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台北,空气冷得教人颤抖,每呼出一口气便是一阵白烟雾气。
位于台北市中心精华地段的“龙星花园大厦”的十二楼B座的落地窗边,有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正怔怔地俯瞰着城市里开始忙碌热闹的街景。
倚着落地窗而立的方默云,年轻的侧脸上有着掩饰不了的淡淡愁郁,与都市上方清冷灰寂的天空相对映。
她的呼吸喷吐在玻璃窗上,泛开一层薄雾,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在漫着白雾的窗幕上,写下一个“风”字,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该呀!她怎么又想起他了?他早已不是她的丈夫了,怪只怪昨夜的那场梦,让她压抑许久的想念像山洪似地猛然爆发。天尚未亮,她便醒了过来,一张开眼,一股深深的忧郁便彻头彻尾地兜拢住她。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感觉全身愈来愈冷。
她缓缓转过头,望了一眼卧房内的壁钟,时针指着九,她该梳洗整装,准备出门了,今天早上十点,她得进录音室录制第二张专辑唱片。
走进浴室,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又呆愣了好一会儿。
镜中反映出一张相当美丽的脸庞,无可否认,她确实算得上是一个道地的美人儿,拥有一头黑波浪似的自然卷发,不束发时,风情自现;精致的瓜子脸上有着杏眼柳眉,配上小巧挺直的鼻子,雪女敕的肌肤白里透红。
虽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可却有着秾纤合度的姣好身材。
然而,她最吸引人的是,有一双特别漆黑的眼眸,如黑琉璃一般纯然无杂的瞳眸黑白分明得像是初生女圭女圭一般的纯真。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美丽的,成长的岁月中有太多不愉快的事情,让她无以自觉自身的美丽,即便在后来的驻唱生涯中,她也只知道自己的长相并不讨人厌,有许多人喜欢看她、听她唱歌。
然而,对她而言,专心唱歌是更重要的事,没有人会因为只是长得漂亮就把歌唱得好。
梳洗完毕后,她走到门口,捡起自门缝下塞进来的报纸,夹在腋下,走进小而舒适的厨房。
打开冰箱,取出鲜女乃,倒了满满一杯,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再取出两片吐司,放入烤面包机,然后安心地坐了下来。这些都是她每天早上必做的事,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半晌,她拿出温热的鲜女乃举到唇边,一边打开报纸,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上的杯子掉落在地,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牛女乃,彷佛在宣告什么不祥的事端。
“不!这不是真的!”她以喑哑的声音喃喃低语着,并用力地摇着头。“不会的……绝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像着了魔似的,方默云急急地阅读报上的头条新闻,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从台北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空班机于昨晚八点起飞后不久,在空中起火爆炸,客机坠入太平洋中,机上的旅客和服务人员经研判应已全部罹难,旅客中有三位台湾名人……
报上并刊登了三位名人的照片,方默云直瞪着中间那个人的照片,脸上毫无血色。
烤好的吐司已经跳了上来,她却视而不见,长毛拖鞋被牛女乃溅得湿淋淋的,也恍惚无所觉,兀自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月兑口嘶喊道:
“竞风!”
突然,电话铃声乍响。
方默云反射性地迅速抹了一下脸,这才发现手上都是泪水,脸颊已一片濡湿。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下情绪,她才慢慢地走到房间,拿起话筒。
“喂……”他的声音异常吵哑,完全不像她原本的声音。
“姐,是我,哲勉。今天早上的报纸你看了吗?”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慌乱而担心的声音。
“看了。”方默云乏力地回答。
接着,是一阵沉默。
“你……你没事吧?真是太令人震撼了,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呢。等会儿我过去看你好吗?我上午没什么事。”好一会儿,话筒里才又传来声音。
“不,你不必来,没关系的。”
“真的吗?公司方面没问题的,我可以请假,姐夫发生意外死亡的事是可以……”
“我们已经离婚了,哲勉!”她沙哑的打断弟弟的话。
“喔,知道了!”他的声音中透着些微的不快和不以为然,“可是,对你来说仍是相当大的打击吧?”
“是的……”她以哽咽的声音无奈地承认,泪水不争气地纷纷坠落。她很想放下话筒,因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然而,她仍然力持镇定,不想让弟弟知道她内心汹涌的情感。
“如果你没有和他离婚,那么,你现在岂不是最富有的遗孀了?”
方哲勉忽然冒出一句话来,语气中充满了惋惜的意味。
“闭嘴!”方默云愤怒地喝止他,整张脸涨得通红,“在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到钱!”
“哪个人不会对耿竞风留下的庞大遗产产生兴趣?”方哲勉在电话那头悻悻然地说着。“他毕竟是现在国内排名前十大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以及最有成就的年轻企业家。”
“别再说了!”方默云不悦地斥喝了声。
“不说就不说……”方哲勉呐呐地咕哝了声,然后转移话题道:“听说美艳红星雷佳娜也搭了同班飞机,她和姐夫是一道的,准备到美国姐夫所开设的饭店度假……”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接着直接地问:“姐,那个雷佳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很美的一个女人。”
方默云无法压抑内心的讥讽和……苦涩。可,令她更难过的是,竞风真的不在这世上了吗?
“我想姐夫会对她着迷,一定是她有特别迷人的地方吧!”方哲勉迳自说道。
天呀!哲勉究竟怎么了?为何尽谈这些?难道他不晓得这些话彷佛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她。
“我要挂断了,今天很忙,待会儿我得去录音。”她设法以平静的声调说道。
“啊,对不起!”彷佛察觉了她的不悦,他赶紧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好。”
他有点慌张的声调让方默云感到不忍,她始终无法对这唯一的手足发脾气。“嗯,我很好,别为我担心。”
“那么,下次见,拜拜,小女孩。”方哲勉故意以逗笑的口吻道。
方默云被他逗笑了,哲勉虽然仍不太懂事,也没有细腻的心思为人着想,可是,她却不忍去责备他。他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两人便相依为命,经历各种难关,手足之情根深蒂固,她也知道他十分依赖她。
“不要乱叫,别忘了,你是我弟弟!你这样叫我,表示对我不尊重。”她摇头笑道。
“这有什么关系。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我会赚许多钱让你吃惊的。”
方默云闻言,登时愣了一下。“哲勉,你是不是还在赌钱?”她的语气不由得严厉了起来。
方哲勉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自顾自的说:“姐夫一定会在他的遗书中提到你,虽然他已经和你离婚,却是对你真心真意,离婚这档事全是你自己要求,姐夫根本没有变心。”
“你以为我会接受吗?”方默云气极地道:“不管他留多少遗产给我,我绝不会接受的。还有,不许你再喊他姐夫!”
“姐,你不要这么说嘛,你可千万别傻到将钱财往外推呀!”方哲勉不自然地开口。
听到他微带紧张的声音,方默云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兆,“哲勉,你又跑去赌钱了是不是?”询问的语气隐含着浓浓的担忧,“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又欠了多少钱?”
“呃……以后我会详细告诉你,现在我很忙,再见!”
对于方默云的诘问,方哲勉采取逃避的作法,虚应了一声后,便立即挂断电话。
方默云愕愣了一会儿才将话筒挂上,她愣愣地呆坐着,目光游离、涣散,脑中已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呢?先是耿竞风的噩耗,接着是哲勉又欠下赌债的事,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慌了、乱了。
竞风……
她在心底默默嘶喊着,她仍不愿相信他已离开人世。
眼泪无法抑制,扑簌簌地直流,她拼命地用手抹掉,不断地做深呼吸。平常只要她这么做,心情总会立刻平静下来,可是……现在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饼了好半晌,她的心痛才渐渐平复,于是回到厨房,冲了一杯咖啡。
一边啜着咖啡,她一边怔怔地想着,昨夜里梦见了他,是否正预告了他的诀别?
竞风并没有和雷佳娜结婚,虽然报纸上时常刊载着有关他们二人婚期将近的八卦新闻。方默云心想,他必然是对婚姻感到厌倦和失望了吧!
犹记得两人刚认识时,他是个温文儒雅的人,虽然浑身散发着强势又慑人的傲然气息,但他的举动始终恭谦自持,对待她的态度也一迳温文有礼。
然而,早在那时,他就对婚姻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甚至丝毫不掩饰他的想法,只不过,至今她仍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向她求婚?走进他不相信的婚姻制度里。
如今,经过了和她那一段糟糕的婚姻,他必定更怀疑了。关于此点,她的看法也一样,她决定不再结婚,一想到和他共度的那些日子,她就不寒而栗。
喝完第二杯咖啡,她终于有心情换衣服了。将报纸摺叠起来,她开始收拾厨房、整理房间,希望藉着不停的劳动使自己忘却忧伤。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自己是爱着竞风的,可她却不适合婚姻生活。她对婚姻中夫妻亲密的rou体关系感到恐惧及畏缩,她原以为自己能克服的,毕竟她爱他。
然而,过往的阴影并不打算放过她,终究她仍是失败了。
彷佛有意透露她的心情似的,她下意识的挑了一件灰色的毛质洋装,刚穿好衣服,电话又响了。她犹豫了一下,害怕是记者打来的。
最后,她仍拿起了话筒。
“喂,默云吗?”彼端传来她非常熟悉且充满温柔的声音,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她驻唱餐厅的老板——李宗翰。
“嗯,我是。”
“今天的录音取消,有一些记者在录音室门口等着,我和制作人决定延期。”李宗翰在电话那头说道。
“嗯,我知道了,就依你们的意思吧!”这时候她根本无法面对记者们的访问。
“还有,今天晚上你不必勉强到餐厅来演唱,我可以找个人替代。”李宗翰体贴的说。
“谢谢你,李叔,我会去的,没关系。”她不想留在公寓里胡思乱想。
“真的可以吗?”
李宗翰十分了解方默云她此刻的心情,他完全明白。
当默云十七岁还是个学生时,就在他的餐厅里演唱,算是半工半读。那时,她只是个静默、怯怯不安的少女。三年后,她开始走红,许多人慕名来听她唱歌,她俨然成为他餐厅里的活招牌。一年前,她被唱片公司的人发掘,灌制第一张唱片,以她美妙的歌声获得不小的回响,也闯出一番知名度。
尽避如此,她仍然坚持在他的餐厅里继续驻唱,甚至还委任他当她的经纪人。一方面是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一方面是因为她信任他,也喜欢在他的餐厅演唱,而且只有他才了解她对耿竞风的感情。
“我……我要去,因为唱歌可以让我忘却烦恼……”方默云喑哑地道。
“唉,女人都是这样的。”李宗翰轻叹了一口气,“竞风的运气太坏了,他怎么会搭上那班飞机呢?真是……令人震惊。”
“是呀……”她的声音更加沙哑了。
“就这样死掉了,实在教人无法相信!”李宗翰叹息地又接着说:“好好的一个人呀,那么出色又正值壮年……”
他的话又勾起了方默云那好不容易平缓的悲伤,让她忍不住发出低泣声。
听到她压抑哭泣的声音,李宗翰慌忙地说:“对不起,默云,我不是存心的。”
“不。”方默云力持镇静,忍住啜泣声,回道:“你只是说了你心里的话,我……也是不敢相信呀!”说着,她的心又往下沉。
再也见不到竞风了,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直以来,她总是不知如何面对及回应他专注的凝视,常常因此而心慌意乱;现在,她再也不必担心他的注视了,然而,这更教她心痛、懊悔,想越过他和她之间的高墙并非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是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
“其实,外界知道你已经结过婚又离婚的实在少之又少,这消息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李宗翰赶紧转移话题:“听众们还以为你始终是单身,这样的形象比较理想,如果他们知道你已经离过婚,可能会影响你的歌唱生涯。”
“我不在乎这些。”方默云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兴趣只是唱歌,没想过要当明星,你知道的!”
“说的也是。”李宗翰轻笑了声,又安慰了她几句后,才挂断电话。
放下话筒后,方默云木然地呆坐着,直瞪着窗外灰沉的天空,禁不住泪水又盈眶,她瘦削的肩膀轻微地抖动着,悲伤的低泣声逸出她颤抖的唇瓣。此刻,她深深体会了失去所爱的痛苦,如果……如果时间能倒流,她愿意和竞风再重来一次……
如果……真有如果的话……
晚上七点。
方默云坐在小而暖和的后台化妆,在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蛋上扑上一层淡淡的粉底,并涂上嫣红的唇膏,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些。
“你还好吧?默云。”李宗翰探头进来,关心地问。
李宗翰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将近五十岁,是个温和又值得信赖的人。
方默云轻扑蜜粉于两颊,朝镜子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轻快地道:“你看呢?”
李宗翰看着镜中的她,眯着眼回答:“哈哈,你根本不需要多施脂粉。”
“你不会喜欢我带着悲伤的脸上台吧?”她故意笑着说,知道他是有心逗她笑,想让她放松心情,他一向待她如女儿般。
“从外表看起来,已经很迷人了。”
“其实呢?”她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蓝色礼服的裙摆。
李宗翰微微歛下笑意,走到她面前,双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上。
“嗯,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方默云转过身,对着他平静地说:“我很好!”
李宗翰缓缓地点点头,咧开嘴笑道:“好,那就上台去吧!那儿聚集了许多老,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会拿着铁棍在旁边守护着你。”
“哇!那你岂不是太辛苦了?”方默云被他夸张的言词给逗笑。
“我知道有许多条件比我这儿好的地方,都希望能请到你驻唱,如果我也能付给你那么多钱,那该有多好。”李宗翰一脸认真,“只可惜,我并没有赚那么多钱。所以,只要你在这儿唱,我一定要负责你的安全。”
方默云了解地点点头,李叔是个怀旧又有些传统的男人,餐厅经营的方式始终坚持他自己的格调,有着早期夜总会的味道。然而,时下的年轻人并不喜欢这种纯粹听歌的地方,大都流连于PUB、舞厅之类的场所。
“李叔,你不要这么说,我喜欢在这里唱歌,而且也是为了报恩,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欠你太多的人情。”她由衷地道。
“你没欠我什么。”李宗翰微笑地摇了摇头。
“有,如果不是你愿意让我在这里驻唱——”
“哎呀,不要提这些了。”李宗翰露出腼腆的笑容,赶紧说:“你是靠自己的实力得到这份工作的,严格说起来,是我将一个单纯的女孩放在那些老的面前,我才觉得过意不去哩!”
方默云绽出一朵真诚的微笑,“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感激你……那时候我很需要钱。”
“嗯,我知道。那个不长进的家伙还一直压榨你吗?”李宗翰难得板着一张脸说话。
方默云立即涨红了脸,她很清楚他口中指的那家伙是谁。“李叔,请你别……这样说哲勉,他也很认真地在工作呀!”
“哼!是啊!你什么时候才发现他在赌博的?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无法自拔了。你为了生活辛苦的赚钱时,他却在赌钱。”李宗翰不以为然地嗤哼。
“我知道。”她无力地垂下头,幽幽的说:“可是,我又能怎样呢?如果我不替他还债,你也知道会变成什么情形。”
“让他狠狠被揍一顿,也许反而可使他清醒。”他严厉地说着,然而心里却也没什么信心,赌上瘾的人是很难清醒过来的。
“不,我不能那样做,你知道的,哲勉小时候已经被揍怕了,他会受不了的。”
李宗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你的继父实在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他死的那一天应该放鞭炮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必于方默云姐弟过往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严格说起来,他和她的母亲算是旧识,她的母亲曾在他的餐厅唱过一段时日,直到那个来自香港的商人——也是默云的继父出现以后没多久,默云的母亲便辞去工作,离开台湾,跟着那男人到香港去。
方默云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一想到恐怖的过去,她就忍不住颤抖,继父那张狰狞邪恶的嘴脸又在她脑海中浮现。
“李叔,请你……不要再提起从前的事。”她颤着声音开口。澄澈剔亮的黑眸盈满哀伤,她抖瑟地起身。“我……我该出场了。”
李宗翰上前拦住她,语重心长地劝她:“你得学着对那一段往事释怀,别再折磨自己了。”
泪水猛地占据她的眼眶,她赶紧别过脸,喑哑地道:“求你,不要再说了。”
话声一落,她快步地走向门口,纤细娇柔的身躯在蓝色缎质的晚礼服下颤抖着。这件礼服十分贴身,紧束的腰部、微露的香肩,使得她原本就秾纤合度的身材更加引人遐思。
“你忘了手套了。”李宗翰轻喊了声,拿起化妆台上的手套递给她。
方默云扮了个鬼脸,“我总是忘了手套。”她皱着眉头将手套戴上,那是长及手肘的蓝纱手套,与露肩的礼服十分相衬。
在李叔的餐厅里演唱,穿礼服、戴手套是多年来不变的传统,他喜欢营造一种高雅而怀旧的气氛。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挺起胸,抬起头来,缓缓走向那个只属于她、能让她忘掉一切烦恼忧伤的舞台。
小小的舞台一片漆黑,方默云站在小型的白色钢琴旁,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点点头。灯光立即对准她,满场的观众顿时掌声雷动。
她面向观众,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她的肌肤闪着金色的光芒。随着钢琴的演奏,她轻轻地吟唱,玲珑曼妙的身躯随着音律优雅地款摆着。她深深地沉入美妙的音乐中,一颗心如气球般轻盈地飞升,婉转动人的清柔歌声像天籁般,环绕在这有着浓浓复古风味的高级餐厅里。
连续唱了三首曲子,在余音荡漾的琴音中,她结束了今晚的演唱,观众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她的视线移往台下,这里的客人大都是熟面孔,以中年男士居多,而且大都具有不错的社会地位;这些人有着共同的特质,那便是对消逝的七○年代有着一种无可救药的怀念与眷恋,换言之,他们和李叔是同一种人。
在这里演唱,她感到非常的安心和自在,她微微弯了弯身子,向台下的人点头致意,全场的灯光顿时亮了起来。她环视观众,感谢他们所给予的掌声。
突然间,她的视线内浮现一张脸……不!应该说她瞥到了一张脸。严酷的表情,脸上毫无笑容,薄唇微微抿紧,像夜色般黑沉的双眸冷冷地注视着她。下一瞬,方默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无声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