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耀集团总部,二十六层高的大楼,最顶楼处的宴会厅,一百多坪的空间今日被布置得美轮美奂,且名流苍萃。
大厅里的大理石地砖,经过永诺清洁公司的专业打蜡洗礼后,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国家级的交响乐团伴奏,男、女高音演唱,大从宴会厅的古董摆设,小至雕花杯盘刀叉,皆讲究非凡!在在显现主人家的独到品味与奢华。
迎接一片肃穆之后,是一阵音乐轻扬与宾客的鼓掌声。
科技业龙头老大——庆耀集团的交棒典礼序幕随之揭开。
庆耀的太子爷——殷书怀,从即日起正式成为新任总裁!
为了让这场重要的典礼能够尽善尽美,身为永诺的第一线负责人,关瑜薰可是战战兢兢,巡视着所有宾客会光临到的地方。
譬如她现在身处的化妆室,这可是最重要的地方了,不过,这媲美五星级的女用化妆室里,怎么会传出一段令她毛骨悚然的对话呢?
“我刚刚看到关瑜薰了,她竟然穿着超丑的套装耶!”女子拿起粉饼对着化妆室里的镜子猛补妆,力求盖掉两颊比小甜甜还要深十倍的咖啡色雀斑。
“拜托,你是不是眼花啦,今天是什么日子,如果你真的看到了关校花,那她也该跟我们一样穿晚礼服赴宴才对啊,怎么可能穿什么丑不啦叽的套装,一定是你看错了!”另一名女子盖上口红盖子,放入LV的樱花包里,红艳艳的血盆大口抿了抿。
“我不可能看错,明明就是她,如果等一下还有看到她,我再叫你看。”雀斑女对自己的眼力相当有信心。
“好啦好啦,如果你见到了她,记得叫我看。”大嘴女随口敷衍,摆明了不相信。“快点把妆补得美美的,好去钓钻石单身汉——殷书怀和殷书礼他们,这可比去探究关瑜薰穿什么衣服务实多了!”
“说的也是,那我们快走吧!”两人呵呵笑着,搔首弄姿的相偕离开。
之后,厕所里的一扇门忽然被打开。
她们口中的女主角——关瑜薰,怀里正抱着一本公文夹,上面写着“清洁人员考核评估”,从储物间里走了出来。
她对着镜子,仔细审视着身上铁灰色的套装。可永诺的制服很丑吗?恩~是不怎么漂亮!不过,既然是永诺的一份子,她也不好太过批评。
拍拍肩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挑眉一笑,她一脸无谓的走出化妆室。
谁知,才刚踏出第一步,方才吱吱喳喳谈话声,又折了回来。
“我的唇笔一定是掉在化妆室了啦,那只唇笔可是限量的,很贵……”
关瑜薰一出厕所门,便和那两个女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对峙。
“我就说是关瑜薰嘛!你看你看!”雀斑女像是中了透彩般乐不可支,拉着一旁的大嘴女尖叫。
“关瑜薰!真的是关瑜薰耶!”大嘴女也陷入疯狂状态。
关瑜薰在心里大叫不妙!赶紧用手中的考核本挡着脸,“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打死她都不会承认,她可不想毕业后还登上她们大学的校刊。
“你明明就是,连那细细的说话声都一模一样!”她们步步逼近,想看个清楚,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
关瑜薰的脸颊抽搐,额上浮现出尴尬的黑线。
是不是她以前锋芒太露,得罪了不少娘子军?现在可好了,多得是想落井下石的人。
想看她出糗,对不起,她丢不起这个脸!
关瑜薰踩着优雅的小碎步,往另一处僻静的长廊逃命去。
“喂……你别跑啊!”就这样,二名身穿一黑一白晚礼服的女人,酷似索命的黑白无常,不怎么文雅地拉着裙摆追杀她,形成了诡异好笑的画面。
关瑜薰一脸哭笑不得,最近怎么那么倒霉?回去一定要叫陈伯帮她去安太岁。
“你不要跑了,快承认你就是关瑜薰吧!”快束手就擒吧,关、校、花!
这两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关瑜薰奔到长廊的尽头,眼看四下无路,她牙一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随意扭了个门把,躲入一间疑似休息室的房间,并且落了锁。
惊魂未定的她,倏地又感到一片乌云过境,还来不及作反应,她的手臂已经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怎么才刚赶走一个,又来一个,现在是怎样了?轮流上阵吗?烦不烦人?”
听得出来,男人的声音不胜其烦,关瑜薰赶紧道歉:“对不起,我马上离开。”一双璀璨如星的大眼睛,歉然地眨着。
男人不知怎么地,全身僵住,深深地睇视着那双明亮大眼。
“……等等,你留下。”醇厚的嗓音,迟疑了一会儿又溢出薄唇。
他见过不少漂亮的女人,但从没有一个女人的眼睛有这般晶亮!仿佛暗夜的星星,闪烁着绚烂的光芒。
他不是个守戒的和尚,也非来者不拒之人,可这女人异常对了他的胃。
一对燃烧的瞳眸,活像猎鹰似的俯瞰打量她。
“什……什么……?”关瑜薰不明究理的和他四目相交,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眼前这张美艳绝伦的脸皮,骇得说不出话来,更忘了自己目前可能身处险境。
这……这个男人好高、好美!她从没见过,生得这般俊俏秀气的男人!
眉浓而细长,凤眼深邃,薄唇略微红艳,肤质好到简直可以去拍保养品广告!
男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真……真是太罪过了!
关瑜薰还在觊觎那张二叫“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脸皮时,男子的手臂忽地圈住了她,颀长的身子更为贴近,美得让人神魂颠倒的脸朝她覆下,混着酒香和淡淡古龙水的温热气息,迎面送来。
“啊!”关瑜薰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没月兑离“魔掌”。
她吓得惊慌失色扬手一挥——啪!
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将两人打出了距离。
男人难以置信地瞠眸觑她,会如此错愕是因为他第一次被女人打!
“你……你居然敢出手打我?”
右颊尝到麻辣的滋味,这女人出手还真是狠!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要那么靠近我?”对对对,她没有错,有错的人是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方的眉头打结了,“难道派你来的人,都没有数你什么叫做敬业吗?”书礼也真是的,送来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还美,但也一个比一个还怪!是在考验他的危机处理能力吗?
这男人竟然敢批评她的敬业精神!关瑜薰咬唇,漂亮的大眼,用力的瞪着他。
“我们是非常遵守合约精神的,虽然是由我方提供劳动服务,但是双方最起码的相互尊重也该要有啊!”
书礼还和她打契约?也许她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他双方环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看,“那你倒是教教我,什么叫做相互尊重?”伴睡女郎和客人相互尊重?够特别!他倒是想听听。
“那就是待人要有礼,要相信专业,不能动手动脚的,就算今天帮你服务的是欧巴桑也一样……”她开始不客气的劈哩啪啦说教。
男人的眉头愈皱愈深,凤眼微眯狐疑地打量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居然开始帮他上起“公民与道德”了!
“既然你意见那么多,那何必做这行?”
胸口有点烦闷。他已经分不清楚这异样的感觉,是被她一连串炮语连珠的字眼所挑起的,还是为了那一巴掌,亦或是因她年纪轻轻不洁身自爱,而廉价地出卖自己灵肉,才让他如此?
厚~救人喔!
关瑜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逆流了,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才刚数落完她的工作态度,现在又批判起她的职业了?
“对,做我们这一行的,是没有高科技那么光鲜亮丽,但最起码不偷不抢,怎样,是碍到你了吗?”
何只碍到他,简直是让他、让他……
“你既然这么能言善辩,怎么不去做律师?”他大感错愕,他怎么会为一个这样的女人,失去平常的自若冷静?
关瑜薰双手插腰,站直身体,眼睛睁得比鱼眼还大。
他在瞧不起她,是吧?
“我从小就生长在这个环境,家业如此,我有得选吗?谁能像你们这些绒裤子弟,每天拈花惹草,过着风花雪月的生活,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再帮他补上一堂礼义廉耻。
听她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多,他倒是愣然了。不自觉的敛眉,端视起那张外表看似亮丽,也许从小就饱受凄楚的秀丽小脸,“你从小就……这么可怜吗?”该死的,他居然有点心疼她,真是见鬼了!
他天外飞来一笔的同情,让关瑜薰讶异地小嘴微张,忘了该如何说教了。
可怜?不,她是讨厌那些清洁剂的味道,但是她每天吃得好、穿得好,不算可怜吧?
她抿了抿唇,又道:“你不用同情我,我过得很好,也很尊敬这份工作。”
他为她坚强的话而深感揪心,难怪他一批评到她的职业,她就……
“你等等。”
“做什么?”关瑜薰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越过沙发,走进休憩室里的另一扇门。
回来时,他手中多出了支票本和一只金笔。
他怜悯地看她一眼,“要多少钱才能让你离开那个火坑?”
翻开支票本,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沸腾,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想对她伸出援手。
呃……这行是累了点,但还不至于是火坑吧?至少这两个月,她待在最最最最基层,也没听过那些欧巴桑、欧里桑或是工读生这样抱怨过。
“很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想挖角也要看对象吧!
Shit!这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捏着支票簿,原本平和的语气,略微重了些,“你有机会可以离开这行,不用再当应召女,为何不要?”
啥咪?应召女?“谁是应召女?”她怀疑自己有重听。
“你不是吗?”他皱了眉。
“我什么时候是了?”灿亮的大眼,若有所思地眨了眨。
宾果!答案揭晓,原来刚刚他们两人都在——鸡同鸭讲。
“原来你不是应召女,那你进来我的休憩室做什么?”浪费他那么多的精神、口水,还有同情心!
细长的凤眼瞪人,其实还蛮吓人的,“我只是进来躲人的!”原来他把她当成应召女了,所以才对她……呵呵,真是天大的乌龙呀!这男人虽然召妓,但却又颇富同情心,好怪异的人格特质!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现在没事了,不打扰,拜拜。”他那张美丽的脸,此刻变得好阴森、好恐怖,她还是赶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美男子抢在她还没模到门把前,一个箭步,直接用身体挡住了出口,然后对她笑得好像很无害。
“没留下姓名,打了人就想走吗?”剑眉一挑,这下他对这个敢赏他一巴掌的女人,可感兴趣了!
“嘿嘿,我的名字很难听,你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要不然,吓得你半夜作恶梦,我可就真的不好意思了。”她打马虎眼,心虚地干笑两声。
“不会啊,我觉得‘关瑜薰’挺好听的。”他朝她的胸前指了指,分明是慵懒柔和的语调,却叫人不寒而粟。
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叫出她的名字,关瑜薰活像是被电到,连忙遮住胸前的名牌。
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没用的,我记住了!”嘴角轻扬,一张得意洋洋的脸让人看了就有气!
关瑜薰深吸一口气,硬的不行,只能改采怀柔政策,她灿笑如花地问道:“还没请问先生尊姓大名?”现在不想知道都不行了,要不,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要害怕了吧?还算有点常识。“敝姓殷,名书怀。”
一道闪电划过关瑜薰的脑际,他口中说出的名字让她如雷贯耳!
殷……殷书怀?
庆耀集团的新任总裁?
不,不可能会那么巧吧!也许只是同音而已,他有可能叫“阴输淮”呀!
“那个……你的名字,该不会是殷商的‘殷’、书香世家的‘书’、怀古的‘怀’吧?”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好巧哦!我的名字刚好就是,殷商的‘殷’、书香世家的‘书’、怀古的‘怀’耶!”他促狭地重复她的话。
他发现,这女人只要一紧张,晶灿的大眼就会不自觉地眨呀眨,很可爱。
呵呵呵,普天之不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这有可能也只是巧合!她表面冷静,心底其实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
“你该不会刚好是庆耀集团的新任总裁吧?”她抱一丝曙光的问。
“哎呀,又好巧喔,我今天也刚好升任总裁。”他大掌一拍,戏虐笑道。
轰!关瑜薰仿佛被一记天雷劈到,头有点发昏,还差点脚软。
Oh!mygod,她、完、了!
看来她离被调去扫厕所的日子不远了!
自从关瑜薰挥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支全垒打,不,是第一巴掌,她就有所觉悟了!
庆耀集团的总裁秘书来电通知,除了原有的总公司大楼外,还愿意将旗下的北、中、南分公司和厂房所有清洁消毒工作,一并委托给永诺清洁公司处理。
但前提是——请派关瑜薰组长,先至总裁府第清洁示范一个月,由总裁亲自考核评监。考核通过,方能签定新合约;考核不过,取消原有总公司大楼的合约资格。
这个殷书怀摆明存心想整她,要她去当下女嘛!
“哥,我绝对绝对不能去他那里。”鲜少能看到伶牙俐齿的关瑜薰,露出比被连降五级还要烦恼的表情。
“为什么?庆耀开出来的条件相当不错,虽然附带着风险,但若是能拿下新合约,将比原有的利润还多出了二成,很划算!你不是一向很精明的吗?怎么会想放弃呢?”关瑜卿手中正在翻阅会计部门初估的数据,看似刚正不阿的唇角微微上扬。
听到哥哥这么说,关瑜薰的表情倒是像中了一呛,无力地倒坐在办公桌前的会客椅上。
她当然要放弃啊,因为……她打了那个男人一巴掌,此去无疑是羊入虎口。不过,她没胆子让哥哥知道她得罪了殷书怀,否则以他凡事都以大局为重的个性,应该会先毙了她!
“哥,你都不怕他点名我去,有什么企图吗?”她伸手压下了他正在看的资料,试着激发老哥的微薄爱心。
关瑜卿笑了,“哈哈哈,如果他不嫌永诺是间小公司,愿意结这门亲事,我想,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虽然是哥哥,但完全像是父亲才会有的口吻,这就是早年丧亲的后遗症。
帮帮忙,老哥怎么愈说愈离谱?人家是想整治你妹妹、羞辱你妹妹,不是看上了你妹妹啊……“哥,你都不会替我烦恼一下下吗?要是他想故意刁难我,我去了不正好着了他的道!”她的表情惨淡,语气低迷的陈述未来可期的惨况。
关瑜卿皱眉觑她,“人家好好的,干嘛要欺负你?还是,你又闯了什么祸?”他这个妹妹今天有点怪怪的?
“呃……我只是假没啦!”她搔搔额前的浏海,做贼心虚一笑。
这只小狐狸,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杞人忧天了?
关瑜卿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小薰,哥哥很看重你的能力!
这次会把你调去当外勤组长,只是为了要堵住那些有心人的嘴,只要你能搞定殷书怀,帮公司签下这笔大合约,相信没人敢再对你有意见了,或者你就当帮哥哥一个忙嘛,好不好?”
关瑜薰抬头仰望着哥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明明才刚过完二十八岁的生目,为什么鬓发已经有了白雪的痕迹?
老爸、老妈过逝多年,长兄如父,让他一个人担起家业那么久了,如今她长大了,是不是也该帮忙分担一些了……
一阵沉思后,她坚强一笑,“我知道了,这份合约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弄到手的,哥,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