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定是有奸细混进了天道盟里,你要找出来帮我报仇啊!”
白天在林中被暗算的厉云真足足躺了四个时辰,才能恢复行动。气怒未消的她在厉非天书案前生气跺脚,只想着怎样才能把那暗算她的人抓来解她心头愤恨。
厉非天脸色阴郁,低斥道:“够了!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以后呆在园里不要乱跑,下去!”神色严厉异常。
“爹爹!”见厉非天不再理睬她,厉云真咬住下唇,眼眶一红奔出书房。
“来人!”厉非天对着书房外的侍卫沉声发令,“从今夜起,天道盟内外增设玄天卫警戒!”
其实,厉云真被暗算,他比任何人都要吃惊。天道盟素来守卫严密,如今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潜入,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但也足以让他引起重视了。
而且,那封住厉云真穴道的内劲阴柔怪异,竟然连他也不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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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凉。
静寂的苍彦山顶突然被一阵杂乱喧嚣惊醒,烛火相继点起。
厉非天一剑在手,沉稳调令天道盟中各处侍卫搜寻翻查。
竟然会有大胆的杀手埋伏在他身侧窥伺,当他发觉后立即一剑挥去刺伤了那人。可惜杀手身法诡异迅速,中剑后立时借剑气后跃逃逸。但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跑远的。
天道盟中人声四起,远远独立在各院落之外的封栖园尚未被波及。园内花草繁茂,隐隐有药香环绕。
屋内一灯如豆,书案前,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小少女静静倚坐,凝神看书。女孩身形青涩细瘦、尚未长成,一头长长乌发披垂到膝下。
窗外忽有微风吹入,灯影一晃,片刻又恢复安宁。
女孩眉尖轻轻皱了一下,身影纹丝不动,仍然维持着看书的姿态。
“一定在这里!我方才看见有个人影往这里的!”
随着遥遥传来的话音,不一会儿,园中响起了快捷的脚步声,顷刻来到门前。“砰”一声,房门被人拍开,几个天道盟侍卫手持利剑跃入房中站定,神情紧绷,四处察看。
这几个侍卫身着镶嵌金色边条的衣裳,是天道盟中级别最高、武功最强的玄天卫。玄天卫平日职责应该是守卫盟主左右,从不会轻易出动,看来今夜天道盟中是出了什么大事。
少女眼角略瞥数人一眼,并不惊悸,视线不离书本,轻轻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语声安然宁和。
众侍卫不敢松懈,环视一周后,见屋内确无他人,神色才略略缓下。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侍卫对少女道:“小姐见谅,我们是在抓一个夜闯天道盟的大胆刺客。不过他已经受了伤,跑不了的,请小姐不必惊慌。”
这女孩便是五年前被盟主带回来,传言中从来不肯正眼看人的怪丫头?侍卫略带探究的眼光在她身上停滞。
“嗯。”淡淡应了一声,女孩没有反应。
屋内静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被打量得太久,女孩忽然抬首,向众侍卫看去。
待瞧清楚眼前女孩容颜,众侍卫都是一呆。
案上柔和的烛光映照在女孩脸上,她年龄甚小,长相清灵娇美,一双大眼深黑如星子,眼波流转时动人心魄。
时隔五年,殷流汐的眼,魑魅远胜从前。
这是她进入天道盟后数年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抬眼。平日低头,只是为了隐藏她随着年龄日益显露的惑神术。魅门一族与生俱来的魅术分为两重,第一重时形于外,控制不能自如,所以总会在无意间夺人心神,被人断定为妖孽转世。等练到第二重,才能够随心所欲,或收或展。
天上星辰黯然。
此时魅门的惑神术从她幽深双眼中倾泻释出,如同波涛席卷。
一个年轻些的侍卫脑中微乱,手上拿着的长剑“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竟然是看得失了神,松了手。
响亮的兵器落地声总算唤回了他们的心志,年轻侍卫脸上一红,急急捡起了地上长剑,不敢再瞧那奇异少女。
殷流汐唇角微抿,仍将视线转回到书上,不再理会。那年长的侍卫心中惊异难言,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在一个小小女孩面前走神。尴尬地干咳一声道:“打扰小姐了。”带领其他侍卫急急退出屋外,继续到别处搜索。
四周恢复空寂,殷流汐放下书册,起身将桌案旁的窗格掩上。
屋内有人,在方才烛影晃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因为,满室的药香在那一刻渗入了丝丝腥味,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血腥味。
她没有提醒前来搜寻的玄天卫,反而使出刻意隐藏的惑神术惊走了他们。因为,不管进来的是什么人,只要是天道盟想杀的人,她就一定要救。
殷流汐拿起油灯,缓缓向屋内一角走去。静寂的深夜,些微细小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响亮。
她停在屋角,俯首看向地上。
“嗒……嗒……”
有滴滴液体从屋顶掉落,细看色泽暗红,正是点点鲜血,在地上汇成了一摊小小血迹。
方才那几个侍卫如果不是为她容颜所惑,急急退去,只要多呆一刻,必定能够发现异样。
殷流汐退后两步,昂首看向屋顶横梁,手中烛火微弱,梁上漆黑难辨。
“下来。”
语声未落,横梁上有黑影一动,“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殷流汐脚边,一个浑身黑衣的少年半卧半坐在地上,双手勉强支撑着身体。
侧首上下打量他几眼,殷流汐忽地弯身蹲下与他平视,将手中的烛火移近少年。
少年喘息低促,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额前,双唇苍白如失色落花、眼神阴鸷如狐,实在是个美丽的人儿。
“你受了伤。”她淡淡陈述
“哼!”少年冷淡回应。
殷流汐撇撇嘴,忽然伸手往他肩上一推,少年立时支持不住,往旁边侧倒。
“臭丫头!”少年惊怒交加,目光阴沉似毒剑向跟前少女射去。
站起身,殷流汐俯视他,“看清楚,伤你的不是我,救你的才是!信不信,你再这样瞪我,我便把你交给天道盟的人!”
少年闻言,目光一闪,“你不是天道盟的人?”身周戾气果然收敛了不少。
“这个不关你的事。若想活命,就乖乖别动!”殷流汐不再多言,从一旁取来药箱,剪开少年胸前被血浸透的衣衫,察看伤势。
是严重的剑伤,从他右肩一直划到了左胸,皮肉翻卷,几乎深到骨头。剑势凌厉迅捷,是高手的杰作。失血这么多,这少年竟然还能硬挺着逃逸,没有晕倒。
殷流汐注视眼前十七八岁少年的胸膛,没有丝毫惧怕为难的神色,迅速取来屋内药箱为他止血上药。金针穿过绽开的皮肉迅速缝合,手势熟练轻巧,看起来比一般大夫还要精准。
封栖园中五年孤寂,与她日日相伴的是药草金针。不能习武害人,就习医救人,这是她进入天道盟后提出的惟一要求,也是获得厉非天允许的要求。
忍受着阵阵皮肉刺痛,少年牙关紧咬不吭一声,最后在肯定少女确实没有害己之心时,终于松了口气,放心昏晕过去。
屋内光线微弱,看着地上少年失血过多的青白脸色,殷流汐皱眉思索。
这少年是什么人物,居然敢夜闯天道盟,还惊动了玄天卫?他外伤虽重,脉搏仍然强健有力,显然内功不弱。翻遍他身上衣衫,也找不到什么能说明他身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敢和天道盟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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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
地上少年手指微微一动,在她的注视中睁开双眼。在接触到陌生的环境时,混沌的眼神马上转成清晰。
目光在半路相接,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言对视起来。
清醒后的少年阴柔俊美,也可能是年龄的关系,他的长相,不似一般阳刚男子。
“我饿了。”半晌,少年移开眼,平静发话。
他总算知道,昨晚那几个天道盟侍卫,为什么会在看到这小女孩后像受到惊吓一样匆匆离开了。她生得很美,特别是一双眼,美得简直……怪异。这种美,可以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忽略她的瘦弱、忽略所有的一切,如飞蛾扑火。
看在她救他一命的分上,他的评价有所保留,其实,他在看清她第一眼后想到的,是妖。这样一个怪异的小女孩,怎么会呆在天道盟中?
殷流汐点点头,起身端过一碗放凉了的清粥,自然地一勺勺喂他吃起来。
眉头紧皱,少年努力将碗中清淡无味的稀粥解决,若不是为了养伤,这种粗陋吃食他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小妖女!”门外忽地传来尖声呼喝,是厉云真!
殷流汐右手一颤,汤匙与瓷碗相击发出一声轻响。
“糟了!”口中轻呼,手中粥碗迅速放下,对少年道:“快躲起来!要不你死定了!”
举目四顾,屋中陈设简洁,实在没有什么躲藏的好地方。
少年轻轻一哼:“只不过一个小丫头,怕什么!”
殷流汐撇撇小嘴讥笑道:“原本是不怕的,不过你现下还能打吗?”
少年瞪她一眼无语。以他现在的伤势不要说动手,恐怕连走路都有困难。
说话间殷流汐已将他用力扯起向屋角的床榻推去,少年闷哼一声怒道:“臭丫头!你做什么?”想是拉扯间牵动了他的伤口。
“想活命就别出声!”情势紧急,殷流汐才不管抓到了什么地方,用尽全力将他沉重的身子推上床,抖开棉被兜头兜脸罩住了他全身。
门外脚步声逼近,殷流汐快速奔去打开房门,正好迎上了踹开园门长躯直入的厉云真。
“小妖女,原来你没聋啊!”见她迟迟才开门,厉云真俏脸薄怒。
殷流汐习惯地垂首,“有事吗?”
“哼!我是来看看,那些侍卫说的小妖怪长什么模样啊!”厉云真脸上神色轻蔑,语音刻薄。原来她是听了昨晚搜寻杀手的玄天卫说,封栖园里有个美得不像人的小女孩,心里又气又妒,故意来寻殷流汐麻烦了。
殷流汐摇摇头,移开脚步向园内走去。
她不再用身子阻挡厉云真目光,屋内所有什物顿时一览无遗,包括藏着少年的那张床榻。
还好,厉云真的注意力只放在她的身上,眼光跟着她的身子转了开去。
弯腰拿起水壶,殷流汐居然旁若无人地为园中的几株纤细藤蔓浇起水来,还浇得十分仔细、十分认真,摆明了没有把厉云真瞧在眼里。
厉云真顿时被她气炸,上前几步一脚踢飞了她手中水壶,骂道:“小妖女!我在和你说话,你还敢走!”转眼一瞧脚边碧绿的藤枝,伸手抚向几朵藤上开出的淡紫小花,侧首向殷流汐坏坏一笑道:“小妖女,你很稀罕这堆破草吗?”眼中闪动期待与恶意的光芒。
殷流汐轻轻摇首道:“不要……”
厉云真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反应,不待她说完便用力一扯,几枝细柔的藤条立时断裂开,零零落落卧在了地上。
看着被毁坏的植株,殷流汐轻轻一叹。
见她难受,厉云真欢喜万分,笑嘻嘻问:“做什么,心疼?”殷流汐在意的,便是她要破坏的!
“藤上有毒。”殷流汐细细说明。
她说的是实话,这株开花的藤蔓叫透骨清萝,毒性虽然不是很强,但只要是人的肌肤触到藤中汁液,必然会乌青发麻,原本是准备让她做成麻醉药物用的。
厉云真一怔,“有毒?”
低头向手上看去,并没发觉什么异样,不由气道:“小妖女,你敢骗我!”
冷冷一哼,忽地身形闪动双手即挥,顷刻间园中植物被她扯了个七零八落。
殷流汐抬起头静静看她四处破坏,脸色不急不怒,反而像是很期待的样子。
正跃动的厉云真忽地身形一缓,停了下来,惊惧地抬起双掌瞪视,一双细白柔女敕的手掌,竟然变成了青黑色,还伴着阵阵的麻痒。
“你……小妖女!你种的什么鬼草?”厉云真骇怕抬头。
“唉!我早告诉过你有毒的,你偏偏不信。”殷流汐惋惜摇头。要对付鲁莽冲动的厉云真太容易了,简直跟逗弄三岁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小脸,厉云真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现在看到的是一张鬼脸。
她可以十分确定,殷流汐是故意的!
虚浮的脚步慢慢向园外退去,厉云真尖叫地跑向厉非天的住处,奔掠的速度快得惊人。
含笑目送厉云真离去,殷流汐满意地转身,去探视那个被她推得可能只剩下半条命的少年。
少年并没有老实地缩在被子里,他的头早已伸了出来,脸色古怪地看她走近,相信园中的情形也全都瞧在了眼里。
“还好,你还没死。”殷流汐庆幸地低笑。
“原来是你!”少年瞅着她静静开口,先前的怒气不知去了哪里。
“什么?”殷流汐不解。
注视她披泻在身前长长的黑发,少年补充:“那天在林子里的小丫头,是你。”
刚才他看到了厉云真与她在园中对峙的情形,想起前几天帮过的一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眼前的殷流汐。当时他藏在树上用指劲为她解围,见到的不过是她的小小背影,却没想到这么巧,也被她救了一回。
这算不算是好人有好报呢?可惜啊!他可没有那种泛滥无用的善心,帮她,只是因为看不惯厉云真的跋扈罢了。
侧着头,殷流汐恍然,“原来是你暗算厉云真的。”
“哧”地一笑,少年道:“厉云真?是厉非天的女儿吧!没有足够的本钱,偏偏那样嚣张,早该有人来让她清醒了。”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对啦,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害得我园子里这么多药草都毁了,该怎么赔我?”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那些药草是她好不容易种了很久的。
“那些破花破草有什么好种的,你想要的话,等我伤好要多少有多少!”他并不是信口开河,以他见过的奇花异草来说,殷流汐种的那些与路边野草确实没什么两样。
“你是说真的吗?”殷流汐怀疑。
轻哼一声,少年懒懒道:“我骗你一个黄毛丫头做什么!”奇怪的,看着眼前瘦弱女孩不信任的眼光,他居然没有生气。或许,是因为她救了他?不,不对!他十分确定,在她的面前耐性越来越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一种非常陌生、非常遥远的感觉。
下意识地将那种感觉从心底驱走,少年闭上眼道:“小丫头走远点,我要睡了!”
瞪视霸占她床铺的恶劣少年,殷流汐咬咬下唇,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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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重的人总是需要充沛的睡眠,天色渐黑,终于整理完草药园的殷流汐腰酸背疼回到屋内,少年仍躺在床上酣睡。
“喂!起来!”又累又气的小女孩伸出手胡乱敲敲少年裹在被中的身躯。是他害得她做了一天的劳工,他却好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少年咧嘴倒吸一口冷气,在她的恶意敲打下痛醒了过来。
“臭丫头!你再敢动手,别怪我无情!”少年眯着眼恨恨扫视扰他好眠的女孩。
“你占了我的床,还很有理吗?”歪着头,殷流汐一脸惊异地打量少年。
“怎么?”少年好像警觉地想起了什么,看看身下并不宽畅的床榻,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女孩心中的打算。
他猜得没错,殷流汐的目标确实是属于她的床。
“进去一点!”殷流汐干脆地命令。
“呵呵,你想和我同床共枕?”少年不怒反笑。世俗义理在他看来原本就比粪土还要不如,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天道盟中长大的女孩居然也视礼教如无物。
“或许,你想睡地板?”殷流汐非常笃定。睡地板的绝对不会是她,连昨晚她也是把少年扔在地上大半夜。
少年笑笑,配合地向内侧靠了靠,空出一块不大但总算够用的床位。
殷流汐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床拉过被子便睡。她实在累坏了,没有半分力气再去计较那些无用的礼教道德,而且,少年的严重伤势也让她能够确定,他绝对是伤害不了她的。所以,躺下不到一刻,她就沉沉跌入了梦乡。
和一个黄毛小丫头躺在一起,该有什么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少年一时反而睡不着了,双眼大睁瞪视近在咫尺的小女孩脑袋。通常,睡在他身旁的女人只有一种身份,当然——她的年龄还不能算女人。
气味……是淡淡的药香,不同于乳臭未干,也不同于浓腻脂粉。
肤色……细白莹润如上好美玉,难得地没有瑕疵。
触觉……柔柔的,女敕女敕的,像是绵软的……
少年的眼不可思议地瞪视不知何时模上殷流汐脸蛋的手掌,他中邪了吗?连一个小丫头的脸也会去模?即使,她确实美得不得了。
见鬼!少年低咒一声,火速将手掌收了回来。她美不美,那是长大以后的事,他可没有恋童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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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小少女的夜终于过去。
天色微明,殷流汐渐渐醒转。
侧头看去,身旁少年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形状优美的唇从苍白变成浅红,脸上的青白也褪去不少。
看来少年的功力着实不错,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快速恢复不少。
“喂,你醒了吗?”看少年长长的眼睑动了几下,殷流汐侧身探问。被隔离了十年,对于别人温暖的体温,殷流汐不自觉地有种潜藏的留恋,窝在暖暖的少年身旁不想立刻离去。
“你叫得这么响,不是死人当然会醒。”少年睡意未消,懒得睁眼。
“你的内劲很怪异,连厉非天也没有办法解开。”殷流汐轻微地试探,她想知道,这个武功不错的神秘少年从何而来、会不会对她有所帮助。
“小丫头,这么想知道我的来历?”少年警觉睁眼,一手撑住头微坐起身俯视她,长长的眉扬起,“等你哪天不想活了,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言下之意,知道他的来历,就得死!
“呵呵,不用那么久吧。你的内力虽然怪,也不过是地魔禅宗传下来的而已,对不对?”仰首看着少年,属于小女孩的得意与慧黠首次出现在殷流汐脸上,好像小孩子猜中了谜语得到奖品一般可喜。不过,小嘴里吐出的话就不怎么可爱。毕竟戳穿人家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唔,你居然知道地魔禅宗?那现在,我该不该为此而杀人灭口呢?”少年仿佛在轻松地自言自语,但是看到他幽黯眼神的人却绝不会这么想,那是一种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阴冷杀意。
“不,你不会舍得杀我。因为,你还要等着我长大呢!”殷流汐神情自若,少年对她的兴趣远大于刻意制造的杀气,她的眼睛不会骗她。
“小丫头,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久!”少年冷哼一声道,“你叫什么?”
住在天道盟中,却被其他人排斥。不会武功,却用高明的医术大胆救他。对这个怪异的小女孩,少年渐渐起了兴趣。这可是很难得的,他第一次对“人”起了兴趣。
“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想报恩吗?别忘了你也帮过我,可以算扯平。”殷流汐好心提醒。
“呵呵,真不诚实啊!如果没有企图,你怎么会费力救我?”少年好心情地原谅她小小欺瞒。
被戳穿心事的少女轻轻一笑,“好,那你记住,殷流汐,我的名字”。
少年长眉一跳,“你姓殷,是魅门的传人?”轻松的神情忽然起了巨大的波动,那是一种接近于震惊的反应。
魅门的族人以殷为姓,天上地下,也只有魅门的人,才会有这种妖异的美丽。
魅门是武林中消逝已久的一个隐秘族群,族人不多,但不论男女,个个邪美异常,只要现身于江湖,必定会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是正派联盟打击的对象,数十年来已经被灭绝了。别人不知道的是,魅门的族人还具有另一重隐秘的身份。
这女孩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惊人,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如果哪一天,厉非天或者天道盟中的人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得跳崖自尽呢?
少年略有血色的薄唇掀起,目不转睛看着她。
殷流汐神情自若任他打量,刚才她说出姓名时,就已有了被揭晓身份的准备。不过引来少年这么大的反应,倒是她没有预料的。知道魅门并没什么稀奇,反而是他突变的神色令人疑惑,难道他和魅门有什么关系?或者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心中起了疑惑的殷流汐问:“你是谁?”
“哥舒离城。”
盯着她,哥舒离城缓缓吐出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说出全名。
“哥、舒、离、城?”细软的嗓音一字字念出他的名字,仿佛是要将这四个字刻印入心底。殷流汐直觉地知道,这个少年对于她必定会有重要的意义。
顺着那声音牵引,哥舒离城慢慢低头凑近殷流汐,嘴角噙笑,“殷流汐,你在这天道盟中,要的是什么?”体力恢复后的他,不再是伤重少年,而是只美丽危险的魔道妖兽。
魅门留下的惟一后人居然会藏身在正义的天道盟中,除了别有所图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而她冒险救他的举动也说明,她与天道盟是敌非友。
“要?”殷流汐眼中悲哀一晃而过,继而摇头轻笑:“不,我不会去要,我只想看看而已。”
“是吗?只能想,不能要吗?”哥舒离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逼近她,直到两唇将接未接,温热气息相融。
殷流汐微微怔住,没有做出任何退却的动作。她明白,少年的逼近是一种试探、或是考验,她不能有丝毫示弱。
两个相像的人儿,一样的绮丽,一样的邪美,此时躺在床上这么亲近,会造成什么后果?
如轻风拂过唇瓣,带着花香与地狱的幽暗,殷流汐的初吻被浅浅掠走。
“记住,青涩的小女孩,你是我的了。等着吧,我会如你所想!”阴柔的少年在邪气的小小少女面前许下诺言,以吻为证。他不急着带走她,也不会轻易告诉她隐藏的所有,他会等到有足够的能力时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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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五年。
破日教,盘踞整个大江之北,其强大声势已成为武林中足以与天道盟抗衡的第一门派。
破日教的教主是近年来武林中最为神秘的人物。
破日教的教址除了门下教众,武林中绝少有人能够确知。
破日教凭借何等财力物力迅速崛起更是无人知晓的谜。
诺大一个破日教,有了这几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再加上平日正邪难辨的所作所为,已足够让自诩为名门大派的天道盟担心。
其实,破日教所处的地方只是偏远了一些、险峻了一些,而某个人不怎么喜欢看到太多愚蠢的人而已。
金碧辉煌迷人眼。
纯然以坚石雕凿堆叠起的宫殿连绵高广,殿内装饰华美,用一颗颗夜明珠聚集采光,柔和而明亮。
这哪里是一个武林门派的聚集所在,应当是哪一个皇新贵胄的豪华府第才是。
殿上丝竹腻耳,舞娘妖娆。她们轻纱半透,全身扭动如灵蛇,眼神妩媚而诱惑,为的,只是那个倚坐在大殿宽塌上,嘴角含笑的奇异男子。男子随随便便披着一件锦绣长袍,露出胸前白晰肌肤。他的唇瓣比女子还要红艳,他的眼神比女子还要媚惑,他慵懒含笑的时候,温柔得好像是天下最最多情的情人。
可是,殿内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敢这样认为,包括站在上阶的几个教中长老。
以前也没有。因为,曾经这么认为过的人,全都不知所踪了。
他就是破日教的教主“离”。
现在,“离”的修长手指中正拈着一张红缎纸笺,看着笺上数行苍劲草书,他的笑容越来越浓,眼中闪动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
七日之后,天道盟厉非天欲邀破日教教主于苍彦山一叙。
纸笺是天道盟盟主厉非天所发,笺上的意思也非常简洁明了。
不过,他等这句话,可是等了整整十年呵!
他一定会给天道盟一个非常好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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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的武林动荡影响不了天之骄女的神采飞扬。
天道盟盟主的女儿厉云真十九岁,被誉为武林第一侠女、第一美人的明艳和任性天下皆知。她是三殿四府、南宫华商共同争取的联姻对象,也是无数青年俊杰眼中的带刺娇花。
春光明媚,斯人如绘。
天道盟中也有温柔景致。一条小小清溪穿过花树蜿蜒而下,厉云真低头看着水中片片落花难得宁静一刻。她看的,是落花与流水的亲昵。
所以,当那个身着银白丝袍、神态悠闲的年轻男子走近时,厉云真并没有立刻注意到他。
直到他站在清溪的另一边注视她好久,丝毫没有离去的样子。
两人的倒影在水流中摇曳相叠,厉云真恼怒地抬头瞪向男子。天道盟中,有谁敢擅自闯入她的飞云阁,这样无礼地看她?
天色晴明,他的衣着并不特别鲜艳出众,只是用丝线在银白长袍上绣了层层叠叠的昙花图样。墨黑的头发随便用一根银色发带束在脑后,嘴角噙着微笑,仿佛是带了一身的花香走来。
一个引人注目的男子,比花冶艳,比狐丽媚。
武林中,有哪一派的门人弟子会有这样的邪色?天道盟怎么会让一个这样的男子进来?他身上虽然没有令人作呕的杀气,但也绝对与正道沾不上边。
这男子的神情太过悠闲,相貌也太过阴柔俊美。一个亦正亦邪,难以分辨的男子。
厉云真看着他想了很久,开始时的气恼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脸却微微红了。
然后,男子仿佛笑了笑,转身从她视线中走开,留下一个修长飘逸的背影在厉云真眼中、心中。
有疑问不去弄清,向来不是厉云真的作风。
于是,她很直接地跑去了厉非天的化风阁。
“爹,这几天盟中是不是请了什么特别的客人?”厉云真难得地对天道盟事务产生了疑问。
正在审察议事单的厉非天警觉抬眼,“不错,天道盟与其他帮派有事商议。怎么,你看到谁了?”
“没有啊,我只不过是看到几个陌生人,随便问问而已嘛。”
“那就好。你这几天安分一点,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那些人与天道盟可是不同的!”厉非天语含警告提醒她。
他请来的,是近年来在武林中迅速崛起的破日教教主。短短十年,破日教从当初的诡异分散发展成了今日的庞大强劲,并且全然不似天道盟内部的散乱牵强。现在的破日教,足以动摇天道盟的根基。
而且,更让厉非天心惊的是那个教主“离”。他过分年轻,表面阴柔而心机深沉,绝不是冲动任性的厉云真可以招惹。他是一个让人捉模不透、无法预测的男子。
所以,厉非天要乘正道门派尚未与破日教彻底闹翻前,尽力与其协商共存武林,减少纷争与损伤。虽然他这样做有太多的门派不能理解,但是,他深知以现在天道盟的实力,纵然能够与破日教一拼也必定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