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猿猱欲度愁攀援。……摘自唐。李白?蜀道难。
陆匀香喘息着,稀薄的空气让她感到些许呼吸困难,座下那头青驴用着极为缓慢的速度,一步一步谨慎地走在颠簸的山道向上爬升。坚硬的脚蹄翻起地面一小阵尘埃,碰撞弹起的石子不时往左侧悬崖滚落,沿途与山壁摩擦的声响听了颇令人感到心惊。
前方,益庆骑着驴子小心翼翼地引领开路,面对如此险峻的路况,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会连人带驴掉进万劫不复的深谷。
离开陆记茶庄至今已一月有余,为了避免延误陆涤香的病情,他们凭着六王爷的那封亲笔信函,调度了各地驿站脚程最快的马匹,火速朝邛崃山所在地奔驰而去。
马不停蹄的赶路,虽然比平常快了数倍的时间抵达湘、蜀边界,可是接下来的路程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狭长险峻的蜀道并非一般马匹所能通行,于是他们弃马就驴,展开了另一段艰辛的旅程。
这段婉蜒的山路前后算算虽然仅有数十余里的长度,可是由于他们只能靠着青驴缓慢的步伐往前推进,往往一小段山路便会耗去大半天的时间。这可让急于赶路的陆匀香内心焦躁万分,因为只要多耽搁一秒,对陆涤香来说便是多一分危险。
走在前面的益庆不时回过头来查探她的情况,不只是因为山路危险的因素,也是因为经过这么一段长时间的旅途下来,第一次出远门的陆匀香在体力上应当到达极限了,若不是她救弟心切,想必早已因疲累过度而倒下。
“陆姑娘,我们是不是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他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如此提议。
但陆匀香却是紧咬下唇不发一语,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在无可奈何下,只得继续催着青驴复向前行,希望能赶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天黑前,他们寻到一块向山壁凹进的空地,虽然仅容两人席地而坐,倒也比羊肠小径要好上许多。
入夜的山里凉意迫人,益庆捡拾木柴生起了一小堆火,两人就着温暖的火堆分食干粮。陆匀香将两匹青驴系在一旁的大石上,倒了些食粮与清水在它们面前,希望在早晨来临前,人、兽皆能获得充足的休息。
算算行程,他们最迟在明天太阳下山前,便能通过蜀道进入蜀都,可是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更西的邛崃山,看来这趟寻茶之旅比他们想像的要远上许多。
即使手脚早已不听使唤,她还是强迫自己忘却身体的一切疲累。长途跋涉无情地磨破了她的脚底,如今的她每走一步便会感到一股椎心的刺痛。而又因为长时间骑马颠簸的关系,她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淤青,肌肉酸痛的程度不亚于脚底皮肉伤的痛苦。可是她依旧紧咬牙关不断向前赶路,因为昏迷中的弟弟还在等待她采茶归来。
宁静的山谷回荡着柴火燃烧产生的劈咱声响,隔着火堆,益庆望着她满是忧愁的脸,内心感到相当不舍。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知何时开始,她的身影已深深进驻他的心房,她的坚强、她的痛苦、她的笑靥、她的泪水,无一不牵动着他槁木死灰的心。
呵!他还有资格再去爱人吗?他怀疑,只是内心对她的爱怜是无法否认的,他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而此刻的陆匀香虽然始终挂念着弟弟的病情,可是眼前这名男子,却也让她的心陷入另一片混乱当中。
曾几何时,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总是不停追逐着他的身影,即使她再如何压抑内心对他的情感,可是他直率的举止、温柔的笑容,依旧打破了她决定与他保持距离的决心。
难过的时候,她会想起他安慰的话语;开心的时候,她希望能与他一同分享。除了自己,涤香对他表现出来的信任以及喜爱,相信普天之下无人能比。可是他毕竟是异乡之人,终究会回到他自己的家乡,即使对他再如何爱恋,也改变不了他终将离去的事实。
想到这里,陆匀香内心一紧,泪珠儿差点掉了下来。她无法想像身旁没有他的日子会是多么孤单,同时发觉自己再也无力回到那个她曾经独自顽强抵抗的世界。
可恨!她居然容许自己爱上这样一个过客,只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只愿与他相处的日子能越长越好,然后在他离去后,便将这回忆深深埋藏心底一辈子不忘,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
坐在火堆两侧的两人,同时为了内心的情感而感到痛苦不已,远处天边厚重的云层,似乎也为他们的未来埋下一片阴霾,就在半梦半醒间,天蒙蒙地亮了。
经过数日路程,他们终于顺利通过“蜀道”进入蜀都,兼程赶路,终于抵达邛崃山脚下的城镇──临邛,但却得到因为连日大雨引发了山崩,导致山路瘫塌无法入山的消息,两人只得暂时找了间客栈落脚,等候官府派人前来修缮。
岂料这一停留,就过了七天之久,虽然陆匀香身子的疲累获得了纡解,但是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担心弟弟日渐孱弱的身子会撑不过他们回程的时间。
急如热锅上蚂蚁的她,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内心压力而晕了过去,益庆大惊之下,连忙叫客栈的人请大夫前来诊治。
大夫诊断她是因为疲劳过度引发高烧不退,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因此便开了几帖药要她按时服用。益庆送走大夫后,吩咐客栈的人将药拿到厨房煎煮,然后便留在陆匀香的房里照顾昏睡中的她。
高烧中的她满脸通红,全身汗流不止几乎濡湿了整个床铺,他见状便要店小二端来干净的水,用毛巾帮她擦拭额上的汗。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病人最重要的除了休息之外,干爽的衣服以及舒适的床铺也是不可或缺的,于是他又招来了店小二,希望能重新帮她铺床,并看看是否有女侍能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
“这位客倌,真对不住,本店没有女侍,客倌何不亲自帮您娘子换衣服?”原来店中的人误以为两人是夫妻的身分。
担心不快换下这身湿衣服,陆匀香恐怕会着凉,待店小二重新铺上新的床褥出去后,他只得硬着头皮闭上双眼,模索着替她更衣。
“对不起,益庆不得已才这么做,请陆姑娘原谅。”在闭上双眼前,他必恭必敬地向陆匀香鞠躬道歉,希望她能原谅自己的冒犯。
双手一接触到柔软的女体,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强忍着张开双眼的冲动,他笨拙地将她身上被汗水濡湿的外衣月兑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番折腾过后,高烧中的她似乎感到舒爽不少,原本紧皱起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不久随即沉沉睡去。
这一夜,益庆怀里搋着温热的药壶随侍在旁,希望她一醒来便能喝到煎好的药。
陆匀香这么一睡,直到两天后的下午才悠悠醒转,一张开双眼,他关心的神情便浮现眼前。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益庆公子,我……”她一张嘴,却感到喉咙干渴难耐,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你先将药喝下再说。”他递上一碗冒着烟的汤药,要她赶紧喝下。
她乖乖地一口喝下汤药,苦涩的滋味让她不禁皱了皱双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已经过了两天了。”
“两天?!”听到这个答案,她惊呼出声。“那修缮山路的人究竟到了没有?”如果她真睡了两天,加上原先的七天就已过了九天,应该要有消息传来了吧?
“没有。”益庆摇头回道。
这两天,他寸步不离守在她的床边,唯一的消息来源便是店小二。
“怎么会?再这样拖下去涤香的性命就危险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她一脸焦急。
不过益庆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缓缓回道:“我问过店小二,他说除了这条山路外,好像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通到邛崃山的西峰。”
“真的?!”听到这个好消息,陆匀香大喜过望。
“不过那条山路听说很危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他又说。
因为那条路是俗话所说的“猿道”,也就是猴子活动走出来的通道,对一般人而言是相当狭窄而危险的,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坠入万丈深谷、尸骨无存。
“不行,我也要一起去。”她岂能让他独自涉险,毕竟这全都是为了救她的弟弟。
“可是你还在生病。”益庆反驳,他不想让她涉入险境。
“那就等我病好,我很快就会康复的。”她执拗地坚持着。
面对那双坚决的眼神,益庆知道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早知如此他应该趁她昏迷未醒前上山寻茶才是,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只得点头答应。
看见他点头,陆匀香才放下一颗悬宕的心。定睛一看,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似乎和前天不太一样,虽然内心隐约猜到,有可能是他帮自己换衣服的,不过她不敢开口过问。
反倒是益庆察觉她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你的衣服是客栈的女侍帮你换的。”
他说谎了,即使是闭起眼睛换的,他也不想让她感到难堪。
“原来如此。”她松了口气,内心却感到有些失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希望是……她被自己的大胆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羞红了脸。
“你不要紧吧?”他以为陆匀香又发烧了。
“没、我没事!”她害羞地低头闪避益庆投来的担心眼光。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她专心待在客栈养病,而益庆则是四处张罗上山的工具,毕竟齐全的准备至少可以确保生命安全。
好不容易上了山,天空又断断绩续下起了几阵雨,让原本险峻的山路更加湿滑,举步更加维艰。可是他们依旧不畏艰难地向前攀爬,最后终于上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中恰巧有一个山洞可供两人避雨,眼见天色即将昏暗,益庆决定今晚在那里过夜,明天再视天候状况考虑是否一鼓作气爬上山顶。
这一路上,陆匀香靠着腰间邹条绑在益庆身上的绳子,藉着他的拉引,她才有办法抵达这里。
那条绳子像是月老绑在他们身上的红线,将他们两人的命运紧紧系住,形成生命共同体。要是你不在,我也不想活了!抚模腰间的绳索,望着眼前的壮硕背影,她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心中那条无形的牵绊,此生怕是无可解了。
回头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益庆心念一动。如果能活着的话,两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想着,他想尽一切努力让陆匀香得到幸福。
在山洞口站稳,两人解开绳子,朝里头张望。
山洞里似乎还留着一些动物的足迹,他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他才招呼陆匀香走进洞里,准备生火过夜。
由于天气不佳,能取得的干柴有限,因此眼前的火堆比预期的小很多,为了驱除身上的寒冷湿气,他们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烤火取暖。山洞外又下起雨来,淅沥沥的雨声让他们感到相当泄气,或许明天无法上路了也说不定。
“又下雨了。”益庆吃着干粮,对着身旁的她说道。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口小口咬着手上那块肉脯。她的脸颊红热发烫,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是第一次如此靠近,从他身上传来的微温,让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起,心脏不禁急速跳动,感到有点呼吸困难。
一旁的益庆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极力压抑内心的那股渴望,他多希望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享受她身上传来的诱人馨香。不行!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因此他赶紧找寻聊天话题,企图隐藏自己的异状。
“不知道涤香现在好不好?”他说。
“嗯……我想和尚伯伯会好好照顾他的。”她回答。
视线不经意对上,便难以移开,一阵热流快速窜过两人之间,阴冷的洞穴霎时变得有如烤炉,益庆的额头不禁冒出一片薄汗。
“我……”他考虑着是否该向她提起自己的过往。
在微妙的气氛之下,陆匀香情不自禁地将头靠上了他宽厚的肩膀。
“陆姑娘……”他为她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益庆公子,你就叫我匀香吧!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也无须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真的很谢谢你。”她幽幽地说着,表面上是为了感谢益庆替他们姊弟所做的一切,实则是想藉机透露自己对他的情意。
“匀、匀香姑娘,我……我不像你说的那么好。”
“不,在匀香心中,你永远是个好人。”她肯定地说道。
好人?如果他真是好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他的手里了。
他苦笑了一声,才又说道:“不,我不是好人,我曾经杀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我的双手可是沾满鲜血。”
“怎么会?”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话语,陆匀香吓了一跳,抬头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她相信那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能拥有的眼神。
“别不相信,是真的,我真的杀了很多人。”他的眼神顿时充满悲伤,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家在日本国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武士家族,同时也是贵族的后代。可是因为另一个与我族水火不容的家族为了夺取权力,企图将我族的人全部杀光,所以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之后,为了保护我便将我送到一间庙宇去。直到十六岁为止,我都住在那里跟着师父学习佛法。
“有一天,我那身在远方的兄长突然传来消息,希望我去帮他抵御敌人,重新夺回家族势力,正好我在庙宇曾经跟一位师父学得武艺,为了见到母亲和兄长,于是决定带着几个朋友投入战局。在大家的帮忙下,我杀了许多敌人,最后终于帮家族夺回原本的权力,可是兄长居然担心我会抢他的位置,因此便派人追杀我。
“那个夜晚,我的朋友为了救我将我抛进河里,留下他一人独力抵挡数百位武士的攻击。我随着河水漂流,幸运地被荣西师父救起,他不仅收我入门,还带我到这儿来。
“为什么?明明是兄弟,兄长居然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见见他和母亲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意思,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我真的不明白,难道我做得不够吗?我明明已经帮他杀了那么多人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我……”益庆说到这儿,已激动得泣不成声。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他不曾一刻忘怀,炽热的血液、凄厉的哀嚎,这些全都只是为了见到家人一面,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如此的下场?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杀人的报应?
陆匀香听着他娓娓道出身世,没想到他居然受到亲生哥哥的追杀,侥幸逃过一劫才被荣西禅师救起。虽然他杀了很多人,但她相信这绝非他的本意,因为如果在战场上不这么做的话,或许他早就死在敌人手里,也不会在中国遇见她了。
“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真的……”此刻的他放下了所有心防,哭得像个小孩。
陆匀香终于忍不住张开双手将他拥入怀中,任由他尽情哭泣。
“这一切真的不是你的错。真的!你没有错。”
他听见她的话语,抬起头来含泪哽咽问道:“真的不是我的错?”
“当然,你只是在尽力保护自己而已。”她用温柔的目光望的他。
被她拥在怀里的益庆仿佛就此得到救赎,内心的一切晦涩过往尽数升华,宛如新生。这是他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如今在她的帮助下,终于能够摆月兑过往阴霾,享受全新的生命,同时内心对于自己的未来,也作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翌日,天上的乌云虽然没有消散,不过却已止住雨势。经过昨晚的一番内心表白,益庆神清气爽地步出洞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早,匀香。”他直接叫着她的名字。
“早,益庆公子。”跟在他后头走出的陆匀香,听见他省去姑娘的称谓,知道经过昨夜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增进许多。
“别再叫我公子,我不也叫你匀香了吗?”他眨着眼睛,俏皮地向她说道。
陆匀香忍不住红了脸颊,害羞地改口,“益庆哥哥。”
“嗯,这才对。如果天气继续维持这样的话,或许我们今天傍晚便能爬上山顶了。”他不再逗弄她,转头看向山顶衡量距离。
于是,他们两人草草用完早膳,背起行李继续向上攀登。
只不过山里头的天气实在是变化莫测。晌午刚过,一阵大风吹起之后,天上的乌云随即集聚,雷声隐隐在云层里轰隆作响,看来再过片刻便会下起雨来了。
“怎么办?益庆哥哥,我们要找地方躲雨吗?”她问道。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眼见山顶近在咫尺,益庆不甘心地停下向前的脚步,转而寻找避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突出山壁的岩石,他们俩紧偎着彼此闪避哗然而降的雨势。
骤黑的天空闪着一道道闪电,曲折盘旋的模样活像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银白色飞龙。
这场雨比他们原先预计的来得吓人,轰隆作响的雷伴随着不断自高空击落的闪电,周围的几株树都遭到闪电的击打,树干焦黑起火,空气飘着一阵刺鼻的烧焦味。
风雨模糊中,陆匀香似乎看见前方悬崖一块大石头上,矗立着一株傲然而立的数尺矮树,照树型判断,它应该是一株茶树,可是依它枝干的粗细而言,未免也超出一般茶树太多,若她没猜错的话,那必定是株年龄相当古老的茶树。
“益庆哥哥,你看那株会不会就是千年龙王茶树?”
从其盘缠交错的枝干看来,它就像只极欲向上窜升的飞龙般气势惊人。
“肯定是它!”益庆同意地点点头。
可是他们现在该如何避过这场大雷雨走近它?眼见它即将受到闪电的攻击,两人皆是心急如焚。要是被击中的话,无论如何是存活不了的!
情急之下,陆匀香顾不得暴露在会被闪电击中的危险中,死命朝悬崖奔去。
“匀香,危险!”为了她的安全,益庆跟在她的身后跑去。
斗大的雨滴瞬间濡湿了她的衣裳,她踩着脚下的烂泥,不顾一切往前冲去,不久随即来到千年龙王茶的树旁。
眼前这株茶树高过她许多,如果要摘取它顶端女敕叶制茶一定得攀爬而上,她二话不说踩向离她最近的一根枝哑,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匀香,太危险了,我来。”益庆在树旁喊着。
“不行,这茶树的枝干恐怕承受不了你的重量,只有我才上得去。”她头也不回地说着,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益庆只得站在树旁等待她的消息,一方面也做好她万一不慎失足摔落,他可以随即接住她的准备。
长年生长在云雾当中的千年龙王茶,枝干到处长满了湿滑的青苔,陆匀香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唯恐一个不注意失足坠下,她的身边不断亮起闪电的光芒,耳朵也传进阵阵雷响。
快了,再一点点就摘到了!茶树最上方已无足够支撑她体重的枝干,她只得踮起脚尖伸长双手,试图摘下救命的茶叶。
“匀香,小心!”树下的益庆大声警告,可是却已来不及。
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剧烈闪光亮起,打在千年龙王茶的茶树顶端,陆匀香的身子似乎受到打击而直直往下摔落,但却是掉向悬崖那方。
“匀香!”他大声吼着,一个飞身朝悬崖旁边跃去。
万分惊险中,他及时拉住她的左手,可是下坠的力量却带着他一起向下落去。
可恶!益庆一咬牙,将所有力气集中在两脚上,匆忙中钩到悬崖边一条藤蔓,成功止住向下掉落的趋势,他安全稳住身子回到悬崖上后,他才以双手一寸一寸地将她拉回,最后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匀香,你没事吧?匀香!”他不停轻拍着她的脸,企图将她自昏迷中唤醒,同时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势。
“唔!”听到他的殷切呼唤,陆匀香终于睁开了双眼,原来她竟早闪电一步成功摘了一把女敕叶,然后纵身一跳免除了电击身亡的危险。
“我、我没事。”她轻声说道。
风雨中,那株千年龙王茶被雷电从中劈成两半,树身随即窜起一道剧烈的火舌。
陆羽的传说终究抵挡不过大自然的毁灭力量,千年的茶树随着火苗付之一炬,尽数回归虚无。
益庆抱着她看着千年龙王茶逐渐被火吞噬的树影,最后悄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陆匀香点头。他们终于可以踏上归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