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晾好衣裳后,罗芯在婆婆的帮忙下煮了粥又炒了两道菜,并将阿满婶给的两尾鱼蒸了,再拿出干萝卜与丁香花生,再一起端上桌,使这顿早膳看来十分丰盛。
待婆婆离开,她才进入房间将鄂吉奕风叫起床,“都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来吗?婆婆说过要入境随俗,我现在正在学习,而你也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你是要当鸡还是狗?”
“你把我叫起来就是要问我这个?”鄂吉奕风起身,伸了下懒腰。
望着她,不懂他为何连伸个懒腰也这么潇洒率性,是想迷惑她吗?
然而她的目光还是无法控制地胶着在他身上,直到他下了床,带着古怪的笑容来到她面前。
“你在干嘛?”罗芯发现他正在褪自己的衣裳,惊愕的立即背转过身。
“我要更衣呀!你有没有兴趣服侍我呢?”他依旧扯着笑。
“没兴趣,我到外头等你。”罗芯窘涩地走了出去,直到房门外,胸口那颗心仍扑通扑通跳得剧烈,“讨厌,真不该对他好,就只会戏弄我!”
不知何时,他已来到她身后,紧贴着她的身子,醇厚的嗓音带着暧昧,“干嘛躲呢?昨晚你可是直往我怀里钻呢!”
“你胡说。”她猛回头,对上他带笑的深邃双眸,“吃……吃早膳了,是我准备的,你去盛粥。”
鄂吉奕风走向饭桌,“真丰富,是婆婆帮你的?”
“没错,如果不想吃就别吃。”
“谁说的,我饿坏了呢!”盛了两碗粥,他朝她眨眨眼,“难不成你又不饿了,这顿饭是特地为我做的?”
“才不,我当然要吃。”她赶紧坐下,与他面对面用膳,虽然桌上这些菜色再简单不过,可奇怪的是,吃在嘴里却比山珍海味还美味。
“我想知道你带我住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罗芯喝了口粥,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瞧他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吃完,看来是对她的手艺非常满意。
罗芯不觉娇嗔道:“我又不是你,哪知道你脑袋瓜里想些什么。”
“使唤你洗衣、使唤你做饭,你说是什么目的?”他挑起一眉,故意答非所问。
“难不成你真的只为虐待我?”罗芯脸色一变,“没有其他的意思吗?”
“如果我只为虐待你,干嘛跟着来受苦,大可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鄂吉奕风撇了下嘴,“我说过,这么做是给你我一个机会。”
“我还是不懂,这算什么机会?要把我训练成黄脸婆,这就是你使的狠招罗?”她瞪着他,瞧他直吃着丁香花生和蒸鱼,就是不理会别道菜,气得将两盘菜推到他眼前。
真可恶,她也炒了菜呀!为什么他偏偏不吃呢?改天她就只炒一盘杂草在桌上,看他吃不吃!
“你想太多了,我怎会要个黄脸婆的妻子?你一定不知道平日有多少美丽的姑娘在我身边打转。”
他玩笑的一句话彻底破坏了罗芯的心情,只见她闷声不语地盯着前方,久久才说:“这就是男人吗?”
“什么意思?”
“想着左拥右抱、三妻四妾?”
“没错,通常男人就是这样。”鄂吉奕风不否认地点点头,“而这也是一种地位的表征。”
“通常男人如此,那你呢?也是罗!”她追问。
“瞧你这模样,活像个吃味儿的小野猫,张着一双利爪,好吓人呀!”他扬起嘴角,继续用膳。
“谁吃味了,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想法,就当我牺牲名分嫁给你的代价,你也该说一说吧!”罗芯非常在意他的想法。
鄂吉奕风朗声一笑,“牺牲名分?”
“你不懂吗?就好比……”她闭上眼思索着让他容易懂的解释,“对了,就是指我嫁给你便是已婚身分,可是你我之间却不具有实质意义,倘若我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又该如何是好?”
听在他耳里,她分明是想红杏出墙!
鄂吉奕风搁下筷子、收起笑容,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你有喜欢的男人了?”
罗芯脸儿一红,“你胡说什么!”
真糟糕,为什么她的双颊热呼呼的,在他烁亮犀锐的眼神逼视下,向来无畏任何人的她竟会感到心慌?
难道她真的有喜欢的男人?但她身边除了他,也不见其他男人呀!
“不,一定有鬼,瞧你那张脸比外头的蔷薇还要红,别对我有任何隐瞒,快说。”他锐利的双瞳企图洞悉她想隐藏的秘密。
“我……我真的没有嘛!”罗芯惊慌的对上他深黝的瞳心、挺直的鼻梁、薄而冷峻的唇,还有刚毅的下颚。而他愈是靠近,她更是热得慌,心想该不会她喜欢的男人是他?
“别唬弄我,我再问一次,有没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你再问一百遍也一样,我要去洗衣了。”罗芯站起身,仓皇的想逃。
“你回来!”他长臂一展,紧扣住她的皓腕,轻巧一扯便将她压制在大腿上,双眸直逼视她的眼,“衣裳都洗了,别转移话题。”
见鬼了!他干嘛这么生气?
为何会对她心底有了谁,产生不该有的愤怒?
“你总是这么霸道,我偏不告诉你。”罗芯害怕他此刻霸气的模样,使尽全力推开他,迅速逃进房间,将门闩上。
他仍不放过她,拼命敲打着她的房门,“罗芯,你给我出来,我们当面说个清楚。”
“我现在不想说,你走。”她捂着耳朵。
“再不出来,我可要撞开门了,你该知道这片门板挡不住我!”他语气发沉,威胁意味甚浓。
“你……你不会这么做吧?”她错愕的问。
“再不开门,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的了。”老天,他还是头一次被个女人搞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我开就是,你别乱来!”只会要胁女人的男人,算什么嘛!
罗芯慢慢将门打开,然后立刻躲到角落,与他保持距离,“你就站在那里说,别再过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鄂吉奕风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抱胸,直勾勾望着她。
“本公主——”
“再说这三个字,我就把你扔到溪里。”一想到她心里有别的男人,一股酸呛的滋味就直钻他胸口。
“你再用这种威胁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就马上离开这里。”罗芯提防地望着他,虽然语气坚决,但一对上他的眸心,口气便自动减弱了。
他压根不理会她薄弱的抗议,大剌剌地坐在床边,“你老实说,在吉罗国的时候有意中人吗?”
她头一撇,不说话。
“还是来到京城结识的?”毕竟他有一整年的时间不在她身边,不清楚她这一年遇到什么事。
她看看有点残破的顶棚,一样不说话。
鄂吉奕风重重吐了口气,“你以为我很有耐性?”
“随便你,反正我说没有你不信,那就随你想了。”她整个人贴在墙角,食指无聊地在墙上画着圈圈。
见她就是铁了心不说,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好,如果你坦白,我会成全你们,放你走。”
他却不知道这句话狠狠刺痛她心窝,疼得脸色都泛白了!
“……你说什么?”罗芯深锁双眉。
“你我是被迫成亲的,既然咱俩没有情,你又另有心上人,就走吧!”他故作潇洒地说,还对她扯开无所谓的笑容。
可该死的是,在说完这堆见鬼的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洒月兑不起来,心口还有股闷疼挥之不去。
“鄂吉奕风……”她吼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眉一扬,笑容有点儿僵。
你这个坏家伙、坏男人,怎么可以这样。”罗芯好气恼,顾不得公主的形象与尊严,猛地冲向他,硬是将他拉起来往外推,“出去……出去……”
“你这个女人怎么搞的?”他可是为了她好,才净说些昧着良心的话,她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我不想再听你说半句话。”这个坏男人对她不但没有任何感情,还净说这些没良心的话,“你这种男人我不屑。”
“是,你已经不屑几百次了。”被隔绝在房门外的鄂吉奕风无奈地摇头,无法捉模她的个性。
罗芯的心跌入谷底,表情既失望又痛心。
成全你们,放你走。
这算什么?难不成有心上人的是他,而他只是想利用这种方式让她主动求去,好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不,她不该喜欢他的,在还没有陷入太深的时候,她要收回她的心!
“鄂吉奕风,以后你我各过各的,休想再吃我做的饭。”她大声嚷嚷。
宣泄过后,心口也舒坦了些,罗芯才发现门外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望着桌上的饭菜、灶上仍在冒烟的炊具,唯独他已经不见人影,是真的丢下她离开了吗?
罗芯心下一惊,旋即奔出大门,前前后后找了找,当确定他真的离开后,泪水竟不争气地沿着脸颊滚落……
“不能哭,说好不该喜欢他的,怎么可以哭呢?”罗芯用力抹去泪水,站在门外看着天上的星月,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没有他,她的未来一样可以是风光明媚的。
鄂吉奕风连夜赶回北京城,抵达和易亲王府时,天色已亮。
此刻的他心情紊乱不已,他不明白,他都答应放她走了,她还恼什么呢?居然敢对他咆哮、发脾气,果真是本性不改。
但他更气的是自己,她有心上人他该无所谓才是,为何竟这么生气,让他气恼得想揍自己一拳。
步进大厅,他问小厮道:“尤葛管事呢?”
“呃,我刚刚才看到他,怎么一晃眼人就不见了。”他四处张望着。
“我自己去找他。”
经过偏厅,他瞧见尤葛管事正在和厨娘谈话。
“贝勒爷将夫人带走,是不是知道咱们对夫人做了那些事呢?唉!我愈想心底愈毛呢!”尤葛管事担心地说。
“怕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回报她一下而已。你放心,夫人说的话贝勒爷是不会相信的,没个准儿这次带她出去就是要把她丢开。”厨娘眯起眸,“谁都知道贝勒爷离府一年多不就是为了躲夫人,今天的事早能预料了。”
“是这样吗?”尤葛管事仍不安地叹口气,“如今想想是咱们有错在先,贝勒爷不在的期间,故意不给夫人门外铲雪、不给夫人留晚膳,倘若让贝勒爷知情可就……”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贝勒爷不会知情的。”厨娘很放心。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夫人?”尤葛管事问。
“她一来就把小燕遣走,只要想起这事我就有气。”当初打破花瓶的就是厨娘的外甥女小燕。
“听说是小燕将夫人母后所遗留的花瓶给打破了,她才会这么做……”
“尤葛管事,你怎么愈来愈胡涂了,到底是帮咱们还是帮那个亡国女?”提及这事,她压低嗓说:“吉罗国都亡国了,贝勒爷大可以赶走她呀……”
“我只希望府里不再起风波,你就别再说这些了吧!时候不早,你也该去准备早膳了。”尤葛管事摇摇头,随即走开。
鄂吉奕风闪身至角落,眉心紧紧蹙起,眼底写着太多意外与震惊。
他随即想到什么走到府邸后院,找到六儿。
“贝、贝勒爷!”六儿见到他,吃惊地站了起来,赶忙将手里的铲子往一旁丢去。
“我有事要问你,你老实告诉我。”鄂吉奕风认真地望着她。
“是的贝勒爷,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她抹抹满是泥土的手,恭敬地道。
“我不在的那一年,府邸里的下人是怎么对待公主的?”他深锁眉心,望着六儿颓然跨下的脸。
“他们都瞧不起公主、欺负公主,对公主的吩咐都装作没听见。”六儿难受地吸吸鼻子,“贝勒爷您不知道,公主真的很可怜。”
“为什么我回来后你们什么都不说?”他冷着嗓,难以理解地问。
“是公主要我别说,她说……她说……”六儿垂下脸,不知该不该提。
“有话就直说。”
“她说……说贝勒爷心不在公主身上,说了又如何,只是受到冷言冷语而已。”六儿说到这儿忍不住哭了出来,“贝勒爷,能不能带我去找公主,我想陪在公主身边。”
“你放心,她很好,过阵子我会带她回来。”鄂吉奕风转身离开,却见门房匆匆跑来。
“贝勒爷,皇上谕令,请您即刻进宫。”门房将谕令送上。
“好,我马上去。”就不知是不是明党又起了什么变化?
尽管他急着赶去见罗芯,但圣旨至上,鄂吉奕风还是快马加鞭赶往紫禁城复命。
趁着好天气,罗芯来到后面的菜园施肥浇水。
婆婆说过植物就和人一样,只要用心对待,就会长得好、长得漂亮。原本对这种农活儿完全不在行的她,在婆婆亲自教导下有了一些心得,更奇怪的是,她竟渐渐对种菜产生兴趣。
“青菜呀青菜,要长得又绿又美喔!”她将所有心思摆在这个菜园上,才能忘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鄂吉家娘子、鄂吉家娘子……”婆婆匆匆忙忙跑来,“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站了起来。
“婷婷病了!”婆婆哭得好伤心,“她又昏过去了,本来都是隔壁阿牛背她到村里给大夫看,可他正好不在,不知鄂吉公子在吗?”
“他也不在。”罗芯也好心焦,“我跟你去看看。”
路上,她又问道:“婷婷看起来很健康活泼,怎么会昏倒呢?”
婆婆心伤的猛掉泪,“其实她经常胸口疼,好像心脏有病。”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这是棘手的病,得用上好的药材治疗,否则也只能治标,病会一再的复发。”婆婆拭着泪水,愈走是愈急。
“怎么会这样?”罗芯没想到那个调皮又聪颖的小丫头居然会有这种病,“婆婆你慢走,我先过去瞧瞧。”
罗芯加快脚步,拼了命的跑到婆婆家,就见婷婷正躺在长椅上不停喘着气。
她奋力地将婷婷背起,往门外走去,却见婆婆正好赶了来。“快告诉我村子怎么走?”
婆婆急忙指着北方,“往那个方向走,到了村子里问史大夫就是了。”
“好,我先过去。”罗芯发现婷婷的呼吸愈来愈喘促,尽管辛苦还是加快脚步往前奔。
好不容易到了史大夫的药铺子,他一见婷婷就摇头,“怎么又发作了!”
“她的病……能……能治得好吗?”走了一段长路,罗芯好喘好喘。
“如果有好药材,应该可以缓解病情。”史大夫指着旁边挂得高高的灵芝,“就像灵芝,但非常昂贵。”
“不管有多贵,你先给她服用,救救她吧!”她咬咬唇,“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晚点儿会拿来给你。”
“你真的有办法?”史大夫怀疑地看她。
“本公主从不说假话。”
“公主?!”他的疑惑更深了。
“不……不是,反正我一定会拿来,你相信吗?”她只能再三强调。
“好,我信你。”史大夫点头。
“那婷婷就拜托你了。”才转身,就见婆婆疲累地赶来了,罗芯立即扶住她,“婆婆,你休息会儿,婷婷还得靠你照顾,我得先回去,晚点再过来。”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婆婆满是歉意地道。
安慰地拍拍婆婆满是皱纹的手,罗芯走出铺子。
她快步赶回木屋,把当初从吉罗国带来的衣裳全都拿出来,“记得婷婷说这些衣裳可以卖个好价钱。对了,还有首饰……”
把一些可以变卖的东西全都整理好,她立刻拿到村子里变卖,筹措药材钱,虽然舍不得这些首饰和衣裳,但如果可以因此救回婷婷,就再值得也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