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一开始就有话要说,到现在却什么都没说,在耍我吗?”直到一间酒楼外,她才月兑离他的箝制。
“等吃饱了就说。”步入酒楼,他的出现立刻引来掌柜的注意。
“天,我说是谁,原来是奕风贝勒爷,您有一年多没来,肯定又是去为咱们百姓打仗了?”这间酒楼在北京城开业近十年,王侯贵族经常来此聚会,耳濡目染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还是你懂我,给我上几盘招牌菜。对了,再来壶好酒!”鄂吉奕风俊魅地扯开唇角。
“是,马上来。”掌柜走了几步又好奇地回头笑问:“这位是……夫人吗?”
“没错。”
“天,真是夫人?!”他直打量起罗芯,心想难道她就是传闻中蛮不讲理的亡国公主?
“看够了没?这么无礼的人,经营的酒楼卖的膳食能吃吗?”不习惯被人评头论足,罗芯直皱眉。
“好了,人家不过看你两眼,就这么受不了?”鄂吉奕风朝掌柜使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看是无妨,可是他心里想的就很让人无法容忍。”她鼓着腮。
“难道你会读心术!他想什么呢?”他好笑地问道。
“原来这就是亡国公主呀!怎么还没被休掉呢?”她转而注视他的眼,“肯定是这样。”
“哈……”没想到这女人还挺有自知之明,也很能自嘲。
“笑什么?要说什么就快说,我没胃口吃东西。”他干嘛笑得这么好看,真刺眼!
“是这样的,我们去乡下住一阵子吧!不带任何仆人丫鬟,就我俩。”到了那里,她才会认真的看待周遭事物吧?
“乡下!什么鬼地方?”她一对柳眉轻轻蜷起,“我不要。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扔在那里?我没这么笨的。”
“我发誓不会扔你一个人在那里,身为我的妻子,不是应该跟着相公四处看看?或者你只愿意待在府邸里享受,那也无妨,只是我们的距离将会愈离愈远了。”说到这里,鄂吉奕风沉默了,专注地瞅着她陷入思考的神情。
久久见她没有回应,他失望的挺直身,“好吧!那算——”
“我去……”她说了,嗓音几不可闻。
“你说什么?大声点儿。”鄂吉奕风眯起眸,尽管听见了,他仍想再确认一次。
“本公主已经说了,听不清楚是你的问题,我要回去了。”罗芯才要站起,就见店小二端来小菜和膳食,闻着那香气,她无法控制地坐了下来,“既然是你带我来这里用膳,那么为了你的面子着想,我就吃一点儿吧!”
她拿起碗和筷子,先是含蓄地夹了一些,当美味的食物入口后,诱惑味蕾的滋味儿竟让她舍不得放下筷子,很快的将桌上的小菜全吃下肚。
这情景不但让掌柜看傻了眼,就连鄂吉奕风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很饿?”
“哪……哪有?”她表情一僵,连忙放下碗筷,不可否认现下这种月兑出控制的感觉令她极度不安。
他勾唇一笑,也跟着吃了起来,每吃两口便抬眼瞅着她,而她也情不自禁地回睇他,当四目交接的瞬间,又赶紧抽离视线。
“好吧!那我就当你愿意随我去乡下住一阵子。”为她斟了杯酒,“这酒一定不及你喝过的,却是我的一片心意,敬你。”
罗芯看看他又看看这杯酒,“算了,别说心意这类可笑的话,我根本还不算了解你,你的真心有几分我也不清楚,何不干脆告诉我,如果我不跟你去,你就会休了我。”站起身,她望了他一眼,“我想回去了,走吧!”
鄂吉奕风眯起眸,看她就这么走出酒楼……那孤傲的背影、冷艳的表情,到底要多久他才能让她真正臣服于他?
人生真的就像浮萍吗?
就如同她此生的际遇,从吉罗国漂流到大清,又要从大清漂流哪儿呢?
说好听点儿是乡下,但又是哪个乡下?她完全没信心他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但又无法不去,因为她的自尊心告诉她不能惧怕。
“公主,您说要去乡下,为什么不带着我?”六儿一听闻这消息担心不已,连帮忙公主整理细软的气力都没了。
“别罗唆,我不会有事的。”罗芯故作镇定道。
“其实您不要太在意,如果不想去就别去,我们就待在府邸嘛!”六儿直想说服公主。
在公主身边多年,她又怎会不了解公主心底的不安呢?只是公主从以前就是这样,心底有事也不会找人诉说,就算伤心害怕,也不肯在外人面前掉一滴泪。
“我已经答应他了,你就不要再说了。”罗芯锁起眉心,看着她打包的东西,“你到底怎么了?东西整理好了吗?晚点儿就要出发了,难道你要我空着手去?”
“呃,好的,我马上整理。”见公主心意已决,六儿便不再多问,专心地将包袱整理好。
半个时辰后,尤葛管事前来叩门,“夫人,贝勒爷已经在外头等着您,马车也已备好,等您上车就要出发了。”
罗芯走向门边将门拉开,“行李你拿着,六儿,我走了。”
“公上,您一定要给六儿捎个资讯,需要六儿的时候我会马上赶过去。”六儿不放心地尾随着他们往大门移步,来到门外见驸马爷已坐在马车上等着公主了。
“上车吧!”他为罗芯掀开车帘。
罗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回眸对六儿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别被欺负了,我走了。”
公主……”六儿垂着泪对鄂吉奕风说:“驸马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公主,千万别让她受苦呀!”
“六儿,别说了,这事不用你操心,走吧!”端庄的坐在车里,她沉静地说道。
鄂吉奕风哼了哼,真没想到就要离家了,她仍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模样。很好,等到了目的地,他就要一层层剥下她高傲的面具,让她知道在大清国她就跟一般女人没两样,该做的一样也少不了。
半天过去,圆窗外灿烂的光束逐渐转淡,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橘色霞影,再过不久天色便会黯下。
“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外头的景物似乎愈来愈荒凉了,果不其然他是想将她扔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就快了。”他猛挥缰绳,希望可以赶在天黑之前抵达。
“大清国对于和亲的亡国公主都是怎么处置的?”问这话时,她的小手紧握成一拳。这阵子的一些耳语她全都听闻,亡国公主的命运多半是被冷落的吧?
“呵!你担心我真会丢下你?”他望着前方的眸光陡转炯锐,“坦白说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我不会。”
“什么意思?”她疑惑的挑起眉,隔着布帘又问。
“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又快马加鞭赶了一段路后,他指着前方,“就在那个村子里有间依山傍水的屋子,我们就住那儿。”
“依山傍水?那个村子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吗?”光看这村子就一副穷酸样,风景能美到哪里?
“这是你的偏见,娇贵的公主!”真受不了她这种尖酸的形容词,“那里绝对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鬼才信!”话才说着,罗芯偷偷将布帘掀开一道缝,瞧着他刚毅的背影,还有远处那片朦胧不清的未来……她告诉自己,即使不信,此刻也只能依赖他了。
芦苇草丛里立着一间小巧的木屋,屋前是清澈幽静的泛水溪、屋后则是险峻的怀阳山。
原来“依山傍水”是这个意思。
天色已全然黯下,罗芯无法证实这环境是否真如同鄂吉奕风所言那般美不胜收,不过太安静的氛围让她有些不安。
“跟我想象的差异还真大。”走进屋里,看看木桌、石墙、矮凳,简直比下人房还不如,“你要我住在这里?”
“不只是你,还有我。”他将两人的行囊打进屋里往桌上一摆,“去把东西整理一下,还有晚膳时间也到了,去做几道菜吧!”
“什么?”她一对秀眉高高从耸起,“原来你要我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折磨我、使唤我?”
“怎么能这么说?为相公亲手做三餐是件很幸福的事,不是吗?”鄂吉奕风清朗的脸庞露出吊诡的笑意。
“你怎么可以——”
“不做也行,但我得想办法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可能得离开这里,但我不会带吃的给你,后面有菜园、果园,还有井水,应有尽有,你自己看着办吧!”眉一扬,他笑着走了出去。
“鄂吉奕风,你不要太过分,本公主……”
“在这种地方别自称是公主,否则人家会拿你当疯子看。”他眉心轻拧,“就当我是出外挣钱的丈夫,你为我做点事真有这么困难吗?现在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想想。”
罗芯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双肩猛然垮下,“可恶,真以为我会怕了你吗?我不会饿死的,你等着看好了。”
深吸几口气,她往屋后走去,经过灶房看着上头摆放的锅碗瓢盆,接着拿起油灯从后门走了出去,发现外面有块地,上头当真种满了植物,莫非这就是菜园?
“这是什么玩意儿呀?”她蹲了下来,拨弄这些绿色的叶子,“这些东西到底要怎么煮呢?”
模模肚子,还真有点儿饿了,她随意拔了一些菜进屋里,可完全不知怎么料理,只能将它扔在一旁的水盆内,“麻烦的东西,饿死我也不吃了。”
踩着重重的脚步来到窗边,罗芯望着外面阒暗一片,心底不禁咒骂起鄂吉奕风,“竟敢这么对我,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何不干脆把我休了!”
敛下双眸,罗芯表情依旧倔强,但无法隐藏的是她每每紧张时就会拧绞手指的动作。
叩叩──
突然传来叩门声,她的心口瞬间一提,忘了自己刚才还在骂人,迅速奔到门边将门打开,“鄂吉奕——”
门外的人并不是鄂吉奕风,而是一位年约六十的婆婆。
罗芯疑惑地望着她,“你哪位?”
“你就是那位鄂吉公子的娘子吗?”婆婆笑笑,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年纪虽大但仍十分硬朗,“长得还真标致。”
“没错,你是?”
“我是住附近的邻居,鄂吉公子告诉我他娶妻不满一个月,新婚妻子因为出身富贵人家不擅打理家务,拜托我来看看、顺便教教你。”
“什么意思?”罗芯真不明白鄂吉奕风在想什么,干嘛找来一个婆婆,难不成他真以为她会学着打理家务?
婆婆不等她说话就推门而入,“怎么家里连样东西都没?咦,衣裳也还没整理呀!这么吧!已经晚了,咱们先去做晚膳,我再教你整理衣裳。”
“我不做,你快走。”罗芯皱起眉,胸臆间充斥着一股被戏耍的屈辱感,“我要你快点离开。”
婆婆错愕的看着她,接着走近她轻触她的小脸,“可怜呀!真的好可怜,你别害怕,我会用心教导你。”
“我哪可怜了?”罗芯生气地望着她,“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吉罗国公主,别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婆婆点点头,“好,我知道你是公主,美丽漂亮的公主。”瞧罗芯那清丽柔美、我见犹怜的小小脸蛋,真没想到她会是因为受不了娘家衰败没落的刺激,开始幻想自己是位高贵的公主。
她一双刻画皱纹的双手紧紧握住罗芯的,将她带到灶房,“原来你已经摘了菜,那我们来洗菜,然后再教你起灶。”
婆婆一边洗一边说,“看来你真是出生富贵人家,手好柔细呀!”
罗芯将小手藏到身后,没理会她。
“尽管如此,女儿要出阁了,做娘的多少都会教导一些呀!”婆婆又道。
“我没有娘。”罗芯看她洗菜的样子好像很好玩,也跟着蹲下来伸手到水中试试。
咦?好冰凉的水,瞧那些菜叶都浮在水上漂呀漂,真的挺有趣的。
婆婆瞧她玩着菜叶的开心模样,心酸地摇摇头,“真是可怜呀!没娘教才什么都不会,放心吧!只要几天,我一定会教会你。”
“这是洗菜?”罗芯告诉自己她只是无聊学着,并不是为了鄂吉奕风那个男人。
“对,等会儿我们再起灶火。”
“灶火?!”
罗芯水亮的眸子转向那座石灶,怎么都想不通那个小小的洞里如何燃起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