像是什么万恶之薮?
他是讨厌她的——这一点,她现在终於可以确定了。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的。
“我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她几乎快哭出来,可是唇却是带着笑的。“要怎样你才会想娶我为妻?你乾脆直说吧,省得我绕了一堆弯,讨不了半点好处,还惹你厌烦。”
他看着她,沈默了。
他能说,他就是看不惯她打小就以嫁他为目标的人生态度吗?他更是打从心里头不赞同,她这样被她爹洗脑的结果叫,她真的爱他吗?还是因为她被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嫁他,所以她以为自己很爱他?
她没有想过,她或许根本就不爱他吗?或许从头到尾,她都只把他当哥哥一样喜欢着,只是她自己不知情?
就像她对他而言,是妹妹,一个老是跟在他后面的妹妹,他没有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他太忙,忙到没时间想男女之事,只是时间到了总是要娶妻生子……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妻子始终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至少要有他娘一半好的那种妻子,而不是眼前这个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每天只懂得吃喝玩乐外加爬树闯祸的小丫头。
但不知为何,这些话到嘴边就是很难说出口。
他怕她哭……
他不喜欢看见她伤心难过的模样……
反正就是不喜欢。
“你不敢说?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娶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娶我?只要我是赫连茉儿,你就不可能爱我?就算是这样,你也说话呀,还是你也有可能会娶我的?”她抱着可笑的一丁点希望看着他。
“如果我说我永远不会娶你,你就会放弃吗?”他望住她的眼,淡淡地问。
会吗?她会放弃吗?
这个问题,她也好想问自己。
赫连山庄的饭桌上,满载着来自外域上呈宫里的贡品,山珍海味无奇不有,再加上今儿个厨子特别用了心,知道小姐喜欢的阎家少爷要过来庄内吃饭,不必特别提点就知道不能怠慢,更别提那大妞根本就守在膳房里,哪能不端出样样的好菜来?
可面对这些美食,赫连茉儿却有些食不知味,一开始动了几下筷子,就一直头低低的扒着饭,没再抬起头来。
朗明月和无梦不约而同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再看着坐在对面的交阎爵和他带来的姑娘庄婉心,一抹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从他们唇边逸了出来。
阎爵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再看看已经低着头很久很久都默不作声的茉儿,好看的唇一抿,迟疑半晌,长手一伸,挟了一道菜,转眼进了身侧的姑娘家碗里——
“多吃点,婉心。”他淡淡地说。
温柔的嗓音不冷不热,不高不低,像是电流一样,瞬间窜入在场人的耳膜,震得人家发晕发痛,尤其是赫连茉儿,连握着筷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差点就掉落在桌上。
庄婉心有点受宠若惊的抬起一双闪闪动人的眸子,微微红了脸,小声道了谢,捧着碗又静静的吃起来。
“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挟过来,就把这儿也当自己家一样吧,梦叔和舅母也把我当儿子一样对待,你不要太拘束,嗯?”说着,阎爵又挟了一筷翠绿色的小白菜进她碗内。
“好……”庄婉心又红了脸,小口小口吃起来。
无梦见状挑高了眉,眸光冷冷的扫向对面的阎爵,阎爵也无所谓,几乎有些刻意的提高下巴,昂首迎视着他。
朗明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笑的也挟了一块卤肉放进阎爵碗里,“别只顾着别人,自己也多吃点吧,这些年你一直在外头,没人在身边照顾着,恐怕吃不好也穿不好,你娘可心疼呢,日日夜夜想着你。”
“谢舅母关心,爵儿很好。”阎爵闪过那道冷光,视线温柔淡定的落在舅母朗明月的脸上,“爵儿会多吃一点,舅母放心。”
朗明月笑着点点头,转眼也替自己女儿布了菜,“茉儿,你太瘦了,多吃点,这样爬树也可爬得高一些,免得爬到一半没力气,不小心又摔着了。”
茉儿看着自己一下子被堆得像山一样高的碗,听着妈咪房间的取笑话儿,反常的没大叫抗议,也没撒娇反驳,只是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笑,应了声,又低头扒她的饭。
那模样,让每个亲近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饼去的二十年,赫连茉儿连生病时都笑得甜,哇啦哇啦的永远可以听到他开朗的笑声和话语声,今儿的她异常沉默,连最笨最笨的丫头大妞都知道,这全都是因为某个男人带了某个女人来这故。
“我吃饱了。”茉儿突然起身,对着众人笑了笑,“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今儿有点困呢,想早些睡下。”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
阎爵看了她桌前的饭碗一眼,还是满满的一碗,别说是菜了,她在那里扒半天,进她嘴里的饭粒却没几颗,因为连饭也还是满满的。
朗明月和无梦自己也看见了,再次相视无语,不约而同的都把责难的目光移到阎爵那看起来依旧平静无波的俊颜上。
那丫头平日多能吃啊,就连大街上的包子,馒头她都吃得津津有味,连吃好几个……
现在可如何是好?
两个年近半百却仍然俊美迷人的男人,和两个年近半百却依然风姿绰约的女人,在阎家堡主人的院落里半立半坐着,每个人都显得忧心忡忡。
“没问吗?”
“没,怕问了,事情反而棘手。”
“连他为何带个姑娘回来都没说吗?”阎爵做事沉稳,心思细密,万万不可能随随便便带个姑娘家回家。
“这倒有。”
“理由是……”
“说是要她熟悉钱庄的一些账务,好多个信得过的帮手。”阎家堡在千邺国境内就有三十八家钱庄,更别提近二十年来生意越做越大,连边境地带的生意也几要被阎家堡吃下。
生意越做越大的结果就是管理不易,得充分授权之外,又得建立好管理系统,否则人为的影响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懂得生意门道之人都应该未寸绸缪的事。
因此此话一出,室内一片沉静,久久没人再说话。
赫连千彤只是赫连麒的义妹,这事儿外人都不知情,要不是如此,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莫寻,也就是朗明月,在明知近亲成婚有可能产下畸形儿的情况下,是万万不可能同意两方的后代阎爵和茉儿凑成对的。
话说回来,就算阎爵和茉儿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不就代表这婚事能成,虽然在古代,婚约的成立并不是建立在男欢女爱上,可生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再加上身为人母,莫寻的内心总是企盼着自己的女儿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然,现在的情况,真是不得不让人忧心呵。
“得想想办法才成,爵儿都带姑娘家回来了,再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把人娶进门了。”俊美一如二十年前的美男子赫连麒,喔,不,是无梦,正轻轻挥着扇,率先打破了沉默。
阎浩天挑挑眉,没说什么,对他这个人家的生父而言,儿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阎爵要不要娶茉儿这件事,他很随缘,毕竟他和赫连麒之间的情义不比一般,能亲上加亲自是好,但也不必非得牺牲儿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