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春回时,冰雪消融,寒气刺骨,戍守锦州城外的士兵已有一年多不曾回家。
多尔衮望着苍茫一片的大地,心想,锦州城里的明军号称城中尚有四、五年的存粮,而他们围在城外久攻不下,当地的牧草几乎都让马匹吃光了,倒是驻防地的外围还有大片牧草可以牧养战马。想着想着,豪格与阿巴泰也走了过来。
阿巴泰对多尔衮说道:「十四弟,刚才我跟豪格在营里巡了一圈,发现最近大家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
豪格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别说是人了,就连马儿也变得跟驴子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
「我有个想法。」多尔衮提议道:「这个时候,士气低迷,与其坐视不理,任由军心涣散,不如让士兵轮班修治甲械,公事办完,他们也可以顺便回家看看妻小。」
豪格拍了两下手,「十四叔这个点子好。」
阿巴泰点点头,「我虽然是你七哥,但能作主的总是你,你说好,那就好!」
多尔衮接着道:「还有马儿也得放到外圈牧养着,这里的牧草已经不够了。」
豪格恍然明白,「我说咱们的马怎么越来越像驴子,原来是没草料了。」
然而这两件事传回宫中,皇太极却震怒不已。
「该死的多尔衮!」皇太极咆哮着一掌打在桌上,从锦州送来的奏摺都被震到地上去了。
「皇上……」彩虹诧异的望着皇太极,这些年来,她不是没见过皇太极发脾气,但是能让他恼怒至此的事情似乎不曾有过。
皇太极发起火来,像一只斗兽似的在屋里怒吼着。
「把代善给我找来!」
侍卫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奔出东暖阁去。
皇太极看见彩虹亲自替他拾起掉落在地的奏摺,才发觉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失态。
「彩虹,妳知道朕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吗?」
彩虹温和的问:「皇上刚才说多尔衮该死,不知他是怎么个该死法?」
皇太极横眉竖目,「这些年来,是朕把多尔衮宠坏了,现在,他居然把朕的话当耳边风。朕让他围困锦州,逼祖大寿投降,他竟自作主张的让士卒轮班回家探望妻小。这倒也罢,他还不顾朕让他向锦州逼近的命令,反而退兵三十里。锦州十几年来一直攻不下,损兵折将、死伤无数,他竟然留了个三十里的大缺口给明军!?」
「十四爷平日精明干练,没道理做这种胡涂事啊!」
皇太极更火了,「难道他存心气死朕吗?」
彩虹盯着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然后忧心忡忡的说:「听皇上这么一提,我都不知该替皇上担心,还是替十四爷和玉儿委屈。」
皇太极哪里听得下有人把多尔衮和玉儿联想在一起。
「他们俩委屈什么?」
「在科尔沁,臣妾是看见十四爷高高兴兴来迎娶玉儿的,谁知道阴错阳差;当年十四爷年纪还小,可是现在……」
皇太极打断她的话,「他现在羽翼已丰,功高震主了?」
彩虹嗫嚅的说道:「他心里若不是惦着皇上对他的培育之恩,那杀母之恨、夺妻之仇,不知道会让他做出什么事来。」
皇太极闻言更是烦闷。
「要大福晋殉葬不是朕的主意,娶玉儿更不是朕的主意,多尔衮有仇、有怨、有恨,怎么能记在朕的头上?」他说着,忽然觉得鼻腔窜出一股热气。
彩虹见状惊叫:「皇上,您的鼻子流血了。」
彩虹一面拿手绢擦拭皇太极的脸,一面急着让陆公公去找太医。
皇太极大小得七窍生烟,朕可是连血都给气出来了。」
彩虹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
「都是我不好,没能给皇上分忧解劳,偏偏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话。」
皇太极见状反过来安慰彩虹,「朕没事,倒是多尔衮的心态,朕一直不愿去猜、不愿去想,可是让妳这样一提醒,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彩虹看见鲜血一直不停的从皇太极的鼻子里冒出来,整个心都慌了。
「皇上,身子要紧,其他人、其他事,都没您重要。」
皇太极感动的握了握彩虹的手,如果玉儿对他能有彩虹十分之一的挂心,那该多好!
不一会儿,太医和代善同时到来,两人依礼跪拜过后,彩虹坚持要太医先行替皇太极看诊。
太医把派后,替皇太极止了血。
「皇上,这是鼻疾复发,不可轻忽。」
「太医,把该吃的、该擦的药都交代下来,我会伺候皇上的。」彩虹吩咐着。
「臣明白。」
太医退下后,皇太极迫不及待的对代善说:「传命兵部参政超哈尔和谭拜,让他们率兵前往锦州换防,把多尔衮、豪格、阿巴泰调回来。」
代善拱手,「臣领旨。」
皇太极又补充道:「多尔衮到了辽河,叫他们在舍利塔扎营,不准进城,朕想知道多尔衮对他的自作主张有什么解释。」
然而代善尚未离开,锦州却传来捷报。
原来明军发现旗兵退守三十里,侦骑出城打探后发现西北角上有疏漏,这正是他们打通封锁的好机会。
于是明军派出八百名士兵打算突围,哪知连日下了几场大雪,侦骑放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其实却是多尔衮的正白旗营区,等明军的兵马发现不对时,却已来不及撤退,白旗士兵如瓮中捉鳖,漂亮的打了一场胜仗。
对于这个捷报,皇太极却只是冷笑一声。为了玉儿,他和多尔衮的心结越来越大,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惩治多尔衮的藉口,他当然不愿轻易松手。
「两军交战,岂能让他这样赌运气?幸好这次明军将领失算,只派出八百人马,若是八万大军出动,多尔衮真以为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吗?」
代善也不替多尔衮辩解,只道:「皇上的用心,臣明白。」
皇太极冷冷地道:「你明白就好,多尔衮恃宠违命,未免遭到朝廷众人非议,朕不能再偏袒他了,你去一趟舍利塔,让他自己说该当何罪!」
彩虹已经有很久的时间不曾踏进永福宫了,玉儿怎么也没想到彩虹这次来,会给她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妳说皇上要杀多尔衮?」玉儿心慌的问。
彩虹点头,「就算死罪可免,势必活罪难逃。」
玉儿忧心的说:「这些年来,皇上始终没有减少对多尔衮的猜疑和戒惧,他一边让多尔衮拥有高位重权,一边铲除异己,现在多尔衮也让他抓到小辫子,皇上对付他一定会像对付阿敏跟莽古尔泰一样。」
彩虹望着她,「妳去求他放多尔衮一马吧!我没有立场帮多尔衮说话,可是妳不一样,我看得出来,皇上表面对妳冷淡,实际上却不然。代善就要奉旨出京了,玉儿,除非妳不想救多尔衮,不然再迟就来不及了。」
玉儿有些顾忌,犹豫迟疑着,自己出面求皇太极真的有用吗?
彩虹拉着玉儿催她,「妳别杵在这儿啊!难道妳真要等到多尔衮掉脑袋吗?走,我陪妳去见皇上。」
她们刚要往外走,凤凰却在这时候来了。
「妳们要上哪里?」凤凰见她们神色有异,不免觉得好奇。
「多尔衮出事了。」玉儿焦急的说。
「我就知道。」凤凰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上这会儿哪有空见妳们。」
「姑姑!」玉儿求助的看着凤凰。
凤凰转头盯着彩虹,「玉儿是妳亲妹妹,妳要她去替多尔衮求情,恰当吗?」
彩虹给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皇上心里,最在乎的还是玉儿。」
「越是在乎越嫉妒。」凤凰轻叹了一口气,「嫉妒会让人不顾手足之情。」
彩虹闻言,颤抖地道:「皇后,妳的意思是……我存心要害玉儿!?」
凤凰毫不留情地道:「这得问妳自己。」
「我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彩虹哭喊着,「妳不能因为自己失宠于皇上,就把这股怨气出在我身上!」
玉儿急坏了,她扯着彩虹的衣袖。
「姐,妳怎么这么说呢?」
「我说错了吗?」彩虹歇斯底里的盯着凤凰。
「妳嫉妒我,因为皇上天天陪着我,因为我给皇上生了阿哥,妳却没有,所以妳嫉妒我,还想找机会打击我!」
凤凰瞪大了眼睛,不致置信。
「彩虹,妳知不知道妳在说什么?是皇上宠妳、疼妳,把妳惯成这样目中无人了吗?」
「快向姑姑道歉啊!」玉儿也着急了。
彩虹霍地起身,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玉儿见她身子一晃,赶紧扶住她。
「姐,妳没事吧?」
彩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向玉儿。
「妳也觉得我想害妳,是不是?」
「我知道妳不是存心的,其实我也想过,自己若贸然的跑到皇上面前也许是火上加油。可是,我太担心多尔衮了,所以……」玉儿简直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感情。
彩虹的身子虽然摇摇欲坠,但仍不让玉儿搀她,「我确实是想陷害妳,这后宫里除了妳,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本事抢走皇上对我的宠爱。」
凤凰和玉儿面面相觑,对于彩虹的行为,她们只能将她视为丧子之后缺乏安全感所致,否则不是太可怕了吗?
玉儿让伺候彩虹的老嬷嬷带彩虹回关雎宫。
凤凰叹着气,「我看彩虹还真是病得不轻啊!」
「我想她是太害怕失去皇上了。」玉儿对彩虹有无限的惋惜。
「怕失去皇上也不需要这样设计妳啊!如果不是我来得巧,这会儿妳岂不是又为了多尔衮而跟皇上杠起来了?」凤凰忍无可忍的提高了声音:「妳以为皇上有多大的耐心,能让妳一次又一次的伤他的心?」
玉儿怔忡不已,「皇上会怎么处置多尔衮?」
凤凰默然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上会杀他,是不是?」玉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其实多尔衮罪不致死。」
玉儿一字一泪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凤凰望着玉儿,「皇上答应过大福晋会好好照顾多尔衮的,我相信皇上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代善领着兵部参政来到锦州向多尔衮传达旨意。
代善一说皇太极下令不许他们进城,豪格、阿巴泰都大惊失色。以往就算战败,皇上也没有不准进城的命令,除了那次阿敏屠城的事外……
豪格沉不住气了,「十四叔,这回我们可被你害惨了。」
「是啊!十四弟,我们可都是听命行事,这下皇上发这么大脾气,怎么办呐?」阿巴泰一想到阿敏和莽古尔泰的下场,心里就吓得直打哆嗦。
「皇上要脑袋,我给就是,不会连累你们的。」多尔衮没好气的说。
代善回京覆命,皇太极问:「多尔衮认错了没有?」
「多尔衮说,皇上若要他的项上人头,拿去就是;另外豪格、阿巴泰也说,他们共同围攻锦州,难辞其咎。」代善狡狯的回道。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一听此言,全都跪了下地,大家纷纷向皇太极求情,请皇太极开恩。而皇太极这下真是给代善气死了;这家伙难道不清楚他的目的只是想找个藉口灭灭多尔衮的威风、挫挫他的锐气,现在他居然带上他的儿子豪格,还有七哥阿巴泰。
皇太极吃了闷亏,恨恨的说:「众卿家既然这样替他们求情,朕就饶他们不死。命睿亲王率人马进城,等候议处!」
多尔衮接旨回到城门口,结果被降为郡王,罚银万两,豪格、阿巴泰也依样处分,按照往例,他们还该入宫谢恩,等皇上面训责备勖勉的话后,才能各自回府。
不料皇太极退朝之后,心里越想越呕,竟然闹起脾气,等多尔衮、豪格、阿巴泰到了大清门外,他却故意不宣。
多尔衮从锦州回来,一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又被拦在舍利塔苦等几天,睡不安枕,食之无味,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泄,偏偏代善对他说道:「十四弟,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就委屈点,等到皇上的气消了,立刻就会召你们进宫。」
豪格神色疲惫,「如果皇阿玛的气三天三夜不消,我们岂不是得在这儿等上三天三夜?」
多尔衮气急败坏地道:「爵也降了、钱也罚了,我是依礼来谢恩的,皇上要是不受,我也不再自讨没趣。」他当下衣袖一甩,掉头就走。
代善、豪格、阿巴泰等人见状全傻在原地。
听闻多尔衮这个举动后,让皇太极又气又恨。
「他这是什么态度?朕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掉脑袋!」
凤凰安抚着他,「你气他、他气你,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一个样儿,难怪大福晋临终要把多尔衮托给你。」
皇太极愣了一下,「朕只是不希望多尔衮将来变得目中无人。」
这时,有个太监来报:「庄妃娘娘向皇后娘娘请安来了。」
一会儿,玉儿一走进大厅,发现皇太极也在,她虽有点尴尬,但总不能转头就走,只好硬着头皮说:「皇上吉祥,皇后吉祥!」
「起来,坐。」皇太极有好一阵子没看见玉儿了,忽然见她走进来,倒有一点恍惚的感觉。
「既然皇上和皇后在谈事情,臣妾不打扰了。」玉儿原是来向凤凰打听多尔衮的消息,这下子既然不方便问,乾脆就回去吧!
凤凰看见皇太极的脸上掠过一抹失望,因此留住玉儿:「妳先坐,反正又没什么事,聊聊再走。」
玉儿闻言也只得坐了下来。她问皇太极:「皇上,姐姐的身体近来还好吗?」
「每况愈下,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太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一想起彩虹的情况,皇太极就忧心忡忡。
凤凰说道:「百灵也病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
皇太极这才有些释怀。
「难怪多尔衮最近脾气急躁。」
玉儿不敢多说话,只希望能从凤凰和皇太极的口中听出多尔衮现在的情况。
凤凰早猜出玉儿来这里的目的,因此不着痕迹的对皇太极说道:「说起多尔衮啊!臣妾以为先前的功过不论,这次皇上可真是太为难他了,亲王都降成了郡王,还要他进宫来面圣谢恩,而皇上还不见他,难道皇上非要他跪在大清门前认错才算数吗?」
「谁让他把朕的话当耳边风?」皇太极说着,一边悄悄的注意玉儿的反应。
「多尔衮不是解释过,因为士兵长期围守,怕士气低迷,所以让他们轮班修治甲械,至于退兵三十里,那是因为营区里的草料吃光了,总不能让马都饿死吧!」
「那是他的狡辩。」皇太极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鸡蛋里挑骨头。
玉儿终于开口:「总之,违逆皇上就不对,做臣子的怎么能跟皇上呕气呢?」
皇太极和多尔衮这个气,一呕就是大半月,弄得满朝气氛低沉,皇太极也急于摆月兑眼前这种状况,但再怎么说他总是个皇上,难不成他还要低声下气去请多尔衮原谅他吗?
「不如凤姑姑您出面劝劝多尔衮吧!」玉儿提议。
凤凰故意咳了一声,「我知道多尔衮一定会听我的,就不知道咱们皇上到时会不会又给人下不了台阶?」
皇太极苦笑了一下,「朕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凤凰在玉儿的央求下,勉为其难的让玉儿扮成宫女,悄悄来到多尔衮的府邸。
「百灵卧病在床,不能亲迎,请皇后恕罪。」多尔衮依礼跪拜,同时发现站在凤凰身后的宫女竟然是玉儿。
玉儿向多尔衮眨眨眼睛。
凤凰故意说道:「听说百灵病得不轻,我进去看看她。」
多尔衮让一个婢女给凤凰带路,自己则让厅上的下人们都退出去。
不一会儿,大厅上的人一下子全走光了,剩下多尔衮和玉儿。
多尔衮热切的望着玉儿,又惊又喜。
「这些日子心情坏透了,能见到妳真开心。」
「干嘛跟皇上斗气?吃亏的还不是自己。」玉儿心疼的发现多尔衮比上次见面时瘦多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我吃亏,可是要拿下锦州,没有我,还不知道要苦战多久。」多尔衮倔强的说。
玉儿冷静地为他分析情势,「这样僵持着有什么好处?闹久了,说不定你先前在锦州下的几年工夫都白费了,这样对那些死伤的弟兄岂不是难以交代?」
「我知道妳的意思,妳是来替皇上作说客的,妳要我去向皇上认错?」多尔衮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替皇上作说客,我还不够格。」玉儿也有点气,「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我担心什么、惦记什么,你真不明白吗?或者是我来错了!」
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多尔衮急拉住她的手。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用对我说,去跟皇上说,这样你就不用在这里坐困愁城了。」玉儿深深的望着多尔衮。
多尔衮停了半晌,终于点头。
「让我去跟皇太极说对不起可以,但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妳,还有为我正白旗的弟兄们。」
多尔衮和皇太极的呕气风波终于平息,在多尔衮即将领军回到锦州前夕,百灵的病情却越显恶化。
这夜,太医低声对多尔衮道:「福晋恐怕过不了今晚。」
「我心里有数。」多尔衮心情沉重的走到百灵的床边。
百灵挣扎着要坐起来,多尔衮让她坐卧在自己身上,轻声地问:「这样行吗?」
「行,只要在你身边,怎么样都行。」百灵虚弱的笑着。
多尔衮心疼的抱着她,心中无限愧疚。
「明知道妳病了,可是也没办法天天陪在妳身边,我知道妳心里怨我、恨我,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补偿妳才好。」
「帮我梳头。昨晚,我又梦见你在科尔沁的草原上替玉儿梳头、编辫子,我好羡慕也好嫉妒,我心里想,如果有一天你也能这么对我,我就死而无憾。」
「百灵,妳好好的养病,按着太医的指示吃药,不要胡思乱想。」
「这不是胡思乱想。」百灵楚楚可怜地道:「这是我的心愿,在很多人来说,这个心愿是很渺小、很可笑的,可是我盼了好久好久,一直不敢跟你说。」
多尔衮的眼里盈着泪,他走到梳妆台前把百灵的梳子拿了过来。
「我帮妳梳头、帮妳画眉、帮妳上胭脂都行,可是妳一定要好起来,别让我这辈子都觉得有愧于妳。」
这或许是百灵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多尔衮细心的替她梳理长发编成辫子,束成发髻,戴上发钗。
多尔衮把一个铜镜递给百灵。
「这样子还喜欢吧?」
「喜欢、喜欢。」百灵开心极了。
接着,多尔衮真的又替百灵画眉;前尘旧事一下子涌上百灵的心头,她的眼泪纷纷坠落。
「妳为什么哭?」多尔衮想在最后的时刻好好弥补她,难道她还是不开心吗?
百灵用颤抖的手抹去眼泪,又哭又笑:「我开心,太开心了。」
多尔衮指指铜镜,「妳看,只画了一边的眉,好滑稽,让我把另一边也画完吧!」
百灵顿时觉得很疲倦,她闭上眼睛,等着多尔衮替她把另一边的眉毛也画好。
然后,她听见多尔衮说:「好了,照镜子看看。百灵……百灵!」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重得不得了。
「太医、太医!」多尔衮丢下手上的笔,奔出去把太医找进房来。
太医把手搭在百灵的脉上,接着又查看了她的眼睛。
「福晋已经过世了。」
奴才、婢女们一听,全都哭成了一团。
多尔衮噙着眼泪、忍住悲伤。
「把福晋的胭脂拿过来。」
他答应过百灵的,今天除了要帮她梳头,还要画眉、上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