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覃为一边月兑衣服一边往卫生间走。“药在电视柜底下,你找
找。”
妞妞不敢进去,扒着门框鬼鬼祟祟地往里瞧。
“进来啊。我爸出去了不回来,家里没人。”
“哦……”她跑过去抱出药箱。举着碘酒瓶子却不敢下手,伤口不流
血了,但是周围大片黑色的血痂让人胆战心惊。“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她小声商量。
“说了不去!”覃为不耐烦地拧干毛巾准备擦两下了事。
她慌忙扯过来扔开。“不行,那样会感染的。”用棉签蘸了点碘酒轻
轻擦掉血迹。
“你慢死了。”他嫌她笨手笨脚,伸长手想抓过毛巾。
“不行就是不行!”妞妞直着喉咙吼,汗涔涔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
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他要是再说个不字她就豁出命来揍他。
覃为一愣,轻笑一声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不再吭声。
妞妞跟过去,绣花似的慢慢把伤口周围清理干净,再撒点消炎粉和万
花油,最后用纱布缠好。“就这样行了?”她担忧地盯着他。
“行了。我给你弄点冰块敷脸。”
“我自己去!”起身急急忙忙冲到楼梯下,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那边。”他好笑地指给她方向,“拿毛巾包几块冰。”
厨房里没什么油烟味,主人似乎不常开火做饭。冰箱里也没存多少货,
几根白菜,一点水果。但妞妞很欣喜地发现有冰激凌。
“想吃什么自己拿。”客厅传来喊声。
“哦。”当然是吃冰激凌啦……捧着盒子出来问他吃不吃。
“不爱吃。”他拿过毛巾轻轻按在她脸上。
这么好吃的东西还不吃!妞妞懒得客气,举着小勺一边挖一边四处打
量。客厅很高很大,家具不多,进门左边是一套布艺沙发,右边墙上挂着
大屏幕,正对面则是旋转而上的楼梯,二楼阳台伸在半空,餐厅在楼梯后
面。装修什么的她看不懂,但是整体感觉很简单,却又不显得单调。最打
眼的是墙上挂的那把剑,剑身在天花板的顶灯照耀下散发着幽幽冷光。黑
社会的家就是不同,还有凶器……
“那叫赤霄,我爸的收藏。”覃为指着剑说。
“啊?”什么东西?
“赤霄是帝王之剑,传说是公孙冶经过八年铸出来的,后来被刘邦拿
到灭了秦跟楚……”看她越来越茫然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
“就是一把剑。”
妞妞拉长脸。“我知道它不是刀!”
他呵呵笑,按了按她脸上的巴掌印。“还疼不疼?”
“好多了。”目光不太习惯地投在他光果的上半身,小勺指指胸前那
条明晃晃的链子。“谁给你买的?”
“我妈。”他摘下来塞进裤兜,“不给你看。”
不看就不看……再说也不好看。她抓过遥控器不停换台。
“你以后当护士吧。”他好笑地看着那道从脖子缠到腋下的纱布。
“我要当医生,以后你有什么毛病都可以来找我。”再说医生挣的钱
应该比护士多。
“你才有毛病。”
“你现在就有毛病。”她顶他。“感冒好了吗?”
“好了。”
听声音还有点哑,不过精神很好。妞妞瞟了眼墙上的钟,都快十一点
了?“我得回家了。”
“这样子哪能回去?”勾住她的衣服拉她回来,“你妈见了还不得吓
死。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说在同学家住。”
“怎么说呀,你是男生。”
他扒了扒头发。“叫丁一一过来吧,你妈就不担心了。”拿起话筒拨
到丁家,那丫头一听来老大家玩,兴奋得唧唧呱呱大叫。他把地址告诉她。
“司机师傅都知道这地方,你打车过来。”
妞妞接着跟家里通电话,冷不防一根手指按到嘴边,她竖起眉毛瞪他。
又没了。覃为松开手,她跟妈妈说话时总不自觉露出笑容,他就故意
按那两个小梨涡。她瞪眼,他就松开,等她弯起嘴角又按上去。小丫头笑
起来真可爱……
“干嘛!”她放下话筒气冲冲地戳他的鼻子。戳扁它戳扁它!谁让它
那么高!
“死丫头……”戳得还真疼!抓开他的爪子换了只手帮她冷敷。“这
么晚去河西干什么?”
小脸立即搭拉下来,好半天才嗫嚅道:“跟同学一起玩。”想起那人
被打得口鼻冒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来外面的传言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他凶起来太吓人了。
“冷啊?”空调开太低了?
“不冷。”她从眼角偷瞄他,“你把那人怎么样了?”
“没怎样,揍了几下。”覃为轻描淡写。
揍了……几下?妞妞咽了口口水,不死心地继续问:“你骂我出去…
…叫我出去的时候自己待在里面干什么?”
“聊天。”
“真的?”
“假的!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我不是故意的。”她咬着辫梢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周明涛下学期
要转学了,他请我出去唱歌,我就去了。”
“跟我说实话就是了。”
“我怕你生气……”
“生气干嘛。”语气听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追你啊?”
“我又不喜欢他!”她马上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只是好同学。”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覃为扯下她的橡皮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激动
什么,小丫头片子。”
门打开,一一什么都没看清就大着嗓门喊:“老大你亲自邀请我们真
是……啊啊怎么了!”她盯着老大身上的纱布大骇,再看妞妞,两眼都快
鼓出来了。“妞妞你怎么了?!”
“啊怎么搞的!”嘉宇也急吼吼地大嚷,“打架了!在哪儿呢!”
“别叫,三更半夜吵醒别人了。”覃为侧身让他俩进来,把门关上。
“没什么,就是在迪厅打了一架。”
“好,你们去迪厅都不带我!”一一非常不满。
“你去了人家老板会自杀。”妞妞不客气地数落她,忘了自己才刚砸
过人家的店。
她顺嘴就接:“自杀了迪厅正好给我。”
“……”覃为无语,赏她一个爆栗。“没事干就倒几杯水过来。”
“遵命。”跑去饮水机前一看,空的。“没水啊?”
“要有水我还叫你倒什么?去厨房烧点。”
嘉宇颇为解恨地大笑。
“再笑轰你出去!”一一瞪他一眼,跑去厨房叮哩咣啷折腾半分钟又
跑出来。“老大你们几个对几个?哪边赢了?拿刀砍吗?多长的刀?”越
问越恐怖。
“哪来什么刀。”嘉宇嫌恶地撇撇嘴,不过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你说哪边赢了?”覃为没好气。
“当然是你啦……老大这条道上谁敢砍你?”
“不知道。”他懒得纠正她不正确的用词。
“哼,竟敢砍你!还打我家妞妞!要是我在,赏他两个大耳刮子把他
两只手剁了!老大你爸知道吗?知道了肯定饶不了那王八蛋,夹手指坐老
虎凳灌辣椒水……”
三位听众大声叹气,决定不再理她。
除了客厅那把赤霄,二楼还有间屋子专门摆放刀跟剑,都是名家出品。
覃为房间里也有个牛骷髅头,是去西藏游玩时朋友送的。嘉宇东模模西瞧
瞧,连连感叹不得了。“老大你家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说它们坏话,”覃为面色深沉,“它们是有灵性的。”
“赫!”脊背一阵凉飕飕的,三个好奇宝宝下意识抱成一团。
他嘿嘿直笑。
“骗人。”发现上当了,一一抓着刀装腔作势地舞了两下,还用指甲
铛铛地弹刀身。“钢做的吧。”她扭头看妞妞,“你的脸要是钢做的就不
会有印子了。”
“你脸皮才那么厚。”嘉宇骂她。
“滚……打你那人是谁?”她搂着妞妞的肩气势汹汹地问。
“不认识。”
“老大你帮她报仇了吗?”老大闭着眼懒得回话。“妞妞你总记得他
长相吧,告诉姐那人长什么样,姐给你报仇!他妈的,把我家妞妞打成猪
头……”
“闭嘴!”嘉宇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脏话。
说她是猪头……哪有这么难看!妞妞模模脸,毛巾里的冰块化了,模
了一手的水。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那张猪头脸心情沉重。
嘉宇重新拿了些冰过来给她敷上。“怎么打这么狠,脸都肿了。”
“是不是很丑?”
“嗯。完了,这下破相了。”
“毁容了。”一一靠在门口满面愁容。
一唱一和弄得妞妞心慌不已,瞪着镜子里那张脸越看越难看,嘴一扁
要哭了。
“毁你妈个头。”覃为没好气地给两颗脑袋各赏一巴掌,“滚……看
电视去。”
“我玩电脑。”嘉宇马上把毛巾扔一边跑了。
一一不走,模着伤员的脸表示同情。“我陪你哦乖妞妞,啧啧,如花
似玉的一张脸……”
“啊哦……”嘉宇兴奋的声音传来,刚才他走错房间了,又发现了一
处宝藏。
才说要陪伤员的人马上火烧似的奔过去,一看两眼发直。房间里
满满一地汽车飞机轮船模型,简直就像个小型工厂。
都不管她了?妞妞挪到门口小声喊:“嘉宇啊……”
他俩趴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头都没抬。
“弄坏我的东西剥了你俩的皮!”覃为厉声警告。
还是无声无息。
“……妈的。”他气得头疼,怎么把这两个玩物丧志的家伙招来!拉
起妞妞进书房打开电脑。“给你玩游戏吧。”
“我不玩。”妞妞哽咽着仰头看他,“喂喂我破相了。”
“你听他俩瞎说。”
“是真的,你看我的脸难看死了,我要是不漂亮了怎么办?”
“漂亮能当饭吃啊。”
这人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两滴泪从眼眶里蹦出来。“我要是不
好看了你别再理我。”他长这么漂亮,弄个丑八怪妹妹多栽面子。
覃为又好气又好笑,抹去她的金豆豆,手撑在电脑桌上看着她。“不
理你理谁啊?”
“你找别人当你妹妹吧。”
“你不当了?”
“不当了。”
他眨眨眼。“好。”低头在她肿起的左脸亲一下。
他干嘛?妞妞瞪大两眼,没有惊慌,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亲她。
“你说的不当妹妹了。”覃为拍拍她的脸,“放心,明天就没事了。
睡觉去吧。”
“睡哪儿?”
“我房间。”牵起她的手走出去拧开隔壁的门。“玩够了没有?睡觉
了!丁一一你俩睡我房间,嘉宇你睡沙发。”
嘉宇大惊:“为什么?不是有两间卧室吗,我跟你睡!”
“我习惯一个人睡。”
“啊!!我不在家睡床跑你家来睡沙发?!啊……”两只小拳头让他
熄音了。
早上嘉宇被一阵唧唧喳喳吵醒,两个丫头蓬头垢面地站在二楼阳台吵
嘴。一个说你又扯我被子还踢我两脚,另一个说你老挤着我昨晚差点掉床
底下……
“吵死了你们!”睡了一晚沙发的人起床气很大。“有床睡还那么多
废话,老子睡一晚上沙发都没说什么!”
“闭嘴!”俩丫头齐刷刷吼,“锯木头啊……”他的变声期还没完。
悲哀地看两人一眼,他不吭声了,上楼骚扰主人。推开门吓了一大跳,
老大的脸色红得跟只煮过的螃蟹似的。“老大?”
覃为闭着眼没反应。
“怎么了?”手按到他额头,烫得惊人,怎么摇也摇不醒。嘉宇吓坏
了,冲着门口大喊,“糟了糟了老大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