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灿俞的小套房里——
“曼,没有你我就完蛋了。”言灿俞悲惨的想,若不是社曼赶去接她回家,她可能晕倒在马路上,然后被车子辗过,成为无人认领的尸体了。
“恶心巴拉的,我看你是清醒了。”
两人正窝在沙发里,有一头俏丽短发的杜曼玩弄着言灿俞的长发。
“想起怎么回事了?”杜曼问。
“我还是只记得喝了一杯果汁,那之后的事……噢!”言灿俞用双手捂着脸,懊恼的哀叹。
“没那么惨吧?”
“我失身了!”她放下双手,一脸愁苦地看着杜曼。
“失身就失身了,反正你也够老了,有经验总比没经验好。”杜曼嘻嘻笑说。
“喂!”言灿俞两颊鼓鼓的瞪人。“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反正想破头壳也改变不了事实啊,再说照你跟我说的,我觉得那男人也不是存心占你便宜的小人,就算你们干柴烈火做了那件事,也没什么嘛,现在流行一夜,你不知道喔?”
“那你赶‘流行’给我看看啊。”言灿俞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她是安慰人还是亏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啊?”杜曼语气暧昧。
言灿俞才不相信呢。“你没像我这么笨吧!”
是笨啊!杜曼心想,连自己怎么跟人家上床的都搞不清楚,当然笨了。
“你不觉得‘事后’还要想事情发生经过,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吗?做就做了嘛,现在没人像你这样龟毛的啦,难怪那男人要你自己想清楚。”杜曼不想让言灿俞有心理负担,于是轻松的引导她往好的方面着想。
“是吗?”言灿俞嘟哝一句,偏头一想。“不是这样吧?除了我到底有没有跟他‘做’过,我还想知道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以跟我讲清楚呀。”
“谁像你那么闲啊,事情摆明了是那个坏学生设计你的,那些照片、还有你被带到饭店、他老妈找你麻烦都证明了,你还要人家浪费唇舌,是我我也懒得理你。”
“可是,韦康是我的学生耶,他只是想整我,他应该没那么坏……”她矛盾地说,在她模糊的记忆里有段恶虎扑羊的可怕画面。
“你呀!拜托你……”
杜曼准备给单纯的言灿俞来段训话,却被她紧张的语气打断。
“那你说,我会不会也跟韦康做了?”
杜曼白脸一翻,说得干脆:“你不是跟他做了,你是被他做了。”
“你胡说!”言灿俞捶她,直觉的抗拒。
“知道我胡扯就好,省得你又胡思乱想。”
“但是,你说的不是毫无根据的。”言灿俞还是担心,潜意识里倒不是那么介意和威赫然是否发生了关系,但和韦康是绝对绝对不行。
杜曼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
“如果不是那男人及时把你从魔鬼手里救出来,你就真的被强暴了。既然他救了你就表示你没嘛。”
“我怎么会?”言灿俞呆问。
“跟自己的学生‘嘿咻’当然算。”
“对喔,原来我担心这个,幸好没有喔。”言灿俞拍拍胸口,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救了我?”
“你说他揍了凶女人的儿子,因为凶女人的儿子企图对你不轨,‘企图’表示只在念头阶段,还没得逞嘛,当然是他救了你。”
言灿俞脑子一转,嘟叹:“他哪是救我啊,他根本是趁人之危吧,还装酷!他要我思过耶,我思什么过啊?”
“搞不好是你巴着人家不放直嚷着要喔。”杜曼耸耸肩。
“我才不会咧!”
“难说,他说你嗑药啊,说不定药性一发作你就变成女狼人,噢呜……”
“我没有嗑药!”她只记得自己吃了“解酒药”。
“那就是被下药,那个坏学生想玩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下药让你自动投怀送抱他就省力了。”杜曼索生开玩笑:“也不知道是‘便宜’那个男人、还是‘委屈’他了,为了你的需要,他也算牺牲喔。”言灿俞张着嘴,想着自己发情的“要求”那男人……她羞红了脸,舌头打了结:
“那、他、他……”他竟然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杜曼接下她的话:“他是‘亚瑞得’跨国集团的总裁,企业界的猎人,也有人说他是复仇王子。”
“哦?”杜曼怎么这么清楚?
杜曼了解言灿俞的疑问,自动补充:
“你告诉我他是学校的董事长啊,八卦杂志最喜欢写他这种年轻贵族了,刚好我……呵呵……我最喜欢看八卦杂志啦。”
“喔。”
杜曼不怎么认真地说:“所以啊,就算你真的失身于他也不用难过,人家是身价上亿的企业家耶,好多女人千方百计的想倒贴,便宜你了。”
“倒贴?怎么倒贴?为什么要倒贴?”言灿俞觉得不可思议的一连串发问。
“锅贴啦!”杜曼笑着推她的脑袋。
“你干吗打我!”言灿俞抗议。
“没听过吗?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看电视,不然你也逛逛夜市嘛,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不行的!”杜曼摇头。书呆子就是只相信道理,很多事却根本无道理可言。
“我每天都吃饱饱的,怎么会不食人间烟火?而且我有知识嘛,没常识、不看电视、也不逛夜市,有什么关系?”言灿俞认真地说。
“这逻辑还通耶!我真被你打败了。”杜曼翻出死鱼脸。
言灿俞这会儿心里舒畅多了,她相信杜曼的分析,接受杜曼的观点,就当作是一夜吧。但,她不禁对那个男人产生了好奇。
“曼,他为什么是复仇王子啊?”
“说起来就巧了。”杜曼思索着说。“你那个姓韦的学生就是‘章氏’董事长韦邦的独生子,章氏和亚瑞得这一两年可以说是企业界的双霸,那个威赫然……喔,就是和你上床的那个人啦……”
言灿俞拿手肘顶她。
“哈,对,不见得要到床上才能做嘛。”
言灿俞没好气的嚷:“快说啦。”
“反正杂志上把那个男人形容的很可怕,说他野心惊人啦、极具侵略性啦。他想打击章氏是企业界众所皆知的,像你昨晚住的那家饭店本来是韦氏的产业,一年前被他收购了;还有学校的董事长本来是你那个学生的老爸韦邦,现在变成他。他是有计划的并吞章氏的产业,目的不是扩展事业版图,而是报仇。”
“报什么仇?”
“谁晓得啊,上一代的恩怨吧。”
“喔!你就是这样,每次看书都只看一半,一知半解的,受不了耶。”言灿俞怀。
“小姐!你要我看八卦杂志还做笔记啊?干脆我连他祖宗八代都帮你调查清楚好了。”杜曼也嚷。
言灿俞噘嘴问:“那,他到底是不是坏人嘛?”
“他是不是坏人不干你的事,那种男人只可远观,你知道吧?”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他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那他就不是坏人喽?”
“谁跟你出淤泥而不染啊!我叫你不要招惹他是因为你惹不起,哪天让他看上你,我还担心你被他的情妇五马分尸咧。”
“我又没说我要跟他怎样,我只是好奇……”言灿俞无辜的嘟哝。
“没最好,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了就糟了。”
“有什么?”
“有了,就是中奖了,怀孕了。”
“不、不会吧?!”
“难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戴套子。”
“什么套子?”她的脑筋一下转不过来。
杜曼咧嘴,本想大叫,看着她的傻模样,还是笑了。
“没。反正去医院检查确定没怀孕,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不用吧,我的MC很准时的,到时候看有没有来就知道了,我想应该、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言灿俞鸵鸟地说。
“好吧,你注意一下喽,如果这个月没来也还来得及解决。”杜曼想,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对言灿俞负责呢,何况言灿俞心有所属;如果不幸怀孕了,就必须趁早把孩子拿掉。
“如果,我喜欢的人知道我跟别人发生过关系,那,他会不会不要我啊?”言灿俞突然问。
“拜托!都什么时代了,喔!你说那家伙啊?”
“什么家伙!他是我的王子。”
“说到这,我刚好要提醒你。”杜曼严肃起来。
“嗯?”
“你呀,该验收结果啦。”
“啊?”
“还啊,你努力多年不就是为了某人吗?言灿俞现在有高学历、有好工作了耶,要是我,现在就晃到他面前去‘摇摆一下’,管他恐惧不恐惧,吓死他最好。再过几年搞不好他嫌你老喔。”
一语惊醒梦中人!言灿俞本来想拿到博士再去见莫宇的,现在算算,她已经二十七了,的确是老喽!
“去带他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杜曼笑了,神秘兮兮的。
言灿俞惊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杜曼有论及婚嫁的男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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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言灿俞总在心里对莫宇如此说。
杜曼说这种想法很傻,面对爱情,需要的是勇敢和坦白,有想法就要大声说,想哭就要大声哭,大声的告诉那个人你要他,这才是爱!
言灿俞听完,慌了。
她不坦白耶!
受伤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痛的,灿俞一点都不痛。难过的时候,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灿俞不难过。喜欢一个人,她也只是告诉自己:再加把劲充实自己,有一天他们总会在一起的。
她心慌意乱地想:现在学坦白,等于莫宇不离不弃的保证吗?现在行动来得及吗?言灿俞喟叹,来得及吗?!
她回到当年等女圭女圭车的地方,街道拓宽了,老房子都不见了,黄家位于巷子里的房子也改建成大厦了。
她最后听舅妈说起莫家的消息是半年前——
“你莫妈妈还是老样子,莫宇是全天下最好的,谁也配不上她儿子。莫宇交过几个女朋友,她不是嫌人家学历不好、就是嫌人家个性不好,我看哪,她根本是怕儿子被媳妇霸占了。也难怪啦,你莫伯伯过世后她的重心就全在莫宇身上。”
闻言,言灿俞震惊不已,莫宇的父亲过世了!
“一年前过世啦,肺癌末期。我没告诉你吗?”舅妈说。
言灿俞这才惊觉,老天爷爷不是惟独对她残酷的!
舅妈又说:“你莫伯伯的病拖了半年,不只看过中西医,连密医都试了,结果回天乏术,还欠了大笔的医药费,莫宇的负担也不小喔。你莫妈妈问你交男朋友没,我心想我们灿俞的条件可不差,如果他们家像从前我也没话说,现在可不一样,莫宇现在在某个官员身边当随扈,拜托,等于帮人家挡子弹的耶,嫁他不等于随时要当寡妇啊。”
当时听舅妈说完,言灿俞像服了一帖安心符。她不怕吃苦,莫宇也不会倒霉被子弹打中的,重点是莫妈妈不喜欢莫宇的女朋友,这岂不是冥冥中注定了莫宇会等她。
言灿俞仰起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天黑了。
莫家搬家了!
也许舅妈知道莫宇的新地址,但,言灿俞还是觉得沮丧,她真的错过了什么!
在计程车上,言灿俞想起了杜曼曾问她的话:
“你知不知道生命有无限的可能?”那时候有两个问题困扰言灿俞。
“我只要惟一的可能。”她自不转睛的盯着书上的英文片语。
杜曼一直笃信“无限可能”,合则娶,不合则分。她总说: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如今,是怎样一个男人让她放弃了其他可能呢?
像是回答她的问题,言灿俞才下车就听见杜曼的招呼声:
“灿俞。”
习惯下滑的厚重眼镜又怠忽职守了,言灿俞看着餐厅入口处的两个模糊身影,脚步轻快的迎上去。
“耶!言灿俞?”
这个神采奕奕的声音让言灿俞停下想推正眼镜的手,心跳狂乱,视线落在他笔直的裤管上,寒意从脚底窜起。
“你们认识啊?”杜曼惊讶。
“对啊,刚听你说名字我就觉得巧,我认识的人也有叫灿俞的,没想到跟你说的是同一个人!”兴奋的声音。
老天爷爷专门跟人家开玩笑的啊!言灿俞闭了闭眼睛,腿一软,差点跌倒。
杜曼扶住她,模模她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言灿俞不敢看她,不敢正视眼前的男人。
杜曼的未婚夫竟是她的莫宇!
“你脸色很难看耶,需要看医生吗?小曼,我们陪灿俞去看医生。”莫宇说。
“不要!”言灿俞嚷,拧开杜曼。
“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呢?”杜曼不放心的护在她身边。
言灿俞闪避杜曼的手,说:“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灿俞?”杜曼拉她。
言灿俞不顾一切地甩开她,仓皇转身。
“灿俞!”
言灿俞双手掩耳,逃难似的急急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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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宇看着言灿俞纤细的背影消失,无奈地笑笑。
“她还是讨厌我。”
“怎么?你们有过节啊?”杜曼仰起脸,瞪着莫宇。
自从言灿俞的舅舅在她上大学那年全家移民后,杜曼就揽下了言灿俞的监护工作,谁敢欺负言灿俞就是跟她杜曼过不去。
“我告诉过你我从小就暗恋一个女生,高中的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跟她告白,结果还没走到她面前,她就像见鬼一样跑走,让我挫败好久的事吧?”莫宇说。
“你说的是灿俞?!”
莫宇点头,搂着社曼迈开脚步。
“小时候觉得她像个胆小的女圭女圭很需要人保护,但是有次她被同学嘲笑,我那时候觉得很丢脸,对她发了脾气还丢下她走开,她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讨厌我的。”
杜曼胸口一紧,闷声问:“这么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了?”
“青梅竹马应该是很要好的童伴吧,我跟她……”莫宇笑:“从小,我妈每天把灿俞挂在嘴边,灿俞多乖啊、灿俞没有妈妈多可怜啊,让我感觉她就像妹妹。加上住得近,上下学常会碰面,嗯……感觉上很熟,可是又总隔得远远的,那种感觉很怪。每次我一走近她就跑,我一度怀疑自己长得像妖怪,呵!有天,我突然发现……”
杜曼停下脚步,双手环抱胸前,听着莫宇继续说下去。
“言灿俞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她从来不掉泪,顶多眼眶一红、咬着牙,然后继续盯着她的理想,男孩子从不在她的人生规划里。这种野心勃勃的女生女一实蛮可怕的。上次见到她大概是两年前吧,听说她在念研究所,我猜她一定没有男朋友。”
杜曼盯着地上的红砖。“你猜,她的理想是什么?”
“不知道。”莫宇耸了耸肩。“大概是效法居礼夫人的精神,希望能像苏格拉底、亚里斯多德那样留名千古吧。”
杜曼仰起脸,用冷冷的声音说:“她的理想,是你!”
“嗄!我?”高大的莫宇霎时愣得像路边的树。
秋天的阳光暖暖的洒落大地,这次,觉得冷的,不再只有言灿俞了。
一阵风吹来,伫立街头的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横亘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