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桃园国际机场
“哗,蔚萳居然带老公来耶,好浪漫喔。”
“真是的,咱们班男生和蔚萳老公站在一起,简直像一群鸭子站在天鹅旁边,一样是公的,怎么会差这……么多啊。”
“就是说啊,先看到蔚萳老公,再看别的男生就觉得倒胃口了耶。”
一大票女生聚成一圈,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对着蔚萳夫妻俩窃窃私语。女生们只要凑在一块儿,音量不免越来越大,渐渐的,不要说他们夫妻俩,连班上男生也统统听到了。
这下子,杨任楀登时变成他们全班女生爱慕、全体男生厌恶的对象,连带地蔚萳的好心情也受到影响。
搞什么啊!
丢脸死了丢脸死了!难道她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学毕旅,将只剩下八卦和丢脸的回忆了吗?
蔚萳哀怨的回头狠瞪杨任楀一眼。
“都是你啦!没事偏要跟,害我同学都躲我躲得远远的,这样参加毕旅还有什么意思呀。”
“不高兴就回家啊。”
杨任楀恶狠狠的睨她一眼,咬牙切齿道:
“全世界只有我会抛下公司业务陪老婆参加毕业旅行,你老爸差点笑掉大牙了。真正丢脸的人是我,搞清楚,是我这个三十一岁的愚蠢男人才对。真不搞懂你还抱怨什么。”
“你……哼。”
蔚萳死命捏着他手臂,极度不爽低嚷着:
“走开,离我远一点啦。”
“笑死人,你以为我喜欢和一堆没断女乃的小孩排排站吗?”
杨任楀冷眼斜瞪她,哼哼哼的发出一堆讪笑。
“要不我叫两打养乐多,插上吸管分给你同学喝好了。搞清楚状况,你才不要跟我走太近。”
蔚萳闻言,霎时倒抽一口凉气。
硬要跟来就算了,竟敢污辱她全班同学?
“你老公好劲爆喔,我喜欢。”一位女同学像游魂似的从他们面前匆匆飘过,只在她耳边抛下这句话。
“啊啊啊……我已经快抓狂了,不要刺激我,你们这些!”蔚萳抓狂的拉着头发大叫。
她们这群女人,到底还有没有尊严啊?!
杨任楀不再理她,酷酷的走到最角落的位子坐下,从头至尾闷着脸不吭声,也不搭理他们班上任何一个人,就这么从台北,一路闷闷闷闷,闷到泰国去。
蔚萳本来想混到自己姊妹淘身边,无奈大家一直催促她回去,害她只好被全班抛弃。
“不要这么闷好不好?来都来了,就玩一玩嘛。”
蔚萳伸手捏他肩膀,杨任楀推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
“你去跟她们在一起好了,这是你的毕业旅行。”
“我也想啊,可是她们一直赶我回来,那……你也加入我们嘛。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
杨任楀冷着脸拒绝,蔚萳只好又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会这样!
抵达旅馆后,她无可避免的必须跟杨任楀住同一间,眼看着姊妹淘们纷纷离她而去,蔚萳心情不禁低落起来。
“待会儿一起去海滩玩,快换衣服出来集合喔。”
绮容拍拍蔚萳的肩膀,蔚萳立刻回头恳求的望着杨任楀。她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杨任楀终于受不了的举手投降。
“好好好,一起去可以吧。”
“嗯嗯嗯。”
蔚萳用力的连连点头,这才露出她动人的招牌笑容。
他们一起换上T恤短裤,来到饭店后面的沙滩上。
蓝天、白云、沙滩、比基尼,迎着热情的海洋,他们班的同学已经有好几个月兑掉上衣准备下水了。
杨任楀啪踏啪踏的趿着拖鞋,懒洋洋的绕过他们,走到离他们班有段距离的海滩躺椅上斜躺下来,戴着墨镜,悠闲的享受一个人的阳光。
蔚萳留下来和同学在一起,只是没想到大家依旧吱吱喳喳,把话题全绕在她老公身上。
“哗,连穿咱们台湾上产的蓝白拖鞋都那么帅!”
女同学兴奋到不行,情难自禁的双手合十赞叹:
“蔚萳,你老公真是极品耶。”
“你们会不会太夸张啦?”
蔚萳非常努力试着不要皱眉。
“拜托不要这样好不好?咱们班男生也不错啊,你们以前不是都公认咱们班出帅哥吗?”
“那也没办法。”
突然又一个女同学快人快语的发表高见:
“再帅的驴子,也不能跟马儿比俊啊。”
啧,真恶毒!
蔚萳苦哈哈的瞥了绮容一眼,暗自嫌恶的翻翻白眼。
不一会儿,班上同学差不多都来了,有的人下水游泳,有人搭起网子准备来场沙滩排球大赛,蔚萳也决定下场参加──
打排球,总比听人家闲聊她老公好吧。
杨任楀戴着深色墨镜,远远看起来好像在睡觉,但其实并不是──他一直留意着蔚萳。
没多久,经常载蔚萳回家的大男孩也来了。
他才刚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原来那家伙名叫候维裕,好像是个挺受欢迎的小伙子。
那小子一过来就站在蔚萳身边,和几个同学交换几句话,接着一票人就分成两边,开始进行沙滩排球比赛──不用说,蔚萳当然和他分在同一组。
杨任楀眯起眼,看着那男孩好几次身手矫健的救起情况危急的杀球,女同学们绕在场边连连尖叫,蔚萳在他身边傻傻的动来动去,手脚迟钝得不得了,几乎完全插不上手。
笨死了!
杨任楀没好气的瞪着蔚萳。
不会打还跟人家凑什么热闹!
忽然一个凌厉的杀球擦过网子边缘往蔚萳膝盖打去,那男孩大惊失色的飞扑过来,但杀球来势太快,想挡也来不及了。蔚萳傻愣着,于是排球直接命中她的膝盖。
蔚萳大叫一声跌坐在沙滩上,同学们纷纷围上前,淹没了蔚萳的身影。
杨任楀不悦的皱起眉头,却没打算起身。
那一球他看得清楚明白,就算力道很强,但打在膝盖上,顶多只是擦伤而已吧。
不一会儿,同学们纷纷散开,那男孩抱着蔚萳走向离他们最近的躺椅。
杨任楀眉头皱得更深了。蔚萳坐下来后,那男孩还跪在她膝盖前仔细察看她的伤口。
蔚萳对他摇摇头,催促似的推他一把,那男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离开,离开时还频频回首。
杨任楀不禁冷哼一声。
好体贴喔,还真甜蜜呢。
那男孩一走,蔚萳立刻起身,一拐一拐的朝他走来。
“任楀,你睡着了吗?过来一下嘛。”
“什么事?”
杨任楀月兑下墨镜,冷眼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蔚萳很不高兴,腮帮子气鼓鼓又红通通的,一脸烦躁,横眉竖目的瞪着他。
“没看到我受伤了吗?”她嘟嘴抱怨,她走得这么辛苦,还不起来帮忙?
“还好吧?”杨任楀冷眼瞪着她的腿伤,不是已经有人眼巴巴的上来伺候吗?
“一点也不好,你看!”蔚萳过来坐在他的躺椅上,伸着膝盖指给他看。
不就是一点小擦伤嘛。
杨任楀扬起一边眉毛,好脾气的瞅着她。
“那又怎么样?”
“背我回房间擦药啊。”
蔚萳理所当然的插着双手,杨任楀不禁苦笑着戴回墨镜。
“你真的很麻烦耶。”
“快点嘛。”蔚萳又伸手戳他。
“遵命,老婆大人。”
他认命的背起蔚萳,听着蔚萳在他耳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经过他们班时,他瞥见好几个女生又羡又妒的窃窃私语,也看见那男孩瞬间落寞的别开脸,抑郁的背对着他们,望向茫茫大海。
这晚,他们班在海边升起营火烤肉。
满天星斗布满海面上的天空,耳边传来有节奏的涛声,年轻人围着营火又叫又跳的,欢乐的笑声没有丝毫间断。
杨任楀依旧和他们班保持着一点点距离。
看着这群年轻男女,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不适合和他们玩在一块儿。
蔚萳怕他吃不饱,手里总是拿着烤肉,不断的来回奔跑。
她穿梭在营火火光中,娇小的背影特别俏丽迷人,美好的颈项优雅的伸展着,接近锁骨的那块雪白肌肤尤其引人遐想。
杨任楀默默屏息注视着她,微微的,有些口干舌燥。
她自己一定不知道,此刻的她,究竟有多么可口动人……
突然有人从她背后拍了一下,蔚萳转过身,和那个大男孩四目相接。
大男孩对她说了几句话,蔚萳点点头,于是两人慢慢往营火堆的另一头走去,逐渐远离班上的同学。
杨任楀黑眸隐藏在闪烁的火光中,不动声色的追逐着他们。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他差点冲动的跳起来追上去。
但,最后他还是忍耐着坐在原地,仰起喉咙,灌上一大口啤酒。
他不能去,这是蔚萳自己的人生……
“你现在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如果你再大一点,发现我们并不合适,或是你终于找到属于你的真爱,我会签字离婚的。”
他想起上一次他们来泰国渡蜜月时,他亲口承诺她的话。
“蔚萳,我有事想要单独跟你说,你可以过来一下吗?”候维裕走到蔚萳身边,轻声对她说道。
“啊?”蔚萳回过头来,单纯的点头答应。“好啊。”
候维裕带领她慢慢离开烤肉营地,沿着一望无际的悠长海岸徐徐漫步。
走着走着,他突然转头对蔚萳说:“我喜欢你。”
“嗯?”
蔚萳惊讶的睁大眼睛,正要开口,立刻被候维裕伸手制止了。
“你先不要说话,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候维裕满脸痛苦的凝视她,心碎的告白:
“我喜欢你,从我们第一天见面,你弄坏我相机那时就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迟钝?我从大一追你追到现在,你却只习惯我在你身边,可是从来不去想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想过,那是因为喜欢你吗?”
蔚萳听了,只能哑口无言的看着候维裕。
她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她……她和候维裕一向是很谈得来的朋友,而且他在学校那么受女孩子欢迎,也对每个女同学很好,她从不知道他对她怀有别种感情……他怎么会?他不知道她结婚了吗?
“维裕,我──”
候维裕责怪的埋怨她:
“你怎么可以说都不说一声,一声不响就嫁人,连一点点机会都不给我?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结婚之后有痛苦?你到底懂不懂啊?”
亲眼目睹她和那个人在走廊上热吻,亲眼看她受伤后还一拐一拐的投向丈夫的怀抱,他的心好像被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真的好痛苦,他真的再也不能忍受了。
候维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她。
“绮容说你们只是企业联姻,那是真的吗?你爱他吗?如果你的答案是不爱,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让你爱上我?只要你愿意,不管再辛苦,我也会努力证明给你看,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抢回来的。”
蔚萳怔怔的看着候维裕,过了好半晌,才把头转开,望向一望无垠的大海。
海风吹掠她的短发,她明亮的眸子和耀眼的星光一样璀璨动人。
候维裕等了半天,才听见蔚萳慢慢开口,幽幽吐出她的答案。
“对不起。”
蔚萳抱歉的低下头,轻声说:
“我……我好像已经爱上他了。”
海风呼啸着她的思绪,蔚萳不禁低下头,暗自思量──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会爱上他的呢?
在今晚之前,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反正,两个人都结婚了,这就是一辈子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不是吗?
说她单纯、说她愚蠢她都不反对,总之从两人携手走过红毯那一刻起,她脑子里就不曾有过别的念头。
维裕问了之后,就在这一刻,她和杨任楀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忽然就像这片汹涌的潮水,一下子全涌到她眼前──
原来,她早就恋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心情很棒。
任何时候都想回头看他,观察他每个动作、每个细微的反应。
他根本不必多做什么,只要在她身边,她就觉得很满足,心头暖暖的,没有理由,自然而然涌上一股甜──有时甚至太甜蜜了,连心房也甜得微微发疼。
她呀,她在他面前可糗了。
这辈子所经历过最丢脸的事,都是在他身边发生的。但她从未因此感到一丝不安,从不害怕他不再喜欢她。
结婚以来,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直带给她力量。他总是包容她、欣赏她,纵然有时也对抗她,但更多时候是目眩神迷的望着她。
是的,他为她着迷,从前她并没有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的眼神追逐着她,总让她不自禁的、下意识的、不自觉的,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美丽和自信。
过去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直截了当闯入她的生命,毫不留情席卷她的心。
不知不觉中,她像一株柔软的藤蔓,依附着他生长,到现在已经分别不出他是他、我是我、谁是谁,那些分别也没有意义了……他们的生命早就融为一体,她怎么可能不去爱他呢?
“蔚萳,我的心好痛,我觉得心好痛。”
候维裕忍不住伸手拥抱她。蔚萳也很遗憾,她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她没有想过自己竟害他如此伤心。
“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的感觉。”蔚萳抱歉的拍拍他肩膀。
事到如今,就连安慰也嫌太迟了。
她的心只有一颗,又能怎么办呢?
杨任楀坐立难安的猛灌啤酒,不时看着手表。半个多钟头后,蔚萳才和那个大男孩并肩回来,他们看起来都很落寞难受,尤其是那个大男孩。
蔚萳一回来就到处搜寻他的身影,接着拔腿向他跑来。
“你还好吧?”
她微微喘息,看着他的眼神似乎特别明亮。
杨任楀不禁躲开她的视线,低声咕哝着:
“能有什么不好?”
“那,你还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过来陪我坐。”
杨任楀把她拉下来坐到他身边,接着倾身把额头靠在她肩膀上,压抑的低叹一声。
蔚萳模模他的脸,不确定的问:
“怎么了?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事,我好像啤酒喝多了,肩膀借我休息一下。”
杨任楀继续贴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发现他异样的神情。
他不想问她和那个大男孩都说了些什么……不管她以后做出什么决定,他一定会尊重她。但是今晚,今晚他不想知道她的想法,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蔚萳静静的陪了他一会儿,才起身去找绮容聊天,留下他一个人枯坐在角落里。
那个大男孩突然走到他眼前,面色不善的瞪视着他。
杨任楀懒洋洋的斜眼睨他,冷笑说:
“小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没资格当蔚萳的老公。”那男孩握紧了一对拳头。
“什么?”
杨任楀眯起眼睛,怀疑的竖起耳朵。那男孩恨恨的对他咆哮: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八卦周刊全都写得一清二楚,你对她根本不好,把她丢在家里,一天到晚在外面泡女人,我们全班都知道,只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讲。她实在太可怜了,她是个好女孩,却被你无情的践踏!”
什么跟什么!
杨任楀没好气地撇撇嘴,他那些八卦新闻都是婚前的事了,婚后他哪有半点对不起蔚萳?臭小子满口胡说八道,他看的是几年前的周刊吧。
“无话可说了吧!”
那男孩朝他吐了一口口水,直截了当的对他呛声:
“你等着瞧,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你根本配不上她!”
杨任楀嫌恶的拍拍衣服上的口水,接着起身毫不留情的朝那小子脸上挥去一记重拳。
“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你敢打我?!”
候维裕没想到杨任楀会突然出手,被重拳撂倒在地上后,立刻跳起来回击,两人瞬间扭打起来。
“啊啊啊啊啊……”
“别打了,干什么啊!”
“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打架?!”
同学们都吓呆了,反应快的男生立刻冲上来制止他们,女同学们尖叫连连,蔚萳更是花容失色,吓得人都傻了。
她一回过神,立刻冲上来挡在两人之间,抱着杨任楀的腰大叫:
“你干什么啊!干嘛打人!”
杨任楀收敛凶恶的目光,一把搂住蔚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拖着她的手臂转身就走。蔚萳整个人被他扯着,踉踉跄跄的走在沙滩上,杨任楀的腿本来就长,加上脚步又快又急,害她好几次差点绊倒。
“好了啦,干嘛走那么快,又没有人追我们。”蔚萳使劲甩开他的钳制。她的手好痛,已经离开营地了,用不着那么赶吧?
杨任楀突然回过身,怒气冲冲的搂住她的腰,眼神狂乱的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吻她,蔚萳不停的挣扎扭动,他也不管。
她不明白杨任楀到底怎么回事,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他的吻带着一抹不安,蔚萳终于叹息着向他投降,尽管她仍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她忽然好想安慰他。
杨任楀紧紧抱着她不放。他后悔了,他做不到!
他放不开,他没那么洒月兑,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