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在寝房内生起小火盆,让换好衣服的双月可以暖暖身子。
她连灌了好几杯热茶,确定鼻子和喉咙都没有出现感冒症状才安心。
“暖和些了吗?”婢女因为双月救了小主子一命,更加殷勤招呼。“如果还不够,奴婢可以再生个火盆。”
双月又喝了口热茶,已经冒汗了。“这样就够了,谢谢。”
“不用客气。”那名婢女才退出房外,伺候双月的珠儿正好进门。
“小姐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她伸手探了探主子的额头,幸亏没有发烧。
“没有,两位嫂嫂呢?”双月偏头问道。
珠儿拿来梳子,帮主子整理头发。“她们跟其他人已经先离开,晚一点,贝勒府会另外派人送小姐回去。”
“那个孩子没事了吧?”她偏首问道。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那是禛贝勒的嫡长子,还是皇孙,幸亏今天遇到了小姐,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珠儿一面梳头,一面心有余悸地回道。
闻言,双月也很庆幸自己功课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运动神经还不错,在紧急的时候能够派得上用场。
自己还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才是最让她高兴的。
叩、叩,敲门声陡地响起了,珠儿放下梳子,前去应门,跟外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再度把门扉合上。
“小姐,禛贝勒说、说要见、见你。”她结结巴巴地回道。
双月呆了一下。“见我?”
“禛贝勒方才回府就听说小姐救了他的儿子,说要亲自跟你道谢……”珠儿这次一口气说完,连忙加快梳发的动作。“怎么办?怎么办?”
“应该紧张的人是我才对吧。”双月在心里轻叹,还说要低调一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居然要跟对方面对面了。
珠儿赶紧将簪子插在发髻上。“小姐,已经好了。”
“走吧。”事到如今,能说不见吗?反正再糟的情况都遇过,不差这一回,双月抬头挺胸地步出房门。
片刻之后,带路的婢女将主仆俩领进一座偏厅,她揉了揉眼皮,决定好好看清楚这位历史上的传奇人物。
待双月前脚跨进了落地门窗,便张大眼睛睇着坐在偏厅内的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多岁,身上穿着金黄色朝服,多半是回府之后还来不及更衣,就忙着去探视儿子和接见她。
“……双月给贝勒爷请安。”她上前行了个僵硬的蹲安礼。
“不用多礼。”禛贝勒目光犀利地扫过眼前的双月,倒是没想到一个外表纤细娇小的年轻女子有那份勇气跳水救人。
“谢贝勒爷。”双月站直身子说。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座椅。“坐下来说话吧。”
双月道了声谢,遵照对方的意思落坐。
“听说你是哈雅尔图的养女?”禛贝勒自然已经先把救了嫡长子的恩人身分问个清楚。
“是。”她直视着对方,回答得很简单。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身高大概有一百八左右,皮肤白,双眼皮,瘦削的脸形,身形属于高高瘦瘦,倒是有点出乎双月的意料,因为跟一些古装戏演员的模样有些出入。
“谢谢你今日救了弘晖一命。”他真心地说。
“贝勒爷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刚好在附近,碰巧救了他而已,就算不是我,也有其他人在。”双月想到当时在岸边的还有好几个侍卫和奴仆,总会有别人下水去救。
禛贝勒听她回答得谦虚,微微扯了下嘴角,似讽似笑。
“就算还有其他人在,也未必能救得了弘晖……”他也问过了当时的状况,没有一个人识得水性,所以更加清楚有多危急,若是慢了一步,恐怕回天乏术。“这份人情会记在心里,往后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呃……真的不用了,只要孩子没事就好,人情什么的就算了。”双月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免得将来也没有好下场。“贝勒爷千万不要记在心里,最好马上就把它忘了。”
见她不断挥手婉拒,一脸直率单纯,若是换做他人,可是巴不得有这个好机会,禛贝勒为此多了几分欣赏。
“就这么说定了。”他口气强硬地说。
“是。”双月有些苦恼,也只能接受了。
幸好谈话的时间很短暂,禛贝勒便吩咐府里的轿子送她们主仆回去,也让双月松了一大口气,虽然不确定是福还是祸,不过等她离开京里,应该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跟在身后的珠儿则是一脸兴高采烈。“小姐,真是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她闷闷地说。
珠儿不禁有些讶异。“怎么会呢?禛贝勒亲口说欠了小姐一份人情,不管小姐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帮忙,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可不想死。”双月撇了撇嘴回道。
其实不管哪一个朝代,只要是当皇帝的都很残忍好杀,因为要保住皇位,巩固政权,当然要铲除异己,也不能怪这个男人冷血,不顾亲情了,可是就因为对他的印象太过根深柢固,难免多了一些惧意。
闻言,珠儿更是一脸纳闷。“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双月没有回答,坐进了等候的轿子内,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又见到一个不得了的历史人物,人生的际遇果然很奇妙。
尤其是她的。
不过这种奇遇还是不要经常遇到比较好,双月只希望当个普通人,和薄子淮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不想卷进政治斗争当中。
待轿子送双月回到户部尚书府,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才进房没多久,养母和两位嫂嫂便来了。
“额娘请坐。”双月起身招呼养母他他拉氏。
他他拉氏拉起她的小手,很欢喜地看着刚认不久的养女。“听说你今天下午救了禛贝勒的嫡长子,还真是有惊无险,没受伤吧?”
“没有。”双月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养母,明明不是亲生女儿,却能用这么慈爱的眼神望着自己,而她的亲生妈妈却是嫌恶讨厌,她真的不明白,或许她们真的没有母女缘分吧。
就见两位嫂嫂也找了位子坐下,想要知道更多细节。
“之后福晋有跟你说些什么吗?”大嫂问。
二嫂也跟着开口。“总该说个谢字吧?”
“我没有再见到她,不过后来禛贝勒回府,听说我救了他的儿子,还特地见我一面。”双月很老实地回道。
“他有说些什么吗?”他他拉氏一脸惊喜地看着养女。
“他说……”
“他说什么?”两位嫂嫂异口同声地问。
双月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隐瞒人情一事,因为不太信任禛贝勒的为人,也不晓得对方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不要跟他牵扯太多比较好。
“也没说什么,只是亲自跟我道谢。”她这样不算说谎才对。
“只有这样?”二嫂有些失望。
大嫂倒是想得开。“不过这么一来,咱们在福晋面前,说话也比以前有分量,倒也是好事。”
“这话倒没错。”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他他拉氏点了点头,对双月的话没有一丝怀疑。“只要不是得罪人家就好,何况救人本来就不该要求回报的。”
“是啊。”两个媳妇儿不禁点头。
双月吁了口气,更加确定自己这么做没错。
一个多月后——
在冬至这一天,双月在厨房里帮忙做子孙饽饽。
“这不就是饺子,只是称呼不一样……”她看着手上好的面皮喃道。
珠儿也在旁边包着放入鲜肉和白菜等的馅料。“小姐,这些东西由咱们来做就好了,天气冷,你还是先回房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也想要亲自包饺子……包这个子孙饽饽给阿玛和额娘吃。”双月实在不想待在房里,一个人胡思乱想,然后整天坐立难安,还是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何况这也是自己小小的心意。
“你来教我怎么包。”她一向只会吃,从来不下厨。
“是。”珠儿回了一声。“先把馅放进去……不要太多……”
双月有些笨拙地包着饺子,看着被捏得好丑,一点都不好吃的成品,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小姐,夫人请你到内厅去。”一名婢女终于在厨房找到她。
她马上洗手,抖去沾在袍子上的面粉,离开厨房,不想让养母等太久了。
屋外的低温让双月不禁瑟缩一下,忍不住搓了搓双手,再往手心呵了几口热气,不然快僵掉了。
想到这段日子来,双月终于能够亲身体验到被父母疼爱的滋味,对方不计较自己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收为养女,却能敞开心胸接纳,除了感激,还是只有感激。
心里那一块从未被填满的空虚,因为养父母的诚心对待,得到了温暖,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双月也会永远记住这份恩情。
“额娘找我?”她才跨进内厅,就发现地上堆了好几只用红布包装的木箱,还有一篮一篮的礼饼,有些疑惑地看着它们。
他他拉氏一脸欣喜地说:“薄家送聘礼来了。”
“聘礼?”双月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代表她和薄子淮的婚事真的在进行了。
其实双月也很清楚要通过老夫人那一关,得花上不少时日,薄子淮又得费多少唇舌才有办法说服她,或许还会有些波折,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是啊……”他他拉氏看着手上的礼单,上头依照习俗列举了聘礼的项目,另外有一张帖子写着择好的吉日。“为免往返耗时多日,薄家也已经连日子都先挑好了,就在二月,时间上还真有些紧迫。”
“二月……等到二月就能见到他了……”双月口中低喃。
“对了!这儿还有封信说是要给你的……”他他拉氏将信递给她,然后吩咐一旁的奴才去把管事找来,又命令其他人把聘礼先抬下去。“得要开始准备才行,否则可会来不及……”
而双月则捧着信件,静静地走出内厅,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拆开来看。
她一路走,直到走回自己的寝房,才坐下来拆信。
其实信件的内容很简单——
我也想你
短短四个刚劲有力的毛笔字。
那个男人一定是被她“同化”了,居然也会用这么现代的字眼,让双月看了想哭又想笑。
即使只是这样,双月也能感受到写信的人心中的思念之情。
“我也是……我也是……”她哽咽地回道。
双月不禁泪水盈睫,将信纸紧紧地攥在心口上,也因为有它,更能确定薄子淮平安无事,还好好地活着。
只要他活得好好的,身上无病无痛,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故,所有的忍耐也就值得,这段日子的惊惶不安也就微不足道了。
内心的焦灼在看到这封信之后,也稍稍获得了舒缓。
原来思念是这么痛苦,这么煎熬,等见到薄子淮之后,一定要狠狠地亲他……不对!应该是狠狠地揍他一拳,因为让自己这么难过,双月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唯独这个男人是例外,因为有爱,所以心甘情愿。
在这一刻,双月确切地体会到那个男人在自己心底的分量有多重,更是无可取代的,也因为这次的分离,才彻底让双月明白,她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与薄子淮相守一生。
幸好她没有放弃这段感情……
也幸好薄子淮坚持不放开她的手……
窗外似乎飘起了白色雪花,冬天真的来了,温度也更低了,可是心头却不觉得寒冷,因为知道春天已经不远了。
就在数日后,薄家还是如同往常般“平静”。
不过这样的平静却是暗潮汹涌、如履薄冰,只因为老夫人心情相当恶劣,动辄得咎,府里的奴仆也就更加人人自危,免得下一个轮到自己遭殃。
“……表小姐才刚出嫁没两天,姑女乃女乃就茶不思饭不想,准是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婢女们只敢在私底下议论。
“舍不得还是要嫁人……”
“嫁了也好,省得金兰心情不好,每天找咱们吵架……”
婢女们说到表小姐的贴身婢女,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她的主子要嫁给一个连个官职都没有的男人,当然不满意了……”
“谁教她和表小姐在老夫人面前说双月的坏话……”
“她们根本是嫉妒双月受宠,才想要陷害她……”
听到有人提起“双月”这个名字,婢女们有些懊悔、有些惭愧,想到当时的行为一定很伤人。
“咱们也有错……”
“是啊,咱们不该躲着她……”
“也不知道双月还会不会再回江宁……”
她们都还不晓得即将进门的新夫人就是双月,只希望还有机会见到对方,亲口跟她道歉。
不期然地,隔着一段距离,瞥见老夫人步出西边院落,往姑女乃女乃住的地方走去,婢女们马上作鸟兽散,纷纷假装忙碌的样子,就怕又碍了主子的眼,无端挨上一顿板子。
待薄母踏进小姑的房内,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说了两句关心的话语。
“你再怎么不舍,雪琴也都已经嫁人了,就想开一点。”心想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会舍不得也是自然的。
吴夫人倚着床头,叹了好长一口气。“阿嫂,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总巴望着她能嫁个身分尊贵,至少也要是个一品官员的来给我当女婿,将来在别人面前,能够扬眉吐气,神气一番,结果呢?要我怎能不怨?”
自从被表哥当面拒绝之后,女儿简直伤心欲绝,自觉没脸再待下去,也就马上答应让对方来提亲,就算她死命拦阻,劝女儿再多挑几个,不要太快作出决定,也没办法让女儿回心转意。
“……只能怪我的命不好,没办法有个可以依靠的好女婿。”吴夫人声泪俱下地哭诉。
薄母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毕竟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拿儿子无可奈何,总不能拿自己的命来逼他娶。“没办法让雪琴来当我的媳妇儿,我也一样惋惜,你就别再想了,保重身子要紧。”
“可是再过两个多月,双月那个丫头就要进门,你就真的能够接受她这个媳妇儿?”她忿忿不平地问。
“要不是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薄母昂起矜贵的神情,冷哼一声。“不过进门之后,就要看她有多少福分,能当多久了。”世间可没有一个当婆婆的会败在媳妇手上。
吴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沉。“这话的意思是说……”
“到时你就知道了。”她哼笑地说。
“那就好。”吴夫人可不会让那贱婢的日子过得比自己的女儿好。“一定要让她知道,薄家的媳妇儿可不是谁都能当。”
经过两个多月的引颈期盼,总算等到迎亲这一天。
惊蛰,春雷鸣动,宜嫁娶。
由于路途遥远,加上新郎官公务缠身,无法亲自前往迎娶,所以由户部尚书哈雅尔图的两个儿子亲自护送新娘子出嫁,最后乘船抵达常州。
天色刚亮,穿戴吉服冠的薄子淮已经带领迎娶队伍来到码头,当他远远地看见穿戴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被搀扶进了停在甲板上的花轿中,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双月,诉说这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
从今以后,他们不必再分隔两地了。
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拆散他们。
就这样,迎亲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从常州往江宁的方向走去,盛大的场面更是薄子淮刻意安排的,无非就是要让双月有面子,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今天是两江总督娶妻的大喜之日。
薄子淮头戴红宝石顶珠朝冠,俊美威风地坐在骏马上,领着八人花轿,以及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前进,为免耽误了吉时,途中只做了短暂休息,便再度启程,而在经过数个时辰之后,终于返回江宁。
此刻的薄府自然是贺客盈门,不论大小文武官员,皆亲自前往送礼道喜,而面对众人的祝贺声,薄母也只能气在心里,表面上还是要挤出笑脸来应对。
待迎亲队伍接近薄府大门,震耳的鞭炮声如雷般响起,门外更是万头攒动,就等着看新娘子。
坐在花轿内的双月已经头昏脑胀,古人结婚还真是麻烦,不只交通上不便利,还要穿这一身礼服,真的是重得要命。
待她终于从轿内被搀扶出去,因为盖着红巾,看不到外头的景象,不过还是得耐着性子,依照事先教的规矩,一步一步走完整个拜堂仪式。
双月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发明公证结婚了。
直到完成了“坐帐”,听见吉祥婆子说着几句好话,然后便是“撒帐”,双月总算可以喘口气,她也已经累瘫了,肚子又好饿,早知道就放些干粮在轿子内,先填一下肚子。
接下来,新房内除了吉祥婆子,还有被派来伺候的婢女,真的很安静,静到双月忍不住打起瞌睡来,加上这几个月都没有一天睡得安稳,现在终于回到“家”,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只见双月盖着红巾的脑袋先是向右倾斜,然后又慢慢地往左,接着换成前后摆动,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呼呼大睡。
“夫人再忍一忍……”被特别派来伺候的婢女见新娘子坐得摇摇晃晃,八成快睡着了,小声地提醒。
这个声音……是小惜?
“若是饿了,奴婢可以先喂夫人吃一些糕点。”因为被特别指派来伺候新进门的夫人,所以小惜也是战战兢兢。
双月摇了摇头,红巾下方的嘴角不禁往上扬高,因为她猜得出这是薄子淮为自己所安排的惊喜,有个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也比较安心。
“新娘子再忍耐一下,等宴席进行得差不多了,新郎官就会进来了。”吉祥婆子也开口安抚。
她用力点了点头,听小惜的口气,似乎还不知道是自己,新房内又有外人在,不能马上“相认”,只好等晚一点再说了。
幸好过没多久,被灌了好几杯酒,俊脸薄醺的新郎官进门了,也将一干想闹洞房的宾客全挡在外头。
“你们都下去吧。”他摆了下手说。
吉祥婆子跟着婢女退下了。
待门扉关上,终于只剩下两人。
薄子淮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满腔激动的情绪,执起喜秤,轻轻地挑开了那块阻隔彼此的红巾。
待头上的红巾被揭开,双月看到了思念至深的男人,不禁红了眼眶,也在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的神情。
他们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四目凝望,心中百感交集。
“双月……”薄子淮嗓音微哑地唤道。
她抽搐一下。“我可以掐你一下吗?”
“什么?”他愣了愣。
双月不等他同意,便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掐了下他的脸颊,又哭又笑地问:“怎么样?会不会痛?”
“……是有一点。”薄子淮不怒反笑,同时眼泛泪光。
这是他的双月没错。
她的反应就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薄子淮真的好思念这样的她,思念到心都痛了。
“那就不是梦了……”双月呜咽一声,用力往他胸口搥了一记。“我都快担心死了,就怕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是……那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他一把抓住那只抡紧的粉拳,喉头跟着梗住。“不会的……我答应过要接你回来,所以会保重自己,好好地活着……”
“你要是没有遵守约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她挟着哭音嗔骂。“也别想我会为你殉情……”
“我也不要你做那种傻事……”薄子淮不禁笑中带泪,也只有他的双月会这么说,可是他偏偏就是喜欢这种直言快语。
双月想要确定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完好无缺。“先让我看看……好像比以前瘦了?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你不在身边,我又怎么吃得下?”薄子淮用双臂箍紧她的身子,好确定双月真的在怀中,不是在梦里,每次醒来之后,只有空虚和寂寞。
她噗哧一笑,不过马上瘪起小嘴,差点心疼地哭出来。“我可是每一餐都吃三碗饭,吃得饱又睡得好。”
“真的吗?”他的手掌在双月的腰间探索。“不过似乎没有发胖……”
“这叫丽质天生,我的体质就是怎么吃也吃不胖。”双月拍开他的手,又哭又笑地说。
薄子淮眼中闪着泪光,可是嘴角却是在笑。“这段日子……过得好吗?”他还真希望这个朝代有双月说的什么“电话”,可以听见她的声音,问她过得好不好,而不是依靠漫长的信件往来。
“当然好了,每个人都对我很好……都很照顾我……”她揩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气。“遇到的都是些好人……”
薄子淮听她说得轻松,其实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这个性子早就很清楚,也就不去点破。“那就好……”
“那你呢?”双月语带忧虑。“要说服你额娘答应婚事很不容易吧?”
他纠正她的用词。“现在也是你额娘,该改口了。”
“说得也对。”问题是对方愿不愿意接受她叫一声额娘?
“额娘也不得不答应。只是你进门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薄子淮先让她有心理准备,才能提早做好防范。“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一定要记住,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双月与他并坐在喜床上,两人依偎着。
“她是生你的额娘,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其实她的本意也不是要这个男人选边站,因为这对一个当儿子的并不公平。
“就因为我了解额娘的脾气和性情,才敢这么说。”薄子淮苦涩地笑了笑,知母莫若子,相处了快二十八年,实在太清楚了。
她仰起脸蛋,一脸认真地启唇。“我不是非要你站在谁那一边,只要是站在公正公平的角度,不要偏袒我或是你额娘,这样就好了。”
双月的体贴让他不禁动容。
“我答应你。”薄子淮正色地允诺。
这番话永远不可能出自额娘口中,因为在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从来不曾替别人设想过,就连亲生儿子也一样。
“我是说真的,我不要你当夹心饼干,左右为难,只要保持立场中立,再用你的智慧来判断谁对谁错,就算到时你认为你额娘才是对的,我也不会有怨言。”她只要求这么多。
薄子淮虽然不清楚“夹心饼干”是什么,不过却能感受到双月是真心在替自己着想,就怕他不好做人,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打从心底相信双月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或是蓄意伤害别人,所以给予完全的信赖,也愿意支持她所作的任何决定。
“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也认为该做的事。”薄子淮握紧她的小手,加重语气,表达决心。
双月这才绽开笑靥。“既然有了共识,就一起努力吧。”
“好。”他除了这个字,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这一生能够娶到双月,该说是三生有幸?还是上天注定?
不过对薄子淮来说都是同样的道理。
于是,他起身拿来两只酒杯,其中一只给了双月。
“这就是喝交杯酒?”以前只闻其名,这下双月可以亲身体验了。
薄子淮因她的话而嘴角上扬。“未来的人不必喝交杯酒吗?”
“通常都是吃喜宴的时候,新郎和新娘会一桌桌的跟宾客敬酒,直到结束,然后一起在门口送客,接着晚上回到家里,两人也累了一整天,洗完澡,便上床睡觉了。”据双月听来或在网路上看来的过程就是这样,还什么洞房花烛夜,结婚之前早就做过不知多少次。
“这样就算成亲了?”薄子淮忍俊不禁地问。
双月颔了下螓首,不禁颇有感慨地叹道:“未来的人都很忙,光是这些就已经快累死了,可是跟这个朝代相比,确实是简单多了,也没那么多规矩。”她也懒得说明还有一种叫公证结婚,只要去办个手续就算是结婚了。
听她这么形容,让薄子淮实在无法想像。“成亲可是人生大事,岂能如此草率?若不是路途遥远,我真希望能亲自将你迎娶进薄家大门。”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双月能够体谅,也不会在意,只要两人能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喝过了交杯酒,仪式才算完整。
或许是因为酒精在作祟,让从来不喝酒的双月开始有些头晕。
“夜深了,该歇着了。”薄子淮嗄哑地说。
她又点了点头,心想是该睡了。
待双月头上的凤冠被取下来,身上的霞帔也一一被月兑下,重量减轻了,让她叹了口气,总算舒服多了。
“双月……”薄子淮柔情似水地覆上渴望已久的粉唇。
感觉到身边的男人正在亲吻自己,双月迷迷糊糊地偎上前,想要回吻,不过睡意愈来愈重,眼皮几乎掀不开了。
已经回到家了……
可以好好睡觉了……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她的体力再也无法负荷,意识一下子就飘远了。
薄子淮亲到一半,发现怀中的娇躯软软地倒向自己,有些怔愕,低头看去,见双月紧闭眼皮,唇角还噙了抹甜甜的笑意。
“居然睡着了……”他失笑地喃道。
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应该把她摇醒吗?
可是见双月睡得又沉又香,眼下还残留着两排淡淡的阴影,看得出这段日子睡得并不好,又怎么舍得吵醒她,薄子淮疼惜地亲了下双月的额头和面颊,便轻手轻脚地让她躺好。
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只要有她在身边就够了。
他也月兑上的袍褂,以及靴子,终于可以将心爱的妻子揽进怀中,两人名正言顺的相拥而眠了。
这是薄子淮一生当中最大也最深的期盼。
就在今天圆满达成了。
两根大红蜡烛依旧点燃着,也映照出整室的温暖和喜庆。
薄子淮偏头看着近在眼帘的睡容,彷佛正作着美梦,浮躁不安的心情也跟着沉淀下来,于是闭上眼皮,一起进入梦乡。
其他的事,等待天明再说。
这一刻,是属于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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