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宴会已结束,闹烘烘的驸马府寂静得只剩莲花池畔的蛙鸣声,将红盖头重新覆在凤冠上,景心幽坐在床沿,将所有的丫鬟全赶了出去,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武状元新郎官。
“驸马爷,新房在这边。”丫鬟提醒的声音传入,景心幽嗤之以鼻,连新房在哪都不清楚,可见喝得挺醉,也好,他若一身酒臭味,她将他踢出喜房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听到急切切的脚步声朝喜房而来,她更加反感,这人不用看就知他是个猴急不稳重的男人!
喜房的门被用力推开,门上的一大桶面粉瞬间掉落,洒了新郎官满身,他惊咆了声,“这是什么?!”
景心幽心口一突,这武状元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啸天?一定是她听错,或者是他们同是练武之人,声音一般沉,她才会听错。
稳住心绪,她以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训话,“那是要你洗去一身尘埃。娶了本公主,一定要清清白白的做人,不许丢本公主的脸,不许贪污、不接受任何贿赂。”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其实只是在整他。
“心、心……”
“给我跪下!”不让他有说话机会,今晚她要让他见识公主级的下马威!
“蛤?”
“蛤什么,还不快跪!”
“噢。”整头整脸被面粉刷得粉白的新郎官应声跪下。
“爬过来!”
“蛤?”
“再让我听到你“蛤”一声,我就把你踢到门外去。”
不知公主新娘吃了什么炸药,新郎官乖乖地领命爬过去。
“停!”景心幽略掀红盖头的一角,见他爬到桌边,喝令他停住,“起来,把桌上那碗红水给喝了。”
新郎官爬起身,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红到发亮的“水”,纳闷的问:“这、这是什么?”
“叫你喝就喝!”
不想惹她生气,新郎官端起“红水”,凑近一闻,呛得他猛咳了好几声,“这是辣油!”
“我说它是“红水”,喝了它,代表你的心和这水一样鲜红,心是红的,才不会做坏事。”强词夺理之余,她漫不经心地道:“不想喝的话,就代表你娶本公主是存有坏心眼,那你还是早早滚出新房,本公主眼不见为净。”
“好,我喝,我喝。”本想闭着眼,将碗里的“红水”一口气全喝下,证明自己的心意,孰料,喝了半碗,辣油呛得他涕泪齐下,辣得他张大嘴,在原地直跳脚,“辣辣辣,好辣、好辣——”
见一旁的洗脸台有一盆水,顾不得水是干净还是用过,他一股脑往前冲,将头埋在其中,把整盆水都吸光,还是觉得嘴里有团辣火。
已主动将红盖头取下的景心幽,见他像河马般把一盆水喝得精光,着实扼腕,她布局得太匆促,忘了将那盆水拿来洗脚,让他在辣死前,先喝公主的洗脚水,或许他会死得比较甘愿!
“还剩一半呢,你的心现在是一半黑一半红,不过你应该听过“近墨者黑”,很快,你的那半红心会被黑心染黑……”瞄了还剩一半的辣油,她凉凉的说。“不要站在我身后,想喝水就滚出去!”身后的新郎官不断哈着气,惹她心烦,恼怒地回头想挥拳,忽见新郎官的高大身形和那张辣得通红还沾着些许白面粉的脸,再熟悉不过。
“啸天?”
“心……心幽……好辣。”
“怎么会是你,你来了怎不出声……”不,他有出声,她误以为是和他同“低音”的武状元。抓来红盖头帮他擦拭脸上残余的白面粉,她焦急不已,“你怎会跑来,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水,我……要喝水……”
见他辣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她急忙找水,桌上的一壶水和交杯酒不知何时已被他喝光,她往外走想唤丫鬟取水来,但步至房门前,脚步突然顿住,不唤人取水还慌张地将房门关起锁上。
“不行、不行,万一让武状元知道你在新房,他会告知太后,太后会把你拖去砍头的!啸天,什么都不要说,你快走,从窗户跳出去,快点!”她想,许是皇太后恢复他武榜眼的身份,他是来参加喜宴,大概喝多了想来看看她,就算他不爱她,但人相处久了多少会有感情,何况她还顶着纤云的身躯,也许他不愿意纤云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碰,但这已不是她能作主。
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将他送走,免得被人发现,她的名节保不保,她不在意,最好一辈子都没男人要娶她,她反倒乐得轻松,她担心的是他的人头能否保住。
“心幽,我,我不走……”
“这个时候,你还在“卢”什么,快走呀你!”她着急的想推他到窗边,无奈他太大只,她使尽吃女乃的力气还是推不动。
“我……我不用走……”虎啸天张着嘴,嘴里辣味犹存,他不断地哈气,“我是武状元。”
景心幽一愣,完了,他不知是辣到头壳坏了,还是醉得头发昏,居然以为自己是武状元,是今晚的新郎官。
从皇宫出来,她不是没想过若是新郎官换成是他不知该有多好,可是,老天爷往往不会从人愿……
“啸天,你看清楚,我是景心幽,不是纤云,你爱的人不在这里。”她抓着他粗壮的臂膀,试图摇醒他。
“我爱的不是纤云,是你,景心幽。”他反握住她纤细藕臂,笃定道。
她木然杵在原地,呆愣的望着他,他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停不到半晌,又辣得直哈气的虎啸天,为证明自己的心意,突然俯首吻住她的唇,不一会,沾到他嘴里残存辣油的她,受不了地推开他,和他一样像狗一般直哈气……
“虎啸天,你干么在这时候吻我,很辣耶你知不知道!”两只手在嘴前直搧,却怎么也搧不去嘴里的辣味,她只好冲到门边打开门,朝外大喊:“来人呀,快点端水来!”
东曦既驾,晨曦轻敲窗,白莹莹的亮光,眨醒了床上人儿的眼。
听见身旁传来虎啸天如雷鼻息声,景心幽又羞又气又好笑。昨儿一夜可真折腾他了,被她整了两回,喝到天下第一辣的辣油,辣得他涕泗纵横,不知情的,说不定以为他能娶到她,有多么地感激涕零哩!
不过,他的确是心怀感激,感谢皇太后下旨让他顶替了武状元的缺,并且让他得愿以偿娶了她。
昨晚,他只告诉她是武状元杀了牛阿宝,皇太后知情大怒,立即派人将武状元抓进天牢,可婚礼迫在眉睫,没了新郎官怎成亲,皇太后当机立断,让皇帝钦点虎啸天为武状元,并且迎娶公主,大婚如期举行。
他以为皇太后是菩萨心肠,愿意成全他们,但她猜想其实不然,皇太后只是爱面子,不想让这桩婚礼开天窗罢了。
不管皇太后是爱面子,还是有将她日前和她说的话放在心上,知道她爱虎啸天,才决定让虎啸天娶她。反正终究她是嫁了他,她“千里迢迢”来到古代的任务总算圆满达成。
身旁犹在睡梦中的人粗壮的大腿忽地一抬,大刺刺跨在她腿上,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她唉叫了声,被她叫声吵醒的人,一双黑眸惊瞪着。
“看什么,你到底要看多久!”她娇嗔,将薄被拉高。
“呃,我……”虎啸天咧出一个大笑容,她躺在他身边,那么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就不是一场梦了。“心幽,你醒了怎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我才不管你。”她睐他。
“不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你怎不管我呢!”说着,他的双手情不自禁探入薄被内拥着她,碰触到她赤果的身躯,他粗喘的气息说明他身体有“热切”的反应。
她睨他,身子一僵,“不许碰我!”不是她犯公主病,而是昨晚折腾了一夜,要不是她疼得喊停,他肯定到现在都……都不会停的。
他搂着她,杵着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那我们……”
“说话,聊天。”盯着他健壮的胸肌,她忍不住一看再看。这等猛男身材要在现代,肯定哈死一堆熟女,还好他身在古代,要不,真是罪人一个!“你还没详细告诉我牛阿宝事件的事情经过。”
“那个武状元他暗中找你,应该说是找公主,可他或许担心我们俩情投意合……”
她笑睐他一眼。“谁跟你情投意合?”
他紧张地将她抱得更紧,“我们当然有!”
“你不是说你比较希望纤云回来?”这句话,她会牢牢记住,并且时不时地调侃他,哼,谁教他害她流那么多眼泪。
“昨天我已经和你说清楚,我、我那是怕你不回宫,又想你就要嫁给武状元,我不希望你留在杏花村跟着我吃苦,才会那么说的。”他再一次道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那你干么又来?”
“其实在我昏倒前,我就要告诉你真相,说你是公主,还有,我不想跟你分开。”他以行动证明,又将她搂得更紧。
“干么借机吃豆腐!”她推了他一下,腾出一点喘息空间,“原来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你才不想和我分开。”
“不,不是这样。”他急忙撇清,“我爱的是你,不是公主。”
“原来你不爱公主,那我等会回宫请皇太后下懿旨,把你赶出驸马府。”她佯装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吓得他不知所措。
“不是,心幽,如……如果你是公主,我就爱公主,如果你是豆腐店的景掌柜,我……我就爱景掌柜,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我都爱你。”
这一番话,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说你憨你还不憨,挺油嘴滑舌。”
“我是说真的。”
“好了,我信,我相信。”她噘着嘴,“人家只是在逗你,懂不懂情趣呀你!”
“情趣?”那什么东西?
见他蹙眉,她懒得跟他解释,她也不奢望这只大憨虎懂“情趣”这事,反正只要她爱他就够了,只是她真希望他别动不动就将她抱得死紧,害她喘不过气不打紧,硬逼她面对他比她还大一些的胸部,这事就太残忍了些。
“别管那个,你继续说那个刘子奇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胸大也有好处,她的脸贴靠着,挺舒服的。
虎啸天先将刘子奇假称寻找远房姑姑还有将军私生女,以及酒后不小心吐真言一事,一五一十全和她说了。
“那天刘子奇约我在山脚下见面,我猜他是想和我商量怎么把你请回宫,谁知没见到他,我在想事情时就被牛阿宝偷袭……”虎啸天将那日在山脚下发生的事,也和她说了一遍。
“那个牛阿宝逃上山后,刘子奇也跟着上山,当时在山上的还有廖大叔家的小狗子和陈捕快的儿子,和另外两个小孩,他们之前就吵着要跟我上山砍柴,我担心山上危险,他们的武术也只学了皮毛,没答应他们,谁知他们自个儿偷偷上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以为是我上山要逮他们,吓得躲起来。
“他们躲在草丛中,看到牛阿宝伸手跟刘子奇索钱,刘子奇冷笑说他没完成任务还想要钱,两人吵了起来,最后刘子奇发狠夺下牛阿宝手中木棒,朝他脑后猛打,牛阿宝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