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淑惠第一次发现叶启温和廖绸珍之间的异样,是在丈夫的桌子上看见廖绸珍的书法之后。
女人多是敏感的,尤其到了这样的年纪。偏偏她又恰得令人艳羡的老公和才色具备的芳邻。
初时,蒋淑惠隐忍下来,默默观察。廖绸珍的态度到没有十分不自然,只是在她闪亮的眸子里,叶启温的倒影格外清晰,即使蒋淑惠立在他身边,她都没遮掩一下。
渐渐的,叶启温和廖绸珍的交往越来越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两人无所不谈,知己的就如同高山流水一样,而谁也不能否定,这其中还多少有些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情分。
这些,蒋淑惠一点点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那段日子里,她几乎成了私家侦探,其他的事情自然顾不得了,乃至叶飘突然回北京,她都没来得及详细问问。
然而叶廖二人只是神交,顶多在个有情调的馆子喝喝咖啡,或结伴逛逛私人画展。所以蒋淑惠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揭发,可越这样,她就越气闷,越按捺不住。因为神魂的契合往往比的媾和更让人心碎。而这样心灵的折磨自然带到了生活中,她和叶启温的口角愈加频繁,终于,在一次关于雷家的“家常话”中,蒋淑惠爆发了。
“雷奉先一年到有半年出国,那天我听叶飘和雷已夕说话的意思,他在中国是有人了。”蒋淑惠说。
“哦。”叶启温看着书,无所谓的应到。
“怎么一点也不惊讶?”蒋淑惠狠狠的盯着他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叶启温合上书说,“那是人家的私事。”
“哼!”蒋淑惠微微攥紧了拳头,“私事是没错,这样的话恐怕只有亲密的人才互相说吧!”
叶启温没回话,最近蒋淑惠的情绪一直忽高忽低,他全当成是更年期的作用,通常他都会找个法子躲开,这次估计也是一样了。
“别走!”蒋淑惠拉住他,“心虚了怎么着?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说什么?雷奉先的事我确实知道些,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叶启温说。
“是啊,你们之间还是不提他的好,毕竟他是人家正经八百的老公!”蒋淑惠冷笑道。
“淑惠,你今天怎么了?”叶启温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
“我没怎么!是你怎么了!你不敢说,好,我替你说!你叶启温也是堂堂的知名教授,就甘于填补失去丈夫的有夫之妇的寂寞吗!”蒋淑惠激动的喊。
“你……你别胡说!干绸珍什么事!”叶启温面颊绯红,话都说不利落。他没想到蒋淑惠会扯到他和廖绸珍身上。
“绸珍,叫的真好听!叶启温,你……你无耻!”听到情敌的名字,蒋淑惠彻底崩溃。
“我要出去一下。”叶启温闪开蒋淑惠,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蒋淑惠拦住他。
“淑惠,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来了加拿大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了,夫妻之间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也有隐私,所以,我不想告诉你,你也不要乱猜测。”叶启温冷冷地说。
“还有,”他走到门口,回头补了一句。“雷太太的家庭生活,是你我都不能干涉的!”
“你!回来!”蒋淑惠无力的大喊,望着叶启温的背影,她放声痛哭。
那天,恰是叶飘从北京归来的前一天。
对所有孩子来说,听自己的母亲讲述自己父亲的外遇,都是一件残忍的事。尤其象叶飘这样从心眼里崇敬父亲、相信爱情的人,就更加的难过。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没劝慰蒋淑惠,也没替叶启温辩护。她只是表情冰冷的默默听着,然后被蒋淑惠的眼泪慢慢吞没,那种她仿佛并不拥有的液体,对她却有非凡的杀伤力。
其实叶飘很明白自己父母间的差距,尤其是来加拿大之后,这种差距是不可避免的。叶启温儒雅,蒋淑惠世俗;叶启温是体面的专家,蒋淑惠是不起眼的家庭主妇;叶启温英文流利,蒋淑惠日常发音还不准;叶启温喜欢看中外期刊,蒋淑惠更乐意琢磨超市目录;叶启温越成熟越有魅力,蒋淑惠越年老越色衰……
但是叶飘还是不能接受父亲的背叛。
叶启温自由恋爱,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就是为了出国以后和发妻分道扬镳么?蒋淑惠做好早餐,熨好衬衫,把自己的丈夫收拾得干净整齐,就是为了让他遇到更好的女子么?爱情就是这样喜新厌旧么?婚姻就是如此不堪一击么?
不对,不是,不行!
叶飘不能承认,不能接受。她甚至因此恨自己的父亲了,在恨的同时,她也终于体会了雷楚云的垂死绝望和雷已夕的“决不原谅”。
因为,不对、不是、不行,运用在她和风褚宁的身上,同样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