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街上的百姓们格外热情,一见到他们便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不是痛哭流涕的感谢两人,就是拼命塞各式各样自家做的东西给他们,两人好一会才月兑身,但眼见下一波人潮又要涌上,他们只好施展轻功,躲至人烟稀少的竹林中。
“咳,谢谢你带我出府。”穆可清终于开口,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在她心中,嫣嫣生起气来比数十万夷军可怕多了。
李熙平微微一笑,“其实表妹很关心你,只是手段激烈了些。”
“是啊,激烈得让人吃不消。”她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上那堆百姓塞给她的食物,犹豫的挑了块桂花糕,轻咬下去。
桂花的浓郁香味在嘴中化开,是她喜爱的糕点之一,只是身为穆将军,吃甜食似乎不太搭,她就少吃了。
男人觑着她的举动,但笑不语。
没听到他说话,穆可清有些疑惑的一抬头,见到他温暖的笑颜。
她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脸上也有些热热的。
“怎、怎么这样看我?”她突然结巴。
自她从昏迷中醒来后,他们之间好像就有什么不大一样了。
除了先前的和善亲切外,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明显的热切与执着。
她并非全然不懂那是什么,只是不敢多想,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当男人或许很成功,但做为一个女人却糟透了,更何况她还欺瞒过他。
她无法想象他会……像喜欢普通女人那样喜欢她。
“沾上东西了。”他忽道。
“啊?”她一怔。
他突地伸手,指尖划过她的唇角。
穆可清僵住,被这过于亲昵的动作给吓着了。
“有糕点的碎屑。”他解释,随手拍掉指尖的碎屑,似乎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她瞪着他,双唇颤动了半晌,终于出声,“熙平,你究竟——”
“我喜欢你。”
“什、什么?”她愣愣的望向他。
李熙平笑了笑,“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这就是我的答案,因为我喜欢你。”见她一脸震惊,像无法接受的模样,他心中微微一痛,却故作满不在乎,“你放心,我没打算要求你给我什么回应,你大可照样过你的日子,不必理会我。只是因为你问了,我才告诉你。”
穆可清听着他的表白,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承认,就连李灿璃也不曾对她说过这些。
只是……面对他的告白,自己心里却是一片混乱呐!
她低垂下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可我不知该怎么做女人。”
“那又如何?”既然话都讲白了,他不介意讲得更详细。“我喜欢的是穆可清这个人,和你是男是女没有太大关系。穆可清是女人固然很好,少了些阻碍,就算是男人……我也认了。”李熙平耸耸肩,“断袖之癖就断袖之癖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被他逗笑了,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她女扮男装多年且身负重任,以前即便想和李灿璃在一起,也会因眼前的重重阻碍而却步,可眼前这男人明明也是皇子,却一点也不在乎那些困难。
她心底蓦地升起感动。
穆可清想了想,柔声开口,“其实若说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她苦笑着觑向他惊喜的表情,“熙平,你有没有想过,我很可能一辈子都是穆将军,永远没法恢复女儿身。”那么事实上她是男人或女人,确实也没有太大分别了。
“那又如何?”他勾起了唇,心中满是听到她说喜欢他的喜悦,“你忘了?上回我在这儿曾说过,你若想留在这里,无论十年、二十年,我都陪着你。”
他喜欢的是全部的穆可清,无论是意气风发的她,还是失意难过的她,聪明冷静也好、活泼淘气也罢,每一个他都爱,每一个……他都舍不得放掉、错过。
“你只要当穆可清就好了,不需要做任何改变。”他爱怜的看着她轻声说。
穆可清抬头望向天空,发现自己得很用力很用力,才能阻止眼眶里的泪水掉落下来。
从不曾有人对她说过这些……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爱恋与纵容?
“怎么办,我开始相信嫣嫣说的,你会把我宠得无法无天了。”她哑声道。
李熙平轻轻一笑,“放心,我也说过,我会负责的。”
“你说的,你要负责。”
“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尽是互通心意的甜蜜。
之后他们又在竹林中待了近一个时辰,一同解决百姓们送的食物,直到都吃撑了,才走回将军府。
也许是因互诉衷情,两人心中皆是轻快无比,虽仅是并肩而行,未有任何亲密之举,仍令他们感到愉悦满足。
只是当他们才刚走到将军府所在的街道时,就见管家匆匆自府中奔出,东张西望一会儿,见到了两人,立即快步跑至他们身前,边喘息边道:“景王殿下、将军大人,我正要去找你们呢……淮城来旨,皇上急召二位回京。”
回京?两人对望了一眼。
她过去三年驻守于此,从未被召回淮城,皇上在此时将两人一起召回是为了什么?
穆将军妙计一举歼灭二十万夷军,重创夷人根本,估计接下来数年之内,夷人无力再次进犯夏国,皇上龙心大悦,急召被派来暂代军务的景王与穆将军回京,欲赐厚赏。
这是穆可清至景城三年来,首次得到朝廷的肯定,这消息令景仰爱戴穆将军已久的景城军民无不欢腾。
但穆可清本人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隐隐有些担忧。
她想要的从不是权势地位那些身外之物,更明白越受重用越易遭人妒的道理,因此从不想把自己推上风尖浪头。
再说淮城就那么丁点大,要不碰上李灿璃几乎不可能,但她并不想见到他。
然而圣旨已下,她不愿去也得去。
或许是心底不愿,他们回京的速度也非常缓慢,走了整整半个月才走到距淮城一日路程的地方。
穆可清心里有事,便也未留意周遭事物,直到听闻前方马蹄声突然改变,一抬头才发现原本骑在她前头的李熙平已至她身边。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
李熙平瞥了眼四周,确定其他人都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才道:“看来你真的挺不愿回京的,越靠近淮城,脸色越凝重。”
她勉强扯开唇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两人皆是淡泊名利之人,她晓得熙平也没多想回京——尽管他父兄都在那里。
“我只是想提醒你,明日入城时别顶着这张脸,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装一下,否则会吃亏的。”她很久没回京了,他担心耿直的她会被那些擅长表面功夫的小人挑毛病,向父皇参她一本。
知道他是好意提醒,她心头一暖,缓下神色微笑道:“我明白的,你放心。”
她也不是傻子,该做做样子时还是会做的。
“今晚便会到淮城近郊了,你可千万别让人有机可趁,借题发挥。”
“知道了啦。”见他这么关心自己,她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加深了些。
正当两人谈话之际,穆可清的笑容忽然凝结,觉得周围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有人在窥视他们,她猛地扯住缰绳,马儿在嘶鸣中停下了脚步。
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她在战场上锻链出的直觉,明确告诉她有什么地方不对。
后头的人见状,也忙拉住马儿,不再前进。
“可清?你……”李熙平才刚开口,便也发现不对劲。
四周一静下,他听见许多细微的呼吸声。
“什么人?”他沉下脸,喝道。
“哈哈,真不愧是景王殿下及穆将军,还以为咱们已藏得够隐密了,想不到还是被发现。”
一人忽然从远方的草丛里站了起来,接着手一挥,更多人从林间的隐蔽处冒了出来,约莫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手上握着武器,均是山贼装扮。
相较之下,他们因未打算在京中久待,为求轻简,一行不过十余人。
李熙平与穆可清齐齐色变,心下皆是一惊。
其实以两人的功力可以听到极细微的声音,然而这一大批人埋伏于此,竟没发出什么声响,再加上他们正骑马赶路,周围一些细小的声音便被遮掩了,若不是她直觉敏锐,说不定得等踏入陷阱方知中计。
只是区区山贼怎会如此大胆,不说此处是天子脚下,还连她这威名远播的穆将军亦敢冒犯?况且这些人一看便知绝非乌合之众,虽尚不及景城军剽悍,却也不简单,否则岂能埋伏在此这么长一段时间,直至现在才被发现,显然他们不是单纯的山贼。
穆可清眯眼瞧了一会儿,忽地开口,“你们是哪个皇子的人?”
那山贼头儿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穆将军说笑吧?我不过是一介山贼,因久闻穆将军之名才前来瞻仰。”
“瞻仰需要埋伏带武器?”李熙平也想过其中可疑之处,冷笑着说:“真不知你们是本王哪个愚蠢兄长的手下,连伪装如此蹩脚,什么不扮居然扮山贼?本王与穆将军一行人身上并未带什么贵重的金银钱财,亦不是什么好吃的果子,有哪个脑袋清醒的山贼会想打劫?”
这下换山贼头儿脸色变了,他恨恨的咬牙,大声道:“人人都道景王殿下与穆将军武功超群,咱们就是想来验证下传言是真是假。兄弟们,上!”
穆可清与李熙平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意及自信。
笑话,先前数千名夷军都阻拦不了他们离去,区区几百名“山贼”又算得上什么?
两人双足一点,自马上跃起,犹如两只大鸟,抽剑凌空朝那群山贼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