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芬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不过还挺得意,跨出大学生活的第一步还算顺利,至少女人的虚荣心获得了满足。
靶觉……还不赖。
傍晚六点,方家饭厅餐桌上,一家人难得一起用餐。方父、方母带着两个孙子刚结束一个多月的国外旅游行程,回到台湾也才一个多星期。
出远门虽然好玩,但总不如回到家里的舒服,况且两个孙子也快开学了,应该收收心,为新学期的课业做准备,所以这几天,一家人难得都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借由多休息想洗去这长途奔波的辛劳。
也因此,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餐的机会变多了,说真的,这几年家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父与方母有老夫老妻自己的生活空间,时常相约出门;两个孙子则是专注念书,也常常出门运动;至于少渊则是将心力放在公司的经营上。
好像少了一个人……
方父捧着碗吃了口菜,突然想起家里似乎少了一个人,看了看饭桌上,儿子在,两个孙子也在,原来,媳妇不在。
方父低头与自己老婆低声交谈,当然是问媳妇上哪儿去了,方母点点头,似乎没很担心,不过不是因为不在乎。
方少渊则始终专心吃着饭,不发一语,他眼观鼻、鼻观心,至于心里想着什么没人知道,大概不月兑公司的事。
方母低声回了自己老公几句,方父恍然大悟,点点头,看着自己儿子,开口说道:“致芬什么时候从屏东回来啊?”
方少渊看向父亲,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思索着该怎么解释他们夫妻俩目前的状况,因为他虽然自以为知道老婆在想什么,但很多时候也弄不清老婆真正的想法。
方母夹菜进碗,边出声问道:“小芬去了几天了?好像我们一回来就没看到她,她什么时候要回来?”
方家长子也问:“对啊!爸爸,我们有买礼物要送给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方母接着说:“本来就说要带小芬一起去,你说不用,说小芬这个暑假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不就是回屏东去吗?回国后也可以去啊!现在一家人要出去玩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语多感叹。
原来所有人都以为,陆致芬应该是回屏东的孤儿院去看看了。每年暑假前后,陆致芬都会回到自己出身的孤儿院去看看,探视那里的修女,同时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正巧也回来探亲的双胞胎妹妹陆致芳。
只是这十多年来,致芬的双胞胎妹妹都不曾回来过,致芬也就每年都扑空,但她锲而不舍,每年都回去,哪怕只停留一天也好。
这几年家里比较不忙了,致芬才会在孤儿院多待几天,帮帮院里的忙,打扫环境,洗衣做饭,报答院里的养育之恩。
也因此,看见陆致芬好几天不在家,所有人才出乎直觉的以为她大概回去屏东了,也就没多问,总想她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
方父开口,“这样也好,让致芬出去走走,散散心,不一定要跟我们去玩,但也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
方少渊点头回道:“我知道。”
“那小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没听见儿子回答,方母再问了一遍。
方少渊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短期内,她不会回来了。”
方父边大口吃饭,边问道:“什么意思,她不是去屏东吗?”
方母则是以为,“她要在那边多住几天是不是?”继续吃饭,家里的东西果然比较好吃……
摇头,“致芬搬出去住了。”
众人一愣,每个人都停下筷子,手里捧着碗不再进食,包括两个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表情净是不敢置信。
“再说一次。”
方少渊态度沉稳,仿佛老神在在,“我说,致芬现在搬出去住,不在家里,而且短期之内,她不会回来。”
方氏夫妻彼此互望,似乎想借此证明自己没听错;两个孩子也一脸讶异的看着父亲,嘴巴微张,下巴几乎要掉了下来。
只有方少渊继续吃饭,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事实上,老婆的一切举动,他确实都一清二楚,包括她去考大学,考上了企管系,准备要开学的事。
致芬搬出去快要一个月了,他没去看过她,那女人大概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事实上,他很想去看她,但他不急,因为他也有个惊喜要给她,希望这个惊喜不会变成惊吓。
事实上,这半年来,她忙着读书,他也不遑多让,因为这对他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半年……
“你们……吵架了喔?”
“没有啊!”若要说有,大概就是致芬跟他开口说要搬出去的那一天,致芬“好像”对他发了脾气,只是他不懂,为什么他都答应了她,她还要发脾气?
不过对这个老婆,他不懂的事太多了,包括他不懂为什么她突然说要搬出去,他只能出乎本能的答应她,但坚持由他来找房子,这样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方母盯着儿子,“儿子,我只要这个媳妇,我们方家也只有致芬这个媳妇,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
“那为什么致芬会搬出去住?”
“坦白说,我也不懂。”他清楚掌握她的举动,包括她要去考大学这件事,却不清楚她的动机,这些年他确实已经不太了解她在想什么。
虽然继续进修是好事,他本来也想劝她,却因为怕刺痛她而不敢开口,不过当他发现她偷偷在准备考试时还是很讶异,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让她突然想通。
搬出去住这件事也是如此,他想不通,又不习惯拒绝老婆的要求,只好顺着她,帮她找房子,这样子老婆反而更生气了,真是奇怪。
女人啊……
方母有点生气,“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你那天带那个什么法务长回家,我就觉得怪怪的,说!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方父也紧张追问:“儿子啊!你该不会……真的外遇吧?”
方家长子义正辞严的看着父亲,“爸,我只要一个妈妈,就是我现在的妈妈。”
“我也是。”次子赶紧宣誓。
方母火冒上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人家致芬为我们方家做牛做马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可以把她赶出去?我告诉你,我可不准,我的媳妇只有致芬一个人……”
“你们在胡说什么?”方少渊沉声,态度坚定否认,“没有这回事!而且是致芬自己开口说要搬出去住的。”
众人又是一惊,方家次子突然很惭愧,低着头,“是不是因为我那次说错话?”
方家长子看着弟弟,“你说了什么?”
“我的电脑坏掉了,妈妈一直问我怎么了,我很烦,就说就算跟妈妈说,妈妈也帮不上忙……”
“妈妈是关心你,你这样回她,妈妈真的很伤心。”方少渊不忘机会教育。
“对不起……”
看着孩子这么惭愧的样子,方少渊也不忍苛责,只是他总觉得这应该不是老婆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
方母不信,“小芬怎么可能跟孩子计较?一定是你的问题。”
“妈,你不用担心,致芬虽然搬出去住,但是她住在我安排的地方,我会照顾她……至于她为什么要搬出去住,我会弄清楚。还有,顺便告诉你们,致芬接下来会很忙,可能没办法顾到家里,你们要体谅她,因为她要去念大学了。”
“……这是好事啊!”方父笑道:“果然是我们的媳妇,懂得上进,愿意走出去,这真的是好事,总比每天闷在家里好。”
方母也笑着,“就是,叫她专心念书,不用担心家里。这十几年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总该为自己活了。”
所有人都持正面态度,尤其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对母亲感到佩服,尤其听爸爸说妈妈只读了半年书就可以考上大学,更是觉得妈妈好厉害。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方少渊终于放下碗筷,站起身,选在吃饱饭、离开餐桌前,公布这个消息。“我也要回学校去念硕士。”
“啊?”
这对夫妻,现在是怎样?怎么突然都变得这么勤奋向学?
方氏夫妻其实也没猜错,陆致芬确实趁着开学前,南下回屏东探望了孤儿院里的修女一趟,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与多年未见的双胞胎妹妹碰上一面。
但是一如以往,虽然见到了院里的修女和老师,却始终跟妹妹无缘,不过这趟回家,她跟修女们说了自己要回去念大学的事,获得一致的支持和赞赏。
“你要加油!要做这些弟弟、妹妹的榜样。”
“就是,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你能想通很好。”
“我本来还想,你嫁了以后大概会变得懒惰,不想再读书了,现在看来,你还挺上进的。”
“要加油喔!”
将所有修女、老师的祝福统统收起来,顿时觉得信心大增,陆致芬踏上返回台北的行程,也准备迎接即将展开的大学生活。
说兴奋,确实兴奋,但她心里仍压着难解的问题,那就是她与少渊的事,虽然她搬了出来,走出了方家,却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未来将何去何从。
这段婚姻还有没有机会保留,抑或经过十多年的光阴,就此走到尽头?
她真的不知道……
搬出来这一个多月,少渊完全没来看过她,尽避他帮她缴了房租,还给她生活费,但就是不曾露过脸当面跟她谈谈两人之间的婚姻与未来。
他在逃避吗?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想面对吧!
经过十几年,说不定对他而言,感情早就淡了,剩下的只有责任、责任与责任;况且当年他们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就这么走进婚姻,莫名其妙就当了老爸、老妈。
他们没有选择余地,也失去好多、好多,她失去了一段可供往后回味的大学生活记忆,他则是失去了愉悦飞扬的韶光年少,他们都失去了那人生不能重来的珍贵青春。
想想,将来青春埋葬在这段婚姻里的不只是她,连他也是,难怪那天晚上,他会有感而发的说后悔。
只是他也不想想,男人是越老越增值,女人是越老越贬值,她还是比较吃亏耶……
其实,她也不是要计较啦!就是心里闷……难过到她最后选择接受小美的建议跑去考大学,因为再不换个环境走出方家,学着经营自己的生活,她的心真的会生病。
开学这天,陆致芬背着背包在校园内闲晃,脑袋里却一团混乱。她刚刚从教务处走出来,一件事让她百般迷糊,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
“到底是谁帮我缴了学费啊?”因为跑回屏东一趟,误了缴交学费的时间,一回台北,陆致芬立刻翻箱倒柜找到学校寄来的注册通知单,赶到学校教务处要缴钱。
谁知道办事人员竟跟她说她的学费已经缴交销帐了,让她讶异到不行,难道她在某天晚上睡觉到一半,梦游跑到银行缴学费而不知道?
不对啊!晚上银行哪会开?难道她是白天梦游?
一脸狐疑、讶异,陆致芬谢过柜台小姐的解说,走出办公室往系馆方向走去,准备去参加系上办的正式迎新活动。这场活动听说不只大学部,连硕士班与博士班的新生都会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