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然下个不停,朱灵全身都湿透了,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豆大的雨滴阻碍了她的视线,但是真正阻扰她看不清楚前方的是她自己渐渐丧失的视力。
努力眯起双眼,她企图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好不容易一簇簇火光映入眼帘,让仿佛坠入五里雾的心松懈下来。
下一刻,她再度提心吊胆,因为她着实担忧,而对象是方才头也不回的前去帮忙的东方冉。
“监正大人,你怎麽来这里?雨下个不停,而且浪越来越大,这里非常危险,你还是快快回旅店等我们的消息吧!”王将军看见狼狈不堪的朱灵,慌张的说。
“我不打紧。”朱灵挥开王将军想将她拉得离河堤远一些的手,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余力隐藏,疯狂的搜寻着东方冉的高挺身影,却遍寻不着,於是急切的喊道:“东方冉呢?左副监呢?他去哪里了?”
雨滴打在她白女敕的小脸上,但是她一点也不以为意,满心挂念着东方冉的生死安危。
王将军第一次见到总是沉着的朱灵如此失控,伸手指着架高的堤防,“左副监在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东方冉素白的长衫在狂风中飘荡,一颗心狂跳,仿佛下一刻跃出喉头都不觉得讶异。
丢弃手中一点也起不了作用的伞,她拔足狂奔至高耸的堤防边。
“东方冉,你快下来……”
朱灵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失控了,也不在乎旁人怎麽看待她月兑序的行径,直盯着低头将绳子绑在腰际的东方冉,继续往前奔跑,不停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不顾旁人的阻拦,她用力挥开挡在面前,企图阻止她爬上架高的堤防的士兵们,手脚并用的爬在临时搭建、代替楼梯的陡峭木桩上,企图在东方冉有下一个动作前阻止他。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腰上系着绳子的东方冉纵身一跃,消失在堤防上,跃出她的视线范围。
“东方冉……别这样……”她放声大吼,不晓得脸上的湿濡是雨水还是泪水,几乎瘫软的四肢隐忍着颤抖,奋力往上爬。
堤防上宽约能容纳五名男子并肩而立,有十名将士拉着另一端系在东方冉腰际上的绳子,险象环生。
“上头的人,快拉住监正大人。”王将军跟在朱灵的後头,仰头对着上面的弟兄们大叫。
距离木桩最近的年轻士兵赶紧放下绳子,抓住她早已布满红痕的小手,用力一拉,协助娇小的她爬上堤防。
无情的狂风、狂肆的大雨不断的侵蚀朱灵瘦弱的身形,好在王将军随後赶到,大掌拉着她细弱的手臂,才让她好好的站立。
“左副监在哪里?”朱灵一脸慌张的左右张望,却只见到波涛汹涌的浪潮不断的拍打堤防,怎麽也不见东方冉与妇人口中的男孩。
“监正大人,左副监在那里。”方才协助她爬上堤防的士兵伸手指着右方。
朱灵放眼望去,看见东方冉站在几乎被浪潮淹没的大石头上,而一尺外另一颗几乎要被淹没的石头上站着一名抱着一只狗的男孩。
他半蹲身子,纵身一跃,身形毫不受风力与雨势阻扰,轻而易举的跳到男孩身边,火速从怀里取出另一条麻绳,绑在男孩与小狈的身上,接着再将麻绳与自己腰际的绳子绑缚在一起,仰望远处的堤防。
深邃眼底映入的不是手执火炬的将士,而是那抹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娇弱身形,总是毫无情绪可言的严峻面容露出了难以置信与担忧的神色。
虽然东方冉看不清楚朱灵那总是以倔强做为伪装的白透脸庞究竟是什麽表情,却可以猜测她一定是愁容满面、忧心满怀。
薄唇微扬,他的心底泛起莫名的感动。
下一刻,一道高约五尺的恶浪往东方冉的左方袭来,电光石火间,淹没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大水退去,大石头上竟然空无一人,东方冉与男孩、小狈消失不见,让岸上的所有人倒抽一日气。
王将军一看苗头不对,急忙大声下令,“快拉绳子!快点拉!把左副监救上来!”
弟兄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动紧握的绳子。
“东方冉……不……”朱灵声嘶力竭的大叫。
她亲眼瞧见原先系在他腰上的绳子因为大石锐利的棱角与巨大的浪涛而被扯断,此刻双脚虚浮,无力的跪在地上,任由泪水不断的滑落。
为什麽?他为什麽要这麽傻?
为了不认识的男孩赔了性命,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不!他为什麽不叫其他人下去救人?为什麽要自告奋勇,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朱灵不断的在心底愤怒大吼,她知道也明白,东方冉将每个生命都视为世间最可贵的东西,却还是自私的怨恨他,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反而害了自己,难道不怕有人会因为他的鲁莽而伤心透顶?
这时,她赫然明白,原来她自以为的大爱竟是如此自私,宁愿看一对父母因为儿子救狗,不幸丧失生命而伤心不已,也不愿看东方冉为了男孩而失去後半辈子。
这时,她才猛然了解,原来她自以为坚定的心早已动摇,始终专注在观星上的注意力已在不知何时悄悄的转移,全落在东方冉一派云淡风清的面容上。
但是现在了解这些,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朱灵紧皱眉头,看着阴暗一片的锦河,只有不断狂打岸边与水面的大浪,一点生机都没有。
突然,一只染血的手掌抓住河堤边,然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不断滴着水珠的东方冉。
他一手死命的扯住环绕在手腕上的麻绳,而麻绳上绑缚的是已经昏厥的男孩和不断发抖的小狈,另一只手撑着所有的重量,企图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堤防。
东方冉求生的意念与救人的意志强烈,让他在与堤防联结的绳子断裂後,沉入锦河之际,还牢牢的抓着绑缚一人一狗的另一条麻绳,一面向岸边游来。
泪水在下一刻完全溃堤,宋灵挥开王将军的手,跌跌撞撞的冲上前,来到将士们急忙协力将东方冉、小男孩和小狈拉上来的地方。
东方冉体力惊人,经过这场惊魂记,依然在士兵将他拉上岸後站起身,赶紧命人将还有气息的男孩与狗送至驿站,交由当地的大夫治疗。
下一瞬间,一道娇小的身影冲入他的怀里,紧紧的、牢牢的抱住他,湿透且泛着冷意的胸膛传来阵阵热度,他低下头,瞧着不顾众人目光的娇柔身躯微微抽搐,这才知道那道火热的温度是她滚烫的泪水。
朱灵紧抿着唇,不断颤抖,千头万绪,却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紧拥着他,让自己知晓并没有失去他。
晴空万里,让人无法相信昨天之前大雨不停歇的下了两天两夜,造成许多户人家水淹及膝。
“小姐,天气果真如左副监所言,放晴了呢!”苳儿推开朱灵暂居的二楼房间窗户,感受阳光射入室内的温暖感觉,不由得心情飞扬。
“嗯,左副监真的非常了不起。”朱灵说的是实话。
她伸手接过苳儿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拭小脸,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东方冉高挺的身形,与那仿佛平静无波的狭长双眼,思绪回到前天夜里。
那晚,大雨滂沱,狂风大作,她至今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疼痛。
最令她难忘的是,当她紧紧拥抱他健壮的腰杆时,小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久久无法忘记他那略低的体温。
她爱他吗?朱灵不断的思索着。
她想,她是爱的。倘若不爱他,为何她会失去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持,不顾众人的感受,激进且执意要爬上堤防,只为阻止他做傻事?
她想,她是爱他的。假如她不爱他,为何会在恶浪卷走他时,双腿虚软,心脏猛然收缩?
原先布满疑惑的心绪豁然开朗,朱灵仰首望着苳儿,微微一笑。
“苳儿,今天我们到外头走走,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恶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想必一定有许多住在低洼地区的民众今天会返回家中,准备动手清理家园。
“嗯,知道了,只是咱们仟麽时候要回京城?”苳儿知道一行人可都是朝廷命官,无法离开皇宫太久。
“明天就得要离开浣县了。”朱灵自行推算返回京城的时间,明天起程,刚刚好赶上与皇帝告假的最後一日。
“我明白了,那咱们赶快走吧!”苳儿拉起朱灵的手腕,回头,笑看着主子,“不过在去帮忙之前,小姐,你别忘了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咱们先去用早膳。”朱灵轻轻捏了下苳儿的鼻子,心情与阳光一样美好灿烂。
她们两人走下楼,看见桌上摆满丰盛的早膳,却只有侯朝光一人坐在桌旁用餐,朱灵心心念念的东方冉又不见踪影。
“侯朝光,东方冉呢?”她走到桌子旁,疑惑的发问。
“他刚刚吃饱,就跟着王将军出门了。”侯朝光没好气的说。
他一见到朱灵,俊脸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是他都还没说话,就听见她用甜腻的嗓音说出他最痛恨的名字,当下怒火中烧。
“嗯,我知道了。”朱灵难掩失落,不过很快的打起精神,与苳儿并肩坐下,一同享用丰盛的早膳。
前天夜里,东方冉一身湿透的与朱灵和苳儿返回旅店休憩,一早又跟王将军冒雨出门查看浣县,并在高处观测天文,一刻都不得闲。
他的行动全是主动同朱灵提起,而这些是出自於他的体贴,并无腧矩之事发生。
“监正大人,外头大雨未歇,十分危险,请你将探视各灾区与在高处观浏天文之事,全都交给我吧!”
“监正大人,别再像方才那般贸然爬上堤防,你是一名弱质女流,就该受男人保护,所以这些苦差事都由我来做,回头我会与王将军一五一十的同你报告,你好好的待在旅店,好吗?”
当时他将伤痕斑斑的大掌放在她的眉头上,脸上布满忧心,深怕她又会做出危险的举动。
朱灵没有违抗的机会,也知道她的举动的确吓傻了许多人,也添了许多麻烦,所以只好乖乖的点头,留在旅店,等待他替她视察各地,再回来向她报告。
只是她还以为天气总算放晴,他应该会留在旅店里休息,没想到他完全闲不下来,昨夜过了子时才回来,今天天未亮又出门,让她没有机会与他说几句话。
“监正大人,你等会儿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已经闷在旅店两天了,是该出去透透气。”侯朝光讨好的问。
“我等会儿要跟苳儿去见浣县县官,询问他有无需要我带话回朝廷。”朱灵婉拒了侯朝光的邀约。
她吃完手里的馒头,然後站起身。
“右副监,我先离开了,倘若有任何官员来报告灾害程度与救灾进度,就麻烦你处理了。”
“我知道了。”侯朝光苦笑一声。
朱灵随即带着苳儿离开旅店,前往浣县官衙。
绿树环绕,鸟儿啁啾,约莫百来名百姓席地而坐,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只碗,当香醇、热腾腾的白米粥吃进肚里,心底和身体都感觉温暖。
东方冉一身深蓝色简便长袍,长发随意束在脑後,与王将军和浣县县官来到此次受灾最严重的李家村,狭长的双眼看见了令他诧异的景象。
朱灵挽起袖子,并绑起及腰长发,毫不畏惧锅炉的热度将她白皙的小脸熏成淡淡的粉色,手执大铁勺,不断的翻搅滚烫的白米粥,专注的小脸布满笑意,完全找不到一丝不耐烦与郁闷。
“从前我只听说皇上竟破例拔擢女监正,但是自从前几天见面後,才知道监正大人不仅仅是一名传奇的女孩,还是个体贴善良的好姑娘,”老迈的浣县县官露出慈爱的笑容。
东方冉扬起嘴角,感觉与有荣焉,赞叹道:“是呀!监正大人是个绝无仅有的好姑娘。”
前夜狂风大作,他看见她一身素白,摇摇晃晃的站在高处,一心一意挂念若他,让他的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异样暖意。
那日她不顾众人的目光,毫不迟疑的紧紧拥着他,那份柔软的触感,那道温热的滚烫泪珠,以及她仿佛带着香馥的体温,穿过肌肤重重阻隔,渗入血液,在他的体内流窜,久久无法散去。
“今天早上监正大人来县衙找我,很详细的问了我还需要什麽帮助,并且说等她回到京城,一定会尽量替浣县争取补助,监正大人、左副监和王将军的热心,我深受感动,实在是无以回报。”浣县县官伸手拍了拍东方冉的肩头,感激不已。
“县官大人,你毋需如此,食君俸禄,为民服务,是我们当官的必须做的事情,我们只是做了分内的事。”东方冉再度看向朱灵,再也无法移开眼睛。
他非常明白早已无法主宰自己的视线、心情全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变换着,这是什麽样的心情,他并不太清楚,但知道这种感觉仿佛糖水化在胸膛里,滋味非常不赖。
“小姐,你看,是左副监、县官大人和将军。”忙着替灾民添粥的苳儿眼尖的发现东方冉一行人,开心的朝他们挥手。
朱灵抬起头,阳光灿灿下,东方冉一袭简单的深色衣袍在风中飘荡,虽然背光,让她看不清他严峻的面容,但是能够想像他一定是微微笑着。
东方冉的一颗心鼓动着,跨过漂流散落的木头,来到朱灵的面前。
“监正大人,你怎麽在这里?”不需要她多做说明,他便明白热心的她肯定是主动来帮忙。
“因为煮饭的人手不足,所以我与苳儿自告奋勇,来这里煮饭给大家吃,只不过我的厨艺不好,只能负责搅动白米粥,防止烧焦。”她扬起嘴角,自嘲意味浓厚。
“是呀!我家小姐只会读书、观星和占卜,其余的事情都不会做。不过她的心是世界上最纯粹的。”苳儿如数家珍,不晓得是在贬损还是褒奖朱灵。
“苳儿,你怎麽这麽说我?”朱灵拉着苳儿的手,要她别再说下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苳儿噘起嘴,嘟囔着。
瞧朱灵与苳儿一搭一唱,东方冉的心情大好,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欢愉心境。
“监正大人,县官说今晚要在官邸宴请我们,做为感谢。”
“谢谢县官。”朱灵的视线越过东方冉,笑看着县官。
“今夜老夫将在府邸等待各位大人的莅临。”看她笑得灿烂,县官也忍不住笑了。
圆月高挂,微风轻吹,浣县最繁华富庶的街道上满是来往的人群,一点也看不出接连两日受到滂沱大雨的侵袭。
一千人从县官府邸离开後,朱灵、东方冉和侯朝光分别提着灯笼,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苳儿则是跟着王将军前去采买明天上路时的乾粮。
“县官夫人的厨艺真好。”朱灵看向右手边的东方冉,晚膳的绝妙好滋味依旧在嘴里扩散。
“嗯。”东方冉点了下头。
侯朝光不甘示弱,开口想要说些什麽,突然前方的人潮推挤着三人,想往他们的反方向前进。
“监正,小心。”东方冉一看苗头不对,想都没想便伸出手,环住朱灵的眉头,用高大身躯护住娇小的她。
可能是一连两日的暴雨闷坏了浣县百姓,仿佛所有的人全都上街透透气,所以突如其来的人潮将东方冉与朱灵推挤至墙边,而侯朝光想上前都没有办法,只能顺着人群往前走去,被迫与他们分开。
“朝光走远了。”朱灵忍不住指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侯朝光。
听到甜腻的嗓音喊出“朝光”两字,东方冉十分不悦。
虽然他早已知道朱灵与侯朝光从小便相识至今,还双双进入钦天监工作,甚至他还听闻侯朝光是因为朱灵对天文历法这方面有兴趣,才会埋头苦读,以求佳人一笑,因此她私下亲昵的喊着他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就是心生不满,无暇去想自己的气量何时变得如此狭小。
东方冉将朱灵拉至小巷弄内,让她的背部贴着墙壁,双手撑在她的肩头两旁,只要稍微倾身,他就能紧贴着她。
“左副监,你真聪明,还知道要避到巷子里,我们就在这里等到人潮过去吧!”她偏着头,看着街上一点也没有减少的人群,还以为他是刻意拉着她退到小巷弄内,以免被人潮冲散。
但是企图冷静的面容下是一颗疯狂跳动的心,因为她的脸颊可以敏感的感受到他的呼吸吹拂在肌肤上,鼻子嗅闻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皂香,打乱了她应该有的沉稳理智。
左副监——
她是这麽喊着他,她总是这样喊着他……
东方冉面向朱灵,两人四目相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外头的纷扰瞬间变成安静无声。
“左副监……”她忍不住开口。
“在私下,我希望你能喊我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太过霸道,却无法控制想要与她亲昵的慾望。
在稻禾香时,望着前来找碴的陈员外,她一副气定种闲的模样,让他为之赞赏。
在五皇爷的府邸里,她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模样,令他微笑。
在观星楼上,她看着点点繁星,诉说望远镜的由来的愉悦神情,教他无法忘怀。
在听说浣县即将降下大雨时,她忧国忧民、心急如焚的表情,让他心生佩服。
在滂沱大雨下个不停的夜里,她埋在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俏脸,令他心疼不已,也令他最难忘。
开心的朱灵,着急的朱灵,忧心的朱灵,严肃的朱灵……她所有的神情塞满他的心胸,让他无法正常呼吸,一颗心无法克制的狂乱跳动。
朱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的开口,“左……”
东方冉倾身,薄唇贴上她粉女敕的唇瓣,感受前所未有的美好从她的嘴里扩散至他的口中。
下一瞬间,他癫狂了,因为感觉到她白女敕的小手轻轻的、怯怯的贴上他的腰部。
他的舌头失控的窜入她的檀口,狂乱的、激动的与她生涩的粉舌交缠,两人在狭小的巷弄内紧紧拥住对方,仿佛只要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就是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