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么站在长廊上,直到晴男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他接起手机,那头传来裕子焦急的声音。
“你在哪里?吉米?怀特说他没看见你……”
“我在楼上,马上下去。”他的面容已恢复冷然,音调一点起伏都没有。合上手机,他愤怒绝望的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子悻悻然离去。
“美雨……”见晴男已经离开,被下了“封口令”的沟口诚再也忍不住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跟他解释?”
“什么都不必解释了。”她面无表情,只有空洞茫然的眼神透露了伤痛欲绝。
“可是……”
“已经结束了。”她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凝结,坚定的望向他,“因为已经结束,所以什么都不必说、也不用解释了。”
沟口诚虽不确定他们之问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这两个孩子都受伤了。
当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不是因爱,便是为恨,而他想,都是因爱伤了对方。
他很想关心美雨,无奈自己答应过不问,所以只能轻叹一声,莫可奈何地说:“你……还可以工作吗?”
“为什么不行?”美雨给了他一记坚强的粲笑,然后挽住他的手,“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了。”
身为LeMare的老板,纵使荐怎么伤心绝望,晴男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将该解决的事情做个处理。
谈妥了跟吉米?怀特的两年合约后,裕子送对方回到饭店,而他则回办公室开了餐厅里的酒,决定喝个大醉不醒。
当他幽幽醒来,发现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自己则瘫躺在沙发上。
他头痛欲裂,却一点都不觉懊悔,因为在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完全不必担心想起她。
他动了动仿佛成了生锈机器般的身躯,勉强坐起身。
“嘿,酒鬼。”裕子走了进来,并带上办公室的门,“你醒啦?”
对于她的揶揄,他没有力气再做任何回应,只是乏力又颓丧的坐在原地。
“我才送吉米回饭店,一回来就见你喝挂了。”她在他身边坐下,哥儿们般的拍拍他肩膀,“不会喝就不要喝,干么这样?”
“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一定又是“爱”这种东西在做怪吧?”她轻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不是要你耐心等待吗?为什么要……”
“我看见美雨了。”
裕子愣了一下,然后急问:“你看见她?。在哪里?”
“皇家海悦。”他神情失落的说,:“她跟沟口先生在一起。”
“咦?”她大吃一惊,“沟口先生?”
他点头,哀怨的看着她,“她说,她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
她瞪大眼,难以置信,“怎么会?她……她不像是那种女孩。”
“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老天……”裕子肩头一垮,错愕又震惊地靠进沙发里。
“裕子,这是我的报应吗?”晴男蹙眉苦笑,语中透着无奈,“以前我太不在乎,现在才会跌得这么重。”
“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你……节哀顺便吧。”
晴男浓眉一纠,给了她一记“你找死吗?”的白跟,回复沉默。
美雨非常敬业地完成工作后,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回家的路上,沟口诚一直想探问她跟晴男之间的纠葛,但又因担心惹她不悦而作罢。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冒险,趁他们一起给她爸妈供饭时解开问题。
供上刚从百年日式糕点老店“行云堂”买回来的和果子,两人双手合十,闭上眼各自默祷着,这时,他故意念念有词地说——
“阿东,还有美雨的妈妈,你们在天上都看见了吧?”
听见平时都安静默祷的他忽然发出声音,美雨疑惑的看他,却见他双眼紧闭,神情严肃又专注。
“美雨她很不快乐,我觉得她受伤了,可是却帮不上任何忙……拜托你们俩在天上要保佑、看顾她,别让她这么伤心绝望……”
听见他说的话,她心头一紧。“沟口叔叔……”
他睁开眼看着她,眼底盈满关怀及疼惜,“美雨,你仍是不肯告诉我、让我为你分忧吗?”
看着他慈爱温暖的眼神,美雨一阵鼻酸,不禁红了眼眶。
虽然打一开始她就要求他什么都别问,但当她只能默默将所有的伤心、遗灭及不知名的愤怒与怅然压在心底时,其实很渴望有人能拍拍她的肩膀、握握她的手,甚至擦去她的眼泪。
可是,倔强的她不敢向他求救,直到这一刻他主动对她伸出温暖的援手……
“你喜欢木嶋先生吧?”沟口诚大胆的猜测。
美雨没有否认,但也不肯坦率的承认。
“我认为,他也喜欢你……”他注视着她,试探地闷:“为什么你那天不解释呢?”
“我不想对一个误解我的人解释什么。”
“在那种情况之下,没几个人能做出理性的判断。”他颇能理解晴男当时的心情,“他爱你,因此我想,他当时只是混乱了。”
“沟口叔叔,他对我的爱夹着怀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一直对我隐瞒他的真正身份,我想他在测试我。”
“也许不是那样……”
“不管是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眼脸低垂,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
“美雨,你不觉得遗憾吗?”他眉丘微隆,感慨颇深地劝说;“如此轻易就放弃一个你爱的人,不是太可惜了吗?”
可不可惜她不知道,但确定的是……她的心很痛。
他伤了她的感情及自尊是事实,至少到日前为止,她还无法原谅他。
“我说这件事或许对你及令堂很残忍,但我仍必须说……我庆幸当年没放弃阿东。”他注视着她,眼底有满满的歉意。
她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沟口诚长叹一记道:“我跟阿东彼此吸引,但碍于他已有妻女,我也曾十分挣扎,不过最终我们还是选择忠于自己的感情……”
美雨静默不语,神情凝沉的听他细诉过往。这种感觉真的怪透了,可她却能从他的神情、目光及话语中,感受到他对她父亲的无怨无悔,和对她和她母亲的深深歉意。
“伤害了你跟令堂,让我感到痛苦且罪恶,但对于‘择我所爱’这件事,我不后悔也毫无遗憾。”说着,沟口诚轻轻抚模她的脸颊,语带怜惜,“我不希望你有遗憾,除非他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可无的人……不,晴男在她心里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痛苦。但他们之问已有了裂缝,要修补绝非一两天的工夫。
她现在的心情还没平复,思绪也很混乱,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自己对他的感情,而她不确定那得花上一个月还是一年。
“美雨,你不必急着做出任何决定,因为时间可以考验一段感情。”他淡然一笑,“如果先前他真的是在测试你,那么……今役就轮到你测试他了。”
美雨不解的看着他,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沟口诚模模她的头,“要是他在你放弃之前就先放弃,那么他就不值得你爱;但假如他在你放弃之后还不愿放弃你,那我想……他才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这仿佛绕口令的话,令美雨蹙起秀眉,露出更困惑的表情。
“孩子,咱们等着瞧吧。”语罢,沟口诚莫测高深的一笑。
酒醒之后,尽管已经努力的克制,晴男依旧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他开着车,直奔沟口诚位在神南的工作室。
/刚到工作室门口,他便看见沟口诚正要离开,此刻的他就像个莽撞的十六岁少年,大步奔向带着助理的中年男人。
“沟口先生!”他来到他面前,神情凝肃地开口。
像是知道他为何而来,沟口诚神情平静,支开了身边的助理,微笑看着表情严肃、怒气张扬的他。
“美雨跟你在一起?”晴男直截了当的问。
“是的!”他想都不想就承认了,“她现在住在我家。”
晴男浓眉一拧,两只眼睛立刻像要喷火般的怒看着他。
“木嶋先生,”沟口诚直视着他,唇角依旧悬着一抹微笑,“你爱美雨吗?”
“是。”他给了肯定的答案。
“你想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
“是,我想,非常想。”
沟口诚注视着他,沉默三秒钟后笑了。
“沟口先生,你也爱美雨吗?”。
“是的,我也爱她。”沟口诚点头一笑,“我跟你一样想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
晴男眉心隆起,神情懊恼,“她也爱你?”
“这一点,我无法代她回答。”沟口诚笑叹,“木嶋先生,你愿不愿意听我的建言呢?”
晴男一愣,不解又质疑的看着他。
“给荚雨一点时间吧。”他诚恳地说:“她需要时间沉淀思考,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耐心等她吧。”
沟口诚这番话让暗男更迷糊了。“沟口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不会多说。”他轻拍他肩膀,语重心长而意有所指,“别放弃,后会有期。”
半年后——
凌晨三点,晴男回到自己位于六本木的住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
闭上双眼,他不由自主地沉沉叹息。
半年了。这半年里,他虽然再也没和美雨面对囱接触,但他仍会在暗地里关注她、留意她的动向,偶尔发现她的身影出现在某些平面广告上。
他明白,是沟口诚带她走进那个世界,让她更上一层楼。
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到处打工的穷学生,而是个稍具名气的平面模特儿,这就是她要的吗?她跟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
可若真是如此,那么已经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她,应该明白他也能给她相同的、甚至更多的“报酬”才对,为什么却选择了沟口诚,放弃他这个在她口中所谓“会走路的金库”?
沟口诚当时要他别放弃,还说什么“后会有期”,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要他耐心的等,他照做了,只在背后默默关心,但他等到了什么?是美雨的回头?还是……令他心碎的结果?
裕子说得对,大野狼碰上小红帽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大野狼会栽在小红帽手里。
在遇见她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为某人痴狂的一天;在遇上她之后,他彻底尝到了爱情的苦头。
然而他从不后悔爱上她,只遗憾竟是这样的结果。
LeMare的涉谷店——裕子刚走进店里,就看见正在结帐的客人是今野美智,今野美智是沟口诚的助理,两人在上次接洽平面广告事宜时有过不少次接触,虽然已半年没见,裕子还是一眼就认出造型一直非常搞怪的她。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名男子,大概是她的男友。
“今野小姐,好久不见。”她主动趋前打招呼。
“啊?”今野一愣,惊直显喊了声,“并上小姐?”
“最近好吗?”
“托你的福。”
“今天的餐点还可以吧?”
“美味极了。”她由衷称赞,“LeMare的生意这么好,不是没原因。”
裕子谦逊地回应,“谢谢你的夸奖。”转头,她跟柜台要了帐单,然后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帮今野小姐打八折。”她十分“阿莎力”的说。
今野美智实在惊喜,“井上小姐,你是说真的吗?”
她抿唇一笑,“那可是只有今野小姐才有的优惠喔。”
LeMare是出了名的全年无折扣,就算是拥有贵宾卡的客人,也顶多打九五折,她之所以给了对方这么低的折扣,其实是“另有所图谋”。
结完帐,裕子送今野美智及她男友走出店外,若无其事地向她打探起那个教晴男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女孩。
“对了!”她假装突然想起般的开口,“之前帮LeMare拍平面广告的那位小姐,现在好像是沟口先生御用的模特儿了?”
“你说美雨?”今野美智一顿,然后笑说:“她现在何只是沟口先生的御用模特儿,还是他的贴身秘书呢。”
闻言,裕子一怔,“贴身……秘书?”
贴身是有多“贴身”?指的是他们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