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千辛万苦,典秋水终于与鞍作淳郎重逢了。
在离开敬陵后,他们暂时在最靠近敬陵的村庄内歇息,决定隔一日再与鞍作俊彦及赵莞清动身回到扬州城去。
她打算先使灵力将鞍作俊彦及赵莞清送回二十一世纪,才能无后顾之忧的继续与邵羿对抗。他们俩已为她做太多了,不能再让他们受到牵连。
“淳郎大哥,爹娘他们还好吗?”一回到暂时的落脚处,典秋水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鞍作淳郎扬声笑道:“你放心,坊主他们都好,安儿也很平安的长大。”
当初鉴展嵩虽然抱着豁出性命的打算阻挡邵羿,让他带着灵镜逃走,最后虽受了不轻的伤,却大难不死。在他带着灵镜四处逃窜时,鉴展嵩也自行想办法回到妻子身边,养了大半年的伤,才终于慢慢痊愈。
他则在确定邵羿已不再追着自己后,曾经回去过几趟,并且时时与他们保持联络,确知他们是安全的。
典秋水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虽然很想回去见他们一面,但她现在有更急迫的事得处理,只能将所有思念都忍下。
他们回到扬州城,顺利将鞍作俊彦及赵莞清送回二十一世纪后,典秋水的本体灵镜就转由鞍作淳郎背负着行动,他们暗中暂居在灵镜作坊内,开始讨论该如何对付邵羿。
“我猜他藏身在兴庆宫里。”典秋水与鞍作淳郎聚在前厅,脸色凝重的说:“虽然我不知道他藏身在那儿的理由是什么,但我既然是在那儿遇到他的,他的真正藏身之处应该不会差距太远。”
“他若真藏身在兴庆宫内,咱们根本无法轻易进入,那又该如何将他从宫里引出来?”
典秋水轻蹙起眉,“这个……”
“我可以帮你们。”
一道陌生男音此时突然出现在前厅外,吓了他们一跳,灵镜作坊还是深锁的,根本没有人知道里头又重新住了人,又怎会有人突然闯入?
他们俩瞧向门外,就见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外头,他留着黑长胡须,一身仙风道骨,正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鞍作淳郎沉下脸色,“你是谁?这是私人住处,你不能随意闯……”
“淳郎大哥,没事的。”典秋水伸手握住鞍作淳郎的手臂,“他并无恶意。”
她感受得出来,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不但没有恶意,身上还有一股修行有成的灵气环绕周身,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能看到她的存在,她一点都不意外。
那男子见到典秋水,突然讶异的睁大双眼,赶紧来到她面前仔细端详一番,“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当年明明只出现一名镜灵,怎么又会多出一个灵力与邵羿不相上下的镜灵来?”
虽然此刻典秋水的灵力因送赵莞清他们回去二十一世纪又耗弱不少,但他还是看得出来,只要她恢复到正常状况,所拥有的灵力绝对与邵羿不相上下,这必须要有一千多年的酝酿才有办法达成的。
“你知道邵羿?知道镜灵的事?”典秋水及鞍作淳郎惊讶不已。
“知道。”他轻叹一声,才娓娓道来,“在下‘缘尘子’,说起来与邵羿及鉴家渊源颇深……”
缘尘子正是当年建议邵离以人祭制灵镜的始作俑者。
当年他为了弥补过错,以自身性命与邵羿对抗,却只能勉强将邵羿重新封回灵镜内,无法让邵羿消失,自己则重伤而亡,重入轮回。
这一世他修道有成,开了天眼,前世种种重新回到脑海,才想起自己曾犯下的过错,并预知邵羿即将再现,他有责任将一千多年前延续下来的恶果彻底结束,不让邵羿再有机会危害世间……
当年的鉴名因制镜而亡,其妻悲愤殉情,他对鉴名感到有愧,因此在知道鉴名转世为鞍作真一,其妻子也投胎为武惠妃之女李绮儿后,便努力帮助他们,让他们俩的恋情在这一世终于能有个圆满结果,不再以悲剧作终。
依他这一辈子的修为,依旧无法对抗比当年更强的邵羿,所以他云游四海,希望能找到另一个足以与邵羿相抗衡的力量;凭着此坚强意念,他终于感应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就在扬州城内,一路寻来,终于在灵镜作坊得到答案。
原来典秋水拥有足以与邵羿匹敌的力量,而她居然也是镜灵!
典秋水与鞍作淳郎讶异的听着缘尘子述说过往,立刻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他所讲述的过往与灵镜制密中记载的故事完全没有出入,而缘尘子是不可能看过那本书的。
既然缘尘子就是当年那名巫者,那他应该知道与邵羿对抗的方法,典秋水激动的询问,“我的丈夫被邵羿占了身子,被他彻底控制,道长有何方法能让我丈夫摆月兑邵羿的控制?”
“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就是毁了邵羿的本体灵镜,只要本体灵镜一毁,邵羿也会跟着魂飞魄散,到时你丈夫也能摆月兑控制。”
“咱们有办法毁了邵羿的灵镜吗?”
“如果是你,我相信可以,因为你的能力足以与邵羿匹敌,只要你能将所有的灵力养足。”
典秋水漾起欣喜的笑意,只要有希望,她拼了命都要去做!
“不过我实在想不透为何你的灵力如此高深,就像是你与邵羿一样都已经活了千年?”
一想起自己这一路的经历,她有些感慨的苦笑,“这一切说来话长……”
缘尘子听着典秋水讲述自己从大唐到日本,在日本待了一千多年,才辗转从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回到大唐,因此身上才有一千多年的灵力,忍不住啧啧称奇,惊喜不已。
如果她没有经过这些经历,她是不可能对抗邵羿的,非得经过千辛万苦加上阴错阳差才造就这个契机。
“哈哈……这大概就是天意了。”缘尘子朗声大笑,恍然大悟,“冥冥之中已有注定,所有事都将在这一世终结,相关之人才会再度交集。”
“那咱们该如何找到邵羿的本体灵镜?他肯定已将镜子妥善藏起,咱们想碰触都难。”鞍作淳郎问道。
“这不难,我有东西可以寻到他本体灵镜的所在。”缘尘子即刻拿出一面只有掌心大小的铜镜。
典秋水眼睛一亮,这面铜镜上的蟠螭纹,与她曾见过邵羿那一面的相同,而且她也能在铜镜上感受到与邵羿相同的灵气。
“这是当年鉴名所制作的十五面灵镜之一,熔有邵羿的精血,能与邵羿那面本体灵镜互有感应。靠着这面铜镜,我就能找到邵羿那面本体灵镜的所在。”缘尘子解释道。
这面铜镜是缘尘子这些年游历四方好不容易找到的,当年碎了好几面,剩下的几面不知流落何处,也不知还存不存在。
“我想邵羿与他的本体灵镜所藏之处不会相距太远,若要趁机破坏他的本体灵镜,就必须将他引离藏身之处才有可能成功,这点咱们又该如何办到?”换典秋水有所困惑。
“这件事情也不难办,只要能抓住邵羿的‘弱点’就够了。”
“什么弱点?”典秋水与鞍作淳郎同声问道。
“他的弱点……是‘瑛姬’。”一想起前尘过往,缘尘子的神色不由得黯下。
当年邵离及邵羿兄弟同时爱上一名女子瑛姬,她是个绝美的舞姬,而她也导致兄弟阋墙,邵离不但抢得王位及瑛姬,还将邵羿关禁在牢中,就怕邵羿反过来抢王位及女人;后来巫者提出活人祭制灵镜的提议,邵离才决定牺牲邵羿,以为这么做就能一劳永逸。
却没想到邵羿会幻化成镜灵,带给邵国极大灾难,一步错,步步错,真要严格说起来,邵离是因自己的恶念才引来祸事,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咱们只要用瑛姬将邵羿引出来,趁着邵羿离开时偷偷潜入他的地盘,找到本体灵镜并且加以毁坏,就能结束这一切了。”缘尘子颇有信心的说道。
典秋水与鞍作淳郎对望一眼,决定依照缘尘子的盘算试试,或许真能够成功也不一定。
反正他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既然如此,就不顾一切的豁出去吧!
邵羿本以为,只要让李隆基陷入失去武惠妃的极大悲痛中,他就有机会逮到空档掌控李隆基,成为地下的帝王。
只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失去武惠妃的确让李隆基非常哀痛,但他身上的天子之气依旧浓厚,无论邵羿费了多少心力,还是无法顺利侵入。
天子之气又如何?当年他大哥邵离不也成王,最后还不是死在他手上?他深信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他不死心,继续想办法削弱李隆基身上不可侵犯之气,一偏执下去就忽略了与典秋水之间的“游戏”。
“唉……”
“皇上,逝者已矣,娘娘要是地下有知,也会不忍皇上为了她如此哀痛。”
李隆基来到武惠妃生前所住的寝宫,睹物思人。
距武惠妃下葬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但李隆基还是无法摆月兑哀伤,毕竟她陪伴在他身边二十多年,恩情之深,很难忘怀。
而邵羿就藏在寝宫内其中一面铜镜的另一个世界,时时监视李隆基,不放弃的继续等待机会。
“自从她走了之后,朕觉得了无生趣,放眼望去,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入得了朕的眼,实在乏味沉闷极了。”李隆基再度一叹,面貌在短时间内变得苍老许多,缺少过往的盛气。
随侍太监想了想,干脆建议,“要不……奴才替皇上从宫外带入一些新鲜的玩意儿?”
“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新奇的东西他早已看太多了,他不太相信宫外有什么事能引出他的兴趣来。
“听说最近京内出了一名舞姬,美艳绝伦,身形曼妙,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有魔力似的,一跳起舞来迷人心魂,长安城人人皆争相见她跳舞。”太监提议道:“或许皇上能召她入宫替您跳舞解闷。”
太监很清楚李隆基本就爱乐舞,才会投其所好;他想或许只要再出现美貌新人,吸引皇上的注意,他就会渐渐抛去伤痛,也不会时时感叹武惠妃的逝世。
果然,李隆基听完之后开始有些动摇了。“名动长安城的新舞姬?她叫什么名字?”
“据说叫瑛姬,是玉字旁的瑛。”
瑛姬?铜镜内的邵羿大大一震,内心激荡不已,久远的记忆犹如狂潮般突然朝他袭了过来,让他猝不及防。
二公子……
舞技无双的瑛姬,难道……真的是她?她又轮回到这个世上?
她柔美的嗓音、美丽的笑靥,顿时充塞他脑海,若不是大哥从中作梗,或许瑛姬最后会跟了他,会与他有圆满结局,而不是最后为了他大哥殉节而去。
之后李隆基又与太监说了什么,邵羿已无心理会,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瑛姬的名字,不断回想起过去与瑛姬曾有过的种种,怅然若失。
不知那名舞姬与他所思念的瑛姬,是不是同一个人?明知机会微乎其微,他还是有一股冲动,想去会她一会,好让自己能够彻底死心。
因此他离开兴庆宫,悄然进到瑛姬所在的舞坊内,他一进到瑛姬的房里,一道熟悉的娇柔嗓音即刻响起。
“是谁进到我房里?”
他与她隔着一道层层柔纱覆盖而下的帘幕,所以他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能隐约见到她纤细的身形。
好像……真的很像,不但身形像,就连嗓音也像,难道他们俩终于又能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