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芳,你不会真的要在这种时候去淡水吧?天快黑了。”战安树将书包往后一甩,以倒退的步伐,边走边问着眼前嚼着口香糖、满脸不在乎的女孩。
春天多情的风撩拨着女孩俏丽不安分的短发,裙下是修长的腿配上篮球鞋,此时正毫不犹豫的朝捷运站前进。
“这时候搭捷运看灰蓝的天空正是时候,跟不跟随你,小毛和阿德还在“芳邻”厮混,你可以去找他们,我又不勉强你。”说着,石芳吹出一个大泡泡。
其实石芳很怕战安树不跟来,以时间推算,此时搭捷运去淡水可看尽沿途景色以及多变的云彩,但回程就嫌晚了,若没有战安树,她不太敢去,只是,她并非嗲声嗲气爱撒娇的女孩子,于是用硬邦邦的口气回他。
“要不,找小毛、阿德一起去!”人多热闹嘛,这是战安树的座右铭。
巨蟹座的他把这个小团体当成一个家,凡事一起行动乐趣多,而且增进兄弟感情,没错,是“兄弟”,他从来没把石芳当成女的。
“你来得及吆喝他们过来就到捷运站找我,我懒得再绕去“芳邻”。”说着,她转入只有这所学校的学生才知道的捷径,从这儿,只要躲得过教官、纠察,可以省下十五分钟路程到达车站。
战安树扁扁嘴,“算了,以你这种速度,我用飞的也来不及,认了,就我陪你去吧!”说得一副勉强的样子。
石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心中却漾起一朵微笑,她早知道安树会陪她,而且两人的家住得近,下车后可一同走路回家。嘿!她跳了一格水沟盖,裙角扬起和心里同样的笑容。
石芳以前就不爱准时下课回家,常常一个人搭火车四处玩,但是一个人乏味多了,自从认识安树之后,她便常扯着他闲晃,非要混到天黑才肯放人。
每一次安树都先反对,然后投降,常常玩到太晚了,才骂着石芳回家。
像现在,晚上七点整,他们还在淡水码头边,刚适应黑暗的眼睛看着港边停泊的小船。
“喂,小姐,看够了没?我们还要走回车站咧,你走不走?”战安树垮着双肩,无奈的问。
“喂,你这次又拿班上第一名啊?”石芳问,根本没有起身的念头。
“干嘛?”战安树不想谈考试,这种问题他尽量不谈,要不怎么办?告诉石芳他真的是随便念念就考这样?石芳恐怕会把他丢进河里。
“我“商数”考鸭蛋。”石芳斜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今天她有点气恼的原因。
“谁教你上课要趴着睡?”石芳惹上“白毛怪”全年级皆知,她大剌剌的在讲台前第一个位置呼呼大睡,气得白毛怪差点把她丢出四楼窗口,后来罚她跪走廊,轰动一时。
“要不然怎么睡?假得要死的撑着难看的眼皮在那儿钓鱼?”石芳火了,粗声粗气的吼回去。
“你就不能不睡!”安树也气恼,多少人想挤进这所学校,她挤进来后竟用这种态度求学。
“我……画画画到天亮,睡一下会死啊!”
“你……”他实在没辄,跟这种人谈逻辑只会累死自己,“我实在搞不懂你怎么会来念商专,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学校,但也有很多人望尘莫及咧,你干嘛来占人家的名额。”他很想敲醒那颗太放纵自己的脑袋。
“你凶什么凶,好了不起啊!数理天才!”石芳又气又酸的顶他。
石芳忿然的去下安树,气冲冲的大步离开。
“石芳──”这死丫头,他实在很想一掌打死她的任性。
“你别抓我,放开!”石芳挥开安树从后方伸来阻止她前进的手。
“你很不可理喻哦!有时明明是兄弟,有时又骄纵得让人很想揍你。”安树大吼。
石芳定住了脚,泄气了,突然鼻酸──对、对、对,我就是哥儿们!你这白痴!
那哀凄的红眼让战安树吃了好大一惊,石芳会哭?!
他一时呆怔住,松开了石芳纤细如女孩──不,本来就是女孩的手臂,低头看着自己大而有力的手掌。
直到石芳快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突然惊醒的追上去,静静跟在她身后两步远,低头踩着她娇小的影子前进。
第一次安树察觉到石芳是娇小的,相形之下,高头大马的他好像欺负了她,这……石芳是女孩?这……她是女孩没错,但,在他几个死党面前,她根本是哥儿们啊!
回程的车里,只剩寥寥无几的乘客,石芳跪在椅子上,手肘抵在窗台上撑着脸颊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摇晃小腿打拍子。
她又像没事一般了。
战安树不想太引人注目,乖乖的坐在位子上,却不知道这俊逸的外表,依然招来了右前方两个迟归的别校女孩窃窃私语。
这使他感到烦躁,他实在很厌烦那样的眼神,女孩子怎么会这样大胆咧?大胆到让他受不了。
“喂,你坐正好不好?”此时石芳就派上用场了。
老实说,石芳长得不差,长长密密的睫毛覆在深深的明眸上,小巧的鼻和笑起来抿成一线的唇配上两个酒窝,模样活月兑月兑是个洋女圭女圭──只要她不开口大笑或表情不耐烦。
可惜,那样一张可爱的脸配上倔强、任性、中性化的动作之后──唉,战安树摇头。
“石芳,拜托你转过来好不好?”他再次压低了嗓门要求。
“干嘛啦──”
他侧身挥手一拍,石芳知道答案了,右前方又出状况,她斜睨了安树一眼,不耐烦的转身坐好,马上换了一张甜美笑脸,往安树身上磨蹭去,一手顺势放在他修长的大腿上,然后缓缓的张开眼,长睫毛眨了眨之后,不避讳的朝右前方那两个外校女生看去,而且就这样看着。
那两个小女孩吓得坐立难安,不出三秒仓皇失措的换到另一节车厢去。
状况处理完后,她恢复原本的坐姿,继续看她的夜色,反正这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和战安树的默契早就练到了不需言语便可以轻松解决,也不必讨论战绩,反正每次都成功。
只是这次却让安树发呆了一阵,他闻到石芳短发跳跃传来的馨香,又是某种女性特质震了他一下,她怎么像女孩一样香香的啊?以前都没发现她有……
“嗯,你很变态喔!”石芳突然转过头来冒出一句。
像被发现心里正在想的就是颇变态的事,一时他只能呆呆的望着石芳。
“长得人模人样,干嘛不去追个女孩来当女朋友,每次都抓我代刀,你不担心哪一天真的想追的时候,对方怀疑你和我是情侣,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解释。”石芳自己倒不担心会有男生因而却步不敢追她,真是奇怪!
“目前那女孩还没出现,而且,我的条件很高,她若可以达到,自然不会愚蠢到误会我们。”战安树用他一贯的逻辑推理做乐观的盘算。
目前还没出现……石芳深吸了一口气,这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她干嘛为此又是一阵心悸?
“你八成得孤家寡人一辈子了,以你提出的条件找得到其人我输你,多往梦里去吧!”石芳泛起讥诮的笑容。
奇怪,这石芳心情又好转啦?
战安树倒是想和石芳谈点认真的事,“石芳,我问你,如果我没记错,一年级入学时,全校入学成绩前十名上台领奖时,你就站在我旁边对不对?”
石芳瞥了安树一眼,她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有人可以将制服穿得这么挺拔帅气。
“那你为何后来用这种成绩示人?我不相信这儿的功课你念不来。”
“我没兴趣!”这儿是被逼进来的,而且以她的成绩可以上更好的学校,只是在她争取不到念美工校时,恶意选上她最讨厌的商科,赌气加放弃,这点战安树应该了解,于是她反问,“那你呢!以你的成绩干嘛来屈就念专校?”
“我有兴趣!”他刻意反驳。
“你放屁!”石芳一点都不客气。
“下星期开始,我帮你补微积分。”战安树不容人反对的宣布。
“随便你。”石芳又恢复那不在乎、无所谓的调调。
微微灌进车厢内的风伴着石芳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唱,附和着火车的节奏,战安树觉得时光似乎停止了。
☆☆☆
“小毛!”石芳远远就招着手叫住还在对街的死党,挥着手一蹦一跳的穿越马路。
“你今天不用上课?”小毛说的是战安树所教的微积分。
“快溜!他要追来了──”石芳扯着小毛的书包背带,打算结伙逃亡。
还没跑离三公尺,背后一个长腿长脚的人已大步追上来,大吼着:“石芳──”
没有两三下,她已被一只长手臂紧紧勒住脖子,“死小孩,敢跷我的课!”
“唉哟!喂、喂,我快踩不到地板啦!”
战安树这才松手放开她。
“喂,今天别去那家速食店好不好?我发现一家泡沫红茶店不错。”石芳兴致高昂的建议。
“干嘛?我们是去看书还是聊天?你要不要找灯光好气氛佳的?”战安树不晓得她的脑袋瓜在想什么。
“今天小毛也去啊,我又没说要上课。”石芳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小毛指指自己,“我去干嘛?”
“喂,我们是三人行啊!你怎么一副撇清的姿态?”石芳捶了小毛一拳。
“嘿嘿。”小毛笑得很怪异。
战安树马上意会,这猎艳快手不知又盯上了哪一班的妞。
“这次又是哪一班的?”战安树问得很自然,石芳这下也反应过来了。
“你又换目标啦?”石芳望着这个和战安树一般高,长相斯文俊美的男生,“上次六班那一个维持不到三星期?”
“啧,石芳,女孩子不要太聪明、记性太好,这样会吓走很多男孩子。”小毛语重心长。
“她不用太聪明,瞧那副模样,不穿裙子简直就像个男的,光这一点就可以吓跑所有男生了。”战安树不知死活的说这种话。
“战、安、树──”石芳扬起一脚飞腿,在他臀部盖上篮球鞋印。
然后,三人边玩闹边走向公车站。
上车后,他们习惯霸气的占住最后面的位置,石芳靠窗,安树坐中间,小毛在另一边。小毛常坐不住,每次朝窗外望去,一有等公车的女娃,他就翻山越岭攀着窗沿对外吼叫:“你好漂亮喔!”惹得车外女生害羞,车内女生白眼斜瞪。
要命的是,石芳也跟着一起叫。由于都坐着,男生、女生的制服看来一样,常常在他们三人鱼贯下车之际,才有人发现其中一人是女生。
“喂,战安树,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我这次的目标?”小毛明明自己想昭告天下,还一副为满足大伙儿好奇的大善人模样。
“反正几个礼拜后你就又换人了,我干嘛好奇?”
“喂,我告诉你,这次不一样,真的,我以前都没发现学校里有这么正点的,直到上礼拜才遇见,哇靠,惊为天人,而且她很乖咧,安安静静又美美的,气质多好你知不知道。”一提起话头,小毛就沉醉在他的思春情怀里。
“哪一次你不是这样说?”石芳不以为然的“吐槽”,“而且你很低级,见一个换一个,根本坏透了,却又喜欢追乖乖牌。”男人!石芳嗤之以鼻。
“唉!这点你懂什么?”说着,就搭着战安树的肩膀,称兄道弟的走在前头,不理石芳那管不住的舌头。
“喂,我们来谈谈男人的事,我告诉你,是国贸三班的。”小毛巴着战安树,他就是这样,若有事要告诉你,一定得听他说完。
“哦。”战安树冷冷的回答,眉头皱了一下,三班?不会那么巧吧!
“叫林蔓如。”
林蔓如?!
战安树深吸了一口气,脚步骤停,冷冷的瞪着小毛,害得在后面踢石子的石芳险些撞上铜墙铁壁。
“干嘛?!”小毛缩了缩下巴,吓了一跳。
“干嘛呀?”石芳抬头看,同时发问。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战安树认真的揪住小毛的衣领,神色严肃。
“林……蔓如。”小毛怯怯的回答。
“不准你追她!”战安树斩钉截铁的发怒道。
“为……为啥?喂,你放开啦!有话慢慢说,我快被你勒死了。”小毛突然清醒,要不是怕他断气,战安树的手才不留情。
石芳也觉得好奇,战安树认识林蔓如?他不是一向不太注意学校的女生。
战安树一双手被小毛甩开后,一时仍紧握拳头,却回答不出来原因,反而一迳的往前走,把石芳和小毛扔在后头。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小毛拍了一下战安树的肩头。
他突然停下脚步了,石芳真的一脸撞上他结实的后背。
“站好。”战安树快手快脚扶正石芳,一脸要严肃宣布大事的神情。
不知为何,石芳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我……我要追她。”战安树-腆但又坚持的说。
一时,小毛和石芳都呆怔在街头。
尤其是石芳,全身是被抽掉神经的空虚感,她担心、忧郁的事来了,但是……
头一低,石芳率先走出眼前两个男孩的僵局,她既然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何必让人知道她的苍白及晕眩。
“各凭本事,而且我“埋伏”这么久了你才说。”小毛扬起同样英气的剑眉,直直瞪进战安树的黑眸。
一双晶亮、坚定不移的眼睛,望得小毛冷汗直冒,但是,要他就这么放弃,他才不干。扬起不屈不挠的下巴,他坚定大步的追上石芳。
随后,安树也来到石芳右侧。她想:为了一个未追到手的女孩,两个死党险些撕破脸,还好他们能克制下来,算──不错吧!
“喂!两位兄弟,君子之争,OK?还有你们吵归吵,可不准影响我们的感情,如何?”石芳构上他们颇高的肩头,纯然哥儿们调解的方式。
两个情敌不吭声,但多年来的默契让她知道,目前暂时是同意了,只是她的眼前突然浮起一个画面,会不会以后站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那个叫林蔓如的女孩,而不再是她?
☆☆☆
进了家门,石芳将书包一丢,迳自往书房走去,那是一间三面采光的房间,石芳的爸爸用大片玻璃窗将光线收尽室内,其中一个角落摆放石芳的书架及散置一地的颜料。
画布上一幅未完成的人物画像静静的与石芳对望。
画里是战安树倚在校园一角栏杆上微笑的俊帅模样,风吹起他前额的发,背后一片亮绿,映得他雪白的衬衫更加硬挺,阳光遍洒四处的身上。
这是石芳心中永恒的战安树。
突然,铃声划破宁静,石芳拿起分机。
“喂,找哪位?”
“请问石芳在家吗?”
陌生的声音,谁呀?石芳狐疑的看看话筒,防卫性的开口,“她不在,你哪位?”
“我是童首杰,她救国团的朋友,可不可以请你转告──”
“童、首、杰!”石芳大叫。
“石芳。”
“对!你怎么……你在哪儿?”石芳既惊讶又高兴,突然有点语无伦次。
童首杰倒爽朗的笑开了,这个小他两岁的女孩永远藏不住情绪,他就欣赏她这一点,当然,她的乐观、懂事、粗中带细、爱照顾人,在在令他印象深刻,所以去年寒假活动结束后,他一直和她保持书信往来,至于电话,这是第一通。
“我考上台北的学校了,现在人在台北。”
“真的?!怎么现在才通知我?害我以为你……”石芳不太好意思说。
“没考上。”童首杰知道石芳一定以为他没考上大学,所以不好意思主动询问,结果这一段日子他是忙着适应新鲜人的生活,不是石芳担心的那样。
“唉……”真是的,小看人家了。
“不是的,我是忙着选课、排课、找房子、适应一下台北的新生活,抱歉,让你担心了。”
“那……该请客-!”石芳淘气的说,也想和这个颇聊得来的大哥哥见面。
“明天。明天去接你下课如何?”童首杰本来就想约石芳见个面,没想到石芳竟先开口,让他的心顿时温暖了起来。
“不要麻烦了,你的学校和我的学校中间点在士林,士林熟吗?如果可以,我们约在士林捷运站门口,你觉得呢?”
“可以,五点半可以吗?”
“可以。”
挂上电话后,石芳回到画像前面,但无心作画,轻点着画中男子的脸颊,宠溺的笑说:“怎么这么傻咧?我是美女呢!不、知、珍、惜!”
☆☆☆
下午第二节空堂,战安树和小毛照惯例在“芳邻”鬼混,等着石芳加入,这是他们三剑客的默契,只是今天怎么等都等不到石芳。
“喂,石芳今天没上课吗?”小毛问战安树,从上次勒颈摊牌事件之后,他对战安树便是这种态度。
“不知道,我今天没去找她。”林蔓如的事就够他烦了,没心情去找她,所以战安树只是耸耸肩。
“要不要去文艺社找人?”小毛建议,因为石芳花在文艺社的时间比课本上多,若有事耽搁了她,大概都跟文艺社有关。
“我想她也只有可能在文艺社,走吧。”战安树戴上随身听的耳机,走出“芳邻”。
一爬上位于B栋三楼最旁边的文艺社时,战安树就看见石芳正和一个背对他们的男生说话。
石芳可能说了什么,那男生回头一看见战安树和小毛,便匆匆从后面那座楼梯离开。
“干嘛?”战安树指那个看似逃跑的背影问。
“没什么。”石芳将信揉了揉藏在身后,“要不要进来?没人,我只是来拿一本书。”结果一耽搁,已经没什么时间去“芳邻”。
“他是谁?”战安树故意问得不在乎,因为心里有股怪怪的感觉,但却说不上来。
“没什么。对了,怎么样,两个情敌有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协议?”石芳刻意换个话题。
战安树笑了笑,搔搔头,“我没有他的脸皮厚,所以一切未知。”顺手指指那个脸皮厚的人。
“少来,一想到情敌是你,我就凉了半截,我看我做个顺水人情帮你算了。”这是小毛想了一晚所做的理智抉择。
“答应我,你最好的帮忙方式就是──消失在林蔓如面前,拜托。”他可不敢奢望小毛帮忙,倒是找石芳帮忙还有可能。
“你真的决定退出?”石芳停下翻书的手,认真的问小毛。
“要不然怎么办?这小子从来没表示对女人有兴趣,这次第一次发春,我兄弟做假的?当然要有成人之美啦!”小毛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扯出但书,“但是我想还是别帮忙,否则届时自个儿难受还惹来一身腥。”他不太高兴的撇了撇嘴。
“但是没人帮我……”战安树迅速的流露出巨蟹座依赖人的本性,恳求的眼神转向石芳。
结果连小毛也用鼓励的眼神询问她。
“你们……”石芳没有想到她必须帮自己喜欢的人追女朋友。
“帮他啦!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家伙样样皆通,唯独爱情松松吧?”小毛度量大、风度佳的游说着石芳。
“小毛……”石芳实在有点惭愧,她和小毛同病相怜,但他都如此重友谊了,她怎能像个瞥扭的小女生?
想了想,石芳抬头拍战安树的胸脯,笑说:“看我的吧!放心。”
“真的?”战安树越过桌子来到石芳身边,双手捧住她的脸,只差没感激的吻下去,肉麻兮兮的说:“石芳,你真是我的再造母亲,唉!我已经烦恼一天了!”
这人也奇怪,小毛没说要追林蔓如之前,他先生他一副诸事不急、白雪公主未出世的模样,才不过一天的光景,他已经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石芳的心跳不太规律,面对安树那双浓眉大眼,深情对望,她差点凑上自己的唇,“放开啦!”她粗鲁的拍掉安树置于颊上修长的手。
“是、是、是,那么,太后,下了课先请您吃冰如何?”安树调皮谄媚的说,而且吃人嘴软嘛,那时石芳想不帮可不行。
“我说会帮就会帮,你不用贿赂。”石芳非常了解他的动机。
“唉,好啦,好啦,下了课去士林吃点东西商议一下也好。”战安树这次的提议没有一点贿赂的嫌疑。
“我今天有事。”石芳静静的回答。
“什么事?”战安树习惯性的去问清楚石芳的一点一滴。
“你管我。”都快有女朋友的人了,还一副很好奇其他女生的模样,石芳实在拿安树这种少根筋的样子没辄。
战安树突然征愣了一会儿,石芳今天怎么了?他觉得石芳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才想转向小毛用眼神问问他有没有发现石芳的异样,哪知这小子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也许是自已多心吧,昨晚他想了一夜,看看小毛趴睡的姿势,他依样学样,喃喃对石芳说了一句:“石芳,那林蔓如的事先谢了。”然后沉沉睡去。
看着战安树俊挺的五官,石芳克制自己别去碰触。他浓密的眉毛、深遂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及略带菱角形的嘴,在在都令她窒息,但她知道绝不只是外表吸引人这么单纯,安树的风趣、体贴、善心、乐观,更让她牵肠挂肚。
相较之下,她反观自己的不坦白、不可爱,难怪安树压根儿没把她列入考虑。
望着望着,她先行离开了文艺杜,就让他们睡吧!
☆☆☆
步出捷运站,石芳就看见童首杰迎面而来,依然是那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模样。
“哟,等很久了吗?”石芳看了一下表,五点四十分。
“还好,从山上下来还算快。”童首杰看着依然俏丽的石芳,“小女生变漂亮了。”他敏锐的察觉出眼前这小女孩有一丝丝成长的韵味出现。
“哪有?”石芳有点害羞且不习惯,平常小毛和战安树很少把她当女孩对待,童首杰的直爽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谈懋爱了?”童首杰随口说说。
“哪有这么惨?”石芳自娱的回问,瞪着圆圆大大的明眸,有点调皮有点认真。
“真的谈恋爱啦?”这下他认真了起来。
“说失恋可能恰当些。”石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他模模石芳不太服贴的发,“谁这么没眼光?”
“唉呀!骗你的啦,没恋爱谈怎么会失恋?但是我要纠正你喔!不要说人家没追我就没眼光啦!我这么像男生,谁会知道我是女生?”她转转眼珠,睨了童首杰一眼。
“有人怀疑你的性别?他们瞎了吗?”
“小童,别骗我,以你这种口才及哄女生的段数,我才不信你没女朋友。”说着,石芳真的笑得较为开朗,毕竟她也是女孩呀,对方真诚的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真的让她很窝心。
“我不是哄你,石芳是真的很漂亮。”童首杰不避讳的说。
说得石芳突然害噪起来。
“好热,去吃冰好不好?”石芳提议。
“好啊,上车。”童首杰突然指着路边的机车。
“你的车?”
“嗯,刚买的。”他在计画周全后才找石芳的,无论是课业、宿舍,以及可以方便载她的机车及安全帽。
石芳注意到车侧有两顶安全帽,“这……”她指着其中一顶看来像是女生用的安全帽,怕是另一个女生专属的束西。
“特地为你买的,你试试。”
石芳不是白痴,小童的用意很明显,但她有多余的心思接受吗?
“这……”她迟疑了一会儿。
“我知道今天要载你,注意安全总是没错,你觉得呢?”童首杰避重就轻,他不想太快就吓着石芳。
“喔。”这话让她舒坦了些,她才扣上帽子的环扣,坐上机车。
“抱好。”童首杰转头命令,拉了石芳的小手往自己的腰上环绕。
“抱……”石芳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将手伸回来了。
一到冰店门口,石芳一骨碌跳下来,侧坐机车真是恐怖,虽然车行不过几分钟,石芳仍差点沿路尖叫。
“不习惯坐机车?”童首杰体贴的问。
“侧……侧坐好可怕,好像要掉下去。”石芳咽了咽口水。
“下次记得换上长裤,还是现在我带你去买。”
“不,不用,不用,反正我们在士林逛逛就好了,不太用到机车。”石芳像摇波浪鼓般摇着头,她真的很不习惯。
“不让我送你回去?”童首杰一脸沮丧的表情。
“等一下再讨论啦!”石芳赶紧踏入冰店,好热,她感觉到压力了。
☆☆☆
直到吃完冰、逛完夜市,童首杰都没有再用机车载石芳,边聊边绕,走了将近两小时,来到了捷运站口。
童首杰迳自到贩售机前按了两张票。
“你怎么按两张?”石芳以为他按错了。
“我送你回家。”
石芳心中五味杂陈,答不出任何话来,他有车却愿意陪她散步闲逛,只因为她害怕而愿意陪她搭捷运……这,石芳知道,她女孩子的特质一点一滴因为童首杰的呵护而复苏了。
在车上,童首杰依旧和石芳谈天说地,一下子石芳就该下车了。
“我们一起下车,你不用出站就可以再坐回去,这样省一笔,捷运的车票很贵。”石芳其实是怕他还要送到家门口,真的,突然面对男生这样的呵护,她想像平常那样直来直往,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童首杰看得出石芳的为难,于是不再坚持,只好点头答应。
“我陪你等车来。”这点礼貌总该做到,石芳坐在月台的候车椅上。
“今天真的很高兴,要不然我几乎很少下山,谢谢你,石芳。”
“彼此彼此,本来我也挺闷的,现在好多了,喔──车来了。”
“这捷运的速度有时快得令人讨厌。”童首杰搔搔头笑了笑,然后灵活的跃上火车。
石芳挥挥手,石芳看着童首杰和旁边站立的人群,原来他这么高,怎么一直都没发现?那条旧旧的牛仔裤将他修长的腿衬托得更是帅气,小童大概和安树一样高吧!
奇怪,在小童身边她并不觉得他高大,但怎么觉得安树像棵树一样?
石芳想着想着,循着往常的路线走出捷运站。
“石芳?”一个熟悉的男声。
她皱皱眉,不会吧!是战安树?!
回过头,战安树坐在花圃石栏旁,正慢条斯理的朝她走来。
他怎么一副等很久的不耐模样?
“你……你怎么在这儿?”真的是在等她?
“你去哪儿?”他的口气不友善,凡是正常人都可辨识出来。
“你怎么啦?”石芳抬高手想探探他的额温,这家伙发烧秀逗了?
他粗鲁的拍掉石芳的手,“你知道我和小毛睡了几节课?”
啊?!
“对、对不起!”石芳虽在道歉,却忍不住想笑。
“结果我和小毛到士林吃冰,竟看见你悠哉悠哉和男生闲逛。”这才是他愤怒的主因。
“你们有看见我?”石芳有点讶异,随即反问:“既然看见了干嘛不打招呼?神经!”
“谁敢叫你啊!难得的约会!”战安树不知为何,明明是担心她,却忍不住酸她。
“你──”石芳听出了他口气中炸药的成分,“你无聊!”她懒得解释。
“他是谁?”安树以一副老婆外遇捉奸在床的模样询问着。
这下石芳更火了。
“你管那么多!”她就是不说,最好气死这棵树,“反正我难得约会,难得有人追,搞不好明天就没了,你管他是谁?!”太过分了,每次都把她当成没人要的跌停板。
“要命!他真的要追你!”战安树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去死……”石芳狠踢他一脚之后,气冲冲的往回家方向走去。
“那你一谈恋爱,哪有什么心思帮我。”
她就知道,一定就是为了这档事,条地她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说:“安树,不要为了一个女孩搞得不像原本的你。”说完,她自顾自的走,倒是安树突然愣在街头。
石芳生气了?!
该死!他在干嘛?
刚刚在士林看见她和那个男孩,冲上脑门的窒息感是那么不可思议,所以才在捷运门口傻等,怎么一见到她就上火?该死,他到底怎么了?
是被林蔓如的事搞得失常吗?一定是的,连石芳也这么认为,不然他满脑子的混乱该做何解释?
☆☆☆
一整天,石芳都没踏出教室,小毛和安树就在楼下教室,她不想碰上他们,突然瑞玲拿来一罐利乐包饮料摆在石芳的桌上。
“战安树要我拿给你。”瑞玲没有多说什么,语气冷冷的。
虽然在同一班,瑞玲和石芳并不特别熟,除了她们共同认识战安树之外,其他时间她们很少交谈。
石芳当然知道瑞玲的心思,问题是,对她有敌意没用啊!战安树喜欢的是别人,石芳实在很想告诉瑞玲,想要射敌箭最好去找国贸三班的林蔓如,她搞错对象啦!
很多人相信战安树对石芳的态度极不寻常,石芳不想解释,毕竟有些人不肯相信异性之间有纯友谊。
虽然是有些不纯啦,她对安树有那么一丝不纯粹的想法,但形于外,他们是友谊至上的,至于爱情──靠边站吧!
保持趴在桌上懒得动弹的姿势,石芳伸出一只手准备拿下利乐包背后的吸管。
一转动,她看见了利乐包侧面印了些文字:
虽然偶有争执,你仍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一时,石芳觉得眼眶湿热,他就是这样!每次石芳想放弃他之际,他就温柔贴心的来些小举动挽回他们的友谊。
现在,她舍不得打开饮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