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早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入耳里,他觉得眼前的美丽女子十分可疑,再者,他讨厌她说话时粘腻的语调。
又一个自以为美丽,便想将男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女子!
他竟会以为她和舒明心神似,简直太可笑了!
“在下‘东傲’杨澈。”他拱手一揖,望定陈子显,“你不能带这位姑娘进入崆峒派。”
“这……”陈子显撇了撇唇,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为什么?”舒明心不自觉地降低了语调,透出一抹敌意。照理说,她该以对待陈子显的方式来面对杨澈的,可她就是做不到。
在他面前,她无法自在地卖弄风情,她实在该死地太在意他了!更糟的是,望着他说话的唇,她就想起那天那个睛蜒点水般的吻……
猛然,一个念头劈入舒明心脑海里。
“除非你收到平掌门人发出的邀请函,否则……”杨澈冷笑着,“‘四方傲’绝不容许任何可疑人物踏入崆峒派一步。”
“‘四方傲’是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舒明心露出鄙夷的表情嗤道。
“甜儿姑娘……”陈子显忧心仲仲。人人皆知“东傲”杨澈性格火暴冲动,眼下的气氛又过于紧绷,他真怕杨澈会出手伤她……
“你是谁?有何目的?为何想混进崆峒派?”杨澈强忍住心头想动手的冲动,只因他不愿伤害女人,纵使她着实让他觉得可恶。
她眨了眨眼,出人意料地噗嗤一笑。
陈子显一颗心随到胸口,冷汗直流,他搞不清楚为什么甜儿姑娘不断在老虎身上拔毛,简直不知死活。
“你笑什么?”杨澈眉头深锁,情绪十分恶劣。
“我笑你啊!”舒明心纤指一指,直对上畅澈-怒的脸,“哦!也许我不该笑你的,因为你搭讪的方式倒是挺别出心裁的。”
他的脸色更显阴沉,寒声道:“你以为我是想……”
“难道不是吗?你就和他一样。”她望了面红耳赤的陈子显一眼,“只不过,你的说词特别了点,但说穿了,也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
“好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最厌恶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肤浅女子。”杨澈轻蔑地啐了一口。
舒明心笑得更开心了,拍着手叫道:“你真的成功了,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如此地吸引我。”
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顽劣,可是,看见他形于外的怒气,她竟觉得开心,自己果真没爱错人,他或许莽撞了些,却也比他人正直。
杨澈望着她如花的笑靥,意外地发现自己心如止水。
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如花美眷不计其数,虽然厌恶美丽女子的自傲,可心里却仍是懂得欣赏她们的美丽,也明白她们的骄傲其来有自,可却不曾如此……心平气和……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格外想念舒明心,想念与她相处的点滴;想念与她谈话时的安适;想念那个看似云淡风清、实则在心海掀起涛天巨浪的轻吻……
他盛怒的心情陡然平静下来。
“同情,你一点也无法吸引我。”当杨澈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竟浮现笑容。
舒明心微微一愣,“你可知何谓欲盖弥彰?”
他摇头,指指自己的心窝,“这里,早已有人进驻,你是无法取代她的。”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坦诚心事,舒明心只觉心房一缩,吃疼地蹙起了眉。他的心里已有了人,那个人是谁?怎不曾听他提起过?她的心又酸又涩,嫉妒得面目可憎。
“她是谁?”她激动地问。
“告诉你也无妨。”他噙着温柔的笑,“她叫舒明心,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你和她简直无法相比。”
舒明心怔住了,不敢相信会听见自己的名字。
蓦然,她的泪水,毫无预警地落下。
杨澈大吃一惊,猜不透她的情绪起伏,然而看着她的泪,竟让他再度想起舒明心……
“你说谎……她根本比不上我……”舒明心便声说。
“好吧!以外貌而论,她是比不上你,只可惜,我看见的是她的心,而你的心远不如她。”
“你很了解我吗?”她抹去泪水,瞪着杨澈。
杨澈大摇其头,“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
“你不了解我,凭什么认定我不如她?”她莫名地吃起自己的醋,更糟的是,她开始觉得骑虎难下。
以后,该如何告诉杨澈,她就是舒明心呢?杨澈会不会怪她欺瞒了他?
他微微一笑,“我说了,我并不想了解你,你是个怎样的人,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喔,不对,眼下是挺重要的,因为,我必须知道你为何想进入崆峒派。”
“我为什么想进崆峒派?”舒明心挑眉,“很简单,因为我要杀人。”陈子显倒抽一口气,“甜儿姑娘,你在说什么啊!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认真的?”杨澈不以为然地瞪了陈子显一眼。
陈子显嗫懦着道:“她看起来不像是……”
“不像什么?你就只看见她的外貌,看不见她肚子里的鬼主意,她想混进崆峒派,分明就是别有目的的!”杨澈咄咄逼人。
“我……”他的确看不出来,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那名黑衣人。”杨澈紧盯着舒明心。
舒明心噗嗤一笑,用以掩饰内心的震撼,装傻地道:“什么黑衣人?”
“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我。”杨澈笑得十分诡谲。他认定了她就是杀害“崆峒四杰”其中两名的凶手。
“我骗你什么了?”她依然漾着无辜的笑容。反正她本来就不是黑衣人,真正的黑衣人是她娘。
杨澈不置可否地也跟着笑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舒明心出手──
陈子显大惊,随即伸手挡下杨澈的攻击,急吼着,“你看不出她不会武功吗?”
“看不出来。”杨澈利落地将陈子显击到一旁,点住了他的穴道,反身毫不留情地又朝舒明心雪白的颈项刺去。
舒明心早有了心理准备,就在杨澈的剑峰到达之时,平静地合起眼睫,毫不闪避。
杨澈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有此反应,一时间无法收手,只能大喝一声,身势一沉,将剑峰偏离些许,但仍是击中她的肩头,硬生生地自肩肿处划下一道长至胸口的血痕……
舒明心咬紧牙根,忍住险些逸出口的申吟,颓然向后倒去。
眼见心仪的女子受了重伤,陈子显目眦欲裂,然而却无能为力,只能狠狠地瞪着杨撤。
“装腔作势!”杨澈强捺住心头的惊恐,无情地批判着。
费力地睁开眼眸,舒明心眸中流转着哀伤,唇角却漾出了温柔的笑,“能……死在你手里……也……也好……”
刹那间,杨澈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不敢相信那闪电般直劈心头的感受?
一定是错觉!他仿佛看见了舒明心……
“你究竟是谁?!”他失控地冲至她面前,扣住纤细的肩头,视线紧锁住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唇畔带着笑,“我……谁也不是……我好累好累,现在,终于可以解月兑了……”说着,泪水窜出眼眶,缓缓地滑落两腮。不必以两种面目活在这个世上,不必遵从母命利用美色,更不必担心如何向杨澈说明她的身分。
“明心?!”杨澈急喊出她的名字。
他认出她了!那双眼神不容错辨,她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粗暴地在她颊侧模索着,想寻找出易容的痕迹,却徒劳无功。
当他喊出她的名字时,舒明心讶异地瞪圆了眼,而他本能的反应让她微笑,他以为她是易了容,才变成现在的模样吗?
“这……才是真正的我……”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绽出一抹笑,终于合上眼……
她的话,证实了他心头的猜想。
他不敢相信她真的是明心,更不敢相信自己竟对她下此重手……“不,你不会死!”杨澈发狂地将她拦腰抱起。
眼下,他已顾不得陈子显,只知道,必须找到南傲!
当杨澈奔离之后,一抹阴森的暗影也悄然离去。
当杨澈心急如焚、气急败坏地一脚端开南傲房门时,南傲、北傲和西做正在交谈着。三人皆被“东傲”的模样吓了一跳,也被他怀中女子的伤势所骇。
“三哥!快救她!”杨澈将舒明心安置在床榻上,激动地喊着。
南傲微微蹩眉,取出止血药剂,先在伤口酒上些许,接着,他沉稳地把脉,观察舒明心的气息。
“好美丽的女子……是谁忍心下此毒手?”一向最懂得欣赏美女的西傲惊叹着。
“我。”杨澈神情极为难看。
“发生什么事?”北傲瞥了眼“东傲”。
“你们到外头去。”南傲头也不回地道,“我必须检查她的伤势。”
北傲与西傲率先往房外走去,杨澈却不动如山。
“你要如何检查?”他抿紧了唇。
南傲回过身,凛然望向杨澈,“你知道的,她伤在胸前……”
杨澈握紧了拳,“她是我的女人。”他信任三哥的为人,却必须表明他的立场。
“我明白。”南傲返身继续他的工作,“你出去吧!”
杨澈深吸一口气,离去前还轻声说了一句,“三哥,就拜托你了。”
南傲顿了下,没再多言地替舒明心察看伤势。
杨澈才跨出房门,北傲与西做就堵在外头等他。
“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出手?”北傲倚着栏杆,沉稳地开口问道。
“我以为她是黑衣人……”杨澈艰涩地回答。
“你以为‘你的女人’是凶手?”西傲不敢置信地挑眉,他可没漏听了杨澈的那句“申明”。
“我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他误伤地望了西傲一眼。
西傲愣了下,不若平日那般故意调侃杨澈,只是沉默。
“这是怎么回事,你愿意说明白,让我和老二了解这其中的曲折吗?”北傲率先推开隔壁房门,径自走入。
杨澈犹豫了会儿,便尾随而入,最后是西傲进了房,反手将门扉掩上。
不多时杨澈已将一切坦诚以告。
现场气氛一阵凝肃。
“你的怀疑没有错,她可能是那名黑衣人,她懂得魏氏剑法,与崆峒派月兑不了干系。”北傲望了两人一眼。
“黑衣人轻功甚佳,她却只懂那一套魏氏剑法,不可能是黑衣人。”语毕,杨澈再补充道:“我并不是想为她开月兑罪名,而是……”
“别急。”北傲制止了他,“你不必如此紧张,我认为此事尚有内情,骤下定论太操之过急了。”
“四弟,谈谈她娘吧!我始终觉得她娘很可疑。还有,你说她姣好的面容并非易害造成,那么……如果你确信她就是舒明心的话,可见她初时丑陋的面目才是假的。”一直沉默的西傲正色地道。
北傲颔首,“二弟所言甚是。”
“我相信她就是舒明心,错不了。”杨澈斩钉截铁地道:“至于她娘,我没见过,很是神秘。”
“二弟,你有何想法?”北做望向西傲。
西傲沉吟了一会儿,“大哥,你可知当今武林,谁的易容术最精?我想,论及易容术,应当无人比得上当年‘烈焰门’的舒镜月。”
“啊!舒镜月!”杨澈惊呼出声,“等等,先让我想一想。”
北傲与西傲不再开口,两人静待杨澈理清思绪。
“二哥真是一语道破!我怎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杨澈双眼闪耀着光辉。
“因为我比你聪明。”西傲的调侃惹来杨澈一记白眼。
“同为同姓舒,舒镜月说不定便是舒明心的娘。嗯!极有可能,一定是这样的,可是,没道理啊!‘烈焰门’与崆峒派怎会有此深仇大恨?当年不是订下亲事吗?虽然亲事没结成,也不该变成仇家啊!到底其有何曲折……”杨澈激动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就算你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西傲闲散地说着。
“你就想得出来?那你告诉我啊!”他没好气地道。
西傲两手环胸,“我为什么要想?待舒姑娘醒来,再问她不就得了?啧!”
一提起舒明心,杨澈的心情荡至谷底,幽幽地道:“她的伤势……”
“你放心吧!三弟一定有办法的。”西傲倒是颇为乐观。
话声方落,南傲已推门而人。
“三哥!”杨澈迎上前去,着急地问:“她还好吗?可有救?”
南傲抿唇微笑道:“伤口不深,已无大碍。只怕……”
“只怕什么?”杨澈性急地追问。
“只怕留疤。”南傲见杨澈松了口气,笑容更深了。
“那可好,这样才可以时时提醒这个冲动的小子,让他检讨自己有多么不该。”西傲在一旁主持公道。
杨澈已无心情回话,只问:“我可以去看看她。”
“别吵醒她即可,我得至药房抓几味药,等会儿便回。”说完,南傲已径自朝外走去。
杨澈毫不耽搁,早已往隔壁房里奔去。
“啧!”西傲摇摇头,“这小子也坠入情网!”
“可不是吗?想当初,他还煞有介事地说,若他爱上个丑女娃,我们可不能取笑他呢!”北做觉得莞儿。
“谁知终究还是栽在美女圭女圭手里。”西傲笑得捧月复。
“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二弟,你到镇上探查一下,我怀疑舒镜月也在此地,她女儿受了伤,也许她会亲自下手……”
西傲敛起了笑,“我倒是以为,一直以来都是由她亲自动手的,舒明心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毕竟,由四弟所言看来,光凭魏氏创法是伤不了‘崆峒四杰’的。”
北傲静默半晌才说:“但愿不是四弟被她所骗了。”
西做望定北傲,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皆有一丝忧心,他们都知道杨澈已对舒明心动了真情,若是她骗了他,他们生怕杨澈受不了打击。
“但愿不是如此。”西傲叹了口气,便前往镇上打探状况,只是,易容术造诣极为高深的舒镜月,岂会轻易让他看出破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