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更残忍的事却接踵而来,她一直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上天是否真的没长眼?在他们已经谈妥分手之后,无情的事实又再度粉碎了她原有的计划及心理建设。上苍在处罚她了,要她付出代价,并牢记这后果。世界似乎天在一瞬间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及周遭的影像,几乎都与她异处在不同的次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一个来自心底小小的声音。
小声却十分肯定的声音,“梁瑞英,你怀孕了。”
真的,她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怎么办??孩子的爸爸不能曝光,但她能否单独解决这个问题?“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心中不是没有那股冲动,而是一想到未来的命运,思绪清楚明白地说着,坚强与冷静或许还能救自己,若是慌乱了自己,无非是自取灭亡。
想想自己的背景,这样的情形若让移民国外的家人知道,只有教他们难堪、心伤的;但家人不可能不知道的,因为肚子不可能配合着她的无奈,一直扁平,且更不可能“瓜熟不落地”;而“拿掉”似乎已成最后的一条路了,但自己如此虚弱的身体是否禁得起机器的折腾呢?若她阵亡在手术台上时,那辛苦隐瞒的一切不就曝光了吗?或许可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独力生下并扶养这无辜小生命?她一迳地想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世事真能如愿吗?令人不敢再往下想了。
突然间,彷佛所有人的面孔全都压了下来,瑞英拼命地甩头想抛掉的已经不单只是那些面孔了,而是所有的压力。她不自觉地恨起自己了,一向不认为自己有出色的条件……为什么?她在心中不断地呐喊着,泪水更是不断地泛流。
想逃,又该逃往那里呢?一想到妈妈娘家的势力,至少可确定的一点,她是不可能永远隐瞒的,若被发现之后呢?当被询问谁是孩子的爸爸呢?……中间的过程单是这样想像就已令她毛骨悚然了,而且最后必背上败坏门风的罪行,这罪名铁定跟着她一辈子,那家人是否能承得起这般的羞辱、这样的打击呢?天啊!这一堆问号不约而同一起报到,为什么?该如何!?
孩子的爸爸,始作俑者是他,为什么自己想一肩挑起,不想让他知道呢?是有情,怕连累到他,不愿破坏他原有的生活,及前阵子才做好的决定;或是无情,不愿让他分享这个“喜讯”呢?或者是等她想清楚后,才决定是否让他参与这个难题呢?种种的问题等她考虑清楚后再做决定处理吧!好累,好倦喔!为何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难道真的缘分未到尽头吗?难道今生的纠缠还不够吗?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在角落里,一个面目姣好却双眉深锁的女子,不断地深深叹息着,她了解今天不管他的答案如何,她都将照着新拟的A或B计划执行;不管发展至今,已有多少个变数让她不断地挫败及不知所措,但始终相信她可以控制这一切,挽救这错误。
“真的吗?有多少把握?”心中有一小小的声音提醒地问着。
“一点把握都没有,放眼茫然。”另一个声音诚实的答着。
“那你凭什么相信自己可以挽救一切?又能挽救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啊!当初凭着一颗想挽救的心,想挽救一份正确的友情。”然而今天的情势发展,让她想逃,但在采取行动之前,仍想知到他的反应,在如此糟的情况下,他的反应又代表什么呢?不知道,她不知道,纷乱的心夺去了所有井然有序的思绪。
“或许可以,再给一次机会;但或许已不是挽回一份友情,而是划下一个适当的句点吧!”
男主角终于出现了,依旧带着那份潇洒,瑞英心中竟燃起一把无名火,她清楚现在的情绪已非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怎么办?检查结果是中奖了。”这是瑞英劈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她心中想讲的第一句话,她想知道深情的成宗,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真的?一般来说这机率是统计学中的或然率的,在你身上怎会如此高呢?”成宗半喜半忧,喜的是彼此还必须因孩子而有所连系了;忧的是,自己现在无法给她一个名副其实的家。
“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办呢?”瑞英实在也乱了方寸。
“我也不知道。”成宗也老实的说,这消息的确太突然。
“天啊,你不知道?从那天到现在已有多少天了?难到你不曾想过有这结果的可能性?”瑞英实在不敢相信,这是成宗的另一面,多像一个闯了祸却不知如何收拾的小孩子。
“有啊,但真没想到会那么快。”
“你心存侥幸的心态,OK!现在好了,事到如今,我就应该知道要怎么办吗?你的一句『不知道』又能告诉我什么呢?还是代表我活该倒霉,要自己想办法呢?天啊!你老实说好了,将你心底最想说的答案说出来吧!诚实的话一切从宽处理。”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竟然像小孩子无助,就好像辛晓琪唱的那首歌一样,深爱的男人竟像孩子一样无助,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是啊!她多么痛的领悟啊!
“没想到你会这样跟我说话。”成宗不可思议地看着瑞英,像一座无法控制的火山。
“不然你还奢望怎样?几天来的翻胃恶心之苦是你能感受的吗?一直都捺着性子等结果,如今它确定了,辛苦隐藏的世界也垮了,你懂吗?你了解吗?”重点在于辛苦挽回的世界再也撑不起来了,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这段对话令她知道自己终于按捺不住情感的宣泄,不过也着实令成宗吓了一跳,她的脾气竟是如此地刚烈,相信这段日子对她而言是多么地难捱,而自己却……但在自己想开口说话时,瑞英已走远了,一语不发地走了。
瑞英的身体清清楚楚告诉了她自己,情绪的翻腾令自己很受不了,累了,也算了,所以决定了心中的月复案——B计划,孩子是无辜的,但不能没有爸爸,该帮孩子找个爸爸。
回到家中,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她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肮,天啊!谁能告诉我是否有更好的策略,此时此刻又该去哪里找男主角呢?正在问天,天不语时,电话答录机上的几通电话留言给了她决定。
“瑞英,我是妈咪,你一个人在台湾好吗?有空常去找你舅舅,不要不好意思,我已经请他代为照顾你了;有空要过来这边看看我们,顺便带鸿博过来,到时见面我可想问问他,究竟打算何时结婚?为了他,我可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台湾呐!……”
当初为了让老妈放心,分手的事并没让她知道。但若早知自己会陷入目前这一大困境,还真该乖乖地跟妈咪及爹地走。这一切告白都已经来不及了,好想他们喔!就算见了面,也无法说出来这个烦恼的。不行,见了面一定哭,一哭这一阵子所有的事,不曝光也难了。
“喂,我是晴子!小姐,我可是找你找得快捉狂了,想听好消息吗?快快跟我连络吧!自首无罪,若再等我下次找你,小心喔!我会翻脸的。这两天跟我连络,并报告一下近况,OK?”
“瑞英,近来可好?我是鸿博,这些日子来,我想了很多,准备结婚吧!或许很唐突,但这是一条我们早就该走的路,等你想清楚的时候再告诉我答案,下周六一起吃晚饭吧!”
天啊!鸿博的出现还真是时候,一线生机,为什么他会在他无情的离去后,可以回头理所当然的告诉她,准备结婚吧?他凭什么认为她非他不嫁,一声抱歉都没有呢?一切好像都在他的安排中,两个人的事却总是单方在做决定呢?她印象中的谢鸿博,是八年前的他,而面对现在的他自己又了解多少;相对的他对她又了解多少呢?这样的婚姻能要吗?但自己现在还有比他更恰当的选择吗?他的出现的确使她宽了不少心,因为他肯定是个好爸爸,或许他能包容并配合着,但也或许是不可能的事。
在晴子的房间里,两个人边吃早餐边谈着有关下周一的升迁考试。
“晴子,你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瑞英直截了当地说着
“我也希望,升迁考试一及格我就可以请调中部,届时就可以无所忌惮地为所欲为了。”晴子眼睛边说边发亮,毕竟那是她的梦,好不容易捱到这次升迁考试。但发亮的眼神并没有减低敏感的心,她总觉得瑞英今天的话中好像还有话。“瑞英,你怎么了?谈笑虽依旧,但不见你昔日的风采喔!”她试探性问着,因为忙碌的瑞英,不应该有着一颗低落的心。
“没有啊!只是舍不得你北上,到时这里只剩我一人了,一群好友踏入社会后,各有各的路要走,连你也将飞奔台中了。”
“那我不考就是了,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行,你不仅要考,而且要考上,因为再过几个月或许等你那里一安排好,我将投靠于你哪!到时可能你不欢迎都不行了。”瑞英尽量笑着说。
“开玩笑,岂有不欢迎之理?不过呢,要先讲明原因,才可放行。”晴子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吧,晴子,我有了。”瑞英语重心长地说着。
“有,你当然有了,男朋友你是向来不缺的。”晴子差点笑了出来,这女人哪条筋搭错线。有男朋友在她身旁,何时成了鲜事?其实上帝也满不公平的,更离谱的是,她竟然从未将他们认定为男朋友或是追求者。
“小姐,我是说我怀孕了。”瑞英提起勇气,一口气将它说清。
“瑞英,不要开玩笑了,你小说中的剧情张力请勿拿到老友这边来试反应,会得心脏病的耶,OK?”老古板的人会做这种新潮事,相信所有认识她的人听到这件事,会跟自己一样的反应,笑一笑,然后告诉她:“别闹了,朋友。”
“晴子,现在我哪有心情试你那超人般的心脏,我——真——的——怀——孕——了。”看着晴子的反应,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或从哪里说起,泪水便在刹那间如泉涌般地流出。
房间的气氛随着那泪珠的滚动而滴答地响着,它静得可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太可怕了。而且哪有人说哭就哭,学生时代就常是琼瑶小说的代表人物了,现在不知又要演哪一幕?
“不会的,你的胃向来就不好,是你自己看小说看得太投入又遇到翻胃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拜托你,我的心脏不是TOPSUPER,禁不起太大的震撼,OK?玩笑可以结束了吧!而且何时你开放到这个程度,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才是重点。”
晴子已经很习惯这样的事情了,因为等一会儿,瑞英又会像昔日般,顽皮地在她耳边说声:“骗你的。”
但另一种感觉却告诉晴子:“这是真的。”,但她还是希望和往日一样,虽然这回可能性似乎很大。
晴子的反应真让瑞英哭笑不得。“我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妄想或开玩笑,再者我也不是驼鸟不愿面对已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你开这样没节制的玩笑啊!”
这倒是真的,勇于面对事实,的确是瑞英的优点也是缺点。敢爱不能恨也是她的特色,外刚内柔一向是她的个性真实面;但是生性保守的她,何时栽的?主角是谁?不可能,一定是闹着玩的,但……不……不祥的感觉掳获了这思绪。
“瑞英,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的,快,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虽然希望渺茫,但终究是一线生机。
“晴子,我何尝不是如此希望呢?但这是一个铁的事实。”说到这里,瑞英早已泣不成声了。
“孩子的爹是谁?”晴子冷静地问。
“秦成宗。”
“天啊!成真了,从当初你一说出公司变动时,我就觉得很不对劲,没想到成真了,可是依你的个性怎么可能?”晴子说出当初的担心,但毕竟太慢了。“他知道吗?”
“他知道,我跟他说,但他负不起这个责任的,而且我也不想让他负这个责任啊!”
“为什么?这是哪门子的理论?你到底在想什么或考虑些什么,哪有这种说法的,负不起丁点责任?难道是敢做不敢当,还是你存心包容到底,不想让他负这个责任?此事皆由他而起,不由他负责,难道你想一肩扛起?你到底有何打算?而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什么呢?”
“打算目前还谈不上,但他的环境太复杂了,我不要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在莫名其妙及糊里糊涂的情况下爱上了他,我并不后悔,虽然没有跟他结婚的意思,但我想保留这孩子;因为孩子将是以后他与我共有的唯一纪念了。”
“我真搞不懂,你何时有这样的观念的?未婚妈妈,你如何在社会上生存?小姐,你有办法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吗?梁妈妈会不知道吗?他到时还能安稳地在他原来的天地里吗?你自己在什么样的家庭中长大,还需要我来提醒吗?你们家能容忍你的违悖常理吗?”晴子真想打散在瑞英脑海中的奇怪想法,这一切让每一个人都深感怀疑:她是否正常呢?
“一切都是定数,我不曾想过事情会演变成无法控制的地步啊!罢遗失掉一段多年的单纯恋情,紧接而来的是如此复杂的感情,它的变调不曾出现在我的计划中,但却硬生生地发生了。这是属于我与他这辈子的债,认了,真的认了,懂吗?”晴子说的瑞英何尝会不清楚,但她也实在不知如何说清这一阵子,自己所有的感觉及选择的决定。
“他会允许你带着孩子离开吗?”
“不,他不会知道的,永远不会。”
“但他不是已知道你怀了孩子吗?”
“没关系,我有办法。”
难道真是在劫难逃,自古明训。“唉!瑞英,我只想说,我宁愿你没办法,谁说肇事者可以逃逸的?但是既然你执意如此,身为好友的我也只能说,不管你的抉择是如何,你永不孤单,懂吗?”除了给予瑞英精神上的支持外,在晴子心中仍有一段下文,“秦成宗,你就保佑千万不会让我萧玉晴遇到,否则绝对让你进加护病房。”
“其实是我决定不让他参与的,是我夺走他未来权利的,他并没有逃。”她了解他,一时的茫然与惊讶一定有的,但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不知所措者又有几人?更难得的是他愿意将他脆弱的另一面跟她分享,也就因此让她更确定了心中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