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一个时辰后的事,绝对不可以一个时辰后再说!
眼看“上班”就要迟到,他们还在房里,方涵手忙脚乱的替男人更衣。
本来嘛,沐浴更衣这点小事应该让他房里的贴身丫鬟来做才是,偏偏这男人就是执意要她动手,还理直气壮的说什么“我不习惯让人碰”……可恶,难道她就不是人了?
害得她只得简单打理完自己后再赶紧伺候他。
唉,算了,反正做秘书的帮boss打打领带什么的也是应该,就当是份内工作吧。
方涵暗自嘀咕着,但手里的动作并未慢下,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老板从头到脚打理好。
“寒寒,你真能干,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呢?”他优闲的看着忙得团团转的她,忽有所感的叹道。
方涵的反应是丢给他一记白眼,用力将人推出房外。
拎着以布巾缝制的“公文包”,方涵小跑步的跟在他身后,穿越花园和长廊,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不得不说,这男人除了关起房门后无赖得令人发指外,在外头看起来还是挺人模人样的,无论是谈吐或作风,完全是“古代版社会精英”的模范。
方涵轻轻叹了口气。
日子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居然也有五年了。
在遇上“穿越大神”之前,原本她只是个很普通的OL,二十七岁,在间不大不小的中型企业里当个小小的经理秘书,每天过着朝九晚五,薪水不多但还养得起自己的生活。
还记得那天她只是因为与交往三年的男友分手,失恋的打击太大,于是爬到大厦的楼顶想吹吹风。
她发誓绝对没有想要寻死的意思,毕竟失恋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还不值得让她赔上小命。
哪里想得到,那劈腿的负心汉却莫名其妙的在那时跑来找她,大概是想阐述一番“和平分手后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之类的宣言,结果看到她在楼顶吹风时,吓得魂飞魄散,直嚷着要她别为他想不开。
她懒得理他,没想到他一路大声嚷嚷,而且就这么扑上来,嘴里喊着“你千万不能死啊”,却好死不死的将她推得倒退几步,不幸一脚踩空,就这么从十楼摔了下去。
在变成自由落体的那一刹那,方涵心里想的是,如果自己侥幸不死,她发誓再也不碰感情这种没啥好处的事了。
生平第一次谈恋爱就玩掉了她的小命,实在太不值得。
不过,现在她这模样,到底算死过一次还是没死呢?这问题颇值得深思。
当时她还未掉落地面便失去了意识,让她免去了“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的惊悚体验。
之后,当她再度张开眼时,就莫名成了刚被卖进乔府中的丫鬟,被乔夫人取名为芳寒。
好吧,至少她该庆幸至少这两世名字同音,让她很快就适应。
再加上那时她是刚被买进府里的丫鬟,什么都不懂很正常,不小心犯了错,被训斥几句也就过去了。
于是就这样,谁也没发现这个十三岁的小丫鬟像油灯被偷换了芯……
“咳!”一声男人的轻咳,立刻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方涵立刻回神,恭谨的道:“二少爷有何吩咐?”
说起这位乔二少,名柏容,目前是她的直属上司。
虽然乔家还有其他拉拉杂杂的什么老爷、夫人、太夫人、大姑女乃女乃、大少爷、大少女乃女乃、三少爷、四少爷、二小姐之类的大boss,不过掌控全家经济命脉的正是她家老板乔柏容,他既然说了在乔家中她只需听他的命令,她也就狐假虎威,自动无视其他企图来找她麻烦的主子。
“方才戚掌柜说的,你可记下了?”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啊,是。”方涵马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戚掌柜方才说,最近陆续有不少人至钱庄兑银,怕是有什么咱不清楚的事儿要发生。”
“嗯。”乔柏容这才点点头。
哼,这小妮子装得可真像一回事,刚才明明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当他没看出来?
不过,她神游之际,居然还能记下她所谓的“会议内容”,也不简单了。
乔柏容自是不知,方涵前世便是当秘书的,做会议纪录对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早已练成边发呆也能边记录的功力了。
其实做会议纪录也是她主动提出的,当时她更自告奋勇要当那个记录者。
本来乔柏容对此颇不以为然,觉得多此一举,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听过的事便不会忘记,只是他一向纵容这丫头,心想既然她想听他们议事,便让她听吧。
却没想到这会议纪录倒是很用。
首先,虽然他有能耐记住所有人说过的话,但通常都是一些零散的讯息,然而在看过方涵整理出来的纪录后,便很容易从这些零散的讯息中组织出他想得到的答案。
再来,每回议事结束后,方涵都会让所有参与议事的人看过那份纪录,以确保当中并未遗漏或是误植众人的意思,并要求所有人确认无误后盖手印以示负责。
如此一来,倘若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只要翻阅那些纪录,谁说了谎、谁匿情不报,一目了然。
这令乔柏容不得不对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
能想到这法子,可见她十分聪明伶俐,而有办法在他们商议时迅速记下所有重点,更不是一个只识得几个大字的女孩儿家能做到得,他甚至曾想过,便是换作自己,也未必能像她记录得那般条理分明。
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觉得这丫头恐怕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只是当他想查问她的来历时,除了得知她似是罪臣之后外,什么也查不到,几次试图套她话,偏偏平时傻愣愣的她却在这上头口风特别紧。
方涵哪里知道自己早被顶头上司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许久,她快速记录着这些人的谈话,却隐隐觉得腰有些酸疼,不觉轻蹙起眉。
不用想也知道,那当然是某人的杰作。唉,这年头当秘书超没人权的,不但全年无休,晚上常得加班到半夜,还是辛苦的费力活儿。
但谁教她的身契在人家手上呢?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谁握有她的身契就能定她生死,这也是她多年来想尽办法讨好巴结乔家幕后大boss的原因。
好女子不吃眼前亏,总之这辈子她是不打算再谈恋爱或嫁人了,而这位……嗯,boss伴先生还不错,无论是长相、体格还是……技巧都没话说,就是睡相差了点,老爱像八爪章鱼似的缠着她,反正她也没有其他选择,就凑合、凑合着吧。
就在她的思绪越来越歪时,又听到某阵熟悉的轻咳声。
方涵其实很想说“一直咳嗽不会去看大夫吗”,但最后吐出口的却是,“二少爷还有其他吩咐吗?”还顺便附上一个甜美可亲的笑容。
将她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乔柏容先是玩味的觑了她一会儿,接着眼神飘向后边的椅子,道:“坐。”
二少爷让她坐?方涵睁大了眼。
瞧瞧这满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是日理万机的分行经理等级的人物,在乔二少这个大老板面前还不都得站得挺挺的,必恭必敬,怎么她一个小小秘书居然有被赐座的殊荣?
她仍在怀疑着时,乔柏容却突然倾身靠近她,轻轻说了句,“你不是身体不适?坐着休息吧。”
这暧昧的语气,立刻让她在众人面前红了脸。
虽然他说得小声,那些人应该没听到什么,可是想起自己昨晚和刚才是如何被他害得“身体不适”,偏偏他还在众人面前提出来,方涵就羞得想把手上的会议纪录往那可恶的男人身上扔。
当然她最终还是忍下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她只给了乔柏容一个感动万分的笑容,“谢谢二少爷体贴。”然后在一群站着的小boss面前大方的坐了下来。
但不知怎地,有那么一瞬间,她总觉得那些小boss们看她的眼神,彷佛像是在看什么祸国妖妃……
方涵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若今天有人拿刀抵在她脖子上打算劫财劫色,她绝对不会哭哭啼啼抵死不从,人家要她做什么她就做。
毕竟小命重要,哭泣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纯粹吃力不讨好,惹恼了抢匪说不定更不好过。
而这样的性格特质,对她在来到这听都没听过也从未在历史课本上见过的时空时,带来很大的帮助。
她生性本有些懒散,但倘若嘴甜、勤快、使些无伤大雅的小心计能让她过得更舒适些,那么她也会毫不考虑的去做。
她当初不择手段攀上乔柏容就是一例。
说起这乔家倒也奇妙,原是书香门第,乔柏容的曾祖父及前几代都曾在朝中当过大官,门生满天下。
只可惜遗传这玩意儿时灵时不灵,曾祖父那一代的好竹却不幸生出了一批歹笋,祖父那辈五个堂兄弟皆是不学无术的纨袴子弟。
若是这五位只懂吃喝嫖赌也就算了,大不了也就是掏空祖产,偏偏其中一人居然还和当时某位极得皇帝宠信的王爷世子为了一个名妓争风吃醋,将世子打成重伤。
这下可大大惹恼了朝廷,不少早看势大的乔家不顺眼的御史见有机可乘,立刻参他们,什么贪渎啦、买卖官职啦、强抢民女啦,反正不管是真是假,究竟是何人所为,所有烂事都先扣在乔家头上再说,引起朝中一片动荡。
若不是还有些记着乔家恩情的人替他们四处奔走,乔家百年的根基只怕早已尽毁。
但也是自那时起,乔家元气大伤,自朝中退出,只剩一些零星的旁枝还担任着不重要的官职。
到了现今乔老爷这一代,虽有心重拾过去乔家的风光,可是念书这种事还是讲求天分的,乔老爷苦读了一辈子的书也不过就是个生员,想中举怕是无望,再加上乔家的家产早被上一代挥霍得精光,只剩个空壳儿,后来甚至得变卖家产度日。
这时候,有个山贼出身而后从商……咳,简单来说就是想漂白的黑道大哥,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心改过向善,从事正派经营,于是愿将唯一的女儿嫁进乔家这已落败的书香世家。
黑道大哥看中乔家的名声,乔家则看中那丰厚得令人眼红的嫁妆,于是尽管乔老爷已有正妻,仍热热闹闹的将新娘迎进门,抬作平妻。
只是,说是平妻,其实身分也就比贵妾高一级罢了,仍无法真正与嫡妻平起平坐,然而这位平妻娘家的财势实在庞大,那丰厚的嫁妆又如及时雨般解了乔家之困,因此尽管乔家人背地里极瞧不起这位商贾出身的二夫人杨氏,表面上仍不敢说什么。
不过所谓士农工商,这世道是极瞧不起商人的,更何况是黑道漂白的商人,乔老爷对于自己为了家族不得不娶商人之女为妻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于是待二夫人也不免冷淡。
乔老爷的四子二女中,只有二少乔柏容是杨氏所出,而杨氏又在生了他后没多久便过世了。
杨氏一死,乔柏容的处境立刻变得艰难,嫡母恨他生母抢走了她的丈夫,而乔老爷每见到这儿子,便想到自己当年被迫娶杨氏,乔家人更视乔柏容为耻辱,认为他的商人母亲坏了他们书香世家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