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逃避,巧芸终于踏入家门。
大家一看到她,都争先恐后的开口询问。
“事情都解决了,你们别担心。报纸一向都比较夸大,不足采信。”她用极轻松的口气带过。
“巧芸,别骗爹地,公司是不是要关闭?”方维清用极平稳的口气说。
“怎么会呢?你们别乱想嘛!我先上去休息了。”她逃命似的离开,因为她害怕面对那一双双似能透视她的眼睛。
稍晚,巧芸的房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看到进来的人是周靖凯,巧芸问道:“周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他露出惊讶的表情,“还问我有什么事?!难道你没有事想告诉我吗?”
“我……”她支吾著,不知该怎么说。
“别告诉我,我在公司看到的那张FAX不是你传的。”他气冲冲的说。
“你也看到了?”她怯怯的问。
“不错。你的小脑袋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有那么疯狂的点子?”他用似要将人吞没的眼光看她。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目光,“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也想得很清楚,你不要再劝我了。”她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后果呢?真会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吗?”
“最糟的后果,也不会比公司倒闭来得糟。”她一副即将壮烈成仁样。“除非钞票从天而降,否则我不会改变主意。”她用眼神示意著:别再劝我。
“我实在……”
“祝福我吧!”她没让他说完。
他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谁教我没有大把的钞票能帮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话呢?”他无奈的说。
“谢谢,我需要你的支持。记得别让我父母知道。”她握住他的手,以示感激。
“放心。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的你忙呢!”他模模她的头,爱怜的说。
“嗯,晚安。”
***
隔天一早,依她自己所订的时间、地点,如期赴约。到达会场一看,来的人比她预期的还多,希望事情也能进行得比她预期的顺利,她在心中暗暗祈祷。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台上。
“各位企业界的精英大家好,很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赶来参加这个集会。
“前几天的报纸,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对于方氏企业所发生的意外,应该都略有所闻。而今天就是希望靠各位帮忙渡过这个难关。
“我进入商业界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我的业绩却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发生意外,我相信方氏企业也在快速成长中。而今天,我所要推销的就是我自己。
“或许有人觉得这实在太疯狂了,但我认为一个市场,原本就是由供需双方来达成均衡。而我将提供我的所学与智慧,帮助有需要的人来经营公司,赚取更多的利润。
“有兴趣的人欢迎考虑看看,谢谢大家。”她弯身敬个礼,走到后台去。
她一下台,台下立刻议论纷纷。
庄培弘一见巧芸下来,立刻问道:“你确定还要继续吗?”他十分渴望巧芸能决定取消。
她点点头,“你快上台吧,一切交给你处理,谁出的价钱最高,我就替谁服务。”
庄培弘只好无奈的走上台,主持会场。
他觉得心好疼,自己好残忍,居然把巧芸像个奴隶似的拍卖。
而巧芸则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后台,对于前面一片闹轰轰的声音,听而不闻,让自己的思绪飘得远远的。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遇上了,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
崔圣杰从昨天接到传真开始,就一直觉得整件事像出闹剧,但他还是来参加了。
当他看到巧芸上台讲话时,才发现巧芸依旧能引起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欣赏她冷静、沉著的处事态度。虽然她刻意压抑自己,不过他还是瞧见了她眼底淡淡的愁。
曾何几时,她的笑容竟已被忧愁所替代。
他自己或许并未发觉,不过那份“怜惜”,却一声不响地注入他的心坎里。
他像个看戏的观众,静静的欣赏大家玩加价游戏。
可是,就在即将敲定的那一秒钟,“两千万。”一个声音传来,大家纷纷将头转过去看他,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
因此,就这样他“标”得了方巧芸的所有权。
***
他们两人找了个地方,私下签约。
“没想到我们每次见面,都有我意想不到的意外。什么时候,你才会停止给我惊讶?”圣杰先开口道。
“对不起,过去的事,我不想谈。我只想谈谈我们的合作关系。”她害怕和他谈及私事。“原则上,我会帮你的公司赚进两千万以上,连本带利一块还你,之后才终止契约。不过我还有几个附带条件:第一,维持方氏企业自主权,并随时给予支援。第二,让方氏企业的员工继续保有他们的工作,我不希望引起失业问题。
“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定契约,你若不同意,我可以另找合作对象。”
“你这么有把握能帮我赚那么一大笔钱?”他觉得她的口气太自傲了点。
巧芸呆了一下,才以十分机械化的声音回答,“我以方氏企业做抵押。虽然目前方氏企业岌岌可危,但如果将它结束拍卖掉,我想应不止两千万。”
“那你是打算一边帮我,一边又回去管理方氏企业?”他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不。”她十分迅速的回答,“既然我已卖给了你,我就会全心全意协助你,只是万一有什么困难,我们能不能稍微给予方氏企业一点帮助?我实在无法见死不救。”
“我们?”他对她的用词觉得有趣。
“对呀,你和我。在工作上我们两个应该是一体的嘛!”
“嗯,好吧,只要是能力可及、不太离谱的范围内,我可以答应,不过别专找烂摊子教我收拾,我没那么伟大。”
“我懂,谢谢。”正要动笔,巧芸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让我父母知道?我会告诉他们我要自己出去闯,不要待在我父亲的公司。”
“随你的意思。”
“谢谢。”
他们拟定了内容,然后签下契约。
巧芸觉得自己刚签下一张卖身契,从此,她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天啊!原来自由竟是那么可贵。难怪有人为争自由而……
“你知道我公司在哪吗?要不要我去接你?”圣杰先打破沉默道。
“不用麻烦了,谢谢。鸿茂企业那么大,我不会找不到地方的。”她起身欲离开,“若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圣杰望著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才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那是个烂点子,而自己竟是那个烂点子的响应者?!
他觉得自己好像著了魔。他从来不是个行事冲动的小伙子,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可是今天……今天没有一件事,是先经过他大脑才决定的。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相当不喜欢。
***
崔圣杰一回到办公室,陈彦锋随即跟著进入。
陈彦锋不但是圣杰的左右手之一,私底下,也是他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陈经理有事吗?”圣杰的态度一如往常。
“刚才‘志远’的吴董打电话来,商讨进度问题,还说恭喜你赢得美人归,真有这回事吗?”
“看来真是坏事传千里。”他自嘲著。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他急切的问道。
圣杰知道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于是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你?”陈彦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会做这种事?昨天你不是还说‘荒唐’,而今天你居然去实行?!”他依旧无法置信。
“你知道我一向公私分明,我是真的认为她有这个才华,所以才……”他试图替自己辩解道。
“我真怀疑这个名叫方巧芸的女孩,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有那么大的魔力,让你为她花这么一大笔钱。”他不禁怀疑圣杰是否坠入情网。
“她拿公司当抵押,反正我们不会有损失。”他想说服陈彦锋相信,他这么做绝对是站在公司立场,为公司著想。
“你是想告诉我,别想改变你的主意,是吗?”
圣杰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
“我只希望你这么做是对的,否则后果……”
圣杰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别想太多,事情不会像你所想的那样。”其实,直到目前为止,他都不敢细想,更怕想到万一……所以他也不愿别人来提醒他。
“好吧,不说了,反正到时候,事实会证明一切。”
***
巧芸回到公司,找来庄培弘交代一切。
“庄总,这段时间公司大小的事情都拜托你了。不过你放心,我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上班了。还有,我希望这件事不要让我父亲知道。”
“你真的要离开了?”他有气无力的问。
“是的。明天起,我就要到鸿茂上班。所以你多辛苦点,只要公司渡过这次的难关,以后绝不会亏待你的,我会提醒我父亲的。”
“我不在乎钱。”他深情款款的注视著方巧芸,“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在乎的是你。”他赤果果的说。
“不要再说了。”她害怕再听下去,因为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他。“你应该很清楚,此刻我最负担不起的,就是感情。那对我而言,太奢侈了。很抱歉我无福接受你的爱,但我会祝福那个幸运的女孩和你。”她转过头,背对他,走到窗边,望著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不,我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我会等你,只要我还有机会。”他又接著说:“别拒绝我,让我陪你一起度过这个黑暗期。”
巧芸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如果你真的为我著想,这件事就别再提了。”
“好吧!”他干脆的说。
巧芸正想松口气,不料,他的声音又响起。
“我会等你心情好点以后再说。”他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巧芸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或许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等办公室里的事交代完毕,方巧芸便返回家中。
当她向家人提起换工作的事,每个人都是一脸惊讶的望著她,等她做合理的解释。
等巧芸解释完,方维清问道:“你想开创自己的事业,固然是很好,可是挑这个时机适当吗?”
“公司的意外,我大致都处理完了,后续工作也都交代好了,况且您的身体也复原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上班,而这几天公司有庄培弘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啦!
“正好鸿茂企业刚好有个缺,如果我不赶快过去,机会就会丧失,所以……”
“可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以后方氏企业还是得由你来接管,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方维清不表赞同。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出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好不好嘛,爹地?”她施展她的一贯伎俩──撒娇功。
方维清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好吧!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你以后还是得回来掌管一切。”
“我知道,谢谢爹地。”她在方维清的脸颊上各亲一下,便疾奔上楼,因为她害怕再多待一秒钟,自己就会演不下去,一切便不攻自破。
一关上房门,她便收起脸上伪装的面具,望著镜中的自己,她突然觉得连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脑中盘旋不去的,都是:今后该如何?她这么做对吗?
“真该死。”她不雅的咒骂自己,“做都做了,还管对错,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呢?”她释然一笑,好像所有的结都突然解开了。
***
隔天一早,她准时到鸿茂企业报到。
大家看著一位陌生的女子,直接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后,立刻交头接耳,猜测她的身分。
崔圣杰安排她当他的特别助理。办公室也安排在他的隔壁,以方便他们商讨事情。
随后,又亲自带她参观各部门,并介绍一些重要干部让她认识。不过他都告诉公司员工,方巧芸是他从别的公司挖角过来的重要帮手,不至于让巧芸尴尬。
巧芸很感谢他的细心。
巧芸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到一个星期,她真的已成为崔圣杰不可缺少的助手之一。
也因此,晚上常要留下来加班,或陪他出席一些聚会。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她又和家人抗争,要搬出来住。最后她争赢了,不过每星期至少得回家一次。
内线电话响起。
“喂!方巧芸。”她拿起话筒。
“是我,明天下午有日本客户要来,我要你陪我去接机,并且为他们接风,如果你明晚有约会,最好先推掉。”他的语气丝毫不容反驳。
“我知道了,董事长,我会准备好的。”收线后,她又继续低头忙她的工作。
打从进入鸿茂开始,她就是拚了命在工作,希望业绩能迅速上升,她也好早日离开这里。
隔天,巧芸很慎重的打扮后才出门。走进办公室,看到圣杰赞赏的眼光,她觉得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在车上,圣杰特地交代道:“这是个大客户,我们丢不起,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你也许不喜欢这种应酬,不过请你忍耐一点。”
“董事长,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先去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圣杰又带他们四处参观,还去KTV唱歌,又到舞厅跳舞,他们似乎精力旺盛,一点也不累,可是,圣杰和巧芸都累得只想回家睡大头觉。
“方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一位日本客户说。
巧芸虽然万般不愿,但也只能甜甜的一笑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这是一支慢舞,看著巧芸被拥在别人怀里,圣杰心中真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或许他早已把巧芸视为他的所有物了。他这么自我解释。
巧芸回到座位,他们还不肯放过她,拚命灌她酒。她用眼神向圣杰求救。
圣杰也拚命替她挡,可是还是挡不完,巧芸依旧被灌了好几杯。
日本客户甚至还表示,希望今夜巧芸能够留下来陪他们。
圣杰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能不得罪他们。“不行。”声音一出,他们全望向他,“她是我的未婚妻。”圣杰急著说明,“她已经喝醉了,我必须先送她回家。你们继续尽兴的玩,所有的费用都算我的。”他试著安抚他们。
他们起先愣了一下,不过后来倒是大方的恭喜圣杰,能找到这么能干又迷人的美娇娘。
圣杰和巧芸一离开舞厅,巧芸便在路旁吐了起来,她觉得浑身无力、头昏脑胀。
看她如此,圣杰真后悔带她来。
送她到家,看她连路都走不稳,圣杰干脆抱她进去。才刚将她放在沙发上,她就又冲进浴室大吐一番。
她觉得好像整个胃都被翻了过来,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头更像是快裂开了。
圣杰随后赶至浴室,轻拍著她的背,“好点了吗?”他心疼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去的。”
巧芸觉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此刻她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脆弱。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的靠进圣杰怀里。
圣杰轻轻的将她抱起,放至床上,并拿毛巾为她擦拭,望著她苍白的脸,圣杰沉睡的柔情皆被唤醒,一丝丝的爱意油然而生。
圣杰放心不下,只好守她一夜,直到清晨才在沙发上睡著。
阳光悄悄的洒进方巧芸房里,巧芸缓缓的被唤醒。一时,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努力回想,昨晚的一点一滴才逐渐回到她脑中,完了!她心想,崔圣杰一定被她烦死了。她这才赶紧起身,想早点去公司向他道歉。
可是她一动,头又疼得要命,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起床。经过一翻梳洗,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点。
她才踏出房门,便猛然停下脚步,“他没回去?”想到他大概为了照顾自己,整晚都没睡,心中的那份歉意便愈来愈浓。
巧芸悄悄返回房里,拿了件毯子出来,轻轻的为他盖上。
看著他熟睡的脸庞,少了平时那份严肃,变得可亲多了,巧芸好想伸手抚模他。
巧芸正想转身离开,圣杰已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只是怕你著凉。”
“没有,你没有吵到我,我本来就该起来了。”他看著她,“你如果不舒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不行,今天还有很多事,我必须……”她急急的说,不希望他认为她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身体比较重要。”圣杰打断她,“况且你的头不痛吗?与其做没效率的事,不如好好休息一天。”
她用眼神问著他:你怎么知道?
“我有那种经验,当然知道那种滋味。”
“真不懂你们男人。”她摇摇头,“既然知道,为什么大家还那么喜欢应酬,不醉不归?”她满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个人是非常讨厌应酬的。”他用关爱的眼神,注视著她,“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找你去……。”
巧芸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原本该帮你的,没想到反倒给你添麻烦。”
圣杰轻柔的执起她的手,“别自责,你原本就不属于那里,是我不好。”
巧芸笑了笑,“我们俩都别再说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圣杰点点头。
巧芸挣开他的手,往厨房走。
“董事长,你早餐都吃什么?再聊下去,我们两个可都会迟到的。”她边动手边说。
“我不挑食,还有,私底下别叫我董事长。”他望著她忙碌的身影说道。
“遵命,董事长。”
“才说完,你又……”
接著两人都大笑起来。
一顿早餐在和谐的气氛中度过。
圣杰开始觉得有老婆照顾的生活似乎也不错。但随即他又骂自己,一定是昨晚的酒,使他尚未清醒,否则怎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天吗?”他打断自己奇怪的思绪问道。
“我真的很好。”她再次保证。
“好吧!不过今天你别自己开车,我怕你头脑尚未完全清醒。你就搭我的便车吧,晚上我再送你回来。”
“不用了。”她急忙推辞,“我是说,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完全好了。”
“不麻烦,反正顺路。”他仍坚持著。
“我……我不想成为众所谈论的焦点。”她避开他的眼光说。
“你早就是众所谈论的焦点了。”他开玩笑的说。
没想到巧芸却是脸色一阵惨白,仿佛被击中了要害。
圣杰见状,知道自己一时失言。连忙开口道歉,“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我没生气,我们走吧!”巧芸用极轻淡的口吻说道,仿佛事不关己。
圣杰知道,她又躲进自己的壳里,武装起自己,不再是刚才那个和他闲话家常的她了。
圣杰很想月兑掉她那层伪装,不过他告诉自己: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
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圣杰就不愿巧芸再碰酒,应酬也尽量避免带她去。他们之间的情感也正与日剧增,虽然彼此都不愿明说。
或许正因为他们比较熟稔了,许多话不经思考,就月兑口而出,一旦意见不同时,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两个人都惯于命令别人,而不习惯接受意见,往往都想要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所以,争吵的发生就更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下班时间早已过了,公司里的人也逐渐走光,而崔圣杰和方巧芸则还在研究一个方案,没想到却因此吵了起来。
“不,我不赞同你的说法,太保守了。我们应该将眼光放远,而不是只考虑到眼前的小利。”巧芸反驳他的话。
“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你又怎能保证这些投资一定会得到回报呢?所以,我还是认为能省则省,目前只要投资这些就好。”他还是无法被她说服。
“拜托,你头脑清醒点好不好?那套做法早就过时了,你应该多吸收些新知。”巧芸愈讲口气愈不好。
“小女孩,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圣杰根本不懂何谓妥协。
巧芸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你真顽固,要做你自己做,这件事我绝不参与,以后成败你自己负责。”她气呼呼的说。
“小姐,请你记住自己的身分,不要忘了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哪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他已经气得说话不经过大脑了,因为他从不曾被女孩子纠正过。
他竟攻击她的致命伤!巧芸僵住了,脸色一阵惨白,“谢谢你的提醒。”她眼眶含著泪,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把自己视为鸿茂的一份子,圣杰的助手兼朋友。而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用手擦掉不争气的泪水,开著车回到公寓,用力甩上门,便趴在床上,任泪水奔流而下。
他说的也是事实,她为什么要在意,难道只准别人说,他就不行?
因为她在意他的每句话。
天啊!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一点一滴的掉入他的陷阱,我怎么会傻得去爱上他?”她用双手抱住头,她觉得这种感觉似乎比喝醉酒还痛苦。
***
看著她跑出去,圣杰觉得他的心如被刀割。
他跌坐在椅子上,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一次又一次的咒骂自己,可是内心却没有因此而好过些。
他走向酒柜,拿起酒瓶倒酒,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可是脑子却愈来愈清醒。
他知道巧芸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凶呢?
难道是──他在害怕,他怕巧芸进入他的生活,影响他的生命,他害怕再次尝试失恋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不!我不会再让女人来控制我。”他将杯子丢向墙壁,似乎藉此才能发泄他的不快。
他藉酒消愁,办公室里的一切,更是成了他的出气筒,仿佛经过世界大战一般。
***
巧芸一早便开始装扮自己,因为她必须用化妆品来掩饰她的颓丧。她不要他知道,他能影响她,害她一夜都睡不好。
一走进公司,便看见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的谈论著,不过,此刻巧芸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想赶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但是上天偏偏不放过她。
贺柔茜跑过来,“巧芸,你可来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早上,小妹泡茶拿进董事长室,结果里面居然一团糟(口也)!你们昨天不是一块讨论事情吗?你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啦!”
“对不起,我很早就走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很想赶紧离开,可是因为贺柔茜打从巧芸来鸿茂上班,就一直很照顾她,所以她不好意思不理她。
“真的?”她一脸狐疑。
“对!我还有事,不陪你聊了。”巧芸赶紧找借口溜了。
回到办公室,巧芸想起刚才那番话,“难道他是在气我?”她甩甩头,反正今后她只受命行事,再也不会那么热心的提供意见了。
圣杰一整天都无心做事。他一直想开口向巧芸道歉,虽然这不是他常做的事,不过这次他强迫自己非做不可。可是巧芸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似乎刻意在避免和他见面,而每次见面都是极必须的事,往往也都有其他同事在场,使他不便开口。
所以,一天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逼疯了,他实在是再也无法忍受巧芸对他的那种陌生、冷淡的态度。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人们逐渐离去,他来到巧芸办公室门前,敲她的门。
“进来。”她正在收拾东西。
她抬头看一眼,继续她的动作,“董事长,还有什么事吗?我准备要下班了。”
他把门关上,走了进来。
“我……”他爬梳头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我是为了昨晚的事来跟你道歉的。”
“你没说错,更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惹董事长生气,更不该忘了自己的身分,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她一副谦卑的态度。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原谅我,好不好?”他这辈子,还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好吧!我接受道歉。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她背起皮包,往门外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巧芸!”他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她转过头。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怯怯地问。
“我已经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可是你的心里,并没有真正原谅我。”他的语气十分著急。
“你何必在意我的想法呢?我只是你买的一个工具而已。”
她的口气激怒了圣杰,“不许你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听见了没?”
“我听见了,还有什么指示吗?”
她告诉自己,和他画清界限,把他的每句话都当作命令,别傻得以为他关心自己,让自己愈陷愈深,到头来,受伤的只是自己。
圣杰真恨她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可是他告诉自己千万别被激怒,否则恐怕他克制不住自己,又会胡言乱语,让事情更加无法收拾。
圣杰命令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缓缓的摇摇头。
没想到巧芸却乘机说:“既然没有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董事长再见。”
方巧芸快速的离开办公室。
崔圣杰想追出去叫住她,可是却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平息她的怒气。
接著,他又和自己发了一顿脾气。并到酒吧去猛灌酒,想要藉著酒精来麻醉自己的意识。
最好连一点知觉也不要有,那么他就不会这么难过,他的心也就不会这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