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深夜时分,曾经囚禁过易井榭的柴房,如今传来不停拍门的碰撞声。
“你们这群无恶不作的山贼,到底要把老夫关到何时,快放了老夫,不然飒王要是领兵攻上山,你们全都得死!”易新的着急和愤怒是显而易见的,五天了,他被关在这间柴房已经整整五天;堂堂一名镇国公,竟沦落至此,教他如何能够忍受、能够甘心。
而且,他亦发觉枭寇是有意让他吃尽苦头的,每日仅送来一碗白饭不说,还连一件御寒衣物都不给,这不是存心要他饿死或冻死在这里吗?
一想到飒王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不会出事,他便愈想愈不甘,愈想就愈觉得飒王根本是故意让他被枭寇所擒。
可恶!他原以为飒王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却没料到竟在此重要关头栽了个大跟头,非但合作无望,还对武越王难以交代。
“开门,老夫要见鬼枭,去,去把他叫过来见我!”易新气愤难当,在急喘一口气后,继续拍打着门。
冷不防的,原本紧闭的门却在下一刻开启,易新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又愕地瞪向来人。
“你、你是谁……快叫……快叫鬼枭来见我。”乍见立在门口处的身影,易新竟掩藏不住语气里的惧意,下意识地往屋内疾退;不料面前那双如刃的冷厉黑潭却如影随形地紧攫住他,吓得他猛打哆嗦。
“易新,你怎么会不知我是谁?”沈胤醉冷冷地笑了。
“你、你就是鬼枭。”易新颤巍巍地指着他。
“易新,你可以再看仔细一点,我究竟是谁?”沈胤醉的嗓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由鬼枭眼里所凝聚出的那股深沉恨意,再加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令易新在怔愕之间猝然忆起那件尘封已久的事。
易新面上神情突然丕变,“你是……”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说呀!”
“你是武越王的亲生儿,裴、裴尊攘……”易新无力地靠在冰凉的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完了,完了,早在十七年前就应该没命的裴尊攘竟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眼前,可见,他一定会被他杀死!
“易新,你答对了。”他幽冷地说完,即缓缓绽出一抹令易新看了为之惊悚的笑意,然后一字一字宛如咒语般地对他吟出:“我就是被自己的亲生爹亲所丢弃不要的小孩。”
武越王裴彦臬,为夺取夜国皇朝,一圆太上皇帝的美梦,竟不惜牺牲自个儿的亲生儿。呵呵,像他这种爹亲,还真是世间少有、世间少有呀!
而镇国公易新,为争得高官厚爵,跃登青云之顶,竟也狠心将前去求助的一对可怜母子扫地出门。但,这还不打紧,为求一劳永逸,他竟还买通杀手追杀母子二人。呵呵!还真不愧是武越王的好友,二人同属一丘之貉。
“派人追杀你们母子俩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易新胆战心惊地猛摇头。
“其实,我还得感激你派人来追杀我们母子俩呢。”沈胤醉神色苍白冰寒地瞅望着几乎瘫软在地的易新。
易新抖着身子,难以再开口。
“因为那名姓沈的杀手,最后却因不忍痛下毒手而带着我们远离京城,而枭寇,便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这、这我……”难怪他一直等不到杀手回报,原来如此。此时,易新的脸色比沈胤醉还要来得惨白。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嗯?”冷沉的低音毫无波动,但其中所隐含的嗜血之意却让易新吓得差点昏厥。
“小、小王爷,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你也知道我要你的狗命。”
“小王爷,我求求你留一条活路给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对了,榭儿,我把女儿给你,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把榭儿给你!”为求保命,他连女儿都用上了。
“易井榭本来就是我的。”沈胤醉神情蓦地转为恶狞。
“对,对,榭儿她是你的,她是你的。”
或许沈胤醉警觉到自己若继续待在此地,真的会一掌击毙易新,于是他硬逼着自己暂时收敛住恨火,并赶在情绪失控之前离开,“易新,你也应该品尝一下这种餐风宿露的生活,等我捉回那该死的易井榭,再来想想如何整治你。”
命人严加看紧易新后,沈胤醉忽地一手抚着右肩,然后牵着黑马,缓步朝寨外走去。
“老大,难道你一定要现在就赶去飒王府捉人吗?”
旌蔽早已等在前头,没好气地猛翻白眼。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伤口刚愈合,稍微一拉扯,就有可能再度裂开。
“让开!”
“老大,你千万要相信易姑娘,她绝对不是存心要逃离你,她只是为了——”
“滚开!”
“好好,我让开就是。”旌蔽重重叹了口气,举手投降。
望着老大执着的背影,旌蔽只得无奈地搔搔头,随后跟上。
沉睡中的易井榭,不知何故突然睁开双眼。
当意识清醒的那一刹那,她马上起身,带有恐惧之色的圆瞳立即环视整个幽暗的周遭。
没人。易井榭眼底的惧意逐渐消散,她深深吸一口气,藉以缓和方才的紧张情绪,之后,她缓缓躺回床,却已经了无睡意。
其实,她会如此惊慌,全是因为飒王他无时无刻都在暗处监视着她,甚至于在睡梦之中,她都还能感受到他的手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抚上她的脸。
她好怕,真的好害怕。
沈大哥,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带我走,我真的快受不住了。易井榭难掩慌乱地捂着小脸,不断在心底呐喊着。
一道如鬼魅般的黑影突如其来地袭向她,那种既诡异又熟悉的感觉,教易井榭立刻抬起眼;当下,一张俊美而冷恶的男性面庞,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映入她眼帘。
“易井榭——”
“沈大哥,你终于来了。”易井榭猛地扑向前用力抱紧他,致使沈胤醉未完的冷语猝然断掉。
“终于”沈胤醉因易井榭撞击到他的伤口而闷哼一声,不过,他并没有将她推开。
“你快带我走好不?”易井榭小脸不断地在这副温暖的胸膛上磨蹭着。
“要我带你走?哼!你不是急于想逃离我吗?”沈胤醉甚是粗暴地挑起她的下颚,要她看清楚他脸上的狰狞及愤怒。
“我不是故意要逃的,我只是,只是……”她不敢讲。
见她吞吞吐吐的,沈胤醉神情是益发的难看。
“反正榭儿不要留在这里,更不要跟飒王成亲。”
“跟飒王成亲哼,难道你没告诉他你这副身子已经是我沈胤睡的了?”他冷酷一笑,随即将她的上半身按入自己的胸膛,然后极其煽情地与她尖挺柔软的双ru相互磨擦着。
“沈、沈大哥你不要……”易井榭脸蛋因他此举而染上一层嫣红,“飒王随时……随时都有可能会进来的。”因害怕他与飒王再度碰见,易井榭担忧之余,忽略掉沈胤醉异常白皙的脸色。
“飒王深夜进你房里做什么?”沈胤醉的怒意大炽。
“沈大哥,你弄痛我了。”她的下颚快被他给捏碎。
“说啊?”一股没来由的强烈妒忌,让他恨不得立即杀了飒王。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真的?”沈胤醉持续逼问。
“嗯,是真的。”面对那张冷噬的怒容,易井榭除了微慌之外,内心竟然有种好开心的感觉。
沈胤醉盯住她娇容好一会儿,才缓缓放开她的下颚,之后,他又猝不及防地紧紧抱住她,其臂劲之强,彷佛想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内。
榭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抚模起她的柔背,犹不满足的他开始放肆地探进她的下摆内,沿着她平坦的下月复往上滑入她的抹胸里,尽情揉抚着她饱满的浑圆曲线,更爱极似的拧捏为他绽放的粉红蓓蕾。
在身与身相抵的那一刹那,易井榭有着片刻的晕眩,尤其当他的手霸道地贴着她的肌肤游走时,她只能攀附着他,不断地喘息再喘息。
言当他略微粗糙的指尖忽地揉搓起她敏感的蓓蕾时,她的身子因抵挡不住这波快感而冷不防的一颤,然,更令她战栗不止地却是他的大掌竟往下探入她双腿之间。她倏地瞪大美眸,在欲要出声阻止时,小嘴已然被他封住。
情“唔……”不行,这里不行的。
小易井榭羞得满脸通红,却无法阻拦他执意的探索。然而,就在她不断摆动以避开这种折磨时,她霍然发现她放在他肩头上的手,感到一股濡湿。
说虽然她的小口还沦陷在他的唇舌之下,但她睁大的眼瞳底,仍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自个儿的手心上,全沾满了血渍。
易井榭一骇,猛地别过头去,在唇瓣即将被他捕捉到的前一刻,她失声叫道:“你受伤了?”
沈胤醉瞬间顿下掠夺,呼吸急促且凌乱地瞅视住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
易井榭双手微颤地想解开他的衣襟,但沈胤醉一把挥开她的手。
他沉声问:“你在乎?”
“我当然在乎了。”易井榭急急地说道。
“是吗?”
“你为什么要一直怀疑我?”就算她不曾对他表明过心迹,但她已经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他为何还不愿相信她?
莫非,他是在害怕什么?
还是从头至尾,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现在给我,我便信你。”沈胤醉的大掌倏然扣住她的手,表情深沉难测地吐出令易井榭又羞又惊又怕的话语。
“不!”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事来证明,更何况这里是飒王府,万一……沈胤醉眼中所迸射出的绝冷阴晦,还有一抹她所看不出的强烈占有欲,都让易井榭骤然明白他是误解自己的意思,“沈大哥,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而是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我担心你会——”
沈胤醉阴恻地收敛起眸光,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
“最好是如此。”沈胤醉猛地将微愣中的她扯下床,欲带她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沈大哥,你先等等。”易井榭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爹他是否平安无事?”飒王曾说,爹爹落在鬼枭之手,下场就只有死。
沈胤醉的脚步一顿,他缓缓偏过首,望向面色乍然刷白的易井榭。
沈大哥为何要用这种表情看她?易井榭突然觉得身子变得有些沉重。不!她要相信沈大哥,相信他绝对不会这般狠心地杀了爹爹的。
“想知道易新死了没有,你就只有跟我走。”他很乐意让她亲眼目睹到自己父亲的惨状。
“沈大哥,你是在吓唬我的对不?”回握他大掌的小手,异常冰冷。
沈胤醉重哼一声,不再理会她的问题。然而,易井榭似乎不死心,硬是拖住他离去的步履,执意要得到答案。
“沈大哥……”
就在此时,沈胤醉拉住她手腕的动作突然顿住,他敛起眉,眼中蕴涵杀意地射向门外之人。
“井榭妹妹,鬼枭所以会答不出,是因为他老早就把易老给杀了。”飒王仍是一派优雅地推门而入,而回视沈胤醉的目光,亦隐隐带有噬意。
“飒、飒王!”易井榭血色尽失。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的人。
一脸阴寒的沈胤醉将全身僵直的易井榭护在身后,“飒王,这一箭之仇我迟早会回报给你的。”其实,他的右肩早已因伤口的裂开而几近无法动弹。
“鬼枭,这一次,本王誓必割下你的脑袋,然后再将你的首级吊在白沙城上示众。”
轻柔的嗓音却述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语,教躲在沈胤醉背后的易井榭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然而,她却不能一直躲在沈大哥的羽翼下,他现在受了伤,一定打不过飒王,“飒王,请你……请你放我们走。”她突然鼓起勇气,在沈胤醉来不及阻止下,毅然走出他身后。
“井榭妹妹,你为何要维护一个杀父仇人,你这样对得起易老吗?”
“只要我没听到沈大哥亲口对我说他杀了我爹,那我就相信我爹还活着。”易井榭满面忡忧,却十分坚定地回应。
闻言,沈胤醉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怔愕与不知名的激动。
“井榭妹妹,看来本王再说什么也是白费了。”飒王牵了牵唇角,一笑。
倏忽,易井榭只觉得眼前一花,旋即就被身后一股莫大的力量给推至一边,紧接着,沈胤醉便徒手和飒王交锋起来。
难以容忍易井榭一再视他为无物的飒王,一心要取沈胤醉之命,招招均带着凌厉的杀气,攻向只用一手和他过招的鬼枭。
沈胤醉虽连连荡开飒王的劲道,然而他重伤在身,再加上飒王的身手也确实不凡,以致愈到最后,他已身中他好几掌。
沈胤醉连吭也没吭一声,依旧沉着应战,但由于他失血渐多,体力已经感到有些不支。
“不,飒王,我求求你快住手,不要再打了。”大惊失色的易井榭猛然扑向正要往沈胤醉胸口打去的飒王。
“井榭,你太让本王失望了。”飒王淡淡地说完,即挥手将她震开,“鬼枭,你受死吧!”
正当飒王举起手,欲要一掌结束沈胤醉的性命时,一声甚于凄厉的长啸突然响起,就在他皱起眉心的当下,门外突然传来——
“飒王,大事不好了,枭寇已经攻破王府大门了!”
飒王倏地眯起眼,然后撇下他自认已毫无抵抗之力的鬼枭,直往门外步去,同时在他离开前,还向前来通报的侍卫说道:“看紧他们二人。”
“是。”
然而,飒王才赶至中庭,便瞧见一批持着火把的侍卫正朝他快步走来,这时,他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那名侍卫……
“飒王,您无事吧?”
尤其在听到这句话,飒王就知道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当他赶回易井榭卧房时,里头早已如他所料,空无一人。
“哈!老大,你应该要非常感激我才对,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说不定就得跟易大妹子天人永隔喽!”旌蔽趁沈胤醉疗伤而无法回手的情况下,大言不惭地对他挤眉弄眼的。
“哼!”沈胤醉斜睨他一眼,淡淡轻哼。
“老大,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旌蔽意有所指地说。
“信你什么?”沈胤醉缓缓闭起眼,声音低调却带有丝丝的波动。
“老大,我又不是外人,你就用不着再对我装傻。”唉!真是受不了。
沈胤醉将扎了重重布条的上半身往床头靠去之后,才沉沉地道:“她呢?”
“她啊!本来还坚持要过来照顾你,但我看她实在快撑不下去,就只好让她先睡一觉再说。”说到易大美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倔强,从飒王府赶回洗银山,再快也要近一日的时间,但易大美人硬是忍住坐在马背上颠簸的疲累,没吭半句,着实真令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寨主,这些天你最好都不要动武,这样伤势才会复元得比较快。”寨里唯一懂医术的季大夫边收拾药箱,边提醒地说。
“嗯。”沈胤醉轻轻应了声,算是回覆。
待季大夫退下后,旌蔽忽然皱起眉,定定地看着他,“老大,易老头你要作何处置?”
“他,难逃一死。”沈胤醉没半点犹豫地冷道。
“老大,你别忘了他可是你心上人的老子,杀了他,易大美人包管会恨死你的。”老大是被打昏头了吗?
沈胤醉心头一震,分寸尽失。
“老大,虽然易老头对你挺无情无义的,但你心里真正所憎恨之人其实并不是他吧。”旌蔽原本不想戳破,但老大太冥顽不灵,若照这样下去,他跟易大美人肯定是没有结果的。老大已经不开心了十七年,他这个做小弟的绝不能再让这种悲剧延续下去。
“谁说不是他?”心,彷佛被人狠狠刺破一个洞似的。沈胤醉突然扭曲着俊庞,大声喝道。
“武越王才是你真正痛恨的对象,是他为皇位而宁愿用邵家遗孤来取代你的身分,更让武越王妃在得知你父亲有可能对你不利而连夜带你逃走,导致后来武越王妃因伤心过度而辞世,所以你——”
“住口,不要再说了。”沈胤醉寒着脸,一双挥至半空中的双手紧紧握住。
“好,易老头之事我可以先按下不说,但武越王已准备兴兵作乱之事你听不听?”
砰!沈胤醉攥紧的拳头猛地朝床垫击去。
“老大,该是你面对的时候了。”他们一直密切注意着武越王的一举一动,而老大若是再避不出面,说不定连武越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良久之后,沈胤醉才低声地逸出:“我会去找他的。”
“唉!那就好。”旌蔽松口气似的继续道:“我去替你端药过来。”
然而,就在旌蔽开门的刹那,一道站在门前的纤弱人影,令他忍不住愕叫一声:“你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沈大哥才是武越王府的裴小王爷——裴尊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