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庄位于洛阳城近郊,是一家历史悠久、远近驰名的武馆,其门下弟子数以百计。
武家庄除了在各地设立武馆外,同时还有其他不同的产业,包括药铺、客栈、银庄等。
其实武家庄一直到老庄主武云天这一代,都只设立武馆,名声虽响亮,但规模并不大,也无其他的产业。
直到武云天将武馆交由八个儿子管理,在八人同心齐力下,武家庄才有今日的规模,成为家喻户晓的大商号。
武家庄的成功让人羡慕之余也不禁眼红,但碍于武家的武馆内高手如云,所以没有人敢对武家庄不轨。
此刻,武家庄的花园内,武子铃身著一身的雪白衣衫,神色自若的坐在凉亭内弹著古筝,整座花园裹飘扬著悠扬的乐音。
他是武家庄排行最小、也是最受众人宠爱的儿子,家人都唤他八妹。为什么会叫八妹?因为在他娘亲的面前,他一直都是以“她”的姿态出现的。
他娘亲虽然双眼失明,思想却很开明,虽然让他学习琴棋书画,却不要求武子铃要仅守礼教,甚至还让他习武,她认为学会自保比靠别人保护要来得实在,所以不因武子铃是“女子”而对他有过多的限制。
武子铃过于细致赛云的肌肤,以及在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优雅闲适,给人一种很温文儒雅的感觉。若不是他的身形高挺,眼神锐利且深不可测,别人还会误以为他是位女子,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停下抚琴的双手,武子铃微拧著眉,轻叹一口气后,又接连著轻叹了好几口气。
他感叹,眼前的花虽美,但却有凋零的时候,难道美的事物就无法永远吗?
他的叹气声让躲在角落听得如痴如醉的武玄、武传、武翔见状,立即焦急的一跃而出。
老大武玄先到,他急问:“八妹,你怎么了?”
“告诉五哥,为什么叹气呢?”武传也关心的问。
“是啊,为什么叹气?”老六武翔出声询问。
看著三位同样英挺,面貌酷似的哥哥们,武子铃并未答话,他只是站起身,来到花圃旁,抬起一片掉落的花瓣,语气感伤的说:“花开,花落,所为伊人?”
“原来八妹是为花落而叹息。”武翔有些惊讶。
武传则是急忙安慰道:“改明儿个,五哥让园丁换些含苞待放的花来,把这些即将凋零的花换掉,八妹就用不著感伤了,可好?”
“你们都错了,依我看啊,八妹已经长大了,他早已过弱冠之年,是该娶妻了。”
武玄对弟弟的怪异举止,归因于思春。
“对呀!大哥不提我都忘了,我们是该替八妹找个妻子。”武传恍然大悟,很同意大哥的说法。
“咦,不对,五哥你自己到了这年纪也还未娶妻。”
“我……我不一样。”武传连忙推拖,成亲的话题谈谁都好,就是别落在自己的身上。
“六弟,你好意思说五弟吗?你的年纪也不小,还有三弟、七弟也是,你们一个个都没有成家的打算啊?”
武子铃默默听著三位兄长的唇枪舌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唉,知我者唯有娘亲。”
可惜娘亲与爹爹云游四海去也,如今知音难寻。闻著手中的花瓣,武子铃抬起桌上的玉箫,静静的离开了。
见武子铃离去,武传连忙说:“八妹,你要去哪儿?不弹古筝了吗?”
闻言,武子铃停下脚步思索了半晌,然后轻摇著头举步离开了。
“八妹有心事。”武翔肯定的说。
“这不用你说我们也都看出来了,只是要如何从他口中探听出他有什么心事呢?”
说完,武传轻敌著头想著。
“不用猜了,明日我们带八妹走一趟青楼,让他开开眼界,如何?”武玄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主意不错喔!只是带八妹到青楼开荤,大哥不怕大嫂反对吗?”想起那位让人又敬又畏的大嫂,武翔不禁有些担心。
“啧,你大嫂是女人家,懂什么?”
“是啊,女人家是不懂,所以找才不想那么早成亲啊。”虽然大哥回答得极具威严,但武传才不相信他大哥在大嫂面前也敢这样回答。
武玄当然明白五弟话中有话,连忙转移话题,“不跟你们闲扯了,我还有要事要办。”
唉,武玄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他这个做大哥的颜面都被悍妻韩若霏给毁了。
“大哥,一块走吧,我也要到式馆一趟。”说著,武翔急忙跟随武玄的脚步而去。
武传望著大哥与六弟离去的背影,不禁嘴角含笑,他心中充满期待,开始计画著明日带八妹的青楼之行。
一定会很好玩!武传是这样坚信著。
“五哥,都已经很晚了,你还要带我上哪儿?”
武子铃坐在马车内看著外头街道上依然热闹的人潮,他不禁有些狐疑,五哥有话什么不直说,非得这般神秘呢?他可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武传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惊喜是不可以先说出来的。“一会儿就到了,你别急。五哥向你保证,那绝对是个让你忘却烦恼的好地方。”
见从武传嘴里套不出话,武子铃有些气闷,索性不再开口了。他看向窗外忙乱嘈杂的人们,不禁微蹙眉,他实在不喜欢热闹嘈杂的地方,所以甚少到大街上走动。
马车约莫又行走了一刻钟,终于停下来了。
“到了,我们下车。”
车夫开了车门,武传先行下马车,武子铃随后也下了车。
一下马车,武子铃旋即看到眼前的含翠楼,他怔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语气不悦的说:“五哥,你说的地方是这里?”不会吧?五哥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
“没错,就是这里。”武传笑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要回去了。”武子铃不感兴趣,转身就走。别开玩笑了,要他把时间浪费在这儿,他宁可在花园中抚琴弄花。
武传连忙拉住弟弟,好言劝道:“八-,你先别走。难道你不明白五哥带你到这儿是用心良苦吗?看看你,都已经二十二了,每天除了抚琴弄花外,就会说些五哥听不懂的话,现在五哥让你见识一下何谓男人。我们都已经到含翠楼的门口,八妹就别不好意思了,随五哥进去开开眼界也无妨啊!”
见弟弟仍不为所动,武传也不让他有反驳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把他推进含翠楼。
因为是被推进去的,所以武子铃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人还没站稳,含翠楼的秦嬷嬷就眼尖的向他走来。
风韵犹存的秦嬷嬷双眼含笑的招呼道:“哟,这位俊美的公子,来来来,这边请坐!”
秦嬷嬷阅人无数,她看武子铃略显慌张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第一次上青楼,她一脸热络的轻拉他在椅子上坐下,带笑的继续说:“敢情公子是第一次上我们含翠楼,我们含翠楼的姑娘个个甜美柔媚,环肥燕瘦一应俱全,不知公子喜爱什么样的女子?或者要我为公子介绍几位?”
她见武子铃肌肤赛雪,比含翠楼里任何一位姑娘的皮肤都细女敕,秦嬷嬷不禁探手去碰触看看。
武子铃满脸厌恶的看著秦嬷嬷向他探来的手,肥肥油油的,好恶心!他立刻举起手中的玉箫挡住秦嬷嬷的手,满脸厌恶的看著她。
“秦嬷嬷,你就别折腾我家小弟了。”武传含笑的一边说一边朝他们走来。
听见武传的声音,秦嬷嬷旋即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语调也柔了许多。“真是稀客、稀客,五公子这么久都没来我们含翠楼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五公子吹来呀?我们家翠玉可想死五公子-,每天都向我念上好几回,害得我差点就要请人人大轿到武家庄请人了呢。”
“哈哈哈!不需要秦嬷嬷的八人大轿,我这不就来了吗?另外还带了八弟一起来呢。”武传朗笑道,秦嬷嬷的一番话很是中听。
“原本这位就是八公子啊!我还真是有眼无珠呢。”
“秦嬷嬷,听说你们含翠楼最近来了位含烟姑娘,八弟就让含烟姑娘伺候好了,我还是照旧。”武传邪笑著,在这烟花之地,他不需要太正经。
“当然,当然,只要五公子一句话,我就算会得罪其他客人,也一定照办。八公子,请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到柳仙阁去见含烟姑娘。”
武子铃瞪了武传一眼,为了不想让五哥丢脸,他只得乖乖的跟在秦嬷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全身长满了虱子一样。
平城街道的暗巷中,有位身手矫健的蒙面人,她眼神冰冷的环顾四周,在确定无人时,纵身跃上,轻松地翻越沈府的围墙。
进入沈府后,欧阳傲儿立即压低身子,熟稔的往她要去的方向疾行。
欧阳傲儿的脚步,一点也不因漆黑的四周而停顿,显然她对沈府的地形已有相当的了解。冉经过一个长廊,她的目标就在前方。
突然有脚步声朝她的方向走来,欧阳傲儿轻轻一跃,便跃上屋顶,一方面是闪躲来人,另一方面是要观察来者是何人。
只见两名士兵持刀走过长廊,他们只是做例行性的夜间巡视。待士兵走远后,欧阳傲儿立刻从屋顶上跳下。
哼,狗贼!竟然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才几日不见,就已加强了戒备。
看来,她得更加小心才是。
今日即使要了她的命,她也非得要报杀父之仇不可!
她,欧阳傲儿活著的目的,就是为了报杀父的血海深仇。
从她懂事以来,师父宋亭恩告知她杀父仇人是前朝宰相沈元亮的那天起,她就等著今日的到来。
杀了狗贼沈元亮,以报杀父血海深仇,是这十几年来支撑她活下去、并且变得更强的动力与信念。
黑暗中,欧阳傲儿显露在外的双眼是冰冷的,也是狠绝的。
欧阳傲儿脚步轻悄的来到沈元亮卧房外的角落处,看到房外有两名士兵在守卫,她抬起地上的碎石子,曲指一弹,轻易的点住两名士兵的穴道,他们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
她从角落轻盈的跳出,抬头探了探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撬开房门,她不动声息的朝大床逼近。
在黑暗中,欧阳傲儿隐约可见躺在床上的人仍熟睡著,她立刻拔出腰间的匕首,从唇间溢出冷冷的话语足以让人冰冻,“狗贼,你的死期到了!”
随著话声,她手上的匕首狠狠地落下,但躺在床上的人似早有准备,在匕首落下前翻了个身,身手俐落的踢飞了欧阳傲儿手中的匕首,并迅速拔出长剑。
欧阳傲儿退了一步,右手拔出背于身后的邪灵妖剑,待看清眼前的人,她冷哼道:“你不是狗贼沈元亮!”
段-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道:“不管你是谁?你都太天真了|.”
才一说完话,段棋就猛然朝欧阳傲儿攻去。
欧阳傲儿迅速举剑挡住段棋的攻势,依目前的情况对她来说极为不利,她利用闪避段-的攻击,乘机急退出房外。一到外头,她的身手明显的俐落许多。
面对强敌,欧阳傲儿使出邪灵剑法第一式“狼飞狐旋”,瞬间,邪灵妖剑飞出,似懂欧阳傲儿的心思般,发出一道道锐利冷寒的剑气朝段-射去。
段棋勉强挡住几道向他射来的剑气后,也做出了反击,他使出龙翔剑法第一式“飞龙在天”,挡住了欧阳傲儿的攻势。段棋按著使出第二式“傲龙翻腾”,他手中的龙翔剑如龙般朝邪灵妖剑攻去。
眼看邪灵妖剑有败退的迹象,欧阳傲儿更加运气将内力提升,使出第二式“妖言惑心”,邪灵妖剑瞬间发出千万道如寒冰般的剑气,每道剑气皆能穿透山石石。
霎时,邪灵妖剑与龙翔剑的对峙发出道道的光束,爆发出阵阵的巨响,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躲在一旁观察良久的沈元亮,见机不可失,迅速拍了三掌,顿时屋顶、墙上出现了二十名他早已安排好的弓箭手。
下一瞬间,二十支弓箭齐向欧阳傲儿射去,她分神的以气护住身子,在月复背受敌的情况下,欧阳傲儿明白自己毫无胜算,也撑不了多久。
懊恼的同时,她也已寻好退路,在剑入鞘的同时,欧阳傲儿也往墙上飞跃而去。
她扬掌打落几名立于墙上的弓箭手。但自己也中了段棋袭来的掌风,吐了一口鲜血,她动作不稳的挡落几支箭,却因一时的晕眩而来不及躲过另一支朝她射来的箭,结果那支箭射中她的左肩。
欧阳傲儿轻喘著气,负伤疾行,肩膀上的箭伤及内伤让她疼痛的拧紧双眉。不过坚强的意志支撑著她,血海深仇未报,她绝不能死在这儿。她以轻功跳跃过几道墙后,终于惊险的逃出沈府。
眼看刺客逃出府外,沈元亮忿忿的大吼:“一群饭桶!给我追,今晚一定要见到刺客的项上人头,否则就拿你们的来见我。”
他在朝时,为了赢得皇上的宠信,树立了不少敌人。现在他每天提心吊胆,深怕仇家前来寻仇,所以早有万全的准备。
“是!”
含翠楼的柳仙阁内,当红花魁含烟姑娘正弹奏著古筝;她已经弹了一个时辰的古筝。
此刻,含烟纤纤玉手虽抚著弦,心里却为眼前的武子铃所迷惑著。
他真是位翩翩美公子,一身的雪白所散发出的贵气,让含烟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含烟自幼便被卖到含翠楼,秦嬷嬷见地生得漂亮,便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在她及笄那年,秦嬷嬷让她以丫鬟的身分,在翠玉姑娘身旁学习。
如今,她已十九岁了,也如秦嬷嬷的愿,成了含翠楼的当红花魁。
在这里,她是自傲的,因为秦嬷嬷让她只卖艺不卖身。
但在武子铃的面前,含烟却觉得自己是污秽不堪的。
就像此刻,他一脸专心的聆听她所弹奏的古筝,她心不在焉的弹错了几个音符,他旋即微拧了眉,他是懂得古筝的。这看在含烟的眼里,无疑又是一项挫败。她引以为豪的技艺,在他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
停下抚琴的手,含烟以眼神示意丫鬟斟酒,她脚步轻盈的来到桌前坐下,含羞带怯的说:“含烟献丑了,还讲武公子见谅才是。”
“不,含烟姑娘琴艺精湛,怎说是献丑呢?”武子铃客套的说著,心里著实不喜欢虚伪的自己。
“承蒙公子不嫌弃,含烟自当先干为敬。”说完,含烟举起酒杯,优雅的喝下。
一喝完,一旁伺候的丫畏随即斟满酒杯。
含烟眼神柔媚的看向武子铃,内心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但武子铃在她眼中、心中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含烟敬公子一杯,盼公子能记住含烟。”
面对含烟的盛情,武子铃难以拒绝,他爽朗的举起酒杯,仰首喝下。
放下酒杯,含烟笑道:“武公子果然豪爽。”
“含烟姑娘过奖了。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如果含烟姑娘不嫌弃,在下敬含烟姑娘最后一杯。”
闻言,含烟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是吗?”她讷讷的说著。唉,送往迎来的日子,不是她所能选择的。
喝完杯中的酒,武子铃随即站起身,走到门前,转身面对含烟,双手作揖道:“在下告辞了。”
其实这趟含翠楼之行,武子铃的心中是感叹的,含烟姑娘相貌虽美,但却美得没有丝毫灵气。
方才听含烟姑娘所弹奏的古筝,论技巧是绝对纯熟的,但情感的表现呢?从她所弹奏出的音律间,常会流露出几许无奈与落寞,让他轻易的窥探出她的心是空虚的。
“让含烟送公子出柳仙阁。”含烟娇羞的说。
武于铃赶忙制止,“不,含烟姑娘请留步,在下认得出阁的路,可自行出阁的。”
“那……含烟不送了。”她神情落寞的轻喃一句。
武子铃走下楼梯后,总算是松口气,也放缓了脚步,在灯笼所照射的微光下,柳仙阁的景致是值得欣赏的。
他闲散的走到树下,在树的枝干间系上了一个秋千,他好玩的轻摇著秋千,看著-千荡啊荡的,他觉得秋千这个点子还算不错,可以考虑在自家庭院做一个。
突然,阴暗处传来脚踩到树叶的声音,武子铃轻移步伐,好奇的走过去。
“谁?是谁在那里?”
才一走近,就有个黑影朝他倒来,他俐落的一闪身,轻易的闪过向他袭来的东西。
“?”的一声,又没了声息,他以脚轻踢了下地上的东西。
软软的,一动也不动,像……就像一个躺下的人!武子铃赶忙蹲,将那人拉到有光线的地方。
猛一看,武子铃被这人的伤势吓到了,立刻扯下这人蒙面的面巾,又是一惊。
原来她是位女子,但救人要紧,武子铃无暇多想,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她的气息微弱,若再不救治,只怕命在旦夕。
他连忙折断她肩膀上的箭,看她嘴角的血渍,而箭伤所流出的血又是黑色的,很显然那支箭是淬了毒的。
武子铃迅速的从腰间取出他三哥特制的解毒灵阳丸,让她吞下,然后轻轻的将她扛于肩上,提气使力一跃,施展轻功,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