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梅绦雪取出义父与冷叔传给她的药谱和毒经,虽然里面的内容她已经非常熟稔、运用自如,但为了再一次确定摧心毒的解法,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再看过一遍。
一盏茶时间过后,只见她失望地掩卷叹息。
这摧心毒至今确实无药可解,书上所载的解法只是将毒转移至他人身上,而此人必须是个女子,因为需经由阴阳、历时一夜,方能将毒性完全转移净尽。但这么做虽然能救被下毒的人,然而,与之阴阳的女子却只剩下七天的寿命,七天后,便会七孔流血而亡。
此种解法残忍而不人道,是故书里特别载明“不宜用之”。
梅绦雪不觉蹙起眉头,此法虽不宜用之,但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雁哥哥毒发身亡?
正凝思时,房门陡地被打了开来,她抬头一望,站在门口的正是她忧念不已、为之愀然神伤的冷雁。
她怔怔地望着他朝她走来,早晨明亮的秋阳透过窗扉洒映而入,澄亮的光线下,他深峻的容颜益发显得挺拔卓荦,幽邃的黑眸彷佛具有魔力,让人不自禁地被吸入那两潭深泓,深深地陷溺沉沦。
望着他,她不由得柔肠百转,心口愁怅闷痛。她不要他死,那么、那么她还能怎么做?
答案似乎已经非常明显,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可她舍不得他呀!他们才刚重逢,却注定了又得分离,而这一次,不再是生离,而是死别……
“在想什么?怎么眉头皱得这么紧?”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拢紧的眉心,冷雁转瞬间已来到她面前,低醇的嗓音柔柔地拂过她耳畔。
梅绦雪微微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治好你身上的毒。”她轻扯出一抹淡笑,一双水眸仍依恋地望着他。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书?”冷雁的视线忽地瞥及她手上捧着的一本厚达十二卷的蓝皮书籍,“可以让我看看吗?”
梅绦雪愣了一下,神智完全清醒过来,她迅速地将书紧抱在怀里,勉强扯起僵硬的唇瓣,笑着回道:“这只是义父传给我的手书医经,没什么特别的,我怕你看了会觉得闷。”
她努力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关于摧心毒的解法,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很清楚一旦他知道了,必然不会同意她那么做。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赶紧接着又道:“雁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其他人?我想尽早开始为他们治毒。”
冷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将视线瞟向她手中紧握的书,心里顿时了然;他微微勾唇一笑,决定顺着她的意思走。
“事实上,千毒门现在只剩下四人而已,除了我、一飞和杜鹤之外,还有一位虹师姐,其余人等只是一般的仆厮及丫鬟。一飞和杜鹤你已经见过了,至于虹姐,我正要带你去见她。”
虹姐?就是昨天杜鹤提及的那个女子?她犹记得杜鹤一提起她时,他脸上显露的担忧与紧张,原来她是雁哥哥的师姐!
她忽然有一种释怀的轻松感。那位虹姐既然是雁哥哥的师姐,雁哥哥紧张她也是应该的。
“雁哥哥,那咱们这就走吧。”她语气轻快地道,迅速收起医书,背上医箱。
“不急,有些事我必须先让你知道。”冷雁轻握住她的双臂,神色显得有些沉重。
梅绦雪微怔了怔,“什么事?雁哥哥你不妨直说。”他凝重的表情让她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冷雁浓眉淡蹙地叹了一口气,“师父在虹姐身上所下的毒非常奇怪,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便使得她迅速老化,红颜变白头;她心里的感受你可想而知,也因此性子变得有些暴躁易怒,我希望待会儿你见到她时,对她多担待些。”
“有这种事?”梅绦雪喃喃低语着,心里不由得对这尚未谋面的虹姐深感同情。凡是女子,莫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此骤然的改变对她的心理必定造成极大的冲击。
“雁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尽避放心吧。”她微笑地回答。
两人走到门口正准备跨出房门时,一道人影倏忽晃至他们眼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大师兄、梅姑娘,一大早你们要上哪儿去?”杜鹤一脸笑盈盈地瞅着他们问道。
“我要带雪儿到琼苑看看虹姐。”冷雁淡淡地回了句。
杜鹤眸光一溜转,挥开摺扇微笑道:“介不介意让我一同前往?我好一睹梅姑娘精湛过人的医术。”
冷雁面无表情地淡睨了他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便你!”说罢,他迳自拉起梅绦雪的小手往琼苑走去。
身后,杜鹤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荡起一丝饱含兴味的笑意,他倒要看看大师兄如何摆平两个女人;在梅绦雪面前,他要如何不让她看出他和虹姐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
三人来到琼苑之后,杜鹤迳自挑了一个“观景”颇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冷雁则带着梅绦雪走到床前。
尽避冷雁已经跟她叙述过瞿虹的状况,但当梅绦雪见到她时,心里还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躺卧在床榻上,鸡皮鹤发、乾瘪枯瘦的瞿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俨然是个离大去之日不远的七旬老妪,唯独那双眼却精炯灿灿,此刻正朝她投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虹姐,我带雪儿来看你了。”冷雁来到床榻边,轻扶起瞿虹,让她偎靠在他的怀里,“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人称妙手玉观音的江南神医梅绦雪姑娘。”
梅绦雪朝瞿虹绽出一朵温柔的浅笑,却被她益显冰冷犀锐的眸光给怔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异常专注,彷佛想自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那样的眼神令她心底突地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但她随即挥去这种感觉,犹疑地轻唤了声:“虹姑娘……”
此刻正仔细打量着梅绦雪的瞿虹,耳里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她的心已然掀起波涛万丈、汹涌不绝的怒恨之潮,苍老颓萎的脸孔瞬间阴暗了下来,一丝深沉的敌意与恨意迅速掠过她的双眸。
言她就是师娘和师父的女儿!瞿虹在心里暗自咬牙,完全没留意到一旁的杜鹤已眼尖地捕捉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
情眼前这张姿丽鲜妍、清艳绝俗的容颜和画中的师娘简直如出一辙,温雅飘逸的气质甚至更胜一筹;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让师父多年来始终念念不忘,也因此他从未将她放在心里过。她永远也无法忘怀这张脸,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小相对于自己现在衰老萎顿的模样,梅绦雪绝美的容貌更加让她痛恨无比!
说瞿虹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恨!她好恨啊!漫天覆地的妒恨之火在她心头熊熊燎烧了起来,烧红了她的眼,也烧出她绵绵不绝的怨怒。
吧她一向自负美貌过人,也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师父会忘了师娘并爱上她,没想到她的期望终究只是一场空,她竟然输给一个已死的人!
独是的,她确实输了,原来一开始她就不曾有过胜算,那个她从小爱慕崇拜的师父只当她是颗棋子,在他享有她的同时,他的心始终系在一个死去的女人身上。
家哈!世人眼中残酷无情的阎罗毒君一生竟只钟爱一个女人?那她算什么?
她好恨、好不甘心啊!
“虹姑娘……”梅绦雪再度轻喊了声,她阴沉森冷的表情让她有些忐忑。
饼往的种种一一掠过瞿虹的脑海,忽然间,她恨意深沉的脸陡地咧开了一朵诡邪的笑花,像是要回应梅绦雪的轻唤般,她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温婉地道:
“你就是雁儿常跟我提及的雪儿?长得真美,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几个像你这般绝艳出尘的美人儿了!”
对于她骤然改变的神色,梅绦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微怔了一会儿,才轻扯出一抹浅笑,有些不自在地回道:“虹姑娘,你过奖了。”
瞿虹轻拍她的手,微笑道:“虹姑娘这称呼太见外了,你是雁儿的童时玩伴,不如同他一样喊我一声虹姐,而我则叫你一声雪妹妹,你说可好?”
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她突然自嘲地笑叹了一口气,又道:“要你称呼我虹姐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明明都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了啊!”
见她一脸温蔼和煦,唇边还噙着一抹略带凄凉的笑意,梅绦雪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浓烈的同情,并暗暗责备自己方才大概是眼花了,才会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森冷的恨意。
“虹姐,你别这么说。”她轻柔地回握瞿虹瘦骨嶙峋的手,柔声道:“雁哥哥已经告诉过我,你是因为中毒而导致苍老羸弱,只要能解除你体内的毒,你的容貌便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是呀,虹姐,雪儿一定有办法治好你体内的毒,你只管放宽心。”冷雁温柔的眼光凝注着瞿虹,一边伸手为她拂去散落颊边的白发。
他亲昵的眼神与柔情的举动让梅绦雪不禁有些怔然。
梅绦雪正怔愣时,冷雁又开口了:
“雪儿,你赶紧为虹姐把个脉,看看她体内的毒该怎么解。”
梅绦雪乍然回过神来,将掠过心头那股不明所以的怪异感觉抛到一边去,依言轻执起瞿虹的手腕,专注地搭脉细诊……
半晌后,她松开手,柳眉淡蹙地垂眸凝思。
“怎么了?我体内的毒可有得解?”瞿虹神色略微紧张地问。
一年了,她看着自己这张又老又丑的脸一年了,要不是因为满腔的恨意尚未得报,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以这副要死不活的难看模样残喘苟活!
梅绦雪缓缓抬起眼,沉凝地道:“虹姐身中之毒是由苗疆十种吸食人体精元的毒虫所制成的『十衰散』,此毒不会立时要了人命,却会让人在短短数日之间瞬间老化,直至体内脏腑完全衰竭,终告停摆。”
瞿虹眼里精光一闪,思道:这丫头果真有一套,竟看得出她所中之毒。
“依你之言,这毒有解吗?”她接着又问。
“有。”梅绦雪徐缓地点头,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只不过解法不易……”
“你尽避直说无妨!”冷雁神情肃凝地道。“无论再怎么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做到。”
梅绦雪抬眼望向他,雁哥哥好似非常在乎这位虹师姐,她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闷怅的感觉,尽避如此,她仍详尽地回道:“此毒与一般毒素解法不同,虹姐现今体内之血已呈衰败,必须以换血之法治之,且所换之血必得是纯净的处子之血。换血之后再服以紫绦草,帮助生血、活络筋脉,大约需经十日,方得大功告成。”
一旁的杜鹤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依梅姑娘之言,输血之人必然会大伤元气,寻常人等可禁不起这番折腾,一个不慎,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梅绦雪神色凝重地点头,“杜公子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便是我所顾虑的;因此,输血之人最好是个练武之人,有基本的功体能自行运气调息,再佐以我特别调制的『活血丸』,应可渐渐补回元气,不致损及性命。”
杜鹤迅速和冷雁对看一眼,而后直接指出:“处子易寻,可现今恨情谷内的丫鬟们,无一人有武功底子,这可大伤脑筋了!”
瞿虹闻言,低垂的眼眸隐隐闪过一丝算计的精芒,唇边浮起一抹几不可辨的诡冷笑意;她很乐意在梅绦雪见阎罗王之前好好利用她一番,她的血会是她挽回青春美貌最好的献祭!
盘算既定,只见她幽幽一叹,柔若无骨地靠向冷雁怀里,凄凉地笑语:“雁儿,罢了!我怎能为自己的存活而牺牲他人的性命?此时此刻,我们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人选,你还是放弃吧!”
“不,我绝不放弃!”冷雁语气坚定地道。他欠虹姐的实在太多了,若不是为了帮他,她也不会遭受师父下此毒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咱们恨情谷唯一会武功的女子只有雪妹妹,你要上哪儿找来一个会武功又肯为我输血的女子?就算找着了,人家未必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们呀!”
她的话蓦然提醒了冷雁,他深邃的黑眸缓缓望向梅绦雪。
一旁的杜鹤立即了然地眯起眼。虹师姐这话分明是有意的,她显然想藉梅绦雪之血为自己袪毒。
这招以退为进的方法还真高明哪!她明知为了她,大师兄什么事都会替她办到,区区一个梅绦雪的血自然也能轻易取得。
不知为何,他一向不喜欢虹师姐,纵使她帮助他们师兄弟合力手刃了师父,但他总觉得她深沉得让人无法看透。和瞿虹同门十年,他始终与她不亲近,身为大师姐的她,在诸多师弟中也只关照大师兄一个人;他原以为她是爱上了大师兄,可又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表面上看来这么单纯。
如果,找来梅绦雪让她成为代罪羔羊真是虹姐的本意的话,显然的,她也已经知道梅姑娘是师父的女儿。杜鹤的直觉告诉他,她这么做是存心的,方才他在她望着梅姑娘的眼神中,清楚地看见其中隐藏着的深沉恨意,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绝对没看错!
虹师姐恨梅姑娘,但为什么呢?只因她是师父的女儿吗?
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中,似乎还存在着某种情绪,像是……嫉妒,一种女人同女人之间特有的敌意。
正思索间,冷雁果然开口了:“雪儿,放眼望去,恨情谷内如今能救虹姐的只有你了,你愿意为我冒这个险吗?”
杜鹤正想出声反驳,可梅绦雪却快了他一步。
“雁哥哥,你不必担心,方才诊出虹姐身上之毒后,我便已有了这样的打算。”身为医者,救人是她的天职,她怎能由别人来冒这个险!
杜鹤怔了下,既然当事人都同意了,他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雪妹妹,这怎么行?你看起来这么娇弱,我怕你支撑不了,雁儿、一飞和杜鹤还得仰仗你为他们解毒呢!”瞿虹假意担忧地道,眸底却闪着一抹清冷的笑意。
“虹姐,这你不必担心,眼下先医好你体内的毒我才能安心,更何况雪儿是个大夫,她懂得照顾自己的。”梅绦雪尚未回答,冷雁已先开口安慰道。
梅绦雪心里蓦地微微刺痛了下,不知为何,她竟隐隐觉得雁哥哥和虹姐之间并非只是单纯的同门情谊。从方才进门到现在,他的眼光始终温柔而专注地凝注在虹姐身上,望向她时,却只是淡淡的一瞥,彷佛她只是个寻常的外人般;在他眼里,完全看不到昨日与她深情互许时的柔邃眸光。
“雪儿,你打算什么时候为虹姐换血治疗?我希望越快越好!”
怔忡之际,冷雁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将她幽恍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她强颜一笑,“给我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冷雁点点头,没再看向她,眼光又回到瞿虹身上,一边吩咐道:“那你赶紧去准备吧,需要什么尽避告诉杜鹤,他会帮你的。”
梅绦雪微怔了怔,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打算跟她一起离开琼苑。
“梅姑娘,我们走吧!”杜鹤走近她身旁轻唤了声,见她一脸迷惘失落的神情,心里着实有些不忍,但他不能背叛大师兄,关于她的事情,他无权也无能置喙!
离开琼苑后,梅绦雪心思恍惚地回到凝霜阁。
罢进屋里,柳儿不知打哪儿跑了出来,笑脸盈盈地迎上前。
“梅姑娘,你回来了。”她拉着梅绦雪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并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梅姑娘,听说你到琼苑看过虹姑娘了,怎么?她的病可有得医?”
梅绦雪缓缓抬起头,“你……知道虹姑娘的事?”
柳儿圆睁着眼笑着回道:“当然知道喽!之前我是琼苑里的一名丫鬟,只不过现在被分派到你身边来服侍你。”
说着,她突然大叹了一口气,深感同情地道:“我曾听琼苑里的丫鬟姐姐们说过,虹姑娘年岁也只不过将近三十,可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竟然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冷爷为了她的病,担忧得不得了哩!”
梅绦雪微微僵愣了下,忍不住问:“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很好?”
“是呀!”柳儿知无不答,“冷爷对虹姑娘可好得很呢,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虹姑娘有个万一……”她忽然停顿了下来,露出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睁大了眼直瞅着梅绦雪。
“梅姑娘,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是有关于冷爷和虹姑娘的,但你可不能说给别人听哟!”
梅绦雪蓦地屏住呼息,“什、什么秘密?”
柳儿精灵的大眼滴溜溜一转,神情慎重地道:“听说啦,只是听说而已喔,那虹姑娘和冷爷好像是一对情侣呢!所以他才会这么紧张虹姑娘的病。”
闻言,梅绦雪只觉胸口突然一阵抽紧,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雁哥哥和虹姐是一对爱侣?这是真的吗?
她直觉的想要否定,可方才雁哥哥对待虹姐那副小心翼翼、温柔细腻的举动却清晰地映在她脑海里,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梅姑娘,你怎么了?”柳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将她自怔愣中唤醒过来。
“没、没什么,我没事,你下去忙你的吧。”此刻她需要独处,以厘清心里那团紊乱的思绪。
“喔!”柳儿愣呼呼地答应了声,才一边搔着头离开屋子。
柳儿走后,梅绦雪兀自怔怔地坐着,脑子里仍不断想着方才柳儿所说的话。她心里着实受了不小的冲击,但昨日雁哥哥深情的话语彷佛犹在耳边回荡,一字一句她仍记得清清楚楚,雁哥哥说过不会骗她的,她应该相信他。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并没有那么笃定的感觉……
静谧的深夜,微亮的月色被乌云遮掩,一阵细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脚步声在恨情谷内一座荒废已久的禁地前响起。
昏暗的月色下,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双手负背,伫立在被铁链紧紧缠锁住的朱漆大门前。
“三师兄,出来吧!”清女敕的女子嗓音悠悠扬起。
蓦地,静寂的黑夜中传来一阵窸窣声,浓密的树丛后缓缓走出另一道身影,颀长的身形显而易见地是个男子。
“小师妹,你找我有什么事?”男子阴柔的嗓音如鬼魅般响起。
“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事对你我都有好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掩映间,依稀可见一张十五、六岁,稍显稚气的少女脸庞。
“啧啧啧……小师妹,你这张脸我还真有些不能适应哩!”男子轻邪地笑道,
“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易容?若不是你主动找上我,我还真认不出你来呢!”
女子轻哼了声,“不这么做的话,你我如何能混进恨情谷?”
“是呀……”男子懒懒地拉长了尾音,“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先听听,再决定帮不帮你。”
“你非帮不可!”女子笃定地道。
男子倏地挑高眉头,“何以见得?”
“因为我们都不想让大师兄他们活过今年的除夕!”女子眯细了眼,神情顿显阴狠,“你想要夺得门主之位,而我只想为师父报仇,就凭这一点,你就非帮我不可。”
女子停顿了下,忽地逸出一串轻幽的诡笑,才又接续道:“况且,你难道不想解开师父在你身上下的毒?”
男子带笑的脸倏地一凝,眼神也一转为精炯锐利,“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要你在必要时帮我掳走一人,这事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旦被人发现,我们两个都别想活了!”
“这人是谁?”
“梅、绦、雪。”女子一字一字缓缓地道。
“她是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男子接着又问。
女子诡魅一笑,“她便是人称妙手玉观音的江南神医,但她的另一个身分却是……师父的女儿!”
“师父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男子眯眼细瞧着在昏暗不明的月光下,女子那张透着一丝兴奋的诡异神情。
“别急,我会将一切事情全告诉你的。”女子走近男子身边,将朱唇轻附在他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