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重打了下桌面,赫然站起,“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
苑苑吓得往后退,偷觑着他铁青的脸孔,“这么看来好像不会再食言了,我的记忆好像也回来了。”
“记、忆、回、来、了?”他咬牙切齿的一字字哼出口,“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顾尔清眯起眸,强压下满腔怒火,冷冷盯着她瞧。
“因为我娘和我爹都是厨子,他们会做许多菜,这点不足为奇。”她疑惑为何他想知道这点。
“厨子?!”顾尔清闭眼沉吟会儿,“你爹娘是哪一族人?”
“这……”苑苑的心冷不防地一抽,“您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想在我府邸干活儿了吗?”这女人难道就不会乖乖回答,老要问东问西的?
“呢!我说就是,我爹在我出生时就过世了,我娘是西娅族人。”
“西娅族!”他浑身一震,西娅族……他终于找到了!传说西娅族王妃在十多年前失踪,但她拥有王族后宫才会做的一道菜,那就是“白肉鱼辣姜汤”。
然而就在她失踪后不久,西娅族也不明原因的灭了族,从此销声匿迹。
为了找寻王妃,他可是访遍无数人,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疯了流落在北京城的妓院,更有人说她到天涯海角流浪去了!
“怎么了,您为何这么激动?”苑苑发现他连嗓音都瘖痖了!
他摇摇头,又问:“那么你娘人在哪儿?”
“她死了。”她苦涩地垂下脸,“在我十一岁时,我娘就因为一场大病而离开我……”
“天!”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何好不容易才有的线索又断了?
发现他的脸色骤变,连站都站不稳,她不放心地上前搀扶他,抓住他的手,“贝勒爷,您不要紧吧?”
“放开我!”他喝斥道:“你怎么老喜欢抓别人的手呢?”同时间却也发现她手心里一个个硬硬的粗茧。
顾尔清眉一声,猛地将她的手心翻开,这一看何止是茧……瘀青、裂痕,加上红肿和溃烂,“你……你的手……”
她赶紧将手藏到背后。
“快告诉我,你的手究竟怎么了?”他眯起眸。
苑苑意外他竟然会对她的这双破手感兴趣,“这些都是因为干活儿才变成这样,夏天得碰灶炭、冬天得碰冰水洗衣,长年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顾尔清眉心拢起,望着她那张清丽的小脸,突然想起她应该也有西娅族的王室血统了?
闭上眼沉思了会儿,他随即说道:“以后你就在布房干活儿吧!”
“布房?!”
“晚点儿管事嬷嬷会带你过去。”丢下这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贝勒爷……”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不过只要想起从今尔后她有了收入,可以帮阿球哥分担七里巷老老小小的吃饭问题,她心底便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不一会儿,管事花嬷嬷果真来了,当她看见苑苑,意外的瞠大脖子,“天,怎么会是你?”
苑苑耸肩笑笑,“没错,就是我。”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呀!”花嬷嬷瞅着她,“贝勒爷已安排你在布房工作,那里可是咱们府邸最轻松的地方,真不知道贝勒爷干嘛对你这么好,跟我来吧!”一路上花嬷嬷不断追问:“你这丫头到底是用什么法子?”
苑苑吐吐舌尖,心想,如果她告诉花嬷嬷是用“威胁”的法子,她会不会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快说呀!”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贝勒爷觉得我讨喜吧!”她偷笑。
“呿!”花嬷嬷笑睨她一眼,“你还挺敢说的,不过到了布房可得好好做事,懂吗?”
“是,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过今天能不能让我回家通知家人?”苑苑别别扭扭地说。
“什么,你家人还不知道?”花嬷嬷眉一蹙,“那你快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见我,别迟了。”
“谢谢花嬷嬷,我一定会一大早赶来的。”终于可以回七里巷一趟,这不禁让她安了心。
顾尔清自从北征回京后,已经两个多月了。
犹记得那时正好入夏,从北方回来还有点儿不适应北京城的湿热,没想到一晃眼已经这么多天过去,此时已近初秋了。
刚回京时,皇上嘱咐他万万得找到失踪多年的西娅族王妃,他用尽方法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如今终于有了结果,也让他松了口气。
“贝勒爷,现在已确定她是公主,要如何安置她?”于坚进入顾尔清的书房问道。
“她还不清楚自己是公主,突然转变对她的态度或许会让她起疑,也会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就暂时让她以下人的身分待着好了。”尔清贝勒沉吟道。
“是,属下知道了。”于坚随即又道:“刘魁大人刚刚派人送来口信,邀您明日午后去他府里小酌一番。”
“看来他酒瘾又犯了,他帮了我大忙,我当然得陪他喝几杯。”这一切多亏刘魁曾在西娅族的招待下喝过那道汤,对它的绝美滋味儿一直记挂于心,也为顾尔清解开这个谜,找到了人。
该说是巧合,或是老天的帮忙,让他在无计可施下,意外找到王纪的女儿。
“只是我不懂,皇上为何非要找到西娅族王妃不可?”于坚又问。
“皇上说了,过阵子会将全部原由告诉我。”尔清坐进椅中,翻开案上卷牍,“王妃已不在,咱们只寻得公主,还不知道皇上怎么想,可别太早松懈下来。时候不早,你先去歇息吧!”
“是,大人。”于坚拱手退下。
于坚退下不久,花嬷嬷来到书房外轻敲门扉,“贝勒爷,我是管事嬷嬷。”
“进来。”待她进入书房后,他放下毫笔,“已经将她安置好了?”
花嬷嬷踌躇了会儿才道,“呃!还没,她说想先回家通知家人,我就让她回去,明天一早她再过来。”
“你说什么?”顾尔清眯起眸。
“呃!怎么了,贝勒爷?”花嬷嬷发现他神色有异。
“不行,我去找她。”顾尔清立刻冲出书房,走出府邸大门,“真该死,她到底往哪儿走呢?”天……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居然就这么让她走了!
突然,他想起悦门客栈,她既然会出现在那里,肯定和裘掌柜熟识!
他旋即快马奔向悦门客栈,得知她住在五里远、穷人居住的七里巷,立刻上路去拦人。
追到半路,他远远看见她娇小的身影走在前方,同时发现她后方有人跟踪。
长鞭一挥,他策马奔向那男人,扬鞭卷住他的腰,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即翻身跃起,挣月兑马鞭!
顾尔清火速迎上,两人打成一片。
苑苑听见打斗声回头一看——她错愕的揉揉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为什么尔清贝勒会出现在这里?而他又在和谁打斗?
眼看两人打得激烈,但是另一人终究不是顾尔清的对手,被击昏后,顾尔清将他系在马背上。
“贝勒爷!”苑苑快步走上前,“他是谁?”
“不知道,还得查问。”他拧起眉,说得冷淡。
“那您又怎么会过来?”她不解地问。
“我是来追你的。”他眯起眸,“听好了,在我府邸干活儿就是我的人,不能随意离府。”
“我……我问过管事嬷嬷了。”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问谁都一样,以后你绝不能跨出府邸一步,听懂没?”他双臂抱胸,“我还要回去审问此人,你跟我走。”
“不行,我要回七里巷,七里巷就在前面不远处,让我回去跟阿球哥他们说一声嘛!”她噘起小嘴儿说。
“你还真是!”他深吸口气,忍耐地道:“到底谁是主子?你是听谁的?”
“我当然是听您的,就从明儿个开始吧!”说着她后退几步,趁其不备时转身往前直奔。
“喂……”顾尔清无奈一叹,只好跟在她身后。
她小跑一会儿,因为鞋子太破旧,脚底泛疼,只好放慢速度,转首看他仍穷追不舍,让她甚觉困惑!
“贝勒爷!”苑苑受不了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还想做什么?”
“您先回府吧!我们那儿很破旧,实在不适合您的身分。”她偷瞧着他,“什么时候您这么重视我了,就因为那道汤吗?”
他神情一僵,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有那个人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她指着马背上的人,“我真的被贝勒爷您给搞迷糊了。”
“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他的眸光一湛,冷睇着她,“你最好走快点儿,交代过后我们就走。”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去不可?”她碎念着,“我还想在家住一晚呢!”
“别作梦。”
见她走起路慢吞吞的,好像双脚非常不舒服,他忍不住皱起眉,“上马吧!坐在马背上会舒服点儿。”
苑苑摇摇头,“您用走的,我哪好坐着呢?”
“别罗唆,快上来。”顾尔清停下来,朝她伸出手,“我扶你一把。”
她的鞋底真的快磨破了,既然他这么说,那她就不客气了。她伸手抓住他,用力跃上马。
望着走在前头的他,她忍不住笑开嘴儿,“贝勒爷,其实您是个面恶心善的人耶!”
顾尔清板起脸,“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别人误以为我是个不懂得体恤下人的主子!”
谁面恶心善了,怎么从这女人嘴里吐出来的话没一句好听的?
她露齿一笑,看着他刚毅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居然滑过一股温暖。
到了七里港,她立刻喊道:“严婆婆、柳爷爷……”
“是苑苑,苑苑回来了。”柳爷爷和严婆婆一块从屋子里出来,一见到她终于松口气,“你总算回来了,我还在担心你会像上次一样淋得湿透回来呢!”
“我没事,”她握住婆婆的手,“您看我不是好好的?”
“可是你前两天才生病,身子都还没全好又跑出去,你知道阿球有多担心你吗?他从矿场回来发现你不在,就跑去找你了。”柳爷爷拄着拐杖走向她。
“是吗?那小圆和钱大叔呢?”
“小圆陪着老钱也去找你了。”
“真不好意思,让您们操心了。”苑苑难过地吸吸鼻子,“我回来是要告诉您们一个好消息,尔清贝勒爷收留了我,让我在他的府邸做事。”说着,她让开身,让他们瞧见站在后面的顾尔清。
“你说什么?尔清贝……贝勒爷!”柳爷爷长了一大把年纪,头一次与达官贵族面对面,“您就是内大臣大人?”
“没错,我就是。”顾尔清望了他一眼,“老爷子,我现在要将她带回去,先告辞了。”
“贝勒爷,我还有话没说完,况且阿球哥他们也还没回来……”苑苑惊慌地说。
“难道你已经学会得寸进尺了?只要你听话点儿,以后还是会让你回来。”他可不想这么晚了还耗在这里,“时候不早了,跟我走吧!”
“尔清贝勒爷说得没错,你快去吧!”柳爷爷不得不劝道:“贝勒爷愿意送你回来已经对你很好了,要懂得感恩啊!”
“这……好吧!我走就是,请您转告阿球哥、钱大叔和小圆,我很好,请他们别担心。”
“好,我们会的。”严婆婆轻抚她的发。
苑苑这才带着不舍的心情与顾尔清一块儿离开。
当她走出七里巷,依旧不停回头望着,心底直喊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定会的,你们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