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怡仁保持沉默。虽然李俊章情绪管理差,但他嘴巴甜,很会哄女人,他们两人刚在一起时,真的是蜜里调油、你侬我侬,连遛狗都要抱在一起,可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蜜月期一过,前几次争吵就摔坏了几个盘子,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谁晓得后来就动起手来。
李俊章坚称他没打人,只是推了淑青一下,力道没控制好,他也道歉了,不懂淑青为什么小题大作。而淑青会这么紧张,是因为她上一任男友也有暴力倾向,接连两个都这样,把她吓坏了。
现在不是很流行“吸引力法则”吗?想要什么,就会吸引到什么?心理学上也讲,如果一直交往会打人的另一半,就要小心了,可能是潜意识不自主地寻找暴力男。
“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张淑青问道。
“什么?”
“嘟嘟暂时跟你住好吗?我回去会叫人来换锁,但我怕李俊章又想出什么阴招,让嘟嘟跟你住几天,你上班时也带着它,就跟带阿宝一样。”
“啊?可是我没办法再提嘟嘟上下公车,阿宝已经够重了……”
“你不用提嘟嘟,我刚刚跟方先生说好了,他可以载你上下班。”张淑青说道。
“什么?”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他们两个没经过她同意——
“拜托你,只要几天就好,如果可以报警抓李俊章我就做了,问题是现在的状况顶多是做笔录,约谈他一下,不可能把他关起来,拜托帮我一下,拜托拜托。”张淑青放软声音。
钟怡仁陷入天人交战,她很想拒绝,但也能明白淑青担心嘟嘟的心情,可是被人设计的感觉很差……
“组长在叫我,不能多说了,谢谢你帮我,找一天我请你跟方先生吃饭。”
“我—一”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
她越想越气,几个大步来到门前,火大地推门而入。
“你怎么可以——”
她的话戛然而止,嘴巴张大得足足可以吞下一只鸡腿。
他打着赤膊,头下脚上地贴在墙上,见她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微笑道:“什么事?”
“你在干么?”她愣愣地问。
“倒立。”他双腿一蹬,轻巧地从墙上翻下,瞬间起身。
“为什么倒立?”
“想事情,让脑袋清醒一点。”他走到她面前。“什么事?”
他的胸膛一下闯进她的视线,她本能地后退一步。“你干么月兑衣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不至于看到男人打赤膊就尖叫跑走,可还是尴尬,更别说对方还是顶头上司。
“热。”他理所当然地说。“怎么,你不自在?”她的脸似乎红了,而且左顾右盼,根本不敢看他。
她咬牙。“你这样是职场性骚扰,快点穿起来!”她眼观鼻鼻观心,把眼前的当作背景,虽然方才匆匆一眼已经让她看清他结实伟岸的胸膛,但她拒绝承认她是因为如此花痴的原因而不自在。
他双手插腰,好笑地道:“让我提醒你一下,我没打赤膊招摇,是你没敲门闯进来,这算什么性骚扰?”
她瞪着他。“你到底要不要穿起来?”故意走到她面前秀身材,还迟迟不穿回衣服,不是招摇是什么?明明就是想看她不自在。她大可以甩头走人,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你似乎很爱说性骚扰。”方才在李俊章家她也这么说。“怎么,你以前被性骚扰过吗?”
她拿起他搁在椅上的衬衫丢过去,恼声道:“穿起来!”
衬衫正好打在他胸口上,方羲和笑看她红着脸的模样,慢慢地穿衣,识时务地转开话题。“找我干么?”
见他故意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她深吸几口气。“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答应淑青,我觉得很不受尊重。”
他挑眉。“答应?喔……你是说接你上下班的事。”
“没错。”她怒目而祝。
“你弄错前因后果了吧,我是说你同意就没问题,你不同意自然拉倒。”他睨她一眼,“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拒绝淑青,就把气出在我身上?”
是她误会了吗?钟怡仁的脸一下子又胀红。“我没把气出在你身上,我以为你们两个串通好,根本不让我有拒绝的空间……”
他故意做出伤心的表情。“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他拿起话筒。“你自己打给她问清楚,还是要我帮你拒绝?”
瞬间,她像泄了气的气球,委靡不振。“算了。”怎么拒绝?
淑青都低声下气拜托她了,照顾嘟嘟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是不想跟方羲和一块儿上下班,跟他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今天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来载我不是不顺路?”她做垂死的挣扎。“我能不能申请通勤费?”
“不能,我给你们的薪水已经够优渥了。”他直接拒绝。
他说得有理,她也没法厚着脸皮据理力争。总之捱过这个月,下个月就有钱坐计程车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他问道。
“没有。”
“这么怕跟我单独相处?”他进一步追问。
她诧异道:“我不怕你。”
他往前一步,缩短两人的距离,低头凝视。“我感觉到的不是这样,你很怕跟我单独相处,为什么?”
她才不怕他,她怎么可能怕他?不过是觉得很烦而已,想到接下来几天都要搭他的车上下班就累。
她瞪他一眼,不想跟他纠缠。“没事了,我出去了。”她急匆匆往外走,他的笑声紧跟在后,像在取笑她似的。
当天晚上,张淑青带了两盒团购的千层塔蛋糕送她当谢礼,一盒是芒果女乃冻口味,她们叫阿芳一起来,当晚就吃了好几块,另一盒是冻感荔枝,让她带去公司给方羲和致谢。
“他有跟你收钱吗?”
“当然。”张淑青喝口葡萄酒。“不过有给我优惠折扣,本来以为他会算我免费……不过算了,总不能让他免费服务。”她抱着嘟嘟,顺了顺它的毛。
“我干哥算是很好讲话的了。”游幸芳说道。
“他有女朋友吗?”张淑青好奇问道。
“没有。”游幸芳摇头,啜了口酒,露出兴味的表情。“干么,你有兴趣?”
张淑青笑了笑。“对他感觉还不错。”
钟怡仁惊讶地张大嘴。“你还不怕?”
“怕什么?”她一脸不解。
“我是说李俊章跟你上一任男友还没让你对男人失望?”她不可思议地问。“要是我,早对男人有心理障碍。”
游幸芳笑了起来。“你对人防御心太重,淑青是对人没防备,一正一负,恰恰极端。”
张淑青笑道:“我喜欢向前看,而且忠于自己,不过现在这种时机不可能有什么发展,李俊章的事一天没解决,我一天睡不好觉。”
“别想太多。”游幸芳安慰道。“我看李俊章应该只是一时气昏头。”
“我告诉他我找征信社把狗要回来,他竟然要告我私闯民宅,太荒谬了,他先犯法还想恶人先告状。”她冷笑。
“他报警了吗?”钟怡仁紧张地问。
张淑青耸耸肩。“他应该没这么笨。”
拉拉杂杂地聊了一会儿,眼看已经九点,张淑青先告辞。下午时她打了几通电话跟好友们抱怨,因为大家都在上班无法尽兴谈话,所以约了晚上再聊,她得回去打电话了。
钟怡仁与游幸芳则躺在沙发上喝酒吃蛋糕,一边看DVD,她们选了部无厘头的喜剧片。
“你这酒还真好喝。”因张淑青带了蛋糕,游幸芳不好意思空手来,便带了酒过来。葡萄酒加了冰块,冰冰凉凉的真好喝。
“不赖吧,我妈自己酿的,后劲很强,小心醉了。”她格格一笑。“我在讲什么,醉了也没关系,往床上一躺就行了。”
“不会宿醉吧?”钟怡仁模模脸,都红了。
“不会,我一人喝一瓶也没事。”她拿起酒瓶又帮她倒了些。
“你跟我干哥怎么回事?”
钟怡仁警戒起来。“没有啊,什么怎么回事?”
“你干么那么紧张?”她哈哈大笑。“我今天打电话给他,他说你对他有敌意,让他很困扰。”
钟怡仁翻了下白眼。“他真的是小家子气又爱告状。我只是气他闯空门,他事先没跟我商量就决定开锁进屋,然后赶鸭子上架把我拉进去,还说我大惊小怪紧张兮兮,你知不知道他今天还在办公室打赤膊倒立……”
“他无聊或是在想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你以后就会见怪不怪。”她微笑。
“他除了是水果狂、闯空门、倒立……还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你干脆一次告诉我,让我有心理准备。”喝了酒后,她说起话来也少了顾忌。
“那不就没有惊喜了?”游幸芳摇头拒绝。“其实他人挺好的。”
“我没说他不好,只是……”她蹙眉,不晓得该怎么说。
“只是什么?”
“不对劲。”她又喝口酒。
“什么不对劲?”游幸芳从冰桶里拿出几颗冰块放进她杯子里,顺势又给她倒了一点酒。
“我觉得……他好像在搞暧昧。”如果不是喝了酒,这些话她是绝不可能说的。
游幸芳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原来如此,来,再喝点。”
钟怡仁哇哇叫着。“你干么一直倒酒?”
“我倒我的杯子。”游幸芳忙道,还故意举起自己的杯子。
“来,干杯。”
“干么干杯?”她不解。
“干杯哪要什么理由,开心就好了。”她先喝了一大口。
钟怡仁耸耸肩,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喜欢一个人才会想搞暧昧,对不对?”游幸芳说道,见她好像没反应过来,再接再厉。“我干哥喜欢你,才会跟你搞暧昧。”
怡仁对男女感情懵懵懂懂,得有人推一把才行。
没想到,她摇了摇头。“我不信任他。”
“为什么?”
“超能力……他讲了超能力的事。”她呼口气。
游幸芳一怔,露出一个苦笑。“原来是这个症结,你也太敏感了。”
她讲得太小声,钟怡仁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游幸芳把她的杯子拿走,整个人挪到她面前。“怡仁,我问你,你对我干哥有好感吧?”
钟怡仁怔住,直觉地反驳。“怎么可能。”
“你说谎。”游幸芳摇头。看穿人心是她的独家本领,怎么可能会错?
她不高兴了。“我没说谎。”
游幸芳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那我们试试看谁说的是真的。”
“什么……”
游幸芳的手忽然伸到钟怡仁面前,覆上她的额头,终止她的话语,她晕眩起来。
“你可以相信方羲和,他不会伤害你,若你对他有好感便不须抗拒,把心打开,你会看到不同的世界,也让他看到更多的你。”
她深吸口气,将力量灌入钟怡仁脑中。“我的话语是一颗种子,将在你心里发芽,你的感情是土壤,能使它茁壮,否则它将枯萎,坠落于地。”她轻声念了一串咒语,而后收回手。
钟怡仁歪着脑袋昏睡过去,游幸芳让她躺在沙发上,进房间拿了薄毯覆盖在她身上。阿宝与嘟嘟跟在她身后,她朝它们微笑,自顾地说道:“放心,她没事,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她将没吃完的千层蛋糕收拾进冰箱后才悄悄离去,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感激我吧,方羲和,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