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沈昕亚失踪已经整整三天。
交出青帮换回你的女人,否则就等着替你的女人收尸。
为了这几个惊悚的宇眼,程曜东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在沈昕亚离家后当晚,他便接到一封由报纸标题的大字所剪贴而成的恐吓信,心惊之余他立刻动员旗下的兄弟四处打探消息,甚至连警方那边的关系也全都用上了;偏偏沈昕亚有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除了那辆当天早上由她开走却被弃置于郊外的BMW敞篷跑车。
怎么会这样?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程曜东心烦意乱地想着。
原以为沈昕亚只是出去散散心,晚一点就会自己乖乖回家,想不到她居然被人绑架了!
早知如此,他拼了老命也会追上去把她挡下来。
唉!后悔莫及,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是先把沈昕亚给救回来才是。
只是,都已经三天过去,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香港不过这么点地方,在黑白两道全力动员下,照说连一只蚂蚁都该给翻出来,居然会找不到一个失踪不久的女人?
更奇怪的是,对方就寄了这么一封恐吓信来,跟着便没了下文,也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接触。
对此,程曜东着实感到不安。
莫非对方虽想要青帮,事后却怕惹不起又决定放弃,放弃的同时免不了杀人灭口的可能?如果他的妻子听见什么或看见什么的话……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他不安的思绪。
“进来!”
在他犀利的目光中,沈明全推门而入。
这个老家伙向来对青帮怀有强烈的野心,藉着绑走沈昕亚来换回青帮,他绝对是头号嫌疑犯。
“昕亚被人绑架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程曜东单刀直入地问。
“知、知道了。”沈明全当然也知道程曜东为何找上他,一张老脸看起来比苦瓜还要苦。
“你有什么线索吗?”程曜东试探道。
“没有。”沈明全心慌地吞了吞口水。
“是吗?”程曜东冷笑着。“我能相信你的话?”
听见恐怖的冷笑声,沈明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程、程先生明鉴,自从大哥把青帮交给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打过青帮的主意。虽说当初是我把你和昕亚的事告诉了淑婉,可是天地良心,这回我真的不知道昕亚怎么会失踪……”
和绑架恐吓相比,棒打鸳鸯显然微不足道许多,沈明全不得不承认当年自己犯下的过错,企图消弭程曜东对他的怀疑。
“果然是你泄的密。”程曜东恨恨地看着他。
他早就在怀疑是这个家伙为了阻止自己顺利接掌青帮,故意破坏昕亚和他的好事,只不过木已成舟,事实既然已经造成也挽不回什么,他也懒得再去追究。想不到时至今日,沈明全自己反倒说出了口。
“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着青帮,可现在我只是认分地在家养老,什么也没有多想。昕亚怎么说也是我大哥的女儿,绑架她这种没良心的事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如果我当真做出这种事,就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程先生,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啊!”沈明全击胸顿足、声嘶力竭地向程曜东赌咒保证,只差没有当场下跪起誓、痛哭流涕了。
“够了,不必再说了。”程曜东摆了摆手。“有什么消息记得通知我。”
事发之后,他立刻派人盯着所有有可疑动机的人,至今没有任何收获。今天会让沈明全过来一趟,只是为了亲自确认一下虚实,在瞧不出任何端倪的情况下,他只有放人离去。
可恶!到底是谁竟敢明目张胆地绑走他的新婚妻子?分明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挑战他东太子的权威!
这还不打紧,最糟糕的是沈昕亚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会不会对方根本只是拿青帮当幌子,本意不过是要他焦虑难过?如果真是这样,沈昕亚的处境只怕更加危险。
过去这些年来,他为了爬上今天这个位置,自然得罪过不少人,那些人虽恨他恨得牙痒痒却拿他没办法:如今藉由沈昕亚出气,那是绝对有可能的事。
他着实不敢想像以她这般美丽的女人当真落入这些恶人手中会有什么下场,能够一枪毙命可能还是最好的结果。
该死、该死、该死……
如果这些混蛋敢伤他妻子分毫,就是上天下地,他也定要将他们全数逮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然而最最该死的还是自己,他居然大意到让她独自跑出去而未加阻拦;当时只要自己追上去拦下她,如今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愤怒和懊悔的情绪不断地往上攀升。
大门再次被人打开,这次进来的是警方刑事单位最高指挥官杨维胜。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看见自己的老朋友,程曜东急忙迎上去。
“嘿嘿,终于……”不复愁眉苦脸的模样,杨维胜今天笑逐眼开,显然已经掌握事情的来龙去脉。
“快说!”程曜东心急地催促。
“你交给我的那张恐吓信已经检验出来。”杨维胜愉快地道:“虽然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信封上却有不少指纹,我们从邮寄一路追查回去,终于找到是谁寄的信。”
“谁?”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是个饭店小弟。”
“饭店小弟?”答案教程曜东有些吃惊。
“真凶当然不是这个小鬼。”杨维胜笑了笑。“是客人叫他寄的。”
“废话!”程曜东咬牙道:“少在那里拐弯抹角,直接把凶手说出来!”
“至于这位凶手嘛……”杨维胜眯起眼。“是个女人。”
“女人?”程曜东愣住了。
乖乖,怎么会是个女人?
他程曜东并非自命风流的男人,处理男女之事向来干净俐落,什么时候得罪过女人还不自知?
“先别管这些。”程曜东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我问你,昕亚还安全吗?”
“据我所知,她非常安全。”如果这家伙的女人当真挂点了,他杨维胜才不会傻到亲自扮演报丧的乌鸦,肯定教可怜的下属来当替死鬼。
“那就好。”程曜东总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你要怎么让那个女人交出我老婆?是打算心战喊话?还是准备强行攻坚?”
“都不必,直接开门进去要人就行了。”杨维胜状似无聊地摆了摆手。
直接进去要人?难道那个女人是邀他老婆去喝下午茶的不成?
啐,这家伙……
逢年过节可拿了他不少好处,事到临头居然想随便敷衍他?
“喂,你给我正经一点。”程曜东不悦地低吼,“我老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你老婆当然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杨维胜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因为那个叫饭店小鬼寄信的女人就是尊夫人自己。”
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好笑还是同情。“根据我们最新监视资料显示,你老婆刚刚正在看电视、吃冰淇淋,是草莓口味桶装的那一种,我们里头的女同事看了都很羡慕她,为什么这种吃法身材还能维持那么好!”
什么?程曜东惊讶得险些掉了下巴。
搞了半天,原来这一切惊悚竟是他亲爱的老婆自导自演的三级大烂戏。
“喂,有空就说来听听。”杨维胜挤眉弄眼地笑。“新婚之夜你是吓坏了人家还是冷落了人家?怎么新娘子第二天就落跑了呢?”
这个……该死的女人!亏他这几天替她担心得要死,她竟然好端端地待在饭店里吃她的冰淇淋!
愤怒的烈焰顿时窜上心头,程曜东气得青筋直跳、火冒三丈。
新婚之夜明明圆满结束,他老婆不但满足地睡去,睡着前还对他吐露了爱意;原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一切,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她突然又哭哭啼啼地跑出去。
厚,他哪知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在哪里?”对于朋友的奚落,程曜东只得假装没听见。
“她就在……”杨维胜告知他饭店名称和房号。“要我去带她过来吗?”
“不必。”程曜东冷冷回绝他的好意。“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
“下手可别太狠,否则沈老会心疼的!”杨维胜笑咧了嘴。
“少-唆!”朋友的幸灾乐祸更加挑起程曜东的怒气。
“我才懒得-唆。”杨维胜打了个呵欠。“下回要劳师动众前请先确定是不是尊夫人又在闹别扭,现在我可要回去好好睡个觉啦!”
为了追查这件“大案子”,他已三天没合眼,现在除了想倒头大睡之外,他同时也希望程曜东好好教训那个害他没能睡觉的女人,下手当然是越重越好,只要别闹出人命就行。要是闹出人命倒楣的还不是他?届时他还得替朋友湮灭杀妻罪证,搞个不好被人挖出了疮疤还得下台一鞠躬、锒铛入狱。
唉,高处不胜寒哪!
这个位置果然不是好坐的,只不过好处油水多多,教人爱不释手。
斜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沈昕亚一面大块朵颐地享用她最喜欢的冰淇淋,一面目不转晴地盯着电视新闻。
重复播放的新闻中没有一则和她失踪相关的讯息,看来程曜东果然够力,将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所有的追查都只在暗中进行;如此一来她也不必遮头挡脸,可以大大方方在饭店里悠哉地过上好一阵子。
那天早上冲动离家后,她先是停在路边大哭一场,待情绪冷静下来便想出这场逃月兑的戏码。事到如今,只有让程曜东误以为她已经失踪甚至遇害,他才会对她彻底放手。说什么她都不愿继续留在他身边忍受那样不平等的屈辱,光想到他鄙夷讪笑的目光,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于是她打电话给好友替她弄来一套外衣,顺便帮她登记住房,跟着便安静地躲在这家着名的五星级饭店,并寄出恐吓信。她相信只要再努力躲一阵子,保持失踪状态,程曜东很快就会放弃寻找她的动作。
他并不爱她,只是想利用她,就算他现在急得跳脚也是因为失去一个可供利用的重要筹码,她的死活并不是他关注的焦点。
哼!就让他去跳脚吧,最好把脚跳断!
心头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她狠狠吃了一大口冰淇淋。
日子一久,他便不会再去注意她,到时她就能再次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至于她父亲……
就让他先紧张一阵子再说,谁教他那么相信程曜东,连青帮都交给了他,害她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般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就等她完全逃月兑那个男人的掌控后,再想办法跟他联络!
虽然五星级饭店不像自己家里那么方便,不过也还算舒服,况且随叫随到的客房服务让她无须抛头露面,任谁也不会发现她藏身在此。
想着,她不禁得意了起来,跟着又狠狠挖了一大口冰淇淋往嘴里送。
只不过冰淇淋还未送到嘴里,房门突然传来卡啦卡啦的转动声响。
唉,大概有人走错房间了吧!
无所谓,没有正确的钥匙根本打不开门上的电子锁,她放心得很。
放心不过两秒钟的时间,房门竞咿呀一声被人推开,她愕然回首,就瞧见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地冲过来。
啊……她惊骇地瞪着闯入者,张开嘴却叫不出声。
待她反应过来,一块布团已塞入她的嘴巴,手上的冰淇淋也被人一把夺走,跟着黑幕当头罩下,她立时被人收进布袋。
“呜呜呜……”
在她剧烈的挣扎中,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抬出房间。
完了,完了,这下子她当真被人绑架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躲在暗处悄悄盯上她的?
她明白自己的身分,身为程曜东的妻子和沈明义的女儿,绝对是歹徒眼中的大肥羊。
呜呜……怎么办?
这会儿弄假成真,沈昕亚不由得又急又怕。
此刻,她被载到不明地方,像个货物般被丢在地上。
“哎哟!”摔痛的同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逐渐向她靠近。
是谁?是主使绑架她的匪徒吗?
刷的一声,布袋顿时被人拉开,刺眼的亮光一时教她无法适应。
“你们到底是谁?胆敢这样对付我?信不信我丈夫把你们打成蜂窝……”当嘴里的布团被人拿走时,她立刻尖叫地下马威,纵使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见。
“嘿嘿,你还记得自己有个丈夫?”
这是……极度熟悉的冷笑。
惊慌之中,她拼命揉着眼,找回焦距的瞳孔很快反映出程曜东的身影,他正居高临下,威风凛凛地瞪着她。
沈昕亚不知所措地张大嘴。
“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可以摆月兑我吗?亲爱的老婆!”他咬牙切齿地道。
她、她被他抓回来了?
面对残酷的事实,她不禁欲哭无泪。
她不是隐藏得很好吗?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发现呢?这下子所有的计画全数泡汤,以后他只会将她看得更紧,她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
呜……更可怕的是现在。
这个男人两眼发红、一脸狰狞,活像史前怪兽,她的脑袋再也无法思考,只剩下害怕两个字。
瞪着她写满恐惧的小脸,他忍不住再次冷笑。
这个女人是该害怕的,谁让她做出这么该死的事情!
她不但害他担心了三天三夜无法成眠,现在所有黑白两道的兄弟全都知道他程曜东娶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妻子,新婚第二天就上演离家逃亡记,这教他东太子的颜面往哪儿搁?
就因为她的月兑序演出,他程曜东绝对会荣登本年度笑料排行榜的冠军宝座。
“你……真的非常的该死!”有力的指节爆出劈啪响声,英俊的面孔已扭曲变形,此刻的他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目睹他前所未有的愤怒,沈昕亚吓得赶紧爬离他身前,一个劲儿地往大门的方向逃逸。
“你以为你能去哪里?”一个箭步,程曜东伸手便扯住她纤细的手腕。“给我进来!”他准备拖她回房好生惩治一番。
“不要、不要……”顾不得手腕月兑臼的危险,她尖叫着抵抗。
“你……”他一咬牙,随手便将她甩上自己的肩头。
“不要啦……放我下来……人家不敢了……下次不敢了……”像个麻布袋股垂挂而下,她的双拳无害地落上他健硕的腰臀,口中不断哀号、乱踢乱扭。
“不敢?”他一掌狠狠击中她的。“没有好好修理你一顿,你永远不知道不敢两个字该怎么写!”
呜……好痛啊!
才挨这么一下,她已痛出泪水,而待会儿肯定不会只有这样而已。
他打算动用什么严刑来对付她?是拿尖针刺她?还是用皮带抽她?还是……反正黑帮有很多磨人的酷刑,只要他随便用上一样就足以让她吃不完兜着走,无论哪一样她都不想尝试啦!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呜……”顾不得羞耻,她开口求饶,就盼能躲过那些可怕的酷刑。
“现在才道歉已经太迟了!”他东太子的威名已被她扫得荡然无存,休想他会就这样放过她。
想到气愤处,他忍不住又狠狠地赏她的一掌。
“哇……不要再打了啦!”她惨叫着。
再打下去,她的很快就要开花了。
“这样就不行了吗?”他冷笑地踏上楼梯,一步一步往楼上房间走去。“待会儿看我怎么教训你!”
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绝对要让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充分了解,什么叫作出嫁从夫的道理。
完了、完了,完了……
在天旋地转的晃荡中,沈昕亚悲惨地明白,今天已是在劫难逃,这就是她不肯装白痴,硬要维持所谓女性尊严的下场。
“请等一下。”
一个苍劲的声音突然从大厅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