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羽说出地的难堪处,新来的医生本来就比较吃亏,没人肯当白老鼠拿健康开玩笑,除非逼不得已。
加上文玉笙本身又心高气傲,拉不段和病患打成一片,看病像在施舍,口气据傲,还曾嫌某位妇人有孤臭,要她先动手术解决孤臭问题再来看诊。
医生机车、耍大牌,病患自然不上门,口耳相传下,她的门诊更是小猫两、三只,寥寥可数。
“你……你……走着瞧!”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看轻她。
文玉笙被气走了,三寸高的鞋跟踩得叩叩作响,她走回空无一人的诊间。
“帅呀!柳医生,你这招气死人不偿命的招数再多用几回,文大小姐准会放弃你这条肥鱼。”一张清妍的面容从职能治疗室的门后探出,朝他竖起拇指。
“多谢赞美,我还在努力中。”他回以挥手,报答热情的观众。
周菁菁左看右瞧,小心翼翼地移动双脚。“夏小晚,你男朋友很赞耶!你要打条铁链锁住他,别让他跑了。”
“神经兮兮的,你在干什么?开小差怕人逮到呀!”缩头缩尾的,活似闯空门的小偷。
她摆着手,不敢大声喔衰。“不想被文大小姐撞见呀!我怕一人犯罪,株连九族,要是她知晓我是你高中同学兼死党,说不定连我也遭殃了。”
“你想多了,她不会有空闲对付无关紧要的人,不过我要谢谢你,上回特意通知我院长召见晚儿的事。”他才能及时赶回来,阻止女友遭人欺凌。
“没什么啦!自个儿好朋友不挺要挺谁,只要你们结婚的时候不要忘了包个大礼给我就好。”
闻言,他神色复杂地垂目,听到有关婚姻的话题,倒是设想象中难以接受。
但是夏向晚可就有意见了。
“谁说我们要结婚了,再等十年看看,也许你就能喝杯喜酒了,原则上我不打算太早婚。”
“不会吧!夏小晚,你居然是不婚族,要是你怀孕了呢?你的小孩会变成私生子。”她不是危言耸听,未婚妈妈照顾小孩很辛苦。
私生子?柳清羽蓦地一震。
“没那么倒霉吧!我当妈的兴趣不高,等你生了小孩再借我玩,我尝现成的干妈。”生孩子很痛,她再琢磨琢磨。
“好呀!如果你和柳医生那时候还在一起的话,多个人帮我养孩子也不错。”认千爹、干妈,省女乃粉钱。
“什么叫还在一起?这么不看好我们呀!”讨打。
周菁菁笑着躲避她的粉拳。“少了婚姻的保障,再浓的爱也只是外人,万一你哪夭出了意外,他根本不能替你签署任何急救文件,因为你们不是夫妻。”
她有感而发的话像籽块一样重,深深地沉入柳清羽心底。
最亲密的外人。他脑海中莫名地浮现这句令他几乎室息的字眼。
“夏向晚,你还赖在外面千什么,还不进来整理病历表。”打开诊间的门,文玉笙火大地一吼。
“喔!来了。”她吐了吐舌,做了个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
“喂!你够了吸!别再跟了,这里是太平间,你再跟就太过分了,也是对亡者和家属的不尊重。”
一位车祸的伤患因为心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是以一送到医院便由心脏科医生接手,藉由开心手术进行大规模修补,以期救回宝贵的生命。
可惜在历经两个多小时的手术后,还是不治死亡。
不知是内疚医术不佳,或是头一回面对被自己医死的病人,向来骄纵如女王的文玉笙竟然破天荒地向死者家属提出要求,希望能伴大体到地下室。
不用说,实习医生夏向晚也得在一旁跟着,家属和医生共四人进入阴冷的太手间。
而柳清羽被档在门外,理由是人死为大,不该遭到人为骚扰和对遗体的不敬。
身为医生,柳清羽见过太多的死亡,所以他尊重亡者的死后尊严,毕竟没人希望死了以后还将满身疮瘦的可饰模样供人观看。
一开始,他尚神色佣懒地待靠门边的长墙等待,毕竞还有死者家属在内,并非单独相处,他想文玉笙不至于敢明目张胆伤害女友。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开始觉得有异。不对劲,按理说医生早该出来了,没理由逗留将近一小时。
“晚儿呢?为什么她不在这里?”街进太平问的柳清羽四处张望,竞见不到情人的身影。
抬头猫他一眼,拿着小镜子补口红的文玉笙漫不经心的说,“她不是出去了,你到这儿找人是不是有点可笑。”
“快说她在哪里,别逼我动手,我一直在门口守着,不可能没看到她。”他语珠如冰,穿透过她每一寸肌肤,寒冽透骨。
“你问我,我问谁,脚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就去哪,我管得着吗?”向她要人,还不如直接去找阎罗王。
太平间的温度本来就低,再面对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男人,文玉笙下意识搓搓发凉的手臂。
柳清羽倏地打掉她的小镜子,脸色阴惊地拽住她手臂。“我再问一遥,你把晚儿藏在什么地方?”
“你……你想千什么?快放开我,你捉痛我了……”看着他冷厉眼神,她才有怕的感觉,嘴唇微颤了一下。
“文玉笙,我不打女人,你别逼我破倒。”他手劲加重,几乎要掐断她手骨。
“……不知道,你在死人堆里找一找,说不定可以找到装死的她。”她吃痛地泛起泪光,发狠地朝他大吼。
柳清羽突然甩开她,真如她所书的翻开每一块履盖尸体的白布,一一检视。
太平间里共有七具遗体,包含刚刚过世的车祸伤患,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他们一个个死寂,脸呈现灰白,全身僵硬如石。
“文玉笙—你真要我动手吗?”他怒极,头一回有了杀人的冲动。
像是笃定他不会动粗似的,她揉着发疼的手,神态高傲的冷哼一声。“她有什么好的?我堂堂留美的院长千金会比不上她!她没资格,只有我才配得上你,我比她更适合你。”
“文、玉、笙——”他扬起手,意欲打醒死不悔改的大小姐。
诺大的空间扬散着一股腐败的尸臭味,四周的空气低得让人一寒,除了机器运转的轰隆回音,可以说静得宛如坟场。
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文玉笙根本不在乎谁会受到伤害,她只在意自己,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每个人都该烧着她转。
此时的她一脸得意地扬笑,仿佛是胜券在握的女王,高高在上的等群臣膜拜,她相信只要坚持到最后,胜利的果实还是会落在她手中。
“先……先生,你要不要看一下那边的冰柜,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塞了什么东西进去……”一道明显哭哑的声音诵诵的扬起。
守在死者身边的家属小声地告知。
“呸!你什么东西呀!管好你家的死人少插手别人的闲事,是嫌家里死的人太少吗?”一被人点破,文玉笙心慌地破口大骂。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居然诅咒别人家中多摆两口棺……”什么医生嘛!
根本是缺心少肺的坏庸医。
没理会不相干的人,文玉笙匆匆忙忙赶到柳清羽面前,双臂打直,阻止他拉开上下两排的冰柜。
“让开。”
“不让,我死也不让,看你能拿我怎么办……”哼!她就是不许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除了她,其他女人都该死。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后,文玉笙白女敕脸颊多出深红的指印。
“你……你打我……”
柳清羽连回答都觉多余,用才推开她,面色冷唆地屏着气,伸手拉出温度低得教人受不了的冰柜,心中暗暗祈祷不是他心爱的小女人。
可他比谁都清楚,翻遥整个太平间仍找不到他要的人,除非人会平空消失,否则唯一的可能性也只剩下这里。
果然,他的恐惧成真了,柜里毫无血色的冰凉人儿就是他的晚儿。
“不准你把人带走,快把她放回去,我要她死,死得一干二净……你是我的,她不能抢……”她要她死。
文玉笙疯了似的扑过来,十根手指如老虎的利爪,拚命想抢回因低温陷入昏迷的夏向晚,不让她有恢复正常体温机会。
但是抱着女友冰冷躯体的柳清羽太愤怒了,他没法控制自己,左脚一抬朝她胸口瑞下去,瑞得她滚地好几圈。
“回……回来……不许走……她得死……我要她死……你给我回来……”不可以……不可以功亏一姜,她的计划十分完美。
伸直手臂在地上爬行,文玉笙仍不死心地想阻拦,可她痛得起不了身,一手捂胸发出微弱的声音,视线模糊地望着逐渐走远的背影。
另一方面,柳清羽则是脚步急促,一张清逸俊颜不比怀中人儿好到哪去,青白相错。
“怎么了?你千么在走廊上跑……天呐!是小晚,她的脸为什么会白得像死人……”看到他慌忙奔跑的周菁菁趋近一看,当下倒抽一口气,跟着一起跑。
“给我一张病床,我要施行CPR,另外,温水袋全拿来……”她不能有事,他绝对不会让她出事。
“等一下,柳医生,有血,小晚的后脑有出血现象。”好像越流越多了。
柳清羽心口一紧,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表现出医生的专业,他伸手检查女友头发履盖下的出血处。“把手术室清出来。”
他迅速地做出判断。
“什么,有严重到要开刀吗?”拜托,别吓她,小晚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
“她的头部有六公分左右的撕裂伤,我目前模到的位置有肿块,我担心颅内出血。”她不能等,一旦体温低,容易导致休克及心跳停止。
“还是先照X光片,也许只是头皮表层撞伤而已。”看他脸色难看得像天快要塌下来,害地也紧张到手心胃汗。
“来不及了,先送手术室再说,照电脑断层确定出血处。”他在和时间赛跑,一分一秒都不能停顿。
“可是手术室没医生呀!现在临对调人恐怕有问题。”开脑是大手术,需要专业医生执刀。
“我就是医生。”
“你?”他在开玩笑吧!小儿科医生不是什么伤都能医治。
“我有脑神经外科医生执照。”他换上无菌衣,准备洗手。
“咦?”他是脑神经外科医生……
夏向晚的情况十分紧急,她颅内蜘蛛膜网破裂出血不止,困在冷冻柜的因素,使血红素由于低温而凝结,形成铜板大小的血块,压迫输送氧气的血管。
在太平间时,文玉笙为了让她更快失去知觉,因此朝她预动脉注射大量麻醉药剂,她很快地陷入昏迷,无法做出任何挣扎。
以一个女人的力气,着实搬不动差不多重量的重物,一方面想尽快将人塞入冰柜,一方面又得防范另一头的死者家属发觉,因此她使劲地托高情敌沉重的躯体。
在拉推的动作中,夏向晚的头部狠狠撞到柜角,金属制的尖角十分坚硬,硬是撞出一个缺口。
不过因为温度过低的关系,所以她的血流得很慢,否则困在冰柜的她早已失血过多而告别人世。
只是一回到室温,凝结的血液又开始流动,所以很快地染红身下的被褥。
许久未动开脑手术的柳清羽凭着过人医术,用了五个多小时清出淤血,缝合血管,他一针一线独力完成迫在眉梢的抢救行动,之后神色异常疲惫地走出手术室。
但他没科到另一个意外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