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恭敬的回答:“是的,儿臣当时失去记忆,又身受重伤,直到恢复记忆后才想起来,一年以来音讯全无,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了,请原谅儿臣的不孝。”
皇上摇头。“这不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紧握着二皇子的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随侍在侧的丽贵妃也附和道:“是呀,皇上,容姊姊,这表示二皇子吉人天相,能够平安无事,是皇上的福荫保护了二皇子呢。”
李熙抬眼,望向笑容可掬的丽贵妃,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厉芒,他与三弟向来不和,他因为颇得父皇宠爱,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因此三弟一直很眼红嫉妒,丽贵妃是三弟的生母,也视自己为眼中钉,所以下毒之事,有可能是她和三弟所为。
李熙将所有心思深藏起来,唇角微扬。“丽贵妃说得是,全靠父皇的福德,保护了儿臣。”
丽贵妃身旁的侍女接收到娘娘眼中的暗示,立刻机警的附和。“皇子,其实二皇子出事后,这一年来,娘娘和三皇子经常在暗夜哭泣,为二皇子的事伤心,只是怕皇了触景伤情,娘娘和三皇子才没让人知道呢。”
老皇帝听了甚是欣慰,拍拍丽贵妃的手道:“辛苦你了,你和荣儿真是好。”
丽贵妃忙道:“先皇后待我好,我也视熙儿如同己出,而荣儿也很尊敬熙儿,如今熙儿回来了,我和荣儿比任何人都高兴呀。”
当她说这话时,我见犹怜,眼眸闪着泪光,这虚假扮怜的功夫实在到家,她教的儿子李荣也跟着母亲一块儿作戏。
李熙看在眼底,完全不动声色,丽贵妃能够爬到贵妃的位置,深得父皇宠爱,手段高明,他知道这戏得跟着作,于是弯唇浅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轻道:“让丽贵妃和三弟担忧了,熙儿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一旁的大皇子李准心下暗笑,瞧大家都在作戏,他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立刻粉墨登场。
“我和母妃每日求先祖保佑,诵经祈求二弟平安,幸好二弟吉人天相,我和母妃比任何人都开心哩,是不是,母妃?”
德贵妃与儿子默契相通,笑着点头。“二皇子平安归来,又吃了一年的苦头,皇上,得帮熙儿办个洗尘宴呀。”
皇上也高兴地点头。“是该办,腾要宴请满朝文武,一起来庆贺朕的二皇子回来了。”
李熙拱手谢恩。“谢父皇。”
在无人注意时,李熙抬起的目光与大皇子视线相交,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两人互视的眼神传达了暗中较劲。
他这次回宫,完全是受大皇子的指示所为,对方对燕儿抓走,留下一封信,信上表示得很明白,若要救燕儿的命,就得回宫,为了救燕儿,他只依照李准的指令回到宫中。
他与李准之间处于明争暗斗的紧张关系,所以亦曾怀疑对自己下毒之事便是李准派人暗中所为,但令他疑惑的是,倘若是李准下的毒手,照理说,对方应该不希望他回宫才对,这一点,是李熙不明白的地方。
他心中挂念燕儿,知道燕儿在李准手上,不知燕儿现在怎么样了,倘若燕儿少了任何一根寒毛,他定会教李准付出惨痛代价。
好凶的目光哪!李准心下啧啧称奇,玩味的打量二弟那透着杀气的眼神,自己不过是抓了一个丫头而已,就让他瞪成这样,那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二弟肯为了她回宫?
李准内心窃笑着,他逼李熙回宫,自然有他的目的,看样子目前自己居了上风,得好好款待宁紫燕这个丫头才是。
寝殿内,三位皇子表面平和,实则个个别有居心,各怀鬼胎。
老皇帝除了率从嫔妃和皇子们到庙堂祭祀先祖,感谢先祖的庇佑,让二皇子平安归来,接着还命人准备宴席,预定三日后给二皇子洗尘接风。
宁紫燕换上了宫女的衣裳,她这辈子还没穿得这么有女人味过,她现在是大皇子的宫女,也不知道这大皇子打什么主意,留她在身边当宫女有什么目的?
论姿色,这些宫女一个个比她漂亮,她觉得自己平凡无奇。
拿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宫女来说吧,就长得十分好看,细致的皮肤、光滑的女敕肌,瓜子脸上一对风眼儿,搭上秀气的鼻、小巧的唇瓣,怎么看就是好看。
“……这宫里的规矩千万要记住,绝不能犯,犯了可是要吃苦头的,另外,重要的是别丢了主子的面子。”宫女织秀噼哩啪啦的说了一堆,而她只是睁大眼盯着她。
织秀怒瞪着她。“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她一肚子火,看这个丫头只会呆呆的望着她,一副神游的表情,偏偏大皇子要自己看管好这个丫头,她不敢违背大皇子的命令,只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这丫头要是敢说没有,她一定给她好看。
“织秀姊,你长得真漂亮。”
料不到她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让宫女织秀愣了愣。
“是吗?”突然被赞美,让她一时忘了对她该严辞厉色,不过她只沉浸了一下子,很快警觉过来,又拉下了脸。“别以为说甜言蜜语,我就不会对你严格。”
“我是说真的,你长得真漂亮,你的头发又细又亮,皮肤白里透红,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好美喔。”
她是说真的,对她而言,她只是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感觉而已,宫里那一套虚情假意、谄媚讨好她是完全一窍不通的。
十二岁就开始盗墓的她,师父只教她如何跟死人打交道,死人单纯多了,不像活人那么复杂。
头一回来到皇宫,这华丽宏伟的宫殿楼宇令她大开眼界。
在这里的每一位女子都是精雕细琢的美人儿,雕花镂金的窗棂及宫柱令人看到目不暇给,还有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草,都把这皇宫美景衬托得美不胜收。
被她如此毫不掩饰的夸奖,织秀呆住了,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如此赞美她。
有多少年,宫中三千佳丽,嫔妃个个争奇斗艳,而她只是一名宫女,早忘了自己是美的,如今有人真心诚意、毫不矫揉造作的赞美她,让她一时哑口无言,心中那份尘封已久的柔软再次出现。
“啊……是吗?”她禁不住靶到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扠在腰间的手不由自主的摆放到身前,十根手指无意识的互相捏着。
宁紫燕眼儿一亮。“哇,你的手也好漂亮,好细、好修长喔,原来女人的手可以这么漂亮呀。”说着还拉起织秀的手仔细欣赏。
织秀也觉得自己的手是全身上下最漂亮、也最让她自豪的部分了,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如今有人察觉,让她好开心。
人一开心,心情一好,脸上也有笑容。
“织秀姊,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呢,不像板着脸的时候,给人好严肃的感觉呢,你应该多笑。”
织秀不由得模着自己的脸。“是吗?”
宁紫燕用力的点头。“是。”
织秀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笑得更美一点,但随即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为自己笑了,而这个宁紫燕也真是的,给个灌个迷汤,而且是很真诚很不虚假的迷汤,她就上钩了,但一想到还有正事要做,她立刻收起笑容,不过已没有像刚才那样严肃。
“咱们在谈正事,你别把话题岔开,我刚才跟你的说宫中规矩,到底记住了没有?”
宁紫燕面有难色,一脸不安的小声道:“记是记了,可是繁文褥节好多,我怕忘了。”
“记不了全部没关系,但一定要记住几个重点,面对主子们一定要低头,不可以直视,除非主子允许,还有尽量少说话,多听、多学,才能明哲保身。”
宁紫燕欣喜道:“这个简单,不看、不说,只听,我会了。”
织秀补了一句。“还有,不准耍嘴皮子。”
她吐吐舌。“我心直口快嘛,反正我尽量当哑巴就是了。”
织秀白了她一眼,但唇角是上扬的,语气也变得和悦。“总之,你尽量跟在我身边,我怎么做,你就跟着做,看着、学着,就不会有问题了。”
她很合作的点头。“好。”
“走吧,别耽搁了,咱位还得跟着大皇子到太极殿,皇帝老爷今日的摆宴庆贺。”
宁紫燕好奇问:“庆贺什么呀?”
“庆贺二皇子回宫。”
听到织秀的话,宁紫燕整个人傻住,自从被抓到宫里来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李熙,本来她想逃得远远的,心想这辈子大概无缘再和李熙见面了,想不到现在却即将在异地相会。
大皇子说过,李熙是为了她才回宫的,她原本不信,原来这是真的,这不就表示,她等一会儿就要以见到李熙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心生胆怯,有期待,也有害怕,两脚不自觉地往后退。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她哀求着。
织秀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犹豫,主子只交代自己要好好顾着紫燕,教她宫中礼仪和规矩,并不知晓她和二皇子之间的事,为了急着赶赴主子身边,她拉起她的手。
“当然不行,殿下特意交代一定要你跟着,否则我干么费那么多功夫帮你打扮,快走吧。”
“啊——”宁紫燕低呼一声,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织秀拉着走。
殿前广场的露天宴席上,大臣们列席两旁,嫔妃由宫搀扶着,纷纷入了软席,李熙也入席,看着今日为他举行的洗尘宴,他神色平淡,将所有心思全掩藏在刚冷的表相下,就算是淡淡一笑,也不带一丝暖意。
峻冷的眼扫着在座的王公大臣以及嫔妃皇子,这酒宴虽是为庆贺他的归来,但来祝贺的人有多少真心真意,恐怕屈指可数。
回到皇宫,也代表他回到这个战场上,穿盔甲,拿起盾和剑,随时迎战敌人,在这暗潮汹涌,权力暗斗的皇宫里求生存。
目前在这朝中,就数丽贵妃和三皇子的势力最大,他们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虽然自己颇得父皇中意,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但势力仍不及他们;另外,还有一个最可怕的敌人,便是大皇子。
三日前回到皇宫后,他曾与李准私下会面,质问他把燕儿怎么了,李准只告诉他,今日会让他见到燕儿。
他扫了四周一圈,尚未见到李准的身影,心想李准到底会否安排自己和燕儿见面?正在深思之际,只听得父皇也问起大皇子。
“大皇子呢?”位于龙座的老皇帝问着一旁的内侍。“所有人都入席了,怎么没看到他?”
内侍正要回答,眼尖瞄见大皇子领着宫女往这儿走来,立刻回复皇上的问话。
“皇上,大皇子来了。”
姗姗来迟的大皇子领着后头两位宫女朝宴席走来,李熙原本平静无波、喜怒不形于外,当俊眸瞥见大皇子身后其中一位宫女时,那熟愁的容颜令他容色一变、目光绽亮,紧紧盯住那个低着头跟在大皇子身后的宫女,正是他的燕儿。
他内心翻腾,但自幼深知宫中尔虞我诈,早已学会沉住气,不让内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但宁紫燕就不同了,当知道即将在宴席上见到李熙,她的心情如同狂风吹起的浪潮,波涛汹涌,她七上八下的随着大皇子往座席走去,眼儿一抬,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捕捉到二皇子清俊挺拔的身影。
以二皇子身分现身的李熙,跟当初那个阿古是完全不同的气宇风范,他一身的皇族华服,衬托得整个人英气勃发,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