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地方,她猛力挣扎,却发现身后的男人放开了手。
“你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皇亲贵族的居所?做这种犯法的事,官府的人很快就会赶到的。”她沉着声,在昏暗的车内冷冷的瞪着那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
那男人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轻笑出声,那声音带着一股满不在乎的感觉,让冷清秋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又觉得有些恼火。
“清秋姑娘,许久不见了,难不成已经忘了我了?”男人拉开了些许车帘,让自己的容貌在被更清楚的看见时,他也能清楚看见她脸上的震惊还有错愕。
竟然是他?!“平虏大将军?”冷清秋在见到男人面容的第一眼就马上认了出来,毕竟这世界上这样厚脸皮的男人目前她也就只认识这么一个。
她的心猛地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多年来习惯了保持冷静、不令自己情绪显现出来的她只有眼里流露出一些怒气,脸色却平静如常,“不知道平虏大将军将我这个民女绑上马车意欲为何?”大将军几个字她还特别加重了语气,明明白白的讽刺了他一下。
身为一个将军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如果可以她还真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御史大夫,参他一本,让这家伙受点教训!
只不过冷清秋多半待在内宫,虽说偶尔会在宫里见到牧战野和皇帝商谈国事,可面对皇帝,他的无赖程度还是有稍稍收敛的,她对于这个大将军脸皮究竟厚到什么程度其实没有深刻的认知。
只见牧战野听到那句讽刺却也没什么反应,仍慵懒地往车内的一隅靠着,麦色俊脸上挂着无赖的笑。
“也没什么,之前和皇上求了几次皇上都不肯放人,所以自从打听到你也在这次出宫的名单,我就打算直接把你带回我府里了。”他说得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的迟疑。
冷清秋听到这番解释顿时觉得胸口那一把火越烧越旺,平静的神色差点崩坏,她暗暗深吸了几口气,语气越发冰冷的问着,“将军这样行事似乎有些不妥吧?小女子面貌并不出众,又无家财,女红厨艺也是普普通通,小女子是何德何能得将军的青睐?”
她一番话点明了自己无财无色又无能,他如果眼睛没问题的话就该赶紧让她下车离开。
她是真的很纳闷,这男人到底是看中她哪里,让他这几年来纠缠不休?第一次见面他似乎说过,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玩笑罢了,毕竟这世上聪明灵巧的女子也不是只有她一个,难道不是?
牧战野面对这个他记挂了许多年的女人,倒是不吝惜开金口再说明一次,他嘴角一勾,露出张扬的笑容,“也没什么,就是看重你有脑子,而且看起来对爷没兴趣,能够专心的带孩子!你知道的,爷不缺女人,只缺那种不会老是想爬上爷的床的女人。”
其实第一次开口的时候,他只是一时冲动,但当她拒绝了,他反而下定了决心,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天性?要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会一直放在心上?
带孩子?她一个曾经专侍皇上身边笔墨的大宫女,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觊觎他男色能够帮他带孩子的保母?
被小看的冷清秋只觉得心中那股怒火越烧越烈,看着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子更是恨不得能够撕了他的脸。
而这时,马车似乎也到了目的地,牧战野拍了拍衣裳一派潇洒的就掀了帘子打算下车,她看着他的背影,头脑一热,脚就踹了出去,正中全无防备的他的背心。
说时迟那时快,天启皇朝名声最响亮的平虏大将军在全将军府众人的面前第一次上演了一出名叫“跌个狗吃屎”的好戏。
她看他摔了下去,心里一点歉意也没有,只跟在后头跳下马车,却恰好踩上他还放在地上的手掌。
“嘶—”
然后,将军府的众人又第一次的观赏到流血不流泪、被砍不吭声的平虏大将军脸上痛苦狰狞的表情,还有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再看看那个一手造成惨剧却还一脸平静的女子,所有人都马上乖乖的全体站好,背脊挺直,一脸畏惧的看着眼前这个将军特地抢来的“民女”。
只不过所有人心中同时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来—
将军啊!您确定您是去抢了民女,不是去抢了哪座土匪山寨的女寨主吗?
冷清秋进了这将军府、认识了环境后,倒也没有逃跑之类的想法,因为这将军府不愧是武将府邸,处处戒备森严也就罢了,里头的下人除了几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外,一眼望去全都是男人,就算她愿意牺牲色相逃出去,那些男人看到她竟全都跑得比飞还快,无计可施的她也只能先选择留下了。
无依无靠的她能够当上大宫女,一来是因为她读书识字,在一群目不识丁的宫女里显得突出,二来就是她审度时势的工夫也算了得,对于现在这情况虽说不满意,但也不至于到难以忍受,再说现在也不是和牧战野硬碰硬的时候。
牧战野换了一身衣服又稍微擦了点药,走到了特意安排给冷清秋的院子里,就从窗外看见她一脸沉静的整理自己的行李,像是她被掳来时所有的气愤和不安都在踹了他一脚后就全都消失了。
有意思!一个娇弱女子竟能这样处惊不变,这么快就恢复冷静,不知道她能有这样的表现是她养气功夫太好,还是因为她伪装的功夫练得太过高深?
“牧将军。”冷清秋见到推门进来的人后简单的行了个礼,也不管他探询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从桌上倒了两杯茶水放在彼此的面前,招呼着男人在对面坐下。
牧战野坐了下来,挑了挑眉说道:“清秋姑娘不愧是在皇上身边待过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知道做什么选择对自己最好了。”
冷清秋平淡的睨了他一眼,轻啜了一小口茶水,才语气平静的回答,“哪里。只不过小女子姓冷,还请牧将军以后能称呼我为冷姑娘,至于选择什么的,我不过是把这当做暂时栖身之所罢了!方才我因事发突然而忘了牧将军的名声可不是靠说书人吹捧出来的,误以为你别有居心才一时无礼,还请将军见谅。”
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牧战野过去领军常驻边关,也就是这几年才在京里久住,但也没听说过他娶了妻妾,更不用说孩子了,可他却突然让她来照顾孩子,还说得煞有其事,那他的目的大概不是一开始她想的那样,毕竟就算他要说谎也不会说个一下就被拆穿的谎,所以暂且留下倒也无妨。
牧战野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这语调冷静却不忘讽刺他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的兴味。
外冷内热的女人。他在心中给了她这样的评语。
明明外表和说话语调冷得像块冰,但身体里却像是藏了一个大爆竹一样,一点就着,而这个导火线还似乎就是他。
他是不是该拿副铜镜来照看看,难道他毁容了?否则这个女人的表现怎么那么的不同呢?
她跟那些矜持的大家闺秀或者是大胆放浪的女子都不同,那些女人在见到他后十之八九对他有意,甚至追着他跑、想着如何勾引他,只有她,一开始是淡然接着换成厌恶,到现在无时无刻藏在话里行间的嫌弃,像是把他当成了墙脚的老鼠,只想拿着扫把将他给赶出去。
如果她能做到的话,他相信她应该会毫不迟疑的付诸行动!
她微微皱了眉,看着他愣愣望着自己像是神游,忍不住出声,“牧将军!”
牧战野回了神,看着她更加冷然的表情,不禁想再逗逗她,但想到准备托付给她的事情,便打消了逗弄的念头,打算先把正经事给解决了再说。
“冷姑娘,是这样的,将军府里有一群小姑娘想要拜托你教导。你也看见了,这府里大多数的人都是男的,说不定连抓只蚊子都是公的,其余那些婆子、媳妇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爷才找来冷姑娘你。”一想到那些调皮捣蛋的小丫头,他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
“小姑娘?”冷清秋蹙起了眉,“将军早该有这打算了,也应该早就请了人来照料才是,怎么还会需要民女呢?”
“是,爷是请了不少人了,但是……请了一个就被吓走一个,到现在,这京城里和方圆三百里的地方只怕都找不出人愿意来府里教她们了。”
一直以来他相信能用银子办到的事情都不是大事,结果呢?这一点小事情却让他发现原来还真的有银子办不到的事情。
那些专门教导姑娘们的女先生一听到要来将军府,都吓得像是他府里是什么龙潭虎穴,踏进来就会没命似的,结果别说是人家自个儿上门了,就是派人去请也没法子把人请来。
由此可见,那些小丫头已经恶名远播到什么程度了。
冷清秋对于这个回答倒是没有太意外,也没有不相信,这答案甚至还解释了为何他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她绑进将军府,大概是担心她听到了风声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果断拒绝吧?
冷清秋轻抚着白瓷杯的杯缘,然后抬头应允,“牧将军,我要先看过你说的那些姑娘们才行,至于能不能教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
牧战野松了口气,笑得张扬又耀眼,“爷相信你可以!”
虽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是哪来的信心,但是自己的能力被人肯定还是让冷清秋绷着的脸部线条软化了些。
而那抹笑容也让她忍不住心中一动,似乎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她有些疑惑垂下头来,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心似乎跳得有些急促,那笑容像是光在一刹那渗入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