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银雪堡,今年第一场瑞雪自天际纷飞飘落。
“老大,有两封你的信!”有着虎背熊腰,十分高大壮硕的虎一浒,手里晃着两封信,大老远边嚷叫边跑过来,犹如想要邀功的孩儿般。
“别叫我老大。”笔直浓眉微拧,深邃的鹰眼微眯,霍弈法已然放弃要虎一浒沉稳些的期望。
霍弈法身披黑貂外麾,黑色劲装下是颀长结实的体魄,健腰系有银色皮扣,脚上蹬着长靴,浑身散发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霸气逼人。
“耶?老大就是老大啊!”虎一浒一脸理所当然。
“唉……罢了。”没停下翻阅帐册的手,他问道:“谁寄的信?”
“嗯……一封是……啧,是姓周的寄的。”虎一浒二话不说就将那封信扔了,看也懒得再看一眼。
霍弈法亦放任他如此,只因两人皆知信中一成不变的内容,不外乎是周昭近日内欲前往银雪堡做客,且他每被拒绝一次就换一个女儿同行,周昭之心,只要是银雪堡的人皆知,就是想和霍弈法结为姻亲,觊觎银雪堡的财产。
“另一封是……姓宋的?”
宋?
“拿来我看看。”霍弈法接过信函,很快地阅毕。
原来是南方暴发户对银雪堡的生意有兴趣,邀他南下详谈。
“信里面写什麽?”虎一浒好奇地问。
“想不想去南方走走?”
周老屡次佯装不懂霍弈法的拒绝,苦苦纠缠,令他厌烦,也许他该暂时放下繁忙的事业,南下散心了。
“南方?听说南方的姑娘很热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虎一浒双眼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芒。
啪突然,虎一浒的後脑勺挨了一记。
“干嘛啦?”
虎一浒如被踩着尾巴的大猫般嘶吼,模样骇人,但长年和他结识的夏一厦丝毫不放在眼里。
“你打扰老大办公就算了,还一脸色慾薰心的下流貌,知不知羞啊!”
夏一厦生得一副吓死人的模样,三岁娃儿见到他,无不口吐白沫,直接昏倒。
左右手虎一浒与夏一厦,一个看不对眼,随即大打出手,一场激战於焉展开,早就习惯这场面的霍弈法不为所动,神色自若地将帐册收进抽屉里,然後起身欲离开。
“想和我一道南下游玩的人,快去准备,我可不等人。”霍弈法淡淡道。
相斗方炙的两人,一人一拳正抵着对方的脸颊,一听到霍弈法的话,也不管脸上肿了个大包,倏地分开,冲向各自的房间整理行囊,早忘了不久前打得天昏地暗的事。
金山镇的隔壁——银山镇。
“就是他吗?”躲在街角暗处的宋千金,问向站在她身後的史耀虔,一双水亮明眸睁得大得不能再大。
她心里其实很确定,但又想要史老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没错,就是他。”史耀虔道。
那一夜,他拿了许多画像让宋千金挑选,岂科平时懒到比三百斤神猪还懒的宋千金,竟一反常态,不厌其烦地精挑细选,令他更惊讶的是,她竟找不到一个满意的,一下子说这个太娘娘腔、一下又说那个有恋母情节……只不过是借一下种而已,不需如此挑三拣四吧逼不得已,史耀虔只有拿出原先预藏怀中,他最惹不得的狂捐男子——银雪堡的主人,霍弈法的画像。
果不其然,宋千金一见霍弈法的画像,整个人就似被施了咒卫似的定住,久久没法有别的反应,垂涎的口水还险些滴花了那张画像“好帅喔!”
宋千金远远地偷看着远道而来,正准备走入再来客栈的霍弈法,愈看愈是满意。
“好俊的脸、好匀称的身材、好结实的肌肉、好有力的腰杆、好翘的臀部、好修长的腿、好好看的走路姿势……”宋千金吸了吸差点流出来的口水。
“真的非他不可?可是听说他这人风流得很,沾了不少腥。”史耀虔还在作最後挣扎。
“风流?那有什麽关系,我只是要他帮忙生小孩,又不是要当他的妻子,他风流或下流又与我何干,只要他的模样帅到不行不就得了!”
宋千金愈看霍弈法,愈是满意。她的小孩如果和他一般俊俏……啊!口水又滴下来了“小心点,要是被发现就不妙了!”史耀虔实在不太想惹霍弈法,他担心後果难以承担。
“我知道、我知道!”宋千金嘴里说着知道,身子却愈来愈向外探去,史耀虔忙将她拉回来。
再来客栈前,夏一厦问向突然不再前行的霍弈法:
“老大,你怎麽了?”
霍弈法收回望向街角的视线,回答夏一厦:
“没什么。”
也许是他多心了,南方应该没有熟识他的人才对。
“太好了!老大,最僻静的上房还剩一间呢!”站在柜台边的虎一浒对着两人大声嚷嚷,吸引了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
“又没人耳朵坏了,你难道就不能小声点吗?”夏一厦瞪向虎一浒,两人又一副风雨欲来的态势。
“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什麽?”霍弈法轻轻松松化解两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势。
“我要吃东坡肉。”一想到美食,虎一浒就口水泛滥。
“我要吃醉鸡。”夏一厦亦然。
两个食量超大的男人,忙着向快要记不住的店小二点菜,没有注意到老大霍弈法若有所思又望向门外的举动。
再来客栈僻静一隅——“宋姑娘,你确定要这麽做吗?”店小二阿丁紧张兮兮地再次确认。
“对啦!你要问几遏?很烦耶!还不快将东西交给我,然後滚出去!”宋千金不耐烦地道。
掂掂手里银子的重量,阿丁心一横。
“你可要小心,别被掌柜的发现,害我回家吃自己喔!”他将店小二的制服递给宋千金。
“知道啦!”宋千金接过衣服後,关上门。
手上的衣服有一股好像很久没洗的腥臭味,虽然让她嫌恶,但为了她伟大的目的,也只有忍受了。
“好了没?”
阿丁在门外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等不到一会儿,急着小声问在房内更衣的宋千金。
“快了、快了!催什麽催!?”
将乌黑的秀发藏入藏青色布巾里,华丽娇美的衣裳换成粗布衣,立刻,娇贵的宋千金摇身一变,变成客栈里被吆来喝去的店小二。
“怎麽样?像不像一回事?。”感到新鲜的宋干金兴奋地兜圈子。
“像、像!”根本紧张得没空正眼瞧她的阿丁敷衍道,“快,将水桶拿去,小心别打翻了!”说罢,阿丁将霍弈法要用的热水递给宋千金。
“好啦!”
接过热水,几乎提不动的宋千金,仍是喜孜孜地朝後院上房走去。
就快可以将那人瞧个仔细了!宋千金好不兴奋。但,没做过粗活的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晃到了霍弈法住宿的房前,水桶里的热水早已凉了,而且剩不到半桶。
累得气喘吁吁的宋千金放下水桶,正准备敲门。
“谁?”
房里突地传来低沉沙哑又迷人的嗓音,宋干金痴迷地想着:哇啊!他连声音都这麽迷人“我送热水来。”呆了半会儿,宋千金才想起她该回答,刻意匪低嗓子道。
“热水?还没送完吗?好吧!自己进来。”
宋千金推开门,听到屏风後有水声,她这才知道以为热水已经送完的霍弈法已然入浴。
“抱歉,我是新来的,对路不太熟……”宋千金恨不得能看穿薄薄的屏风。
“难怪我觉得水少了些,你还不过来加水吗?”迟迟等不到来人的霍弈法问道。
“我……我真的可以进去吗?”睑上写满“好想看喔”的宋千金既兴奋又紧张。
“咱们都是男人,有什麽好介意的?”霍弈法道。
宋千金吞了好大一口口水。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我就大发慈悲地接受。”嘴上说得正经,但圆圆的大眼却弯成色眯眯的模样。
正愁不能彻底亲眼“验货”,看看他当她孩子的爹够不够格的宋千金,迫不及待钻过屏风,在氤氲烟雾中,她看到美男入浴图,小嘴里的口水泛滥成灾。
“水呢?”这店小二真不机灵。
宋千金忙将水哗啦啦地当着霍弈法的头淋下。
“喂!”霍弈法拧了拧眉。
“抱歉!水桶太重了……我……哎唷!”
直视霍弈法转向她的眼眸,宋千金整个心怦怦跳着,然後,她一阵慌张,左脚绊到了右脚,结果原本个本握在手里的水桶松月兑,向上转了一圈半,神准地从她的头罩下……幸运的是,水桶里已经没有水了。
“啊!天怎麽这麽快就黑了!救命啊!我……我什麽也看不见了!”宋千金大叫。
她一边叫一边乱动,一会儿撞到墙,一会儿又将屏风撞倒,泡在热水里的霍弈法只是静静地看着这阵混乱,终於,在宋千金的右脚绊到左脚,跌趴在地面上之後,房里回归宁静。
“哎唷……好痛喔……痛得我爬不起来……”
霍弈法看着趴在地上的店小二双手略作挣扎後,放弃似地垂放在地,然後,木桶里傅出闷闷的声音——“算了!既然爬不起来,天又黑了,干脆睡觉好了。”
宋千金心想,等天亮了再继续她原本的计划也不迟,只要霍弈法还在南方,就绝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霍弈法盯着头上挂着木桶,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的人好一会儿。
这店小二当真就这麽睡下去他愈看愈觉得不知道水桶可以轻松拿下的店小二,实在蠢得可爱、笨得有趣“天还没黑,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可怜兮兮地睡在我房里!”霍弈法掷了锭银子,弹开罩在店小二头上的水桶,让他得以重见光明。
“咦!?天亮了!”宋干金高高兴兴地爬起身,连脚上的痛都忘了。
“哈哈!”真是个天真的店小二,看他仍白女敕如娃儿般的皮肤,可能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吧“你笑起来真的是太好看了!”宋千金一脸痴迷。
如果店小二是女的,霍弈法就认为她是花痴,但在霍弈法眼里,她是男的,她痴呆的脸也就被解释成了天真无邪。
“我……我……”直盯着泡在热水里的霍弈法,宋千金真的好想……好想动手模一模那健美的肌肉喔“还有事吗?”霍弈法笑意未减。
“我替你刷背!”语罢,被自己的大胆吓到的宋千金满脸通红。
“不用。”
“可是我……我想弥补刚才犯下的错误,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嘛!你就大人有大量,让我……让我帮你刷背!”
宋千金挽起袖子,胡乱抹去流到嘴角的口水,迳自拿起布巾,走近霍弈法。
“求求你让我为你服务!”她再次恳求。
霍弈法默不作声,宋千金就当他默许,她以布巾沾了染上阳刚气息的热水。小狼手悄悄模上宽厚的背脊。
噢!结实的肌肉彷佛会弹跳般,弹走她的手,又模上,又弹走……玩上瘾的宋千金乾脆扔了布巾,以手心直接触模,哇啊……她好感动喔!在她有生之年竟然能模到如此健硕、匀称、肌理分明的完美背部她一模再模,一下子模肩头、一下子模後颈,再来沿着脊背逐渐下滑……容许第一次见面的人模他,霍弈法心想自己对这个店小二还真是异常包容,突地,他发现——“咦?我的头上怎麽在滴水?”
霍弈法的话令宋千金惊觉自己的口水滴到他头上了,她忙泼水掩饰,霍弈法被泼得眼睛、鼻子、耳朵全进了水。
“好了,我洗好了。”被水呛得无奈的霍弈法喊停。
“啊?”
不洗了?她还没模够本耶宋千金的食指尖抵着下唇,一脸可惜。
霍弈法俐落的身子一眨眼便被包裹在乾净的新衣服里,宋千金咬牙,恨恨地想着——可恶,她刚才眨了眼还没模够、看够美男子的宋千金。当然还不肯月兑下乔装的脏衣服,她继续顶替小二的身分,在客房里替霍弈法三人上菜。
“你……你要一起吃吗?”
宋千金一边上菜,一边流口水,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让大而化之的虎一浒干脆开口邀她一起用膳。
“可以吗?”宋千金闪亮如星的眸子盯着的,不是问她的虎一浒,而是没啥表情的霍弈法。
“老大,不让他一起吃的话,我会被他肚子叫的声音吵得吃不下去,好像在他面前吃东西是一种罪恶,会让人内疚耶!”
虎一浒手持筷子,却迟迟无法夹向菜肴。
“好。”
霍弈法看了一眼口水都流出来的店小二,心想这间客栈对待员工也未免太过苛刻,但,他对率真的店小二并不感到厌恶。
“太好了!”
宋千金一点也不知吃人嘴软合该客气些的道理,马上挤进霍弈法旁边的位子,也不等其他人。就还自狼吞甘虎咽了起来。
“你叫什麽名字?”夏一厦问道。
“我姓宋……送人金子的金,叫我小金!”还好,转得够快!“哈哈……啊!这个好吃!”
嘴巴塞得满满的宋千金含糊地说着,还不忘将觉得美味的菜肴夹到霍弈法的碗里,且吆暍着其他两人吃着,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
“小金,菜色还合你的口味吗?”看在眼里的夏一厦笑着揶抡。
“嗯,还不算太差啦!”宋千金对自己成了被撂抡的对象毫无所察。
“哈!你还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该怎麽写。”虎一潞笑道。
“怎麽会?客气两个字笔划又不多,很好写的,如果你不会写,我可以教你。”宋千金的双眸睁得大大的,掩不住惊讶与同情。
“我不会写?”虎一浒指着自己的鼻子。
“别客气,我教你。”宋干金指尖沾水,在桌上写下“客气”两字。
“噢……”
被瞧得很扁很扁的虎一浒一时间作不出回应,夏一厦突然大声爆笑,嘴里的饭也跟着喷了出来。
“哎唷!这样很脏耶!而且你也别笑他嘛!虽然不会写很简单的字是有点可耻啦……”宋千金又道。
“哈哈……”
夏一厦愈笑愈大声,连表情鲜少有变化的霍弈法也松开睑上的线条,唇角微微上扬。
“哇啊!你笑起来好好看喔!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笑什麽,不过再多笑一点,多笑一点!”
满嘴食物的宋千金,还喋喋不休地央求霍弈法多笑一点,拗不过她的霍弈法乾脆夹了一只鸡腿塞到她口中,以杜绝噪音。
“嗯嗯嗯……”宋千金仍不肯轻易善罢干休,嗯嗯地直说着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听得懂的话。
发现刚才那招有效的霍弈法,如对待调皮的小弟般,一口又一口,直到所有食物吃完之前,宋千金都没办法顺利言语。
不过,她虽然被塞得嘴很酸,还差点没噎死,但一想到这些东西是霍弈法亲自喂她吃的,她就高兴得快飞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