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喧嚣已歇,楼外似有风雨声。
新房内与孤单端坐着的新娘相伴的仅是快要燃尽的红烛。凤观霞佩依然沉重的压着娇躯,甚至连红中也没揭。
她的小手不安地绞着,纤细身子竭力保持着最初的端重。
“格格,夜已深,先就寝好吗?”杏儿心痛的劝道。
格格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好几个时辰了,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了呀。
云惜摇了摇头,她要等到他来:“杏儿,你先去休息。不用担心我。”
“可是格格,都快天亮了,额驸也许不会来……”
“砰!”
房门被狠狠的撞开,巨大声响惊动了屋内所有人。
他夹着冰冷夜雨而来,随风侵入温暖的新房。冷鸷的神色,似笑非笑,高深漠测。
“滚!”龙擎焱口气不耐的命令杏儿。
杏儿吓得差点跌到,但为了格格她不得不鼓起勇气:“额驸……”
为免连累到杏儿,云惜开口止至道:“杏儿,你先下去!”
“是。”忠心护住的杏儿无奈离开。
红中挡住了她所有视线,使她不能确定他的位置。只能凭着听觉判断推测,他正在缓步走近。
她的心也随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下的跳动。忽然,脚步声停了,她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直到斟酒的声传来,她才稍稍恢复过来。
短暂的声音后是长久的寂静,长的几乎让她相信,他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们的新婚夜就如此匆匆结束了吗?在成功的给了他更加安全的身份后,她却是欣喜难掩失落。
不对,那明显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他还在房内!
“擎焱哥哥?”
“叫什么叫?”她头上的红中忽然被揭开,那对蓝眸迸射着幽冷直接对上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黑发上的雨露,感觉到他冰冷的体温,他全身上下几乎给雨淋透了!
“你在雨中待了多久?”她痴痴的问,伸出的纤手被他挥开。
“冷吗?要不要紧……”
再次意图接解到他的手,被他不耐烦的抓住。
“你管得着吗?”他终于开了口,却是嘲讽的冷哼。
“我只是关心你……”他嫌恶的样子好刺眼,十年来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关心?格格还是省省吧,我怎么受得起?”她的嫁衣与小脸上淡淡樱红相衬,竟有种难以言表的美丽,温热的手如同十年前抓着那么柔软。使他厌恶的想要破坏。
他故意将烈酒,递到她嘴前:“把酒喝了!”
“酒?我不会……”光是刺鼻的味道,就使她眉头紧皱。
“我知道。”他故意停下来,那点痛苦还不够:“合衾酒,你喝不喝?”
合衾?云惜努力把眼光调到酒上,它代表着长相肆守、白头到老。抱着几乎不可能的期待,她不顾后果的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喉好痛,胃好痛,她的小脸惨白成一片。谁能告诉她,酒是如此难喝!
“笨!”他冷笑着欣赏她拧成结的眉。
“咳咳……”她尽力暂时止住了咳嗽,注意到他仅浮在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希冀:“你不喝吗?”
他看了看桌上另一个空酒杯,并没做明确回答。他是喝了酒,但不是合衾酒。合衾?她休想!
“那就好,就好。咳咳……”就让她相信他们真的一起喝了合衾酒,许下了相守的诺言吧。
“好难受……”烈酒在胃里翻腾,象被火灼烧一般痛。头也越来越昏,眼前的他变得模糊起来。
该死!他看着她越来越痛苦的小脸,左胸没来由的紧绷。
他摇头摆月兑那怪异的不适,冷声问道:“为何设计嫁给我?”
“设计嫁你?”她眼神迷离,显然是醉了:“对哦,我计划了好久才使它天衣无缝。”
注视着她的星芒立刻阴冷了数分。
云惜却没查觉,她依然自顾自的说着:“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他倒是真想听听她酒后到底吐什么真言。
“嗯……”真象的严重性,她虽醉了但还是不敢忘记。现在她只解了燃眉之急,危机并未真正解除:“不能告诉你……”
“快说!”他凶恶的摇摇她,好让她清醒一些。
云惜抬头看着他,他额边的头发又落下几缕,显得他更是多了几分桀傲。酒醉使她完全忘记了要隐藏,对他的爱幕被完整的袒露在他面前。
“你喜欢我?”被女人趋之若骛的他,岂会看不懂?原来那老是逃避他的清眸里面,藏慝的是爱幕!
“错!”凭着醉意她的胆子也变大了,她伸手挽起他的散发肯定的回答:“不是喜欢,是爱。”
爱?她才几岁?才接触过几个男子?就敢轻言谈爱?如果硬要说喜欢的话,她对他也只不过是小女孩的迷恋仰慕!可笑的是她竟为了这种幼稚的爱幕,来设计他不得不娶她为妻!
“原来这就是你的理由!”
“手好痛……”她努力想摆月兑他,但他却抓的更紧。
趋炎逢奉的女人他看的太多了,如此心怀叵测的他到是第一次遇到!
“该死的你!竟为这么可笑自私的理由设计我!”酒杯被摔向地面,支离破碎了一地。
她被他拉起来,从他手中传来的寒意使她叽咛咛打了个冷颤。
“擎焱?”她清醒了一点点,她刚刚说了什么?
“滚开!”他在她的秋眸中失了一下神,连忙使力推开她。
“啊!”云惜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好痛!
地上的碎片,刺伤了她。
“骗子!”可笑十年的相处,竟换来一场骗局!他甚至在浴血沙场时,都惦念着的小云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心机重重的女人?
“我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她终于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天啊!她竟向他吐露了爱意!
“闭嘴!我不想听!”他走近捏住她的下额,力气大的,就快捏碎了她。而她身上的红嫁衣,更是刺红了他的眼。
“这个衣服你不配!”他动手撕撤她的嫁衣。
“啊!擎焱不要…”泪水蜂拥而出,她努力保护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她还记得她缝制时,心中那种甜甜的期待。那是她对他痴痴恋恋的一个梦呀!
“放手!”
不顾她的哭喊,嫁衣在他手中破碎。
云惜抵不过他,只能无助的卷缩着,努力用手遮掩着在外的冰肌,泪眼凄然的看着她的嫁衣。
龙擎焱甩开她站了起来,她那娇弱的样子使他左胸紧绷的甚至有些痛了起来。
该死!
“云惜,你听清楚。我永远不会存认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不!”他吼得大声,象给她说的,更象给自己说的。
云惜被他的话震的梦全碎了,泪珠挂在腮边都忘了滴落下来。
他无情地撂下狠话,不再看她一眼,推门而出。
夜雨再次铺天盖地向屋内侵入,打灭了红烛。
她呆呆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好久好久,腮边的泪才滴落下来。
擎焱!我们是真的再也走不回原来了吗?那么她与他究竟将会走向那里?毁灭,还是遥不可及的幸福?
“擎焱……”泪滑过她的颊,碎片划伤的血滴在了嫁衣上。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终于在疲惫伤心中倒在地上。
***
迷雾中有条小径,云惜看到龙擎焱正于七八个人缚斗,其中一人趁他不备砍来一刀!
“擎焱,小心……”她激动的挥动着双手想要保护他。
“格格?格格,快醒醒。”
“杏儿?”云惜双眸迷蒙。
“是我。格格你怎么了?”看到格格倒卧在地上,身上的嫁衣全破的样子,杏儿眼睛全红了。
云惜看清扶着自己的是杏儿,原来刚刚那只是场恶梦。
杏儿焦急的边查看边问:“格格,你那里受伤了?要不要紧?”
云惜转过秋眸,拍拍杏儿说:“别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格格你手都被割破了!”额驸怎么忍心如此伤害娇弱的格格?!
“额驸好过份,格格还是请皇太后做主吧。”
“不行。”她不能给他惹麻烦:“杏儿,这点小伤不要紧,擦擦药就好了。”
“格格……”唉,格格对额驸用情真是太深了。
“好杏儿,我明白了。来帮我一下。”她一下没站稳,差点跌到,还好杏儿及时扶住。
“格格别急,慢慢来。”
“嗯。”
不久,云惜在杏儿协助下,收拾停当,将伤上了药。她靠在床边,眼神专注在那件嫁衣上。
“杏儿,这件嫁衣还能补吗?”
杏儿忍不住流下泪来,格格是把满满的期待细细缝在这针这线里的呀。
“能的。明个杏儿就去请个巧臣把它补好。”
“唉,不用了。破了就是破了,再补也补不会原来的样子了。”伤感浮上心头。
“那好,杏儿把它收到格格见不着的地方。格格就不会难过了。”杏儿说着就要拿嫁衣。
“别。”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嫁衣让我来收吧。”
云惜细心的模平折痕,理好破损将嫁衣叠好,轻轻的放在衣柜中。昨晚是自己酒醉说了不该说的话,表露了不该表露的感情。现在就让她对他的爱,如同此衣,深深藏起来吧。
“格格,你与额驸之间真的没有回旋了吗?”
杏儿的话提醒了云惜,现在幕后黑手不明,危机未除。她不能这么消沉,不论他存不存认,至少她已成为他的妻,可以名正言顺的守护在他身边。她决不能让有心陷害他的人,抓到把柄。
“杏儿,你知道额驸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当然首先要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听总管说,额驸今早出去了,还没回来。”格格的眼神变得好坚定。
“嗯,杏儿你等下再去问一下。如果他回府,立刻来通知我。”
“好的,格格你先休息一下。杏儿这就去问。”太好了,格格终于恢复了精神。
可是,杏儿没找到龙擎焱。
他每天早出晚归,回府的时间很少。就算回了府,也是直接去了涵瑞阁,新房更是再也没有踏入。
时间匆匆,转眼就快到归宁的日子了。云惜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见到他,即然他避她,就让她去找他好了。
是夜,云惜找到个熟路的待女带路,第一次走近涵瑞阁。
“福晋,请留步。”
“福晋,请留步。”卫沂接连说了两次,云惜才注意到他。这也难怪,云惜入府以来,杏儿都还未改对她的称呼。突然有人叫福晋,她还有些没适应。
“你是?”有个魁梧的身形将云惜挡在园门前。
“属下卫沂。”卫沂是龙擎焱贴身待卫,追随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原来他就是卫沂,难怪云惜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熟。擎焱来馨院听琴时,她曾远远的看过他。
“卫沂,烦劳你通报一下。”
“福晋,请属在下不能从命。少主他正在忙,不方便见客。”卫沂对这个新福晋并不反感,但是少主下了令。
“这么晚了还在忙吗?是什么呢?”涵瑞阁里灯光通明,隐约传来琴乐声。
“这……”卫沂语塞。
“让她一个人进来!”
园门离阁内倘有一段廊庭,龙擎焱虽在屋内,冰冷的声音却很清晰。
“福晋请!”卫沂侧身让出路。
云惜点了点头,留下待女,跨步走过廊庭。
当她走近房间时,却迟疑犹豫了。记得大婚那天他淋了雨衣服全湿,不知有没有感上风寒?见了面他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她呢?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她必须勇敢的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