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范醒文经过餐桌时,目光透著疑惑。
「三明治和半熟的荷包蛋。」是陆婷做的,安琪只负责端出来。
尝试味道后,范醒文一脸惊讶地问:「我知道,可是你怎么会晓得我的口味?」
「姑妈告诉我的。」安琪在心中向天主忏悔;为了陆婷,以后她还得继续说谎。
「你今天要做什么?」看她站在一旁不走,范醒文知道她有话要说。
「买魔术灵,清洁污垢。」安琪暗示他掏出钞票。
范醒文故意羞辱人似地扔了三张钞票在桌上。「三千块够不够?」
「我会把发票拿给你看。」安琪忍耐地将钱收入牛仔裤的口袋里。
「没必要,我相信你不会偷钱。」汇聚醒文反倒希望她偷钱被逮。
「我去倒咖啡。」安琪转身回到厨房,打开咖啡机。
猫有一种残忍的天性,喜欢看老鼠痛苦的表情,而他就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般,先把她这只老鼠抓在爪子下,在她受死以前慢慢地折磨她、玩弄她,让她经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经验,然后再一口吞进肚子里。
不过,他还是有点纳闷,三明治和半熟荷包蛋的口味为何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姑妈虽然知道他的喜好,但是那个菲佣却怎么也做不出来这样的口味,而她却一做就成功,这究竟是她运气好?还是他许久没吃早餐,连狗屎都吃成黄金的缘故?
正当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他极需要一怀浓郁的咖啡时,所有的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杯冒著白烟、散发著香味的卡布奇诺咖啡适时出现在眼前,他啜了一口,女乃精和糖的比例完美无瑕,简直像深谙他习惯的人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和习惯?」范醒文感到不可思议。
「姑妈告诉我的。」安琪拿起用过的盘叉,以同样的谎言搪塞。
「先别急著去洗盘子,我有话要说。」范醒文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安琪把盘叉放回桌上,态度恭敬地说:「请交代,主人。」
「叫我范先生就可以了。」范醒文有意拉远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的,范先生。」安琪站立著,一副准备接受教官训话的表情。
「你坐下,我不喜欢看鼻孔。」正视灵魂之窗,才能判断她话中真伪。
「我该坐哪一张椅子?」请示不代表尊敬他,而是提防他鸡蛋里挑骨头。
「随你高兴。」范醒文没意见地耸了耸肩。
「我怕你不高兴,嫌我斜瞄你,或是瞪著你。」安琪有话直说。
这女人不简单,居然看透他想找碴的心思?!
「坐对面。」范醒文索性命令道。
昨晚,他辗转难眠,一直想到屋子里有个不受欢迎的女人。
算起来,除了姑妈之外,她是第三个进他屋子的女人,同时也是第二个睡他床的女人,虽然此床非彼床,但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早看到她脸色红润,就知道她昨晚睡得很香甜,他越想越气,又啜了一口咖啡。
若不是因为早餐美味,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破坏她的心情。
显然她不是他原先想像的小老鼠,而是只大老鼠,脸皮厚如钢板,心比铁石还硬;不过这正合他意,他将会把她视为商场上的对手——
坦白说,他打算善加利用外貌的优势,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再弃如敞屣,而且丝毫不会受到良心的苛责,因为他根本没有心!
光凭他的外貌,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当然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击溃她!谁敦她天堂有路下走,偏要闾进地狱门,就算她会因此而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也只能怪她自己愚蠢。
「所有的镜子保持原状。」喝完咖啡,范醒文言归正传。
「没问题。」安琪看著他眼中变化万千的复杂情绪,感到背脊一阵凉。
「你可以住客房,直到你存够钱再搬出去。」范醒文出乎意料的大方。
「谢谢。」安琪言不由衷,没办法表现出感恩的模样。
他表情严肃地说:「我在家时,我没叫你,你就待在客房里。」
「好。」安琪立刻想到要找锁匠,在门后多加一道安全防线。
「我下班前,你要洗好澡,把你的东西放回客房。」范醒文继续补充。
「我懂,你不希望屋里有多一个人的感觉。」安琪颇能体谅他的心境。
早上在刷牙洗脸的时候,陆婷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诉说这间屋子的由来,从看房子到买家具,钜细靡遗;其实陆婷只要简单的说明这是新房就可以了,说那么多,害她到现在耳里还隐约像住了一只蜜蜂,嗡嗡叫个不停。
正面迎上他那张俊美的脸,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幸好她训练有素,不会轻易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但不可否认地,她很怀疑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够面对著他,却不流露出赞美天主杰作的眼神。
如果她长得好看一点的话……这想法片刻间在她眸中蒙上阴影。
「你在发什么呆?」范醒文发现她不寻常,不过她本来就异於常人,因此他也只是随口问问。
「我在想今天该做的事。」安琪毫不费吹灰之力地敷衍道。
范醒文又说:「我不在家时,不准带敦友来我家聚会。」
「我不会。」现在教友都视她为SARS带菌者,避之唯恐不及。
「星期天是你的休假日。」规定那么多,范醒文总要释出一点善意。
「我回厨房了。」安琪收拾好桌面,假装神色自若地端起盘叉和咖啡杯离去。
在没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前,她是不会离开厨房的。
跟他面对面,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此刻她的心湖像被人扔进一颗小石头,起了小涯漪,她觉得心很乱很烦,正奸可以趁此机会,向天主祷告,寻求慰藉。
但是,陆婷懂慌强强地飞了进来,要她快出去解救他。
「抽菸会危害健康。」安琪比她想像得更急,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你的鼻子比抽油烟机还敏锐!」范醒文正在享受饭后一根菸,快乐似神仙的滋味。
「臭死了!」明明是安琪自己大惊小怪,但她却推卸责任地瞪著半空中的陆婷。
「你管不著!」范醒文吞云吐雾,对她关心他感到莫名高兴。
「我更担心我的健康,吸二手烟会死得更快。」安琪连忙澄清。
范醒文脸色丕变。「算你倒楣,不过你可以选择辞职。」
「你的上班时间到了。」安琪好心地提醒他。
「以后不许再命令我该做什么事!:泛醒文故意把烟吐向她。
「你以前不是也讨厌菸味……」安琪以手扬去菸味,耳边响起陆婷的话。
「又是姑妈告诉你的?!」范醒文眼中充满怀疑的问号,目光直射她的眼。
安琪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回到厨房,却因为心虚而差点撞到门槛。
直到传来砰地一声响声,他终於去上班了,她紧绷的神经才像断了弦的琴般放松下来,整个人顿时虚软无力,得靠双手抓住流理台的边缘,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
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姑妈一出现,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拆穿,这件事很严重,有必要跟陆婷取得共识,但她却下在厨房里。
一走出厨房,安琪就看到她在半空中,抱了一件范醒文的衬衫,仿佛正抱著范醒文般,跳著华尔滋。
「他起疑了!」安琪没好气地警告,但陆婷却充耳不闻。
「他还记得我,他没忘了我。」她依旧躺在虚幻的臂弯中。
「以后由我来做早餐,你别再插手。」安琪粉碎她的幻想。
陆婷语带甜蜜地说:「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万一勾起他的痛苦,把我扫地出门,你可别怨我。」安琪使出杀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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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范醒文冷不防地被当头棒喝。
「吓我一大跳!」安琪手中拿著扫把,自卫防身。
「你干么拿扫把打我?」范醒文感到眼前星光灿烂。
安琪理直气壮地说:「谁教你偷偷模模,害我以为是小偷闯入!」
「下次先看清楚,再发挥你母老虎的本色。」范醒文缓步走向沙发。
「等我看清楚小偷的长相,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安琪不屑地冷哼一声。
「好利的嘴!」范醒文手捣著被打到差点开花结果的痛处。
「你为什么跑回来?」安琪毫无道歉的意思。
范醒文咬牙切齿地说:「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偷懒。」
「你已经看到了,我很努力,也很勤快。」安琪继续扫地。
虽然陆续有过数次小争执,不过严格来说,已经安然度过第一个星期。
除了镜子之外,整间屋子焕然一新,但功劳不只她一个人,还要感谢老板出手大方——新床单、新窗帘、新桌巾、新盆栽,还有新的金鱼;真是金钱万能,没钱万万不能的最佳写照。
但是陆婷却很不快乐,心中充满「家具依旧,景色全非」的悲情,她现在有如被紧箍咒制伏的孙悟空,而朱安琪则是唐三藏,只要朱安琪一说「辞职不干」,她就得闭嘴。
其实她也不是不明白触景伤情的道理,只是不舍她买的东西被扔掉。
她难过的不只是自己留下的东西上了垃圾山,更担心她在醒文心中的记忆会逐渐淡化,尤其是醒文只看得到安琪的身影,只听得到安琪的声音……
她嫉护、她害怕、她厌恶,如果安琪取代她的话,她绝对无法忍受,她现在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
乍看之下,安琪像个对爱情完全不来电的绝缘体,换作是别的男人,她会觉得很安心,可是醒文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耀眼,安琪越是表现得无动於衷,她越是怀疑安琪是在做表面功夫……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范醒文瘫在沙发上。
「还好,我的心脏没被你吓坏。」安琪测试地模著胸口。
「你打伤我,应该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才对。」范醒文发出痛苦的申吟。
「你的头壳又不是蛋壳,一打就破。」安琪踢开他的双脚,扫把一扫。
范醒文挖苦地说:「这么不温柔,难怪你交不到男朋友。」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安琪反击回去。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想做我女朋友?!」范醒文话中带著淡淡的挑逗。
「鬼才想!」安琪朝著陆婷眨眼,知道她最近变得比较多愁善感,是出自於护意。
范醒文悻幸然地走进卧房,但他气的并不是她。
朱安琪是略占上风没错,不过这是短暂的,因为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扭转局势;事实上,他气的是他自己,竟然说了不该说的话!
两年多了,他未曾说过「女朋友」这三个字——除了埋藏在心底,不愿提起,却又时时刻刻想到的陆婷,他还不曾对第二个女人说过这三个字,连玩笑都没开过。
只不过才住在一起短短一个星期而已,看看他现在的生活变成什么样子?井然有序是他最不想要的,他要的是一团乱。
虽然他保持不到午夜十二点不回家的习惯,可是他不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就是一个人在电影院里发呆,今天的情形更加严重,他居然在办公室里想家?!不!他想的是在家里的女人正在干什么?
他感到心神不宁,他需要一颗镇定剂;过去医生曾经劝他要吃药,他总是不屑一顾,并且还会告诉医生,女人才是良药。
现在,他却反常地急忙打开医药箱,但是里面只有排列整齐的感冒药、保济丸、绿油精、红药水、碘液、OK绷……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借酒浇愁。
但是任凭他翻遍抽屉和柜子,连一个酒瓶盖都没找到。不过,灵光一闪,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因为他找到了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大好机会!
砰地一声,范醒文像突来的狂风撞开房门。「我的风衣呢?」
「我送去乾洗了。」安琪正用稳洁擦著窗户。
「谁准你擅自作主的?」范醒文咄咄逼人地挑剔。
「风衣上有泥巴印,所以……」安琪心知解释是多此一举。
「闭嘴!立刻给我去乾洗店拿回来!」范醒文怒不可遏地吼叫。
放好稳洁和抹布,安琪顺从地套上布鞋,以牛步走向巷口的乾洗店。
换作是她被扫把打,也会火冒三丈:她天真地认为这是他生气的理由。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不管她怎么低声下气,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的他极有可能正拿著扫把,躲在门后准备偷袭她,以他的力气,她就算不变成白痴,也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
拿到风衣后,正当她担心脑袋开花之际,遇到一位卖安全帽的老婆婆。
虽然她的假设最后并没有发生,但她一点也不难过白花钱,反而开心自己做了一件善事。
「这么慢!你死到哪里去了?:泛醒文坐在沙发上斥责。
「在路上遇到一个卖安全帽的老婆婆。」安琪心安理得的解释。
「你是怕我以牙还牙,用扫把打你?」范醒文说中她的心事。
「才不,我是可怜老婆婆。」安琪微笑中带著爱心。
「说谎有违你的教义。」范醒文真想撕裂她的菱角嘴。
「我真的是向老婆婆买的。」安琪把还在滴水的风衣放在桌上。
范醒文扬起眉尾。「风衣怎么是湿的?」
「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安琪实话实说。
「快熨乾它!」范醒文不悦地蹙眉,粗声命令道。
「遵命。」安琪走向储藏室,把熨衣板和熨斗拿出来。
即使背对著他,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正盯著她看,这使得她的脉搏不断加速。
熨衣服对她来说,原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此刻她却明显的笨手笨脚。
她紧张地踢到熨衣板的脚架,整个熨衣板应声倒地,她立刻急急忙忙地扶正,接著熨斗又忘了插电,赶紧接上电源,这慌乱的举动看在范醒文的眼里,使得他脸上的愠怒一扫而空。
原来是他高估她了,她只不过比别的女人更加做作而已!
这一个星期,两人只有在早餐时间碰到面,不过目光总是交错,他终於明白他真正在意的是——她无视他的魅力!
没有一只猫能忍受老鼠不怕他的杀伤力,此时他心中的火焰就像地狱火般燃烧了起来……
得意的窃笑声从背后传来,迫使安琪停住了手。
「你慢吞吞的在做什么?」范醒文毫不客气地指责。
「我懂了,你留我是为了折磨我。」安琪挺直背脊转向他。
范醒文故意露出迷死人不赔钱的笑容。「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可耻!欺负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安琪握著熨斗的手,爆出一条条青筋。
「你手上有电熨斗。」范醒文是好意提醒她危险。
「所以你最好善待我,免得我失控。」安琪眼中透出杀气。
「我不穿风衣了。」范醒文见识过她发疯的模样,马上模模鼻子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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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是除夕,你从明天起放假七天。」范醒文说。
安琪端出煎焦了的荷包蛋。「我可不可以留在这儿过年?」
「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年?」范醒文对她退步的厨艺,从厌恶变成习惯。
「我没有家,我爸妈都过世了。」安琪故意不提车祸,免得破坏他的心情。
「对不起,希望没勾起你伤心的回忆。」范醒文合宜地表现出对丧家的礼貌。
安琪反倒笑得很自在。「我一点也不伤心,他们在天国。」
范醒文考虑了一下说:「你要留下来过年可以,但规矩不变。」
「我保证,让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安琪感激地回到厨房泡咖啡。
从她开始掌管早餐以来,所有的味道都变了样,荷包蛋不是太热就是没熟,卡布奇诺不是没有女乃泡就是忘了放糖,但他的怨言却逐渐减少。
忍受是一种可怕的习惯,他发现他反而对每天的早餐充满好奇和期待。
在不知不觉中,她不但走入他的世界,甚至改变了他的世界。
啜著没有香味的卡布奇诺,他虽然穿著外出服,但并没有去公司的打算。
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里,感到紧张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其实他现在很担心他不去上班这件事会令她起疑,并且发现他不是为了监督她工作,而是为了想看她工作时的模样,才留在家里;不可否认地,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不仅是在公司,就连在梦中他都会如此幻想。
安琪收走喝完的咖啡杯,清洗完杯盘,从厨房里拿出洗净的抹布准备擦桌子。
「你今天不去上班?」安琪看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翻动报纸,感到不解。
「我让自己提早放年假。」范醒文假装专心地看报纸。
她一边擦拭桌面,一边说:「当老板真好。」
「那是你没看过我辛苦的样子。」范醒文懒洋洋地伸展腰骨。
擦完桌子后,安琪提著吸尘器来到客厅。
「今天天气不错,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你赶我出去?!」范醒文故意以愤怒的动作栘开报纸,眼神带著斥责。
「你在家,我没办法工作。」安琪怀疑他是想监视她工作努不努力。
「你做你的,就当我是隐形人。」范醒文的视线又回到报纸上。
吸尘器吵杂的声音,迫使他们保持缄默,但她的脑海却如波涛汹涌般澎湃!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后脑勺虽没长眼睛(如果有长那她不就成了怪物),不过她敢发誓,他好几次无声无息地移开报纸,偷看她的动作。
这令她感到十分生气,恨不得冲过去撕烂报纸,要他光明正大地审核她的工作表现……
恨归恨,但她还是继续工作,拖著吸尘器到别的房间去打扫。
在没有他监视的地方,她的怒气明显地消失了。
他这么做,或许是在替她打分数……一想到要发年终奖金,她的菱角嘴像上弦月一样弯曲,为了蓝花花的钞票,她当然要更加卖力的工作。
关掉吸尘器,手中换拿玻璃稳洁和报纸,积极地擦窗户。
范醒文若有所思地问:「过年,你打算怎么解决吃的问题?」
「我会待在房里吃泡面。」安琪以为这是考试,谨慎小心地回答。
「吃七天泡面,你的胃会变成木乃伊。」范醒文警告。
安琪想了一下,有一搭没一搭似地说:「那我吃麦当劳好了。」
他管闲事似地说:「汉堡胆固醇太高,很容易中风。」
「你居然诅咒我?!」她回头赏他一双卫生眼。
「我是好心,提醒你要未雨绸缪。」范醒文语带诚恳。
「你今天吃错药了,是不是?」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眼前多了一只黄鼠狼。
「关心手体健康,是老板的责任。」范醒文避重就轻。
一股热流从她的心窜向脸颊,她及时别开脸,佯装不受影响地继续擦窗。
无疑地,他把她当成猎物,只为了证明他的魅力无人可挡。
真可恶!这男人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用俊美的外貌迷惑女人,事实上,他打心底就看下起女人,在他眼中,女人都是肤浅的低级动物。
他的邪恶正好有肋於她自我控制的训练,她不只接受他的挑战,而且反过来向他证明,她可下是一般的女人;她身上有天主赐予的神圣甲胄,他想侵犯她,她就让他尝尝碰钉子的滋味,如同他对别的女人那样。
「有了,吃便利商店的微波便当。」安琪转身面向他。
「顺便替我买一份。」范醒文出乎她的意料,是在为他自己打算。
「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去大饭店吃?」安琪对於自己被当成跑腿感到相当不满。
「我不喜欢过年的气氛。」看到别人一家团圆、和和乐乐的样子,令他深恶痛绝。
安琪满心欢喜地说:「我喜欢看到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
范醒文嘲讽地冶哼一声。「你最喜欢跟我唱反调。」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安琪发自内心地说。
「是什么让你凡事都保持乐观?」范醒文追问。
「我能说吗?」安琪不敢贸然破坏约法三章的规定。
「算了,我知道答案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她闭嘴。
看著她擦窗的动作,身体仿佛跟著某种旋律在跳舞,轻盈而曼妙,这才发现,她比他想像得还要瘦小,特别是当她跳起来擦高处时,像只小鸟。
一股强烈的贺尔蒙忽然在他体内奔窜,刺激著他的,令他迫不及待地想尝试小鸟依人的感觉……突然间,菱角嘴映入眼帘。
及时回神的范醒文急忙起身。「我出去了!」
「慢点。」安琪欲言又止地轻声叫住他。
「有什么事吗?」范泛醒文背对著她穿鞋,掩饰难堪。
安琪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我有没有年终奖金?」
「考虑中。」弄了半天,原来她的表现是为了钱,范醒文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
「这里是范公馆。」安琪拿起电话回应。
「我是姑妈,太好了,你人还在。」从话筒传来吐气声。
「姑妈,你找我有事吗?」一想到丰厚的年终奖金,安琪就心花怒放。
「醒文有没有刁难你?」过年才回国的范雅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他还让我住下来。」这一个多月所发生的事,很难用几句话交代。
「我有没有听错?」范雅芝大感意外。
安琪以充满感澈的口吻说:「他比我想像得仁慈。」
「那我就放心了,祝你工作愉快。」范雅芝似懂非懂。
「也祝姑妈旅途愉快。」安琪挂上电话,边看股市边打蜡。
她完全没想到真的会有年终奖金,而且还是在除夕夜领到,感觉像是捡到压岁钱一般。
现在钱存在银行里,利息没生几个,霉倒是生了不少,再加上范醒文常带理财杂志回来看,看完就随手扔在桌上,她在无意中发现有些股票上被画圈圈,因此安琪决定试买一张,好看看他安什么心眼?
今天股市开红盘,看著自己买的股票涨停板,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喜悦。
过年那七天假,他不常在家,就算留在家里,多半时间也是将自己反锁在房里。
偌大的屋子充满著宁静,连陆婷也鲜少开口,但伴随著这股宁静而来的,仿佛是某种令人不安的温柔和悲伤,她的眼皮有一阵没一阵地跳个不停。
令人费解的是,左右眼皮轮流跳,显然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范醒文打来的。
「你现在在干么?看股市吗?」范醒文查勤似地问。
安琪作贼心虚地赶紧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打蜡。」
「我又不在家里溜冰,用不著那么费力。」从声筒传来的话语,显示他心情很好。
「我已经快打好了,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安琪尽可能语调平顺。
「你会不会做菜?」听起来像是无聊的问候,又像别有目的。
「吃不死人,顶多多上几次厕所。」安琪不打自招。
范醒文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今晚想回家吃饭。」
「我待会儿去买菜。」安琪佩服他的勇气。
「不要买大鱼大肉,做几道家常小菜就好。」范醒文嘱咐。
一挂上电话,就看到陆婷像只找不到血吸的蚊子,在空中飞来荡去。
又来了!只要范醒文一对她好,陆婷就是这副样子,满脸的怨恨和苦痛。
她无法视若无睹,但她又害怕面对。她察觉到体内似乎有某种恶毒的东西在啃蚀她,她不愿意提起那东西的名字,她不会让任何人(包括陆婷这个鬼朋友)知道她内心的激荡,幸好,她自始至终都不曾表露出一丝痕迹。
不过,她不知道她还能伪装多久?还能支持多久?还能煎熬多久?
她已经累了,很累了……只怕最后击溃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的背叛。
「陆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安琪强打起精神,但眼中充满关切。
「我是死人,脸色当然不好看。」陆婷毫不掩饰,也不想隐藏护意。
「你在生我的气啊?」安琪抬起迷惘的双眼。「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得太好了!」陆婷看多了装可爱,她也曾是女人。
「你吃我的醋……」安琪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才一个多月而已,醒文就对你另眼相看。」
「我只想尽量做好分内之事,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陆婷半信半疑地说:「醒文又英俊又多金,别说你不会动心。」
安琪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你怕我爱上他,那我就另谋高就。」
看著安琪快步而坚决地走回客房,把旅行袋甩在床上,将仅有的几件衣服塞进去,袋口一拉,背上旅行袋,完全不像在演戏,陆婷这才发觉事态严重,她开始放声大哭,寿衣湿得像掉进水池里……
安琪一动也不动,全身僵直,她也好想痛快地大哭一场。
尽管她很同情陆婷的际遇,阴魂在阳间徘徊,但这也只能怪陆婷自己作茧自缚;可是最糟糕的是,她无端被陆婷的茧困住了。
或许,一切都是她的梦,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她才是作茧自缚的始作俑者。
「我真讨厌我自己,连死了都还爱吃醋。」半晌,陆婷懊悔万分。
「你太爱他,所以你的灵魂才上不了天堂。」安琪一口咬定。
「没错,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我想到一个好法子,也许能让你解月兑。」
陆婷幽幽叹息。「我不想解月兑……」
「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做鬼?!」安琪有点发火。
「说说你的好法子,我考虑看看。」陆婷退缩地低头。
「他喜欢吃什么,只有你知道,你快去写菜单。」安琪命令道。
「你刚才说别无所求,现在又想讨好他,你还不承认你对他有好感?!」
真是天大的冤枉!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远离范醒文,也不想跟鬼成天共同生活在一起,这两者都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只不过离开范醒文不是难事,赶走陆婷却非常困难,除非去找道士,但她又不忍心……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绑住他们。
那条绳索,比她想像的绑得更紧,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在陆婷面前,她欺骗了陆婷,也欺骗了天主,她根本无法把自己的感觉真真实实地表现出来,她的心中隐藏太多情绪在翻腾。
谁才能解放他们?她每晚都祷告,不过天主似乎比较不常在台湾,而是在欧美;在报纸上,偶尔会看到欧美某个小镇出现神迹,唯独台湾前所未闻……
她懂了,她的遭遇就是见证,责任重大,她要好奸把握,让世人知道信主会上天堂,她的心燃起圣火,整个人遍体通亮。
「由你做菜,我只是想证明如果他吃出是你做的,代表他怀念你。」
「上次我做的早餐,他就起疑过……」陆婷显得眼神黯淡。
「他没深究,这表示他真以为是姑妈说的。」
「我不懂这法子好在哪里?」
「我想你要的是他永远爱你,这样你才会安心上天堂。」
「其实我不在乎上天堂或下地狱,不过我的确想知道他还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