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中人声鼎沸,原来还有近百枚的玉佩送到这儿来。每枚玉皆一模一样,连范岫鸿都无法辨认,可见师傅手法之高;范家迫于无奈,也只好照原先的约定付了赏金,算算也付了两千两银子给雇工。
好不容易解决了前来领赏的人,梁红豆和范岫鸿两人坐在偏厅中大眼瞪小眼,红杉桌上的玉堆得像座小山,可是哪块玉才是真货呢?
“哥……”梁红豆唤她那位死瞪着玉看的胞兄。
“怎么办?等晚上月亮出来了再辨认好不好?”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范岫鸿长叹,“唉,究竟是谁开这恶劣的玩笑……”
竹帘后传来环佩叮当响,柳小仙掀开竹帘款款走来,一脸忿忿不平神色。
见她走来,范岫鸿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怀里。“范家姐妹太可恶了,居然给我脸色看。”柳小仙两拳在桌上猛力一拍,那些玉便哗啦啦地塌成一片。“都是你!还不放开我的手,虽然我武功被废,但赏她们耳光还做得来!”
“别这样。”范岫鸿拉下她的手,揣在胸口。“我会心疼……”
柳小仙闻言俏脸含怒,还以为这钦差大人是翩翩公子,没想到和那些不入流的泼皮猴一般模样!,抽回她的手就想从他脸上揍下去,但被梁红豆横手拦下,两位女孩目光在彼此间擦出火光。
但一阵奇异的感觉像闪电般穿透她俩的身躯。“有杀气!”
梁红豆手一抽,将柳小仙手腕上的活结解开,以眼神示意她领范岫鸿先躲开;柳小仙会意,抓住范岫鸿的衣领便朝厅后走。此时偏厅的门也被五六名黑衣人撞开,闪着森冷的刀光直向粱红豆,她直退两步,脚尖挑起翻倒在她的椅子,捣向黑衣人。
黑衣人机警地向两旁散去。梁红豆抽出腰间软剑,戒慎地盯着那批人马:“你们所为何来?”
“交出你身上的玉佩。”领头的黑衣大汉说罢便持刀劈向梁红豆,其他人脚尖一点,亦跟上领头的脚步,杀向梁红豆。
梁红豆捡起掉落地面的玉佩权充飞镖,射向对着她的大刀,玉佩击中持刀者的虎口,震得他虎口发麻,刀摔落地面,但随即又旋身躲开另一把刀刃,趁着黑衣人分两边时中间空出的一条通道,粱红豆脚尖一点,一个鱼跃打挺,穿出被撞坏的大门来到庭院中,将战场拉至户外此时数枚飞镖在梁红豆身前画开一道圆弧,逼退那些刺客。
“奔月刀!”梁红豆喜出望外。“朗师兄!”一条深蓝色身影轻巧地落在梁红豆身旁,朗文扯下脸上的蒙头巾,对她露齿一笑。有了这名生力军加入,对她而言可是如虎添翼,朗文师兄可是镖局的第一把交椅,师兄妹两人合力迎向敌人,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那些刺客见苗头不对,便一溜烟地跑了。松了口气的梁红豆和朗文席地而坐。
“师兄,你怎么会来杭州?”
“陪浩然来的。”朗文笑笑。“他要我和你打声招呼。他有事在身,不能来见你。”
梁红豆闻言噘起嘴,“一定又是谈生意。”
朗文伸手向她。“浩然交代,要你把玉交给他。”
梁红豆诧异地瞅着朗文:“为什么?”但还是依言将玉给了朗文。
朗文耸耸肩,呵呵笑道:“先走了,我得陪他去谈买卖。”
说完便提气一跃,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梁红豆赌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铸雪楼迎客厅中来了两名不速之客以谈买卖为由求见东宫廷。
东宫廷略微不耐地步出屏风见他们。他见到来人时现出些微诧异神色,出乎他意料外来的是一名相貌清俊的年轻公子及一名武功看来不弱的大汉;而那年轻公子则轻松自若地摇着扇子,唇畔含着薄薄的笑纹。
“阁下是?”东宫廷有礼地问着。
“杜浩然。”杜浩然欠了欠身。“东宫少爷身上穿的厚绸夹金混纺布料就是出自我家布庄。”
“杜老板所为何来?”
杜浩然笑了笑,收起扇子插入腰间。“拙荆年少不便事,不知因何缘由惹恼贵楼主,招致不明人士骚扰,惹来杀身之祸,因此在下前来想请楼主高抬贵手,别再追究。”东宫廷蹩眉。“杜少爷别打哑谜。”
“拙荆闺名红豆,亦是范重明之女,杜某前来是为了这个。”杜浩然拿出白玉。玉一现,东宫廷脸色一凛。
“小弟不才,知晓东宫少爷亟需此玉,特拿来给东官少爷过目,不知东官少爷喜欢否?”杜浩然将玉在东宫廷眼前转了转。“不过……”
“不过什么?”东宫廷双手紧握。
“杜某是商人,当然不做赔本生意。”杜浩然嘻嘻笑着。
“杜老板开个价吧。”
“杜某先前已赚了东宫家不少银子,这次也就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五千两。”杜浩然伸出五根指头。
东宫廷闻言心下有几分了然,自袖中滑出两枚白玉。“我怎知买到手的是真货,还是仿制品?”
“买分心安、买分责任罢了。东宫楼主。”
杜浩然一点也不怕诡计被拆穿,一副没事样地耸耸肩。此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东宫夫人奔来,见了杜浩然手中的白玉喜上眉梢;杜浩然晃了晃玉,更逗得东宫夫人心花怒放。杜浩然另一只手又亮出一枚白玉,送至东宫夫人手里。
东宫夫人将玉紧紧捧在心坎,斥责东宫廷:“还不快将银两付给杜老板。”
东宫廷横了喜孜孜的杜浩然一眼,杜浩然则故做无辜状地眨眨眼。
“楼主,另一块玉就当做杜浩然和你交个朋友,免费奉送。”
东宫夫人用力地将玉揣在怀里。“终于回到我手中了……范重明,你一定想不到吧,呵呵呵……”两行清泪滑出她的眼眶。“二十多年了,终于……”
突然间一口气梗在她喉头喘不过来,登时捧着玉昏厥过去,吓得跟来的丫头连忙把她扶住,只见东宫夫人唇角缓缓溢出暗红色的血液……
“娘亲!”东宫廷招手唤来下人:“快请庞大夫!”
三名丫头七手八脚地把东宫夫人回房里,一路上东宫夫人的手依然握住玉佩不放。
庞大夫检视过后,对待立一旁的东宫廷摇摇头;东宫廷上前握住他娘亲的手,东宫夫人吃力地睁开眼睛,眸光涣散地凝望着东宫廷。
“表哥,艳儿……艳儿……来找你了……”东宫夫人眉间。唇畔绽出仿如二八佳人似的迷蒙笑颜,然后咽气。
东宫廷合上眼瞳,斥退其他下人,颓然坐在椅上,身子骨像侵入严冬中的冰寒泉水中。
原来他等了十多年,等到的还是一如往常。他和爹从来在娘的心里不具任何意义,真教人心寒啊……他唇畔逸出一连串破碎的笑声。这笑声是笑自己的傻,笑爹和他多年来的痴心全付流水,娘临终最后挂念的终究不是他俩。东宫廷心海深处有些东西破裂散成片片,有些痛楚,但也有些解月兑的放松。
“这算什么……”他在低声地问自己。
“东宫夫人,闺名杨艳,是范重明的远房表妹。”杜浩然哗啦一声拉开扇子,引来东宫廷的侧目。“自小便倾慕范重明前辈,原本以为可和她表兄共结连理,不料范重明前辈却娶了个没没无闻的女子,她只好含恨嫁与东官老楼主,但婚后仍无法忘情范重明前辈,认定传家传媳的玉应是属于她的,多年来一心欲将玉抢至手,然因无法如愿,因此郁郁不乐。东宫老前辈为博佳人一粲,便为了她而杀了范重明一家……”
“你——如何得知?”东宫廷双手拉住杜浩然的衣领。
“从回报的探子哪儿拼凑出来的。难道我不幸言中了?”杜浩然挑一挑眉,狡黠地说着。
东宫廷苦笑,松开了他的衣领。“杜老板饶是聪颖过人,单凭些蛛丝马迹便拼凑出来由去脉。”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东宫楼主,五千两,让所有的恩恩怨怨消散如何?”摺扇在杜浩然手指间绕了一圈。“从此我将龙形玉的下落卖予铸雪搂,你把玉当老夫人的陪葬物,再也不过问它的去处。”
“那玉是真是假?”东宫廷问道。
“这种事儿就让多事的人去担心便罢。”
“倘若有人盗墓,只为求玉佩呢?”东宫廷故意问道。
“楼主大可于坟前将玉摔毁,了断其他人的邪念。”杜浩然若无其事地建议。“除非楼主心疼那玉,便又另当别论。”
“好,我买了。”东宫廷不再多问。就此了结恩怨吧,他真的累了。
“多谢,至此江湖上不再有这双子星玉。楼主也是功德一件。”杜浩然拱手为礼。
梁红豆百般无聊地倚在范家院中的人工湖上的桥柱上。开始落雪后,连那人工湖也冻结了,原本还可以看见鱼儿悠游自在,现下只能看见厚厚的一层冰雪。
“堂小姐,堂小姐……”府中负责服侍她的杏儿匆匆跑来。“江南四公子之一的江天江公子亲自前来邀你赏雪,现在正在大厅中等您……”
梁红豆只是瞟了她一眼,没有移动的打算。
“老爷正在接待他、等着小姐您过去赴约。”
“然后呢?”梁红豆索性叉起双手看着杏儿。
“呃……老爷似乎很希望小姐能和江公子多熟捻些……”杏儿呐呐地说道。堂小姐似乎有些不耐烦,她说错什么话?
“赏雪,为什么不去?”柳小仙从另一头走来,手中拿着一段枯枝。“我们一块去好了。”
梁红豆挑高了眉瞅着她:这女人又想生什么是非了?
柳小仙唇角弯起恶意的笑,凑至梁红豆耳畔说道:“因为我不巧知道范家大小姐倾心于江天公子。这会儿她正妆扮得娇滴滴地飞奔至大厅里了。”
“你的手?”粱红豆戒备地望着她。她何时把手中的束缚给解开了?
“你认为那点穴的手法能困住你几天?”柳小仙t反问。
“五日多。”
“我也是,武功恢复了,还绑着布条做啥?让那登徒子欺负我啊?”柳小仙恨恨地将树枝在桥柱上打断。
“你不杀我?”梁红豆挑高了眉。“楼主有命,不再追索玉的下落,我和你也没干系了,犯不着动手。”柳小仙绽出笑颜。“至于是何原由,便不是我能插手的了。在这儿闷死人了,出去玩玩也好。”
说完便拉住梁红豆的手,脚步一点便窜出五步外,恰恰赶在范缙柔之后来到大厅里,江天一见梁红豆进入便抛下巧笑情兮的范小姐迎向梁红豆及柳小仙。
他谦和有礼地拱手:“小生特来邀小姐一同赏景,盼请小姐赏光。”
“好啊。”柳小仙抢先开口,丝毫不顾梁红豆的不悦神色。
“你……”
“你别吵。”柳小仙压低了嗓音在梁红豆耳畔说道。“反正你夫婿现下又不在场,出去玩玩何须放在心上?而且我还要找机会作弄范小姐,以报心头之忿。”
“缙暄,既然江天少爷盛情相邀,你就去吧。”范文汉乐呵呵地顺水推舟。他想把侄女儿和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江少爷凑成一对,那捞什子的杜浩然就一边凉快去吧!
梁红豆苦着脸和柳小仙、范缙柔、江天等人来到湖畔,一路上她明显地可以感受到范缙柔射来的凌厉目光,刺得她坐立难安,可是柳小仙又以内劲逼她不能擅自离开。
“你不觉得看范缙柔直跟在江小子身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柳小仙边说边向江天抛去一个媚笑,满意地看见江天闪神的模样,而范缙柔妒恨的神色也教她满意地绽出笑颜。
梁红豆翻翻白眼后,总算无奈地正眼瞧眼江天,的确是个斯文的男子,但不知为何,和浩然比起来,江公子总少了那么一些东西……她直勾勾地凝睇着江天。“怎么,看傻啦?”柳小仙瞄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把你相公丢到脑后去了吧?丢了也好,商人重利轻别离啊。”
“少了点东西。”梁红豆摇摇头。
“是梁姑娘和柳小姐吗?”突然一个稚气未月兑的男童提着一只竹篮走来。“有位杜少爷命我送来些热食,并祝姑娘玩得愉快。”
梁红豆闻言噘起嘴。杜浩然是什么意思?既然来了杭州忙于商务不来接她还勉强忍受,这会儿居然还祝她同别的男人玩得愉快,还送吃的来,他在想些什么呀!
一阵怒气呛上心口,她拿过篮子便摔在地上,怒气蒸腾地开口:“帮我转告他,叫他去死!”
语音未落,便转身就跑,忿恨不平的她三两下便跑得不见人影。
柳小仙见状掩住樱唇轻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夫婿到底还是关心你的呀,不然怎么还怕你饿呢?”
江天闻言拉住柳小仙的手:“什么夫婿?”“你不清楚?”柳小仙故作惊奇貌。“红豆她早八百年前就有婆家了,难道范老爷子没告知你么?”
柳小仙拉回自己的衣袖,呵呵娇笑,在看见范缙柔胜利的神色时,又恶意地补上一句,“不过,看情形范老爷子大概是想把这件事了断,公子您有的是机会。”说完便莲步轻挪地转身离开。看趾高气昂的范小姐吃瘪真是有趣。柳小仙在心中暗自窃笑,衣袖一甩在身侧置了一个圈圈。
“碰”一声,梁红豆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范缙柔、范缙舒姐妹领着两名下人就这么冲撞进来。
梁红豆一脸疑惑地望向来人。姐姐们是怎么回事?“梁红豆!你太不知好歹,居然敢和我姐姐抢!”范缙舒恶声开口,“也不想想你可是已嫁人的妇人家。”
“我不懂你们的意思。”梁红豆没好气地回他,她心情已够恶劣了,这两个女人又来闹什么。
“你装蒜!”范缙舒冲至梁红豆面前。“我说的是江天江公子!你做啥和我姐姐抢他?”
梁红豆瞟了她一眼,不理会她,趴回桌面上。
“喂!”范缙柔横她一眼:“你别太过分,我爹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她一把捉住梁红豆的手,“你非得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绝不轻易饶过你。”
梁红豆冷眼直视入范缙柔的瞳眸中。“姐姐,你玩够了吗?我没耐性陪你玩下去。”
“你——”范缙柔瞪视她。
“我没兴趣和你抢他!”梁红豆甩开她的手。“我给姐姐一个忠告,别再撒泼,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自己房间。这两位姐姐真是烦人,都心情恶劣了还来火上加油,脑子长哪去了。
梁红豆嘟着唇坐在台阶上头,鹅毛大雪又翩翩落下,不知趣的夜风还故意将雪片吹向她的发丝上,天冷,其他的人皆早早入眠,园子埋没有其他人的形迹,在这样落着雪的夜里,感觉分外冷清。
呼,好冷……梁红豆不由自主地猛搓着双手。她抬头看看天顶,云层厚厚地遮住月亮的光辉,这样黯淡的夜色,恰恰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老天爷真爱开玩笑。
她冷哼一气,都过大半个月了,浩然还没来接她,连个信息也没,只有朗师兄和下午时那名男女圭女圭算是帮浩然带信来,可是,可是,那算什么呢?都来到杭州了,却见都不见她一面……
他……他究竟有将她放心上么?
想到这儿,梁红豆分外感到凄凉,一双眼瞳登时蓄满泪雾。成亲一年多,夫婿就不疼惜,那这场姻缘算什么?想着想着,一行泪珠就滑下脸颊,她一咬下唇,以手揩去泪水。
“怎么着?一个人在这儿哭?”冷不防,柳小仙的嗓音在耳畔窜出,她笑嘻嘻地瞅着梁红豆。“想夫婿啊,想他为何迟迟不来,是不是不要你了……”
被她一调侃,梁红豆再也忍不住让珠串似的泪花扑簌簌地滚落。
“那种负心汉不要也罢,”柳小仙故意不看她的泪水。“下午的江公子也不错呵。”好半晌等不到梁红豆回答的柳小仙又说:“该不会你就只认识你夫婿一个男人吧?”
梁红豆拭去水雾。
“想想,从小到大也只有他了,一个住我家隔邻的男子,从幼时嬉闹的玩伴直到懂事后拌嘴的敌对状态,而及弄后一直留心他的点点滴滴,也许我之所以那么厌恶他处处留情正是因为在乎他吧!只时那时并不承认,后来成亲了,理所当然地心里头只惦记他,其他人都无法代替。”她顿了顿又道:“我从很早的时候,心里头就只有他了,嫉妒别的女子能获他青睐也是因为知晓自己不够漂亮,所以他的注意力才不在我身上,现在他迟迟不来接我,是不是有别的女人留住他的心……”
这是她第一回正视杜浩然在她心里的地位。发觉很久很久之前,杜浩然便无声无息地占据她的心绪,泪水再度淹没她眼瞳。
“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柳小仙促狭地笑开来。“你就继续哭,被自己的泪水淹死好了。”柳小仙拍去身上的雪片就打算回房,临走前回身笑着看梁红豆:“对了,听楼主捎来的信说,杜老板是个金算盘,毫不客气地赚了我们楼主五千两银子,真是奸商之最呵!”
梁红豆别过头去不理她,仗着自己有关于浩然的消息一再欺负她,真可恶!
柳小仙踩着轻快的脚步,心里头只想着如何从杜老板那儿也敲一笔,毕竟他命人将她绑架至范府,这些日子少的进帐她全算在他头上了,心情愉悦的她毫无防备地哼着小调,没料到下一刻被一双手臂拥入怀里,强拉进回廊的阴暗处。
柳小仙离开之后突然四周变得更安静,也更寂寥。未打声招呼的雪片像倾盆而下的棉絮撒落,只不过这棉絮是冷冰冰的,里头夹杂的冰晶打在身上会有微微的痛感。
梁红豆待得愈久愈觉得寒冷且无助,她心中只想着,若是浩然迟迟不来接她,她就这么困在这范府中吗?
她站起身子,独自立在大雪中让雪花洒在身上。为什么愈来愈冷了……突然间,她想起小时娘在冬季时常熬给她喝的姜汤,那喝下去后从头顶心直到脚底的暖和滋味,在这样的冬夜里教她分外想念……
不知在北方的爹娘好吗?这时节,娘一定会熬姜汤给爹爹暖身子,那温热的姜汤呵……
一滴豆大的水滴从她脸颊上滚下,掉落在雪地之上,渗入雪中。梁红豆猛然转头,甩月兑发丝上的雪片。可恶,不能再这样伤感下去,想回家,那就回家去吧!还不就是几天的路程而已么,至于浩然还要不要她,就找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不就成了,一个人在这猜想有何益呢?
心下有了主意,她立刻转身跑回房里,匆匆收拾好一个包袱,从珠宝盒里抓了几条项练随手塞入荷包,便走出房间。
现在大伙儿都进房了,不会有人拦她,不趁这时走还等什么时候?她偷愉模揍地张望门外的动静,见四下无人,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向大门口。
太好了,该守在门边的仆人溜班去了,这下子可是她的大好机会。
梁红豆缓缓的拉开的门闩,谁知门闩拉掉后,冷不防厚实的木门却被人给大力推开,幸好她机警及时往后退了几大步。
来人不知门后站了人,连忙拉紧马儿的缰绳,那匹红鬃色的马儿两只前蹄高高地举在半空中踢动,想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红豆,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里?”杜浩然跃下马,急步上前捏捏梁红豆的脸颊。一张俊脸在看见粱红豆时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欢悦。
不听还好,一听见杜浩然的话,梁红豆便火上心头,她甩开杜浩然的手,眼瞳中满是跳跃的火光。
“你还说!等了这么久你都没来,你到底在忙什么!”
她扬手就想赏给杜浩然一记耳光,但杜浩然眼明手快抓住她来势。跟在杜浩然后头扛着大箱的仆人吃吃偷笑,眼角余光不时地瞄向杜浩然夫妇,少爷和少夫人又闹意见了,隔了许多没看见倒是有些怀念。
“我这不就来接你了?”杜浩然握住他小妻子的手揣在怀里。
梁红豆嘟着嘴。“可是……你居然还叫我和别的男人玩得愉快……我还猜想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她眼睛一红,晶莹的泪珠便在眼中滴溜溜地转看圈,她百般委屈地盯着杜浩然。
“你说的是什么话。”杜浩然以手指揩去她的泪花。“我当然要来接你啊,只不过先前为了一笔生意耽搁了。”杜浩然眉开眼笑,兴奋的搂住梁红豆的腰。“这一次白玉的营生又有不少的进帐,而是这笔收入官府也查不到我的税,是净赚的哩。所以我才晚了些来,后头那些人扛的箱子中是送给伯父的见面礼,也是卖剩的玉啦……”
“生意,生意,又是生意!你脑中净想着赚钱!”梁红豆抽离自己的手,在杜浩然胸口不停地槌打着,“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梁红豆的拳头停了下来,脸颊上爬满了泪水。“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不然怎会让我等这么久……”
“我怎会不要你?你可是浩然布庄的少夫人,我杜浩然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呢!”杜浩然理直气壮地拭净梁红豆眼畔的珠泪,好言地安抚着她,这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回廊中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范文汉领着一票家人赶来大门口,他们全是在睡梦中被高声嘶叫的马嘶声给引来的;范文汉见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搂着梁红豆的腰,马上怒发冲天地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是哪来的野男人,放开我的侄女!”
杜浩然谦和地打恭作揖:“伯父,小婿杜浩然未曾及早拜访您,请伯父见谅。”
随杜浩然来的仆人一字排开在他的后头也跟着作揖。
杜浩然以折扇指着放置在廊中的木箱。
“这里头是小婿送给伯父的见面礼,也当作是杜家给范府的聘金,还请伯父笑纳。至于红豆……”杜浩然收紧在梁红豆腰上的力道。“小婿不敢让她在贵府打扰过久,就随小婿回杜家了。不然让人家知道我杜某人的媳妇居然在伯父家叨扰,怕不笑掉同行的大牙了。”
杜浩然先将梁红豆送上马背,随后他也跟上来,双手一拉缰绳,红鬃马儿便掉个头,跃出范府大门。
临去时杜浩然不忘抛下一句:“谢谢伯父给的两千余两银子,算是红豆的嫁妆了!浩然在此谢过!”
话音还未消失,马儿早已跑到一丈开外,而杜家带来的仆人也开向范文汉行个礼后便鱼贯走出范家的大门,而留下范家的人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回廊转角阴暗处范岫鸿猛追问柳小仙:“杜浩然是什么意思?什么五干两,两千两的?”
柳小仙甩开他的手,“玉佩啊,杜浩然卖了近百枚的玉给范文汉,你们先前付的两千两就是那玉的帐款;卖了一枚给铸雪楼主,坑了他五千两银子。”柳小仙不敢置信地低喊:“这家伙是天生的骄子!奸商!”
“你是说……”范岫鸿睁大了双眼。
“玉,全是假货,不管是你的,还是红豆的玉,全被他调包了。”柳小仙瞟他一眼。
范岫鸿猛地冲上前,打开了杜浩然送来的箱子,里头满满的都是龙形玉佩,在月光底下亮着莹白光晕,他双手捧起一手玉,让它们从掌中滑落。
范文汉见了那满箱的玉一时也傻住,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多的家传宝玉?
“你说这些玉全是……”
“假的,你想找回你的玉,去找杜浩然理论。”柳小仙瞪他一眼:“都是你碍我的事,本来我可以向杜浩然要一笔赔金的,都是你困住我,这下子我损失的部分就赖至你身上了。”
杜洁然放松了缰绳,让马儿慢慢地前进,一阵风来,几片雪片舞扬,他生怕梁红豆冷了,赶紧将身上披风兜住她的身子;梁红豆则柔顺地偎在他怀里,抬起下巴凝睇着杜浩然的面容。
杜浩然疑惑地想着,怎么都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小妻子还不说话?低声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
梁红豆停了片刻才悠悠开口:“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丢在伯父家……”
“你怎么会这么想?”杜浩然讶异地低呼:“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那种地方哩。”他将梁红豆搂入怀里,怜惜地在她耳畔开口:“我当然会去接你。你是我杜浩然的妻子,呵……”
梁红豆闻言,胸口突觉发胀,眼里又盈满了滚动的雾气。
“不接你回来,就没孩子能喊我一声爹了……”杜浩然轻笑,没人喊他爹可严重了,这可是他的梦想之一——让他的老婆,孩子过着不虞匮乏的日子,“更何况,我无法想像没有你在后头追着我打的日子哩。”
这人怎么这样,总是说不出好话,难得以为听见他的真心话,没料到他就爱用一些损人的句子做结尾!梁红豆赌气地嘟起嘴。
杜浩然笑开来,笑音回荡在夜风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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