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龙企业财团﹂总部的商业大楼,是幢外型极富超现实派的特异造型建筑,说它是座十八层楼高的钢樑帷幕建筑,倒不如说它是件超现实派的艺术作品。
一条庞巨的青龙,几可乱真的盘踞十八楼层高的建筑,顶端的龙头冲出大楼顶尖,作翻腾入云霄之势,更增添这财团傲然的霸气。
只是,或许是命中注定,去年那条青龙没来由的月兑落几片金黄耀眼的鳞片,还险些砸死路人后,"鼎龙财团﹂便犹如蛟龙困浅滩般的一蹶不振。
既然龙困浅滩,就给它点水喝吧!一位号称东南亚命理界第一把交椅大师的一句话,让方龙天眉头不皱、二话不说就大兴土木,硬是在大楼中庭建了座九龙池,九龙含珠吐泉的位置,还特依五行八卦而筑。
九龙池竣工之日,正好是决定开发澎湖度假村一案之时,方龙天渴盼蛟龙能藉此而翻身。
翻不翻得了身,天晓得!倒是因多了这座九龙池,使这幢商业大楼,更增添一股艺术气息。
方婕穿了条牛仔裤及T恤,小蛮腰上系了件薄外衣,帅气十足的走进鼎龙大楼中庭。
管他什么地理风水,她可不吃这一套,但她还真喜欢这座雕工细腻精緻的九龙池。总爱爬上其中一座龙头,用手与从龙口喷出的水柱比力道,玩兴大发时,谁经过谁就倒楣,绝逃不过她调皮的"水攻﹂,常被她搞得狼狈不堪,只要有她这大顽童在池畔,下至拖地清洁工,上至各主管部门经理,无不退避三舍;见识了这小魔女的整人功夫,谁都不愿受池鱼之殃。
"大小姐雅兴真高。﹂是霍维政,他始终保持着那深不可测的诡异微笑。
方婕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从池里打出两道水花,正中目标,溅湿了他笔挺的西装。痛快!
霍维政神态怡然地弹了弹西装上的水渍。
方婕板着脸,就是看他不顺眼的瞪着他,别的女孩子也许能被他那故作优雅的虚假调调迷昏了头,但她可看透了他,在那双看似和善优雅的眼睛里,总是透出一股令人嫌恶的阴沉邪意,她最讨厌浑身充满"阴险家﹂臭味的傢伙。
"才遇上劫机事件历劫归来,进公司又遇上你这讨厌的傢伙,最近还真是恶运连连哦!﹂她语意嘲讽,不过邂逅那个大英雄算是件好事吧!?
他依然神态自若且恭敬地笑说:"大小姐始终对我有偏见,我极为惶恐,不知该如何改变大小姐对我的观感,万请赐教。﹂
"那就去整型吧!整型医生或许帮得上你的忙,不过奉劝你别白费那功夫了,因为惹人厌的人,再怎么整容依然惹人厌。﹂方婕不客气的消遣他。
他不露出丝毫怒容,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微笑。"会的,我会有让大小姐刮目相看的一天。﹂
"向上帝祷告吧!﹂这辈子她都不可能会喜欢这种带有阴沉难测笑容的傢伙,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直觉他就是个危险人物。她本想掉头就走,但见他欲走出大楼,却找碴似地唤住他,"上哪去?﹂
只要这傢伙出门,多少都是跟老爸、老哥有关。一想起她那个老哥,唉!不提也罢!
"总经理没有对你提起过,他答应和科乔公司大小姐约会的事吗?﹂霍维政为没有主动向她报告表示歉意,"我还有事要忙,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方婕为之气结!这显然意味着老哥准备眼睁睁地让凌祖安嫁给别人。唉!真为老哥的愚孝感到可悲!
方婕气恼的朝电梯走去,不料左后肩猝然遭受撞击,错愕之余,只见一名柔弱的女子踉跄地摔跌在地上。
"你这个人怎么……﹂
方婕正在气头上,又平白遭这冒失鬼的殃,本欲破口大骂,却见那女子顾不及自己未站稳,连忙上前赔不是,於心不忍急忙收住话。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请多包涵谅解……
﹂她频频弯腰道歉。
方婕气消了,"我没事,倒是你……﹂
"对不起,我赶着去面试,以后有缘见面再正式向你道歉,请再次接受我为方才的冒失道歉。﹂她深深致歉后,慌张的冲进电梯内。
"小姐,你的脚踝流血了。﹂方婕突然发现,但没来得及提醒。
然而,令方婕讶然的是她那纤弱而楚楚动人的外型,及那张素洁的惊惶脸蛋,乍看下彷彿是||初识凌祖安时,那纯朴素雅且羞怯的美丽容颜。
她该是甫上台北谋职的乡下女孩子吧!?不管了,等她去找老爸算过帐、见过老哥后,再去查查展臣是何方神圣。
从飞机乘客名单上,她知道了那傢伙叫展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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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婕气沖沖的往董事长室走,她想起自己一下飞机就受到航空公司大老闆的召见,一见面就直向她恭喜,说什么她父亲已经来帮她辞职,说她就快要嫁到"宏佑企业﹂当少女乃女乃,以后不用再飞了。
这什么跟什么嘛!她竟然连自己要嫁了都不知道,她知道这一定是老爸的主意,竟然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擅自替她辞了工作。他真以为这样就能使她屈服?别傻了!
方婕一脚踏进董事长室,大呼倒楣地翻了个白眼,有个老爸已经够麻烦了,这回又蹦出个讨厌鬼邱宇生。
"婕儿!﹂邱宇生一副彬彬有礼的打了声招呼。
方婕夸张的打颤,"肉麻。﹂摆明不给他好脸色。
"你这是什么态度?宇生是为了这次劫机事件,特地来关心你的。﹂方龙天微愠。
哼!她可不稀罕,天晓得他安什么心?她冷冷地说:"我没死,现在看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邱宇生显得有些尴尬,"婕儿没事,我就放心多了,那……那……﹂
"那,那,那你现在可以识相走人了。﹂
"小婕!﹂方龙天怒喝。
邱宇生到底识相,恭敬的说:"伯父,那我不打搅您了,我有事先走,改天有空再登门拜访。﹂临走前,邱宇生仍不忘对方婕打了声招呼,她则是扮了个嫌恶的鬼脸回敬他。
方龙天的血压像云霄飞车似的,"你刚才是什么态度?再怎么说人家总是客人,这种事传扬出去,不让外人笑咱们方家没礼教才怪。﹂
她可不在意,"没办法,谁教他长得一副讨人厌的样子。﹂她纳闷地说:"很奇怪耶!老爸,怎么您喜欢的人全都让我讨厌,那个霍维政也是,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您亲生的女儿。﹂
"难不成你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方龙天一副有气无处发的神情。
方婕调皮地吐了舌尖,然后又开始抱怨,"这下我不能飞,您高兴了吧?﹂
方龙天没好气的瞅了她一眼,"刚才宇生说要请你吃顿饭,算是替你压压惊,我替你答应下来了。﹂他故意想扯开话题。
"狡诈的小人,尽会在您身上下功夫,怎么没胆当我的面说?﹂方婕为之气结,又一副事不关己地说:"是您答应人家的,您去陪他吃吧!﹂
"这是宇生的一番好意,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方龙天想来个软硬兼施。
"我看那坏傢伙才没安什么好心眼。﹂她眼神诡异的逗着老爸,"您不怕宝贝女儿莫名其妙的失身呐!?﹂
方龙天无言以对,支吾一会儿,"宇生不是那种无耻之徒。﹂
"哦!?他的两排牙齿长得倒挺健康的,无﹃齿﹄倒不至於,不过可惜是个下三滥的无赖。﹂方婕还有心思哈啦哩!俏皮眼珠子骨碌一转,"好吧!免得人家说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不孝女,就和他约个会吧!为了让你们更称心如意,我自己会主动去找他的。﹂
方龙天错愕!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宝贝女儿态度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绝非是好讯息。他忧心在那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瓜里,不知又有了什么强化他心脏的鬼点子产生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低沉的语调,平静中却隐约透出一股强势的果断、顽固的威严霸气。
打从她准备"抗旨﹂拒绝老爸的"赐婚﹂时,便已决定抗争到底了。
这个令三千多个职员敬畏,在业界号称果断、强悍的狡滑老狐狸,在他这个小魔女宝贝女儿面前,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那是以前,如今这码事可由不得他宝贝女儿任性撒野。
"宇生在上次的餐会时,一见到你便对你情有独锺,你邱伯父也对我提过很多次,我看宇生这个孩子人品不错,而且宏佑又拥有庞大的资金,如果你们两个能成好事的话||﹂
方婕冷冷地吐出话来,"如果能成好事,两大企业联合起来,凭着庞大的资金,公司犹如虎添翼,便能控制全部的市场。﹂
方龙天那张比阎王大老爷更令人不寒而栗,刚劲严肃的标准扑克脸,蹙紧眉头,显出对这宝贝女儿的伶牙俐齿,有些难以应付,"老爸这么做,也全为你未来的幸福着想,邱家和我们门当户对的,并不会委屈你。﹂
"老爸,您以为爱情婚姻也如同您在商场上那般的交易吗?您认为结婚证书,等於是商场银货两讫的合约书吗?或许结婚证书也是份合约书,但那是两个相爱之人生死相许、共度一生的合约书。﹂她那双与父亲有着同样固执的凤眼,瞇成困惑的一直线。"老爸,您懂得什么是爱情吗?﹂
方龙天无词,尽管这辈子自己只有与曲妮疯狂有过唯一仅有的恋爱,且专情的从一而终,但他真的能够体会什么是爱情。那种虽没有山盟海誓,心思却是时刻佔满牵挂与关心,无法自拔的失魂。
爱情,使人思念时,日子竟是那般漫长难熬。
爱情,使人相会时,甜美得只羨鸳鸯不羨仙,而聚首的依偎、浓情蜜意,以及彼此拥有,还来不及完全感受彼此体温时,竟难分难舍的恨时光溜逝得令人喟叹、扼腕。
"老爸,是您老得已经不晓得年轻人的爱情观,成了现代爱情的白癡,还是因为恨我,所以拿我的婚姻当商业交易,当是我违逆你的报复惩罚吗?﹂方婕不谅解地揶揄。
方龙天的神情几许微愠,口吻显然在抑制他霸悍专制的态度,他非常清楚,强硬的态度只会阻止父女俩原本就不协调的沟通。
"宇生相貌堂堂、知书达礼、文质彬彬、深具教养,我不认为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方龙天尽量以"和言悦色﹂的态度想说服女儿。
"我可没说他不好。﹂方婕不以为然地说:"老爸,现在要嫁人的不是您,我不想用什么新人类那种恋爱放纵自由的论调来争辩,但我有选择恋爱的自由权利。
他的好是您说的,对我而言他未必是个好男人,再说邱宇生是出了名的公子、风流成性,若不是因为您只顾着生意,没有耳闻,才让邱家蒙蔽;要不就是您装聋作哑,执意将我的婚姻当牺牲品,而达到两家商业利益结合的目的。﹂
方龙天面露几分语塞难色,"像宇生如此背景非凡高贵的单身贵族,难免招嫉、惹出是非绯闻,再说凭他的高贵条件背景,身边总难免会有几个奢望飞上枝头作凤凰的女子,顶多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这无可厚非的。﹂
"你们男人就是这么自私,在外风流便名正言顺的说是逢场作戏,女人只要对别的男人好些,或多聊个几句,便被扣上不守妇道损名败声的帽子。﹂方婕厌恶地撇了唇角,"我说啊!你们男人不只自私,而且醋醰子比女人还大缸哩!﹂
方龙天接不上话,他始终遗憾这个伶牙俐齿的宝贝女儿不愿接管公司业务,要不还愁业绩不蒸蒸日上吗?
"我们现在谈的是你和宇生的事。﹂
"错,是咱们鼎龙集团和宏佑企业合作的事,说得更白一点,是桩丑陋的婚姻买卖。﹂方婕可笑地冷哼,"老爸,生长在侯门贵府也是种错吗?是否注定我们就是属於家族企业的财产,包括恋爱、结婚?真可悲呐!﹂
与其说为自己感到可悲,倒不如说是为他那个唯父是从的老哥方雨晨感到悲哀。自幼在父亲威严有计划的"教﹂下,老哥的命运就如同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再说他这个老哥还比孙猴子乖顺上千万倍,更甭说有什么七十二变了。
方婕懒得继续蘑菇,起身欲走,"老爸,别在我身上白费唇舌和精神,去动老哥的脑筋也许管用些。﹂
"你哥我自有安排。﹂他的口吻带有"不许她离去﹂的威胁严厉,"这桩婚事你非答应不可。﹂
方婕微怔,他这个阎王老爸,还未曾以如此严厉威喝的口吻对待过她,然而这更加燃起她强烈的叛逆反抗,"如果我拒绝且抵死不从呢?﹂
这回她是跟老爸对上了!反正这也不是头一遭,只不过没这回气氛僵到几乎决裂的地步罢了!反正这次是豁出去了,这回绝无妥协的余地。
方龙天显然也非逼这刁钻的女儿屈服不可,僵着脸,为做出决裂的决定,而凝思许久,"除非你不要我这个老爸!﹂
"哦!像我如此聪颖过人、慧质兰心,美得让男人见了都会不小心跌跤的女儿,不要那可是老爸您的损失哦!而且我可没说不要您这个老爸。﹂方婕笑笑调侃,"可是精明干练,商场赫赫有名的老||狐||狸哩!有这种老爸可是我八百年才修得的福分耶!﹂
放眼方龙天周遭的人,尽是些阿谀奉承的傢伙,称得上安慰的,便是有个未曾违逆过他的孝顺儿子,而敢这么大胆挖苦消遣他的,就属这个精灵古怪,处处与他不对盘的刁钻小魔鬼。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个听话的儿子雨晨,可他就是少了他的果断气魄,过於没主见、优柔寡断,这是让他深觉美中不足之处。
方龙天的脸绷得更紧了,显然方婕这招打哈哈不管用,他用命令口吻说:"其他的事我都可以顺着你,但这件事由不得你。﹂
好个霸道的老爸,"其他的事,我们或许好商量,但这件事任不了别人摆佈,我要嫁的是我所爱的人。﹂她态度强硬地卯上了。
方龙天蹙眉,"难道你已经有男朋友?﹂
方婕恨不得现在身边真的有个俊帅挺拔、翩然潇洒,能将邱宇生比下去的男朋友。蓦地,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飞机上那名男子的身影。
"我有没有男朋友,逃得过老爸您犀利的法眼吗?但要我﹃滥竽充数﹄可也办不到。﹂至少,在她眼里,邱宇生可不算是好东西。
"宇生是个优秀的青年。﹂说滥竽充数太轻藐了。
她无所谓地双手一摊,"优秀可是您说的,总之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你非嫁不可!﹂方龙天霸道得不近人情。
哈!无所谓,要斗就斗到底,反正早就决定要违抗父命了,她就不信老爸能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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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婕露着半颗小脑袋,半瞇着眼探进宽敞豪华的总经理室,那模样活像个调皮的贼儿似的,等她老哥方雨晨敬畏地听完电话,她才踱着方步进去。
"大小姐!﹂特别助理霍维政恭敬地弯了三十度腰。
怎么又遇到这讨厌的男人了?那唯唯诺诺、屈躬哈腰的模样,虚伪得令人作噁,十足是个标准包藏祸心、阴沉诡诈的危险份子。
哼!全靠那张不知怎么向上帝拐骗来的俊脸,天晓得有多少女孩子吃过他的闷亏,就连老哥、老爸也当他是辅佐大臣。
老哥涉世未深还说得过去,就连老爸那只在商场上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也给他三分面子,就搞不懂那混蛋小子有啥了不得的能耐?
霍维政让方雨晨签了份文件后,"总经理,既然你接受了董事长的意见,我就马上去安排。﹂他识趣地含笑向方婕打了声招呼便离去。
方婕嫌恶地撇了唇角,理都懒得理他。
方雨晨像是受了折磨似的,揉揉鼻梁,极度无奈及疲累地仰靠在长背沙发椅上。
"哟!我好像来错了时候,瞧你累得像只剩半条命似的,刚才那混蛋傢伙,又传达了让你喘不过气来的老爸指令了?﹂方婕寻他开心似地说。
"你好像很不喜欢霍特助?﹂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方雨晨不置可否地笑笑,"刚才老爸来过电话,说你拒绝了邱宇生的婚事?﹂
"早料到老爸会告诉你。﹂方婕不屑地皱鼻,"那只癞虾蟆想吃天鹅肉,门儿都没有,我是不会为了公司利益,而牺牲我的幸福的。﹂
方雨晨心里隐隐作痛,他羨慕这个小魔女妹子,总敢违逆父亲所安排的一切,而自己竟懦弱的承受,不管愿与不愿。是妹子遗传了父亲不受人支使的强硬自主性,而自己则承袭了母亲的温驯性情及薰陶教养吧!
老爸方龙天也常感叹,他们兄妹的性情若能互换,方雨晨当有处事的魄力,必然是可让他放心颐养晚年的接班人。
"没说错的话,老爸大概又处心积虑地安排你和科乔建设公司的千金大小姐柯婷芳约会了吧!?﹂方婕调侃。
方雨晨跌入怅然的无奈,那神情显然也说明了心中无力违逆反抗的悲哀。
真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愿是人前人后恭维妒羨的富豪公子哥儿,宁愿只是个平凡的市井小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他仪态翩然优雅的离开光亮的檀木办公桌,落寞里有几许疲累,凝重地坐在小牛皮沙发椅上,徐徐吐出话来,"老天爷真偏心,让你是个女孩子。﹂若非如此,家族企业的重责大任就不会落在他沉重的肩膀上了。
如果他也像妹子方婕一样是个女孩,或许应也可以率性而为。
方婕可深不以为然,"说好听点是老哥你孝顺,露骨不客气的该说你愚忠,如果再加上根刺儿戳在骨头上来说,你太过懦弱没主见了。﹂
方雨晨苦笑,"你不会懂的。﹂要连他也将公司弃之不顾,父亲将如何痛心。
他一直没敢忘记,与父亲恩爱情深,溺爱他们兄妹俩的慈爱母亲,临终前含着泪哀求他:方家只有他一门独子,别教父亲愁心后继无人。
"你始终没忘记,老妈临终前含泪紧握你的手所说的话。﹂她可悲一笑,"没想到这竟成了让你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她最后还是归咎在方雨晨身上,"但说穿了,这其实只是你为纾解老爸加诸在你身上那个重担的藉由心态罢了。我没有要怂恿你反抗老爸什么,甚或学我做个叛逆跷家的不孝女,只是要你做个有主见,有勇气对不愿接受的安排拒绝罢了||就好比柯婷芳。﹂她显露出气恼,"你并不喜欢她,凌祖安才是你的爱,不是吗?为什么不勇敢去向老爸说?﹂
方雨晨俊雅的脸庞流露出几分落寞神伤,黯然少顷,缓步走向办公桌前,在公文堆里抽出一封印制精美的喜帖,沉着敛秀的眼睑递给方婕。
方婕迷惑地怔望喜帖半晌,"谁的?﹂
她拆开帖子的同时,方雨晨黯然地说:"是祖安的,后天的婚礼,她希望我参加。﹂
果不其然,她甚至连新郎官是谁都懒得看,只见凌祖安的名字便已火冒三丈。
"有没有搞错?新郎是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有本事从你手上将祖安抢走?﹂
"新郎是什么来历我不清楚。﹂既成的事实,何须去在意木已成舟的那木材是从何而来,但||"我相信祖安不会意气用事,也不会做错误的选择。﹂
"她放弃你,就是最愚蠢的错误选择。﹂方婕气恼不平,恨不得撕了喜帖。
"其实||﹂方雨晨欲言又止,凝重沉默半晌,无奈却又谅解地说:"其实早在三个月前,我便和祖安分手了,只是她当时为了顾及我的面子,彼此商议不公开罢了。﹂
方婕气自己这个做妹子太失败了,居然全被蒙在鼓里,"为什么?论家世、人品、相貌,台湾二千万人口都找不出比你优秀的男人,为什么她||﹂
"感情是种心的感受,不像商品可以用利益论斤计两的,家世、人品、包括相貌,都只是表徵的爱情度量衡,但却非必然的绝对条件,当爱情从心里离开后,它就不存在了,想让爱情长驻对方心里,是需要用时间去经营培养的。﹂他感叹不已。
然而他又如何能再将失去凌祖安的过错归咎於父亲身上!?而事实上,多少也因为凌祖安怕承受不起方家大媳妇所随之而来那种难以想像的压力,又加上自方雨晨承接总经理业务后,需承受工作与父亲加诸在身上的双重压力,逼得他乏力灌溉与凌祖安的爱情花朵,而任其枯萎凋零。
"我去替你将祖安给要回来。﹂她替老哥感到不平。
方雨晨唇角微微牵动释怀浅笑,"任何失去的买卖或东西都可以使用手段要回来,唯有爱情,一旦失去了,不是去谈谈或使用手段就要的回来,它是种感觉,没有就是没有,就算勉强得到人,找不回爱情有何用?﹂
"但我相信祖安还是爱着你的。﹂
他感叹一笑,"小妹,感情这种东西很奇怪,如果她认为这样的选择能为她带来幸福,那又何必去勉强她。或许短时间内我会因失去而痛苦,但我相信日后我会觉得欣慰||﹂他强忍哽咽,缓和痛楚情绪后,言语几许乾涩地说:"唯一能说的,祝福她吧!﹂
她又不以为然的皱鼻,"对自己所爱连去争取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嘛!有担当的话,就去争取回来,难怪你永远逃不出老爸的五指山。﹂
方雨晨无言以对,他何尝不愿学妹子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缘分吧!人不是常常为了无法获得的感情而自我解嘲,寻找安慰的将所有原因归咎於缘分吗?
方雨晨露出佩服笑意,"从学校科系的选择,以至安排你进入公司工作,你总是有办法拒绝,连老爸都治不了你,看来恐怕也没几个男孩子驯服得了你这匹精怪的小野马了。﹂
方婕可得意了,"呵!说得我像逆女似的,老爸要我读国贸,我不也依他的意思考上了,他老人家要我进公司秘书处上班,我可也没有说个不字。﹂
"是啊!﹂方雨晨怪异一笑,"三天两头的跷课,学分被当了一半,还有将秘书处搞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老爸还奈何得了你吗?只怕再多换几个单位,公司不让你整垮才怪哩!﹂
这是她无言的完全抗议手段,不这么做,还能如愿当她梦寐以求的空姐吗?她那张娇俏亮丽的脸蛋气馁地沉了大半,"老爸大概也告诉你,飞完这趟L.A.后,我就被迫﹃停飞﹄了吧!?﹂
方雨晨微愕,"老爸倒没提起,怎么?你也﹃搞飞机﹄捅出楼子了?﹂
说到这,她大小姐就光火,"还不全是因为邱宇生那傢伙,这回老爸可能没打算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以为逼我停飞,就能让我乖乖就范。﹂
方雨晨无奈感叹,兄妹俩似乎全逃不过恋爱婚姻自由被剥夺的悲惨命运。
哈!这么轻易就范,方婕这古灵精怪的小魔女,岂不浪得虚名?"老爸想这么轻易摆平我,门儿都没有。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你打算怎么做?﹂方雨晨还真想向她讨教几招哩!
方婕斜着小脑袋瓜,沉吟思量推敲了老半天,扮了个怪脸,露出山人自有妙计的诡异笑容。她可不愁这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老妹有的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妙招。﹂她倒是比较担心老哥,"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挽回凌祖安的感情要紧,真搞到最后娶了柯婷芳那娇娇女,才真是你悲哀命运的开始,而且我是绝对不会祝福你的。﹂
方雨晨神情戚然黯沉,无奈地抿紧双唇。对於凌祖安或许他只能衷心祝福,关於爱情,他始终怯懦无可奈何地尊重对方,而至於柯婷芳||似乎,亦只有可悲的无奈。
一桩婚姻如果能挽回公司尴尬的困境,他又有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