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弄月可以对天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她眼胶会令她如此感动过,真的!只除了此刻,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就在她正满心殷切期盼的当时,他——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这个教她感动非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子禹!
此刻的他,穿着一袭俨然是侍卫身份才合宜的服装,手持一把铁制的马头刀,表情依旧淡漠冷峻,显然不屈的伫立着,全身自然地散发出一股身为侍卫该有的魄力与肃穆气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在她脑海中第一个闪出的念头。
突然,孙弄月想起这可能就是他目前正在进行的任务。有了这一层认知,她领悟到自己必须小心在不使他真正身份曝光下求教,否则随之而来的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在飞奔抱住他的同时,她心思细腻地快速运转,脑中所有杜撰完成的合理解释也顺势成形,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了。
犹如溺水之人骤见浮木般,郑子禹看着她奔向自己,并死命地紧抱着他不放。
一张细致的脸蛋完全埋在他的胸腔中,然后,一阵女性的清新香气扑盖住他全身。就在回搂住她之后,隐约感觉得到她紧张急促的脉动逐渐趋于稳定缓和,莫名所以,他心中竟油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之情。
他正想开口询问,但紧跟着孙弄月身后而来的费栩那双下流猥琐的目光在在说明了一切。
该死!她怎么会落入费栩的手中?郑子禹心中暗暗诅咒着。
“相公!”孙弄月欣喜的叫唤,教所有在场者登时傻了眼。当然,也包括郑子禹本人在内。
不过,惊愕归惊愕,他仍是未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一如往常的严峻表情——他在意会出她的用心之后,也顺应她的即兴演出,十分自然地搂住了她。
多么机智灵巧的女孩,在这危急之时,她竟如此兰心蕙质地为他现处状况设想,真不简单!
费栩无法置信地望着眼前相拥的男女,居然这么巧!他心中开始懊恼悔恨不已。
“她——真是你……”费栩仍不甘心地想寻求真确、肯定的答案。
“禀少爷,她是属下的内人。”郑子禹拱手作揖的同时,孙弄月顺势躲到他身后。
费栩冒起了无名火,气愤到手的小美人儿居然就此落空!她甚至连一点甜头都尚未尝到,就平空多出了一个碍事者,他怎会甘心?
“那——既然她人都在这里了,就让我这个当主人的好好招待一番吧!这也是应该的,你说是吧?”费栩自是不愿放手。他耐住性子暗示郑子禹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子禹感觉到身后的人儿抱得他更紧了,他冷冷地开口:
“不必了。”
他知道这句话伴随而来的后果,混进费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当然清楚费栩脑筋里打什么主意,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何种‘下场’——皮肉之苦在所难免;即使任务失败也绝不能泄露身份,否则只有徒增城主的麻烦罢了。卧底一旦被揭穿,扯出了钜龙城等相关的蛛丝马迹,事情发展只会更加复杂而已。
“放肆!”费栩藉题发挥,想乘机整治这个教他无法得逞的小小侍卫。“竟敢如此无礼!来人!把他抓起来,打他们五十重棍,给我好好教训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倨傲无礼。”
孙弄月毕竟还是太单纯,她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变成如此。费栩摆明是欲加之罪,但追根究底仍是她害了他。
“别打我夫君。”她挡到郑子禹身前,脸上毫无畏惧之色。“要打就冲着我来好了,我愿为他代为受过。”麻烦是她惹出来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代罪羔羊。
“娘子,听话!别强出头。”郑子禹强烈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孙弄月,以柔声却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呀!”费栩炉火冲天地看着他们,讪笑讥讽道:“我听说恩爱夫妻都是患难与共,今天本公子倒想见识见识,来人哪!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抓起来,重重的打,打满五十重棍为止……”费栩狂笑不已,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被押进牢里稳固的木笼中,胸口的鸟气顿时消去不少。
费栩一下令,几名高壮的家丁毫不留情地开始挥棍,郑子禹当然不容孙弄月受到丝毫的伤害,他将她揣入自己宽大的怀抱中,以自己的身躯挡下棍棍无情且沉重的刑罚。
“你——”孙弄月因他周密的保护错愕怔忡住了。他将她压在身下使她动弹不得,但也因为如此使她完全免于重棍加身,她因他义无反顾的举动深深动容,他……竟是如此维护她!
每一棍都结实地落在他的背上,这皮肉疼痛难当自是毋须多言,所幸郑子禹长年累月所练就下来的强健体魄对这区区刑罚还挨得过去,但望着身下的她担忧万分的小脸,忍住痛楚,他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意。
“别担心。”他安慰她。
总算,漫长磨人的刑罚终于结束,费栩命人开了牢庞,在看到郑子禹不支倒地而称足心意之后,才率众家丁扬长而去。
在终于等到四下无人之后,郑子禹才忍着背伤吃紧的疼,缓缓地起了身;起身时,身子还有些微摇摇欲坠。
孙弄月扶住他,望着他背部血迹斑斑的伤痕,不禁红了双眼,既是内疚又是心疼道: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强忍住哽咽的哭声,她关切地问:“你撑得住吗?”
“不要紧的,我还挺得住,别担心。”郑子禹明白她的歉疚心情,迳自运功调息,“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来,抱住我。”眉宇间明显可见的痛楚神情虽表露无遗,但他仍刻意忽视背上的噬疼,注意着四下的动静。
孙弄月不再赘言,依他所说的紧抱住他,接着感觉到地纵身一跃,轻松地离开了费府内院。
过了片刻光景,在郑子禹借力使力的轻功飞纵之后,两人双双在城郊外的一间小竹屋前落脚。
察觉出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倏然停止,孙弄月将紧埋在郑子禹胸膛里的小脸抬起。望着他的瞳眸中,有着紧张后的兴奋与好奇;她不明白,有反抗能力的他根本就犯不着逆来顺受,但——
“刚才你明明可以反抗或先行离开,不需要忍受他们这么可恶的对待……他们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她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打你呢?”
“费栩不过是想出出气罢了,我若是不顺他的意,恐怕事情只会愈闹愈大。这次的任务失败也就算了,倘若我沉不住气而出手了,这样我的身份一定会暴光的,我只是不想再增加是非而已。费祝那老头虽然蠢笨了些,但他的细心还是不可忽视,懂吗?”他轻描淡写解释着,心知冰雪聪明的孙弄月能够了解。
“你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性命。”她道出自己的见解,有些不以为然和——心疼?
“你是指方才的刑打吧?”他淡然飘忽的笑意不易察觉,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那又何妨?总之死不了,我习武不止一年半载,这点伤尚挨得住。”
意思就是他不在乎,而孙弄月相当不认同郑了禹如此无所谓的态度。
“你不可以这么轻贱自己的生命,身子是你的,你该珍惜!”她斥道,语气不自主地扬起。
“多事!”郑子禹撇开脸,也撇开对于她关心他的感动——他受不起她纡尊降贵的真挚关怀。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郑子禹的左脸上。
他瞪视着她——那是当然!
“这就是你对你救命恩人的报答?”语气是恼火的。
“谁叫你嫌我多事!”她亦不甘示弱。“姓郑的,我是把你当朋友看待,否则你的死活干我屁事!”她已顾不得秀气文雅。他比驴子还顽固,她只能以粗鲁的方式劝待。“如果你也认我这个朋友的话,拜托你爱惜一下自己,就算为了我,我喜欢看到你在我面前碍眼的活动,行不行?”
她的话教他心头一阵暖意。
“那你呢?我看你也不很爱惜自己,否则怎么会落入费栩手中?”他的话像鞭子一样犀利用。
“这种情形我是第一次碰到,以后我不敢再私自出城了。”她心虚地垂下头。“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样?我知道你到底还是在乎我这个朋友的是不是?我身你道歉嘛!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即使是讨好的笑容,她仍是美得令人目眩。
他气恼自己为何对她总是有种投降的感觉。
“算了。”他淡淡回答。
“你知道吗?我原本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可是在见了你之后,才彻底扭转了对你的看法,我觉得你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好人,而且到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呢!”
她简单地坦言出对他深藏在心中的感觉,那分直言不讳的大方态度,以及没有掺杂任何男女间暧昧的情愫成份,教郑子禹无法对她设下心防。对他而言,孙弄月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女人。
“过奖了。”他明白那些话是她诚挚的个人观感和纯粹发自内心的赞言,并无它意。
她太单纯,却不是全然的毫无心机!他看得出来,她只是对男女之间情爱的体认尚未觉醒罢了,不过就目前来说,她的友谊虽真心且热忱,却无法令他自在地视
而不见或爽快接受。这心火一旦点燃,要吹灭又谈何容易?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他是否应该庆幸她的不识愁滋味?以身份而言,按道理说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会产生交集,但她却轻易地进驻入他孤寂已久的心头……非常残酷的事实!
不容他再多想,她轻扯了扯他的手臂,忧心忡忡地说:
“你的伤——怎么办?”即使他的行动还能自若,但她仍无法忽视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斑斑血渍,毕竟……这伤是因她而起、她无法等闲视之。
“不碍事的,竹屋里有草药,你先进去歇着吧,我上完药会在门口守着,你安心地睡,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城。”惊觉到自己和她逐渐自然的亲密气氛,有违一个姑娘家的清白之嫌,郑子禹恢复往常的漠然神情。
不过,孙弄月的执拗性子也不容小觑。
“你的伤全部在背上,我帮你敷药。不准你拒绝我!”她的眼神闪动着坚决的光采。
“你要知道,我这是顾及你的清白和名节——”
“我不管!反正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又不会有人知道!”她霸道的声音突然放柔了:“好不好嘛?你明知道我心里很愧疚、就算是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可以吗?”她软硬兼施,说之以理的央求。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好吧!”他将抓好的药草捣成泥状,然后交给她。“我去提水,你等会儿。”
“让我去好不好?”她希望自己能多少帮他一些忙。“那口井离门口没有多远,这点小事我又不是不会做,你就坐在那儿等,我去提水很快回来帮你清理伤口。”她满是乞求的目光。
“去吧!”他没有阻止,目送她飞奔而去的身影,不经意地笑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为逾矩的极佳时机,但由于郑子禹一向自律甚严,加上孙弄月未识思春情怀,所以……
“郑子禹,你的体格真好看!是不是练武之人的身材都像你这样?”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般的惊喜,孙弄月手拿了一块沾湿的麻布轻柔小心地拭着郑子禹背部脏污的血痕时,一面欣赏他上身结实的肌肉线条,兀自开心得哇哇大叫。
郑子禹没有答话,只是沉默。
“是不是我手劲太重,所以你疼得说不出话来?”见他不语,她盯着他的脸,一脸天真地问。
“不是。”
“那就好。”听了他的回答,她安心多了:“告诉你喔,我小时候本来也想习武的,可是练功夫好辛苦,而且我怕摔又怕疼,所以最后只好作罢,不过弹琴和画画可是我的专长——不如这样吧!改天我画一幅你的画像送你,如何?”她兴致高昂滔滔不绝地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画起来也有成就感!嗯……我还没有画过男子的个人画像呢!我娘说女孩子家画些花花草草和自画像就够了,可是真的好无聊喔!有时候我也会帮那些丫头们画她们的画像,他们都好高兴呢!你高兴吗,有幸成为我画下之人?”她兀自甜甜一笑,忘了自己正在为他敷药的正事。
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郑子禹明知两人此刻的接触已是逾矩,即使私心上满是愿意之情,但他仍得顾及她的名节。
面对她的巧笑倩兮和美目盼兮,他只想再继续沉沦下去,可是理智却在地耳边嗡嗡的作祟。气氛不能再如此亲密了,在这暧昧不明的情境中,他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孙弄月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心情,仍旧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画作,无视于他的平板回应,更不知此刻他心中正矛盾得挣扎着。
“我在问你话,你怎么都不睬我?”她有些委屈地说着,希望以小可怜的姿态博取他的注意,她偷偷瞄了他几眼。
“睡吧!”他站起身,走向门口,“很晚了,我到外边守着。”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避重就轻地匆匆带过:“药不用再敷了,我的伤不碍事。”
“郑子禹,你不要到门外去睡好不好?留我单独一个人在这空洞洞的屋子里我会害怕,拜托,就算陪我嘛,外边风大,容易着凉,屋内总是较暖些……我晓得你要避嫌,那好,我配合到底,只要咱们彼此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就好了,不需要那么生分见外,你说是吧?”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瞅着他,企图挑起他的同情之心。
“你到底懂不懂何谓庄重?不是我要避嫌,而是你要知道自己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不能违反习俗规范的种种禁忌,要时时刻刻保持洁身自爱和清白无尘的自觉,我这么做是为你着想!”没被她的可怜相所蒙骗,他几乎是怒斥的口吻。
“我们之间又没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不需要顾虑太多,行得端、坐得正,难道还怕人说闲话不成?况且这里又没有第三者且“郑子禹,我以为你这人爽快,没想到你比我还拘泥,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你倒是说说看,我有哪里不够庄重了?”她自认光明坦荡、问心无愧:“说呀!”
“算了,跟你争也是多余。”她自成道理,他还能如何?当然只有认栽的分。
其实,他若不是打内心底处心疼她单独处在陌生的屋子里会因害怕而睡不着,所以才决定留下来陪她,否则以他一向不甩女人的性子而言,又岂会有认栽之理?
在他的思考逻辑里面,一个女孩子家不应如此的恣意妄为,即使她的本质和动机清白无瑕,仍是太放肆了,虽说他自己也不是喜拘泥于传统礼教之人,但——狂放不羁的言行举止出自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且还是个千金秀,似乎更不合宜了!但不知为何故,如她这般的不合宜,竟令他产生某种截然不同的奇异感受,很不可思议!
此时,称足了心意的孙弄月,怡然自得地躺在竹子搭起的床上,安然入梦。
而郑子禹选择在靠近门的位置就地而坐,保持半清醒的意识假寐而眠。
这一夜,两人相安无事到天明。
明朗的晴空,清新的绿野,潺潺的溪涧,和煦的微风,好一幅山明水秀的风平景致。
只可惜置身在其中的两人均无心于此,虽为同行,但他们俩却是一前一后地走着,间隔有好一段距离。而走在后头的那名娇小女子,似是极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噘得老高,脚步也有意拖得懒慢。
“郑子禹,你的伤好些了吗?别走得那么快,我跟不上!”孙弄月跟在郑子禹的身后,沮丧地远望他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侧脸,似有所求地嚷问。
走在前头的高大男子总算停下了脚步,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回头望住她,扬起墨黑的如剑眉峰,似笑非笑道:
“有话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语气中有浓厚的揶揄成分:“孙大秀?”
郑子禹当然清楚这小妮子一路上眉出不穷的花招和一堆温吞借口等推托之辞的最终企图是什么,教他讶异的只是她居然能够憋忍这么久才开口,不太像她!
瞧!她此时仍是面有难色,顾左右而言它地迥避——
“我不喜欢你叫我孙大秀,那称呼好生疏!”她不知该如何将主题搬出来:“你也叫我月儿吧!爹娘都这么叫我,听了也顺耳些。”
他明白她的畏惧心理,却也不直截了当点破。
“好吧!月儿,你想说什么?直言无妨。”叹口气,他决定牵就她。
她闪烁的目光瞄了他几眼,不敢正视,心虚且不确定地问:
“我可不可以晚几天再回城?”她像小媳妇似的口吻,楚楚可怜的细声央求,总算道出她的企图。
“不行。”他毫无转圜余地告诉她:“你失踪的消息,城主一定早已知悉了,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请罪吧!”
“可是爹爹一定会重重罚我的!郑子禹,我不敢回去啦!”她苦着一张脸哀声叹气,宛如孙定山是凶神恶煞般。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处罚是理所当然,月儿,城主自有定夺。”虽然心疼,但她毕竟仍是城主的女儿,而他身为下属,只有秉公处理,这是不变的原则。
“听话!否则你再晚些回去,依我之见,城主恐怕只会罚得更重,不会减轻。”这是实话,并不是恐吓威胁的夸大之辞。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还是很怕——”一想到父亲铁青的面孔,她就心有余悸,忍不住回想起从前的可怕经验……
小时候她虽称不上是文静乖巧,但也不至于刁钻蛮横,只不过是贪玩了些、好奇心重了些,基本上,她还是个好孩子——她自己是这么认为啦!何况娘也是称赞过她。
爹爹的严厉,她是见识过的,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她不知轻重的直接顶嘴,结果被押进密室里关了一整天,完全不给进食,出来的时候全身无力虚软,直教娘见了心疼得哭红了眼睛。
这次溜出城捅了个这么大的楼子,她简直不敢想像此番回去之后的结果……
“郑子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选过爹的处罚?”孙弄月苦恼地问他,带着讨价还价的意味。
“我不以为城主是个可以敷衍的人。”他谈谈阵述着自己的看法。
“说的也是。”她该认分,没得逃避的。
这下她真的玩完了!除非嫁人,以后她不仅别想出城,恐怕只能锁死在深闺中抚琴绘画,了不起玩玩女红……喔哦!天可怜见!
“别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城主并没那么可怕,他到底是你爹。”他安慰她。
“就因为他是我爹,所以我可以想见未来我的生活会有多么悲惨了。”
她苦哈哈的模样相当逗趣。郑子禹的唇边忍不住泛出一丝笑意。
“喂!你真不够朋友,我的痛苦居然能使你快乐?郑子禹,你没有人性!”她申吟出声,状似痛苦。
面对她夸张的感叹挖苦,他的笑意更形扩大,到最后终于忍俊不住,放任自己的情绪大笑出声。
“哈……”
“郑子禹,你太过分了吧?”孙大秀不悦地瞪着他极少出现的笑颜,心中暗暗诧异他的笑容竟是如此迷人好看。
好吧!算她交友不慎,孙弄月自认倒楣地思忖着。不过他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居然会令她觉得自己的牺牲值得?真是怪哉怪哉!
没有多去深思自己为问会产生这个奇怪念头的原因,她趋身向前,恶声的颐指气使:
“你别净是笑,郑子禹!救人要救到底,你自己看着办!总上,你要帮我就是了。”
他敛去了笑意,专注地凝睇着她。
他突兀的神情转变令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她在他摄人心魂的目光下,一颗心竟不自主地漏跳好几拍。
孙弄月感受着他魅力无边的力量正向她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几乎伸手可及的力量,一种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仿佛即将迸发而出似的……
理不清这难解的情感迷雾,孙弄月深深地感到困惑了!
这一切到底是何时发生的?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不是吗?怎么才一眨眼的时间就全变了样?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释怀?这就是爱恋吗?
望着她那双盛满迷惘与仓皇的明丽眸子,和一脸无助的娇柔神情,郑子禹胸口一窒,强烈的和激情取代向来无感的心灵,他的眼色变得深不可测,温柔且黝黯。
“月儿……”他低唤她的名字,声音暗哑。
孙弄月心慌意乱不已,想也没想地伸出双手,蒙住郑子禹的双眼,而整个身子也顺势扑在他的身上。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奇怪……”她轻颤的身子窝在他的怀中:“我的心跳得好厉害!”
他轻柔地拉下她的双手,将温暖厚实的大手包住她纤柔细致的小手,不发一语,只是含情脉脉地凝注着她。
“郑子禹,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你了?”她软软地问,对于男女之间的奇妙感觉仍有些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她天真的问题再度令他失笑。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她月兑口而出,并开心地腻在他的胸怀中,汲取他独特的男性气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相拥的两人沉醉在彼此的温暖中,莫名的依恋情愫使两个人的心灵更加亲昵,蜜意柔情的浪漫飘散在静谧的空气里,仿佛下了魔咒般的扣人心弦……
良久之后,理智一点一滴地流回郑子禹的脑海中,他猛然推开她,睽违已久的冷然神情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抱歉,冒犯了你。”他疏远的道歉教孙弄月怅然若失,但令她心情更加沉重的是他客套和过度有礼的态度。
她原是有些期待的,虽然不清楚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但——她希望继续下去,她想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要停下来呢?她心里有些懊恼。
“走吧!”郑子禹的冷淡令她心惊。
“为什么?”好奇怪,为什么会心酸酸的?没道理呀!
他没看她,却听出了她的伤感。
“这是不合宜的。”他简洁地回答。
“我不走了,除非你肯继续你——”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说下去。”面对她不自觉的心许,他必须把持住自己的渴望,才不至于再度失控。
“算了。”她沮丧地低下头,放弃了心中的奇怪挣扎,有些失魂落魄。
“别再私自出城,危险!”他淡淡地说,语气中有着不容错辨的疏远及保留:“下回可不一定再有人能出面救你!”他明白她沮丧为何,却不愿正视,装作浑然不知。
同样的错误还不至于再犯第二次,她当然不可能再单独出城。孙弄月突然间非常讨厌郑子禹以这种对小孩的态度待她,非常!
“你少管我!”她赌气地一哼。
她好气他那一脸若无其事的冷然,仿佛全天下没有任何事足以撼动他的心。就算是愤世嫉俗也得有个限度,他怎能在发生刚才那令人心颤的情感流露后才以无情的冰冷态度拒绝她接近他的世界?若不是剧烈的心跳声仍反应着方才他对她的冲击,她还以为这一切全是自己的幻想在作祟!
他……太可恶了!
孙弄月愈想愈气,粗鲁地大步走着,朝他吼道:
“回城啦!你不是巴不得我这个大麻烦被处罚,好补偿你身上那些子虚乌有的伤吗?”她这是欲加之罪,但郑子禹却喊不得冤。
他无话可说,错在他,是他的行为失控在先,不能怪她喜怒无常的善变与无理的发泄。
没有多加辩驳,他面无表情地迈开脚步,强抑心中的波涛汹涌,继续护送着他理所当然的‘责任’回城。
唉重,他此刻的心情——
天晓得!