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不由吓一跳,谁关上了门?刚刚我冲进来时分明来不及关门。
谁?那是谁?
才一动念,耳边就听见一个温和平淡的声音:“我们是外太空生物。”
咦?外星人?好极了,今天过后我必定写一篇“文行奇遇记”。
“你似乎并不害怕?”声音似带上一丝笑意。
谁说我不怕,我怕得头皮发炸,全身发麻,只是怕又怎样?
“一般人害怕总会有所举动。”他说得含蓄。
尖叫?发抖?有用吗?做了没用的事做它于吗?
“有人会昏倒,避免自己面对不可理解的事,是地球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之一。”
咦,跟我扯这些干吗?你究竟躲在哪里?
“说这些让你放松,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现在我已够镇定了,有什么话快说。
“镇定?那为什么脚还在发抖?”他竟然取笑我。
我有些恼羞成怒,大声叫出来:“你究竟是谁,躲在哪里,抑或房间哪个角落藏着扬声器?”
“嘘嘘,镇定,你不是一开始就相信我们是外太空生物了吗?”
外太空生物也这么无聊?
“我?无聊?”那声音似受了极大委屈,反应一如小孩。
我不由笑出来。
咦,我还笑得出来?遇到了那么诡异莫名的事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不由怀疑我天生少根筋还怎么地,不过一笑之后松弛得多,不再发抖了。
“你是我们所接触的地球人中,第一个未有恐惧反应的。”他肃然起敬。
你们真是外太空生物?我百般狐疑。
“你还不信?愿不愿上我们基地亲眼取证?”
不,不、不,把我骗上去做成文行牌标本?
“我们决无伤害地球生物之意,”他说得似保证,“你可以相信我们。”
这个声音中有安定因素,然而信他一半也已经足够,她又怎能证明他的真实身份?
“证明?你们地球人真是多疑兼愚蠢,”他生气了,“你怎么不想想,你不出声,我便接收到你的思维,就算有特异功能的人也做不到。”
“兹事体大,小心为上。”我强辩。
“好,眼见为实。”他发狠了,一时间灯光全灭,“你看看窗外。”
我望出去,目光所及,所有灯光全灭,在本市上空有一团淡蓝色光芒,醒目而柔和,渐渐向我这个方位移来,隐约可见光芒中有一只如碟子般飞行器。
飞碟?!我惊得目瞪口呆,过约一分钟,一切才恢复。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看见了吧,现在相信了吧。”口气懒洋洋并不得意,似深觉无聊。
我又静默一刻:“对不起。”诚心诚意地道歉,不该乱怀疑别人。
“可以原谅,这毕竟是难以接受的。”他的声音又充满谅解,“我不该要求过高。”
我气结,他把我当低等生物?随即静默下来,在他们眼里我确是低等生物。
“别多心,我并无此意。”他劝慰道。
算了,我挥挥手,也许我该庆幸他没用更激烈的手段证明给我看,如炸毁一幢建筑物之类。
“不愧是写作的人,想像力丰富。”口气似是讽刺,而言语间满是笑意。
我终于算是弄明白了状况,也平静了下来。
那电脑显示出来的一切,都是事实?
“是,没必要欺骗,且我们没说谎性能。”
那……我如醍醐灌顶一般,此刻我真正凝重起来,此事可大可小。
首先,我们政府可知道此项计划?
“贵政府当然知道,他们已同那个国家达成协议,在实验成功后分一杯羹,且这个理论就是一位华裔科学家提出的。因此,你想清楚,这件事有一定危险性,搞不好会成为政治犯。”
“别说笑,这种大事,我又能帮上什么忙?”
“你不行,你那位好友可以。”
杜兰?她能于什么?
“她可以在你另一位好友电脑中加入病毒,再通过电脑的连线破坏她公司的电脑主体,为我们争取时间。”
原来是要破坏陈思公司的电脑?那会不会是陈思公司的敌对企业要对付她们?我随即摇头,飞碟不是哪个地球机构可以人造的。
那还有两个可能,一就如他所言,二则是外星人为入侵地球做准备,要进行什么阴谋。
“还怀疑?想像力太过丰富一点了。”那个声音微微不悦了。
“那你们为何要令这个生化武器不能成功?有何目的?”我大惑不解。
“这……”他迟疑了:“这一点暂且不能透露。”
“那我不能帮你忙,要我们帮忙就不能隐瞒,否则我怕我们会成为引发星球大战的千古罪人。”我想还是仔细点好。
声音渐渐弱了:“这件事情不宜拖,可白天干扰太多,我无法如现在般同你联络,这样吧,今天中午午饭时,在你工作的公司大门外等你。”
果然,我望望窗外,不知不觉间天已亮了。
可等一等,我想起一件要紧事,我如何辨认你?
“不要紧,我见过你,哦,对了,明天别再带那种太极八卦之类的东西了。”说到后来他在大叫了,然听来仍觉模糊,好似在用一条线路干扰极严重的电话。
他见过我?太极图别针?
啊!我一下跳了起来,原来是他,昨天新亚那个不付账的人?许多疑问一下子全部解开。怪不得杜兰见到的同我不一样,原来是因为太极图的原故。
而陶瓷别针之所以溶烂则是外星人的杰作。
我看看钟,已六点了,夏天天亮的早,窗外已一片白了。
我也不去管杜兰,和衣倒在她的床上,还好可小睡片刻。
到八点半我惊醒,又匆匆赶去上班,等我出门杜兰仍睡得极死。
不知他们下了什么药?会否有副作用?
带着一肚子疑问我去上班。
站了两个小时我已叫苦连天,一夜未眠,眼涩身软,这叫我如何支持到晚上?
已时近午餐,我不由地聚精会神了起来,连我的搭档小李也问:“怎么这会子又精神了呢?”
我不理她只说:“我先去吃饭,等我回来换你。”
“咦,你还不理陈经理啊,今天是他第十八次约你吃饭了。”小李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三姑六婆。
我白她一眼,走出公司,在陈经理未出现前必须离开,这个人该怎么说呢,不是不有趣的,而我同他就是不来电。
想到即将见到外星人,我不禁紧张到浑身绷紧。可一出大门,见到那个身影,及他和熙平静的姿态,我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他似感应到我的出现,转过头来,同我打招呼,眼里带着笑。
我仔细留神他的双眼,与常人并无不同,可昨天……
他迎上来,轻笑说:“昨天你带了那个太极图,其实中国所留传下来的太极、八卦、易经,都有极玄妙的意义,可以镇定元神,令人不被幻想所感。”
那昨天我见到的是真的,而杜兰与其他人都产生了幻觉?
“对,不过那个太极对你而言不过是个饰物,你对它并不诚,因此以我的能力就能摧毁它,若你对它心诚的话,我就对它无能为力了。”
那我现在见到的可是幻象?
“不,”他眼中溢出笑意,“这是一个肉身,当然我们也有能力制造一个立体影像,不过现在不是。今天要谈的是大事,如用幻象,我就不能准确掌握你的相信程度与帮我们的意愿有多高。”
说着,已来到一家餐厅。
进去坐定,点了菜,我不由想,不知他可需饮食?
他笑而不答:“细节问题如此之多,如何谈正事?”
啊对,我想起来:“你们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他脸色郑重起来:“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以前,我要做一些说明,首先,我们对地球的研究不是一两天了,同地球生物也有过多次接触,而有些地球机构也妄想抓住我们做研究。现在有关我的一切你都务必不能告诉那些研究室。如你做不到的话,我们会清洗你的思维,那样的话会对你造成极不良的影响。而我们的宗旨是,尊重一切生命,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伤害任何生命迹像。”
我知道事关重大,亦极郑重:“只要你们所做的事对地球无害,我决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我们所做的确是为了帮助地球,你必须相信我们。”
“哦,难道你们全无私心,真是纯粹做好事?”外星人也学雷锋?
“雷锋?”他惊异,恰恰侍者送菜上来,他闭目三秒,似在资料库中查找,随即明白,“是了!雷锋是地球人中的特例,他几乎全无私心,不过,”他又迟疑了一下,“我们并不是雷锋,刚才我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决不会涉入任何生命规律,现在我们要干涉这件事……”
他话说至此,忽然停顿,望向旁边。
我也瞄到了,打断我们的是陈子安,那个对我兴趣无穷的经理,他正向我们走来。
嗳,苍蝇,此人好不麻烦,我已不知拒绝过他几次了,可他就是固执如山西骡子。而且,他竟胆敢在这个重要关头打断我们!我几乎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老大的白眼抛过去,他还是不识相地走过来。
居然还一面孔受伤表情,“你拒绝我,就是为了他?”仿佛我给过他什么承诺似的。
我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干卿何事?”
他才一怔,我脑中已灵光一现,索性就一劳永逸也罢,只不知外星人可愿同我配合?
我才念及此,就见坐对面的他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后他笑,极亲眼地问:“文文,不同我介绍一下吗?”
文文?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马上配合地微笑:“这位是我的上司,陈子安。”
“陈先生,幸会,我叫乐凡。”他伸出手,陈子安勉强同他一握,然并无去意。
我故意看看表,招手结账,陈子安挑衅道:“怎么,你要女人付账?”
他茫然不解,我忙解围;“他的钱已全部交给我管了,我们的关系……”我故意羞涩地停下来。
陈子安终于放弃了,苦涩地说:“我祝福你们。”那个表情看得我微微恻然。
不过我还是硬起心肠,“我该回公司了,我的搭档还未吃饭呢。”
陈子安连忙接上,“正好我也要回去了,我们同路。”
唉,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那我不送你了,文文,晚上再同你联络。”他站起身,我才想到,咦,他为什么要帮我忙?
他正走过我身边,感应到了我的疑问,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一来,我们也正要求助于你,二来若不这样说,你又如何介绍我的身份呢,我怕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他的手自然地按在我的肩上。
我见陈子安睁大了眼看着我们,连忙装出个甜笑,也低声说:“今晚,怎么碰头?”
“我会来接你下班的。”他仍维持那个亲昵姿态。
我斜斜瞄他一眼,戏演够了。他这才放开手,转身离去。
我亦起身,肩上一方肌肤仍微微发凉,他的体温似乎比人类低几度。
回公司的一路上,陈子安沉默沮丧的样子好不可怜,而这是我无能为力的,略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又会缠上来,这种事也同打仗一般,无同情分可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好不容易消灭了,就别再惹鬼上身了。
一整个下午我都极疑惑,不知外星人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竟然倦意全消,精神振奋。
九点半下班,才出了公司,咦,他已经在等我了。我不由想起个老笑话,“我们再这样见面,别人会起疑心的。”说了之后才想起他不一定听得懂。
他笑:“你不是已暗示别人我们关系暧昧吗?”
我脸微红,无奈苦笑:“他实在太烦了,所以才借你一用。”
“这是我的荣幸,”他识趣地转话题,“刚才我说到我们为何要干涉此事。”
“啊,对。”我被提薪,不由全神贯注。
不料他又停下来,说:“你那个陈子安还真不死心。”
我本能地要回头,被他按住,“不用回头。我接收到他的思维,他是天天目送你下班的,我出现得太突然了。”
那会不会危及他?我仰头朝他看去。
他回我一笑,“没关系,他还没有危害我们的能力。走吧。”
才走不了几步,他又说:“若他一直跟着倒也麻烦。”
我讶然,“他还跟着?”
“对。”
烦死了,我重重叹一口气,居然还有人称这为艳福,福个鬼。
他道:“你果真烦恼如此的话,可要我制造个幻觉帮你打发他?”
我想也不想头便点下去了。
他拉住了我,我只觉眼前一花,我同他已避到角落。
可是,在原处分明还有我同他的影像,他低声说:“那是立体投影。”说着也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那两个幻象竟热烈拥吻。
我看得眼珠几乎月兑出眶外了。
“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陈子安走了,这下他完全死心了,我真有些不忍,你确定不后悔?他对你倒是真心的。”他伺窥我脸色。
当然不后悔,可是给他那么一搅和,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算了,当务之急是弄清他们的目的,还有杜兰现在不知怎么了,一直这么睡着要不要紧?
“对,现在我们到杜兰家去,有你在,也许她会接受我也说不定。”
“那你可以告诉我……”
他做个且慢的手势:“等杜兰醒了我一起说,你或许能明白得快一点。”
怎么,对我讲不明白?
“你并无这方面的专门知识。”他已说得尽量含蓄。
而我仍是生气,直到杜兰家仍气鼓鼓。
可当我看他随手在门锁上一按,门即打开,不由吃惊,忘了生气:“原来,昨天门是……”
“对,昨天替你开门关门的全是我,昨天我刚接触杜兰,她立时歇斯底里,连安定素也无法令她镇定。等她给你打了电话后,我迫不得已只好用了睡眠素,放心,无任何不良作用。”他走到杜兰面前下了解药,担心地说,“希望她知道我是谁后不会再发作。”
可杜兰的反应奇怪得令我们大跌眼镜。
等我将一切告诉她后,她似乎松口气,用埋怨的口吻问:“为什么不先表明你的身份?我若知道是外星人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同他不由啼笑皆非,“那你在怕什么?”
“我怕鬼。”她简单而认真地答。
“鬼?”我真不知该哭该笑。
“你不知道,当时房门无声无息关上,诡异到极点,电脑一下子自动打开,还跳出莫名信号,再加上我刚看过一盘鬼片,前后一连通,吓得我简直魂不附体。”杜兰还振振有辞地解释,亏她有那个想像力。
真天晓得,我申吟出声,“天哪,这件事对我可真是无妄之灾,你早如此反应,我就不会参与其事了。”
乐凡显然不作如是想,反白我一眼。
“那么,”杜兰开始作调查研究,“你怎么称呼?来自哪个星球?有何贵干?”
“名字嘛,为了方便称呼,你可叫我乐凡。”他专心谈正事,“至于我的星籍,那是在太阳系外,”他说了一个名字。
我还未听清,杜兰已极兴奋,接道:“那么说来银河系内还存在不少高智能生命体?”
“对,据BH星的统计报告,银河系内至少有八十七个星球上有生命迹象。不过参与此事的只有十七个。”
“啊,对,究竟什么事?”杜兰这才想起正题。
乐凡手一指,电脑自动打开,资料跳出,杜兰看完,浑若无事,“那又怎么样?”
“你对你们地球上制造武器竟无动于衷?”乐凡大奇。
“这又不是什么新闻,地球上每个国家都有秘密研究武器的基地,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无论哪个国家有了什么新发明,首先就会试着运用在国防上,就连医学上新研制出一种能在手术时曾代麻醉剂的药品,也先用到战时将痛感减到最低。所以这没什么稀奇的。”她说的是事实。
“可这次不一样,”他好似生气了,“你们地球上拥有的武器对我们都不过是玩具,就连你们应用原子弹时,我们都可以动手脚将它威力减至最小,可这次这种武器是在我们能力以外的,且它的威力实在太强大,弄得不好会令地球爆炸。你们听清楚,它会令地球碎成若干小块,消失于宇宙间。”
“会有这种事发生吗?”不要说杜兰听了张口结舌,连我也如闻天方夜谭。
“怎么不会,若非如此,你以为我需要在此地跟你们这两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浪费口舌吗?”他以一种“你俩已无可救药”的眼光瞄着我们,口气更似足教训,“想当初,原子弹爆炸时我们亦未同地球人作直接接触,只使一枚未能引爆而已。不过只爆了两枚已使地球臭氧层难以负荷了,而地球人却不知补救,反变本加厉用各种污染来加以破坏,可这同我们亦无关系,最多地球重新进入冰河期,一切生命再从头开始。”他一口气说至此,不由停下歇一歇。我和杜兰听得浑身凉飕飕,因其语气中的事不关己,更增可信度。
他停片刻,似要等这些信息传入我俩脑中,再接道:“而此次你们的研究若一旦成功,会引起大破坏,地球被毁将会破坏宇宙中的质量守恒,银河系内外所有星球的轨道都会改变,甚至会有几个星球因轨道改变而相撞,这样会使几十个星球上的生物受害。我们不得不插手了,于是齐集了十七个凡能做星际航行的星球代表共同到地球附近会合,研究对策。”他停下来犹豫着,似仍不想统统说出来。
此时我和杜兰巳完全相信,如受催眠地望向他,他终于决心不再隐瞒:“此次会晤结果有三个星球建议完全消灭地球生物,以便一劳永逸,十个星球则建议只消灭部分同此项研究有关的人员,而还有四个星球则主张用和缓办法,拖延三个月时间,等我们掌握了此项技术,找出弱点,便不用再怕了。最后大家决定先想法拖延三个月,若做不到便消灭此项研究的关键人员,于是我同另一位同伴被派来执行此项任务。我们每个环节研究过后,决定自两方面下手,一是自他们国家,二就从你们这儿。我们只能分头接触这些环节中的小人物而不能同政府交易,否则极有可能引发星际大战。且现在地球上有电脑联网,本无需见面即可完成任务,不幸杜兰反应过激,我不得不现身,才会同你们见面。”
他转向杜兰:“如何,现在可愿与我们合作了?”
我同杜兰还未完全消化他所说的,只呆呆望着他。良久,杜兰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妈!”
我们面面相觑,她的脸色变得如电脑屏幕般颜色,我略好一点,脸色作茄子紫。
他忍耐地站在边上,等我俩逐渐平静下来。
我同杜兰对望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快通知陈思。
“不行,”他神态坚决,“这件事决不能让那个乔安知道,他一旦知道就等于他们政府知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陈思会保密。”杜兰很有信心。
“恋爱中的女人能保密?”他反问。
杜兰语塞,我不由反击:“你对地球女性知道多少?对恋爱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言简意定。
杜兰不服:“你这外星人怎么会知道?”
他轻笑着指住自己的头:“你们以为我的真身就是这样吗?这具身体是我们借用的,它原本属于一个名唤李伟的地球人。他因热恋中的女友死亡而殉情,我们救起他时,他已无思维,即脑死,就是你们说的变成了植物人,于是我们借用了这具,当我要用到它时,我将自己的脑电波输入,因他为生前对感情是如此执着,所以他脑中还留有残存信息,我能够感应到一些,是有关于爱情和女性的。对于爱情这回事,地球上的女性感增强烈到无可抑制,为心上人,她们可以付出一切,她们对热恋中的爱人忠诚而毫无保留。
“而陈思,据我那次在饭店里感应她的思维,她正是那种女人,且她深爱着乔安。若非如此,我根本用不着找上你们。”他解释得详尽。
我望望杜兰,陈思的确是这样的人,可我们三人之间从未有过欺骗和隐瞒,要从现在开始吗?
杜兰也正拿不定主意,向我看过来,四目相对时竟没了往昔的那种默契,都迟疑着。
可他一句话便解除了魔咒:“你们不想伤害到陈思,便别告诉她,你们也不想我们替她洗脑吧?”
我僵硬了,杜兰也不自然地睁大了眼,他笑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杜兰心下仍不服,僵在那里不肯动。
我轻轻叹口气,“杜兰,也许这对陈思是件好事。陈思若知道心上人有危险却又不能对他说明,你想她受得了吗,索性她不知道也罢了,或许我们可以不声不响摆平这件事。”
杜兰想一想,勉强同意,坐到电脑前,问:“怎么做?”
只见乐凡取出一个小黑碟喂进电脑磁槽,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轻击,不一会儿光屏闪动了几下,一切便完成了。
就这样?!我和杜兰面面相问,这也太简单了吧,根本用不着找上我们嘛。
他回过头来,“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破坏合作关系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同我们合作,尽力影响陈思,让她拖延此事,不用长久,只三个月,否则——”他不再说下去,只向窗外招手,一大片白色泡沫状物体移近,他跃上去,那物体便载着他离开了。
杜兰呆坐半晌,开口,我以为她要说什么大题目,不料,她竟说:“刚刚那个飞行器很像一片云,怪不得
“这样吧,如果我有话不能说,你可以看我的思维,但看了不能说出来。”我生怕他会说出令人尬尴的话。
他若有所思一会儿,问我:“什么叫性冲动?”
我几乎叫口水呛死,要他不要说,他偏偏要……
他委屈着一张脸:“不懂的事总要问吧?”
我服了他,踌躇几秒,该如何告诉他,关于性呢?
只得换个方式:“你们垦球上是如何制造新生命的?”
“由仪器,在即将死亡的身体上取得一些必须物质,在我们星系,每个人死亡前都会产生出这种物质。而这种物质则可以被培养成形,没有仪器的话,只能培养出一个新生命,而通过仪器则可以培养无数个,而确切数目由这个人一生所做的贡献决定,政府部门控制着仪器,以便将优良品种流传下来。”
他如实说了,疑问:“你问这些作什么?这和洗澡有何关系?”
我正听得张口结舌,被他一问拉回思绪,“那你对地球人类的繁殖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由精子卵子结合而成,不对吗?”
“对,可如何令精卵结合?”
“男性出精子,女性出卵子,交由国家培养。”他答得好不理所当然。
我笑得打跌,原来不求甚解不是地球人专有的态度。
他横我一眼:“我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语气大是委屈,颇有“竟沦落到被低等生物嘲笑的地步”的意味。
“地球人繁殖是由一男一女作直接接触,若碰巧能令精卵结合便会有十个月的体内发育,其间由母体提供养分,而后再自母体中分裂出来,而要令一男一女作直接接触必须有一定的前提,感情、金钱、种种不一。”说完了,不由佩服自己能用这么科学的口吻解释此事。
“啊,我明白了,难怪每到晚上,我们会发现不少建筑内会有一男一女在作剧烈运动。”他说得似终于得证一般,可仍有疑问,“那和洗澡有何关系?”
我涨红脸,不得已说:“这很难说,你可以感应我的想法。”
他稍微明白:“因为异性相吸,在一起会无法控制吗?可我不是地球人啊?”
“可你用的身体是地球人的,有些生理上的反应是思维所不能控制的。”
“那地球人生殖纯粹是生理反应吗?”
“有些人是这样的,可另一些有原则的人是先从感情开始,在异性间有了感情,会自然的渴望和对方结合,生孩子。”
“这种感情……”
“我们称之为爱情。”我相信爱情。
“爱情是怎样的?”他一副不胜向往的样子。
“爱情令人极度快乐,而一旦失去了与你相爱的那个人,你会极度痛苦,这是相对的。”
“所以有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就宁愿结束生命?”他似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还要试吗?”
“当然,明白了反而更想试,否则怎么能真正明白呢?”他的语气转为讽刺,“否则一会儿又被人说我不求甚解。”
我抿嘴笑,看来他对被我取笑一事颇为挂怀。
“对了,你们的生殖方式既然机率那么低,何不设法改进?”他老毛病又犯。
“因为我们享受过程,OK?”我白他一眼。
“这个过程也是享受?”他大惊。
“对,且是人类至高享受。”我没好气。
“教我。”他向往地死皮诞脸。
“你还是先学着当个地球人吧。”我问他,“你对这具肉身知道多少?”心想,他会不会给我上一堂医学课?
果然,“我知道它有二百零六块骨头……”
“停,那你知道它有什么功能?”
“有听觉、嗅觉、视觉、味觉、触觉,还有说话功能。”
“你运用了那几种?”
“听觉、视觉和说话功能。”他很自然:“这样就够了。”
当然,他只需接收信息,发出信息,当然够了。
“你试试把其它功能一起启用。”我指导他。
“好,我启动了……咦,这是什么感觉?好好哦。”他大惊小怪。
我也闻到了,是前面面饼店面包出炉,香的诱煞人。
“这个呢是嗅觉中的香,闻了这个味道有什么反应了?”我拉他走过去。
“胃里有怪声音,口腔分泌唾液,可还不到服食营养剂时分,怎么会有这个反应?”他搞不懂。
我买了两个女乃油角子,递给他一个:“这呢叫馋,闻到食物的香味产生的,跟饿有区别。”
他把女乃油角子放到眼前仔细端详,深深吸嗅,却迟疑地不敢送入口中。
我吆喝他:“快吃。”一边把自己那份送入口中,又香又甜,女乃油的柔滑细腻加上刚出炉面包的酥松轻糯,嗯,一级享受,做神仙也不换。
差点忘了乐凡,转头看去,他正学我把面包放入口中,出力咀嚼,忽尔惊为天人,“这是什么感受,让我想一下,是味觉,对不对?”
“对,味觉是最多最复杂的一个感觉,仔细感受吧。”我丢掉手上包装纸,取出纸巾擦拭。
他悄悄靠过去,“我可不可以再要一个?”
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得我好不开心:“不用了,待会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还有更好吃的?!”8如见到上帝的教徒,既不敢相信又万分喜悦。
那个表情——
我不由骄傲起来,“地球还是有好处的。”
“暧,吃过这个还叫我怎么再吞营养剂呢?”他一脸忧郁。
我被他逗乐,“才只不过尝到地球人享受的百分之一,你就这样,等我全教会你了,你不就乐不思蜀了?”
“还有更多?”他张口结舌。
“你慢慢学吧,每一件事对地球人来说都有可能是享受,今天先由味觉教你吧。来,反正陈思的公寓空着,做几个莱让你尝尝五味。”
“甜酸苦辣?”
“不,甜酸咸辣鲜,至于苦,请你喝咖啡。”
路上我买巧克力请他,他放一粒入口,立时惊讶莫名,“这是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美味的东西?”
我笑,不再应付他那层出不穷的感叹。
接着,回公寓一路上,他紧抓着巧克力不放,一粒粒往嘴里送,弄得公车上大家向他行注目礼,看这个这么爱吃巧克力的大男人。
做菜给他吃是世界上最令我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老实说我的手艺只不过中上,只因写作收集资料而有一两张秘方罢了。
可五莱一汤,他每尝一口便感叹赞赏,让我错觉自己是国宴大师了。
几道莱一一盘底朝天后,他对我已感激涕零了,双目中透出来的光芒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头上带了光圈。
“该怎么谢你呢?你让我体会了这么美妙的感觉?”
他的认真倒被我不好意思,“不用了,这没什么。”
“不行,我怎么能忘恩负义,来,我带你去兜风。”他兴冲冲拉我起身。
“兜风?你哪里学来这个词的?”我起疑。
“昨天杜兰给我看了几本讲爱情故事的书,里面提到最普遍的法子,除了约会就是兜风,看夜景,我有很好的交通工具,所以兜风看夜景我有有利条件,来,让我表现一下,虽然我不懂兜风有什么好玩。”他拉我往阳台去。
看见那一片云状载体,我不由犹豫:“会被人看见的。”
他不由分说把我拉了上去:“不会,我用了隐形装置。”
“咦,这是什么感觉?”他的手指还在我手掌上乱模,“怎么你感觉起来这么滑女敕?”他用了我教他的一个味觉上的形容同。
“说得我很好吃似的,”我失笑,“这就是触觉,由触觉上能得到的享受也很多,而嗅觉和听觉,下午,下午我再让你感觉。触觉嘛,明天,明天先让你试试游泳。”
“游泳是什么?为什么不是洗澡?”
“游泳类似于洗澡,都是那种同水接触的感觉,至于不同之处,以后你自己去比较吧。”我忽而想起,“你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吗?”
“没问题,地球上的享受这么有趣,我会想办法找出时间来的。”他向下示意,“看。”
吓,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地下一切历历在目,人似跳蚤般,我想我会得恐高症。
我死抓住他不放,由这个高度掉下去,想想也发毛。
“不要怕,很安全的。”他安慰我,机器一下又变回原状了。
对了,我想起来:“这个飞行器很像一片云。”
“是,最早来地球的飞行器由于能量原故,会放出大量白气,后来你们穿凿成神仙腾云驾雾,而后为了方便起见,近地面的飞行器都以这个模式设计。”他解释。
“哦。”我明白了,这是鸡生蛋蛋生鸡的情况。
下午,在陈思的视听室,我用她那套六万多的名牌音响放莫扎特给他听,还不时轻声地吟着配得上的诗歌。
他开始时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享受的,但听到后来,双目微合,神色陶醉,欲罢不能。
吃罢晚饭,他又带我上飞行器,这次更劲,他居然拉着我的手由窗户直飞出去,我尝试着飞的滋味,有些可怕,但好刺激。
上得飞行器,他拉我仰躺,机器一直升高,直到星星亮得似黑丝绒上的钻石。
哇,大自然的造景功力无与伦比,我沉浸于其中,但愿长醉此境中。
“喜欢?”他声音懒洋洋。
“当然。”我亦声悄悄,“夜是有魔力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做出平日不敢做的事来。”
“可能让你爱上我?”他希冀地问。
“还不至于到哪个程度,不过也够疯的了,我居然跟个外星人交上朋友,真正是三教九流全齐了,对,来,说些你们的事来听听。”
“我们的事?什么事?”他不太明白。
“不是要你泄露什么机密,说说你们的政府什么的,还有你的事。”
“这叫聊天,对不对?”
“真聪明。”
“你又讽刺我?”他委屈兮兮,“我不是地球部门的成员嘛。”
“好,我知道,那你是什么部门的?”
“我是星联国防部的。我的母星是ND星系,它是一个美丽庞大的星群,用你们这儿的形容词是鸟语花香、和谐而美丽,政府机构分为国防部、物资部、教育部。国防部是为了维护人民的安全,要对抗的是天灾人祸;物资部是负责供给人民生活和工作上的物资的;教育部是负责人民的身体和思想上的健康。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尽的职责,而且因为在星联中,我们星系科技最发达,时常救助其它星系,所以我们星系在星联上占有较高地位,而只有在各行中为ND星作出过杰出贡献的人,才能进入星联任职,我原本就在ND星的国防部工作,在我的上司古xxx(此处几个音节记不下来)的带领和教导下曾几次消除向我们星系袭来的宇宙尘和陨石群。在一次宇宙黑洞的大危机中我立了大功,又加上星联中任国防部领导的‘古’提携,我才有机会进入星联国防部,套句你们的话叫出生入死到现在,不料这次出任务会有这么……奇特的经历。”
“那你们星系上有没有感情?”
“有是有,就像我和古那样既像友情也像恩情的感情,至于爱情就没有了。”
“对,”我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你们星球上有没有性别之分?”
“这个,”他想一想,“很久很久以前有吧,那时我们还没有进化到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说呢,勉强用你们的话来解释,就是以前我们还有躯干的时候或许有男女之分吧,后来越进化脑部就越发达,到现在我们只余脑部了,要怎么分性别呢?所以没有性别了。”
“哦哇,那么可怕,如果照你们的进化推断,地球在几亿年后不是也没性别了?”我不能想像。
“不会,因为你们有爱情,我们再远古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感情。”乐凡倒是挺乐观的。
这么浪漫的时刻照理不该想起正事,我偏偏煞了风景:“这次事件乔安被毁灭的机率有多大?”
他想一想:“颇大,因为我们对你们这次制造的武器完全不熟,老实说,原子能、核能,我们早就应用自如了,你们的只是小儿科,可这次这种武器是运用一种你们地球上特有的物质,我们虽有研究但不及你们透彻,尤甚者,我们研究的是怎样用它们来建树,你们却专在破坏上下工夫。地球人再继续这样有破坏倾向,终有一日,地球会完蛋。再者,明明曾有人提出了一个理论上成立的、很可行的科学现象,却没人去研究,如果你们致力于此的话,早把过去未来看透彻了,真奇怪。”
我立时明白他指的是爱因斯坦的理论,只要超过光速可以看见过去和未来。
略一思索不由兴奋起来:“你们已经有能力看通过去未来?”
“我们的情况和你们不同,在你们星体上行得通的理论不一定适用于我们。”他似教训顽童。
“哦。”我泄气,“那能否请你保证尽量不伤害乔安?”
他犹豫片刻,才答:“我尽力。”
我低声哀求:“给我保证。”一整天尽心尽力侍候他吃喝,带他玩乐就为这个,否则谁有那个耐心当奴婢,难不成还真想同他交往不成。
“我无法保证,虽然我是负责此事的,但到底要听星联的决定,这件事的牵涉太大,恐怕很难善了,不过我保证,我们会尽力将伤害减到最低,我不会欺骗你的。”
是,他本来大可虚应我,而……
忽然之间,我为自己对他使手段而羞愧。
他自然明白,略沉默一会:“你是为了陈思吧?”
“是。”我低声应道,像情有可原的犯罪者,等他宣判。
不料他只低喟一声,“所以我喜欢你,你对朋友尚且如此——,文行,即使不能同我恋爱也请当我是朋友。”
我为他的风度折服,心中自有决定,抬头若无其事说:“明天要带你去游泳,记得提醒我买泳裤。”
他笑了,非常快乐:“好。”
我白他一眼:“这样就乐成这样,没出息。”
他望着星空:“夜果然是有魔力的。”一径笑。
我不吱声,极目想望尽浩瀚的宇宙。
又过半晌,他忽然出声:“我不敢奢望你像陈思般待我,有她一半我就很开心了。”
他要求这么低,倒令我自愧不能给他更多,嘴唇张合几下,终于还是住了声。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呢,这不是有诚意的表现,还是享受这一刻吧,下次要看到这么清晰的星空,大概要等全球大停电时,所以现时还是抓紧机会努力吸收这片风景吧。
风清星朗,再有什么享受能胜过这片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